《天鹤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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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鹤谱-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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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雪宜大为高兴,回去取了长剑,便跃到庵前石坪之上,向着东方先深深地作了一番吐纳工夫,这才拔出长剑,把师叔指点的招式一一地演练了一遍。

就在他收剑入鞘之际,目光过处,只见神尼师叔已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来到庵外,满脸含笑,望着自己不住地点头。

方雪宜吃一惊,双手抱剑,道:“师叔……”

神尼慈祥的一笑,道:“孩子,龙行八剑的前两招,你已经练得很熟了。”

方雪宜道:“这都是师叔指点之功。”

神尼笑道:“孩子,就看你这份耐心毅力,我相信你师祖的全部武学,一定能够在你身上发扬光大了……”话音一顿,看了看天气,接道:“春气已动,此后的天气可能要转好了,孩子,今天我要指导你练那第三招剑法的各式变化,你可要格外留神些。”

方雪宜恭敬地送上长剑,道:“弟子明白……”

神尼接过长剑,慢慢地把龙行八剑的第三招“飞龙在天”的七种变化,一一演练一遍,只把方雪宜看得呆了半响,方道:“师叔,这一招怎地比师父传授给弟了的多了四个变化呢?”

神尼收剑一笑,道:“你师祖是在陈师兄下山以后,才想出这招剑法的另外三式变化,你师父只教了三招,在他来说,已是未曾藏私了。”

方雪宜道:“师叙,这四式变化好像……好像……”

神尼笑道:“好像什么?”

方雪宜脸上微现迷惑之容,摇头道:“师叔,弟子可能是记错了。”

神尼道:“孩子,你如是有什么话,在师叔面前大可不必隐瞒,说出来吧!”

方雪宜沉吟了一阵,道:“师叔,这招剑法的后四式变化,弟子看来,很像是师父教我掌法中那招‘天马行云’的四种变化哩!”

神尼闻言一怔道:“真的!”

方雪宜道:“弟子怎敢班骗师叔?”

神尼修眉微锁道:“你把那招掌法施展一遍给我看看!”

方雪宜道了一声:“遵命!”身形暴闪,陡地凌空飞起两丈,双掌并出,在空中绕行了一圈,攻出了五掌。

容得方雪宜双足落地,掌势一收,正待向师叙说话,目光所及,他不觉呆了。只见神尼木然肃立,两眼之中,竟是泪光闪闪。

方雪宜吃了一惊,轻声说道:“师叔,你老怎么啦。”

神尼泪眼忽闭,两颗晶莹的泪珠,顺腮滴落地上,她长叹一声,道:“孩子,我往日小看了陈师兄了……”话音一顿,又道:“想不到师祖想出的招式,师兄竟然也能想得出来,可惜啊,可惜……”

方雪宜怔怔地道:“师叔,你老可惜什么?”

神尼低叹道:“可惜你师父遭人暗算,身怀不治之症,以致蹉跎了数十年岁月,空把全身精力,都付诸对抗病魔,调理生机之上,否则,你师父的成就,只怕不会在你师祖之下了。”

方雪宜也似是有些明白地应声道:“是啊!师父若非身怀残疾,师祖的武学,只怕早被师父想通了。”

神尼略一沉吟接道:“孩子,这第三招剑法的后面西式变化,果然与那掌法大同小异,只是在运气出招之时,稍有不同,你先试试,以剑换掌,是否也能得心应手?”说着,把手中长剑递过。

方雪宜接剑在手,依着师叔先前的身法,照样演练一遍,结果倒也相差无几,神尼瞧得连连点头:“孩子,本来我耽心这一招要花费一个月的时光,料不到这招变化,竟是不需一日,你便可以练好,师叔真是为你高兴。”

方雪宜心中自也高兴非常,但口中却道:“弟子却觉得用剑刺出,不如用掌时挥洒自如,师叔,是不是弟子有什么地方不对?”

神尼道:“那倒不是,你只不过尚未纯熟而已……”话音顿一顿,接道:“孩子,师叔忽然想起一件重大之事,必须下山一行,也许要十天方始赶得回来,你跟雪儿师妹留在庵中,不会害怕吧?”

神尼这等问他,不啻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孩子,方雪宜心中大感不服,当下一挺胸膛,大声应道:“师叔,弟子这么大了,自是不会害怕,师叔尽管放心下山去吧!”

神尼瞧着他那份故作大人的豪勇神情,不禁笑道:“是啊!你已经身具剑神武功,自是不会害怕的了,师叔倒是多替你耽心啦!”

忽然伸手把方雪宜手中长剑取过,接道:“来,孩子,师叔再把剩下几招剑法中的变化教你,师叔下山这几天,你就全心全意把这几招剑法练熟……留心地瞧着!”白衣飘拂,步履从容,龙行八剑第四招“怒龙出岫”,已然迅快地在神尼的手下施展开来。

方雪宜不敢大意,盯着神尼的举手投足,连眨眼都不敢,屏气凝神,看得果是十分细心。

这五招剑法,共有十四式变招,方雪宜虽是全神贯注的强记,但也未能完全记下,容得神尼第二日下山而去,他一共只记下了十式,七、八两招的四式变化,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方雪宜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利用师叔下山的这几天,全心习练那记下来的十招剑式,他很想在神尼回山之前,把这十招剑式练熟。

这正是师叔离席的第八天深夜,方雪宜在那小小的佛堂之中,正就着那昏暗灯光,读神尼临去之时,交给他的一本手册,这本手册所记,均是师祖昔年行道江湖之日所遇到的各种疑难杂症医治的经过,尤其对于武林人物的用毒手段,和各种解毒方法,更是记载得十分详尽,使方雪宜看得大为出神,欲罢不忍释手。

约莫已是三更时分,峨嵋伏虎禅寺的夜课钟声已沓,方雪宜倦怠欲眠的伸一个懒腰,正打算推书而卧,陡然之间,他心灵上起了一阵怔忡不安的警兆。

方雪宜眉头一皱,心想:“这事可有些溪跷,这卧云庵数十年平静无事,怎地师叔刚刚离开几天,就忽然……”

他转念未已,耳中已传来一阵细碎的步履之声。

方雪宜骇然一震,迅快地跳落地上,顺手取过枕下的宝剑,轻手轻脚的穿上了衣衫,这才打开了那小小的圆窗,向外望去。

目光所及,方雪宜不禁呆了。

只见在那庵外的石坪上,站着一男一女,似是正在商讨着什么?而那位女人,竟然就是雪涛师妹。

方雪宜这一惊,当真不小,如他所想,这位雪涛小尼姑是不应该认识什么生人的,想不到她此时此刻,师叔下山不久,就会有个大男人找上山来,莫非这位小尼姑竟然是位可疑的人物吗。

方雪宜一念及此,心中立感不妙,一紧手中长剑,极为冒失的拉开了庵门,大步向两人走去。

那雪涛女尼听得脚步之声,似丝毫不经为意地回头看了方雪宜一服,低声道:“方师兄,快来见过申大侠!”

这时,那位身高约有八尺,满面虬髯戟张,气势威猛的灰衣大汉,已然双手抱拳,先行发话道:“小兄弟必就是剑神陈大侠的传人方公子了,在下申行时,深夜造访,打扰了公子清梦,罪过得很……”

方雪宜大出意料之外的呆了呆,愣愣地向雪涛师妹道:“雪师妹,这位申大侠常来吗?”

雪涛扑嗤一笑道:“方师兄,贫尼一时未能把话说明,想必师兄一定心中很是诧异了。”话音顿了一顿道:“申大侠就住在伏虎寺中,这些年来,贫尼跟师父虽然未离开卧云庵一步,但庵中所需的一切,无虑匮乏,全都是仰仗申大侠的热心帮忙……”

雪涛话音甫歇,方雪宜立即恍然,敢情自已那等疑心,确是太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下连忙撇下手中长剑,红着脸笑道:“晚辈不知申大侠乃是师叔旧友,一直在此照顾,失礼之处,尚祈见谅!”说着,长长一揖到地。

那申行时不但貌相豪达过人,而且为人大概也是一位豪气过人之士,闻言竟是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这么说可叫申某愧汗无地自容了,陈大侠于我有活命再造之恩,区区奉陈大侠之命,效劳奔驰,乃是理所当然,小兄弟,这一点微劳比之陈大侠活命之恩,简直是沧海一粟。”忽然长叹一声,接道:“申某想不到陈大侠竟已作了古人,申某今日方始承蒙小师父告知,心中悲痛难禁,似这等再造大恩,叫申某这余生之年,已然报答机会,思想起来,真令人有苍天无眼之恨!”言罢,只是一声凄然长叹。

方雪宜心中暗道,原来这姓申的乃是受了师父之托,在此照顾师叔的,瞧此人言谈,必然也是一位武林大侠,为了报答师父对他的救命之恩,居然寄身佛寺,数十年如一日,把名利二字,淡淡忘却,若非大勇之士,又何能臻此?这等人才是自己应当敬佩的英雄……”

方雪宜念头转的极快,那申行时叹息之声甫落,他立即应声道:“申大侠的心意,先师纵在泉下,定然也是感激不尽的……”

申行时摇了摇头,感慨万千地叹道:“小兄弟,陈大侠予我再造之恩,申某实是粉身碎骨,难以为报,小兄弟既是陈大侠衣钵传人,在申某眼中,你小兄弟已不啻陈大侠化身,今后小兄弟仗剑江湖,诛魔行道之时,如有用得着申某之时,只要小兄弟一纸相招,申某万死不辞……”

方雪宜听得大为感动,忙道:“申大侠隆情高谊,晚辈记下了。”

申行时料不到方雪宜小小年纪,竟能如此豪爽,当下放声大笑道:“小兄弟,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方雪宜长长一揖,笑道:“申大侠盛情,晚辈却之不恭,自是感到愧汗……”余音未绝,突然间神色大变,竟是俯身拾起长剑,瞪着申行时,低喝道:“申大侠,你是几个人一道而来?”

申行时呆了一呆道:“申某向来独往,小兄弟何出此言?”

方雪宜冷冷地笑了一笑道:“有人来了?”

那雪涛玉颜大大失色地问道:“方师兄,真的有人来了吗?”

方雪宜道:“来人已在岩下,师妹稍时自有发现!”

那申行时此刻可是大感不安地皱起了浓眉,向方雪宜道:“小兄弟,你没有听错,当真是有人来了吗?”

方雪宜道:“申大侠莫非不信吗?”

申行时低叹道:“不是申某不信,而是这等深山半夜,小兄弟可能疑将野兽当作人了。”

方雪宜摇头道:“不可能,晚辈耳目虽不甚灵敏,但人兽之分,当会牢记心头。”

显然,方雪宜心中已经对这位申行时起了疑念,是以,言词之下,就不免暗暗带了讥讽之意。

那申行时闯荡江湖甚久,焉有听不出方雪宜在暗骂自己的道理。

但身受剑神陈希正活命之德,方雪宜纵然对他再过分些,他也不会动怒的。

是以,他闻言之后,却是淡淡一笑道:“小兄弟说的是,申某却要等着瞧瞧这来此之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方雪宜冷冷道:“在下但愿申大侠没有说错,否则,只怕晚辈师叔回来,申大侠就无言以对了。”

他话音甫落,只见那石坪前侧的林木之中,已发觉大步走来两名武林人物。

申行时全身一震,转目望去,只见这现身卧云庵前的两人,一高一矮,俱是自己从未见过之士。不禁环目暴睁,宏声大喝道:“什么人?胆敢夜闯卧云庵佛门圣地,还不快快报上名来领责!”

方雪宜这时也冷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这峨嵋金顶岂是擅闯之地!”

两人话音甫歇,只见那身材高大,但又瘦得宛如一报竹竿立在地上的道装老人,忽然怪笑道:“林蓝仙可在座中吗?还不叫她出来叩见南天二圣!”

方雪宜听得心中一呆暗道:“林芷仙是淮,难道是神尼俗家的名姓吗?”

他寻思未定,申行时已然冷笑道:“申某昔年可曾听说。在那点苍山中出了两个怪物,人称‘南天二怪’一个叫做竹道瞿高凤,一个叫做葫叟肖无痕,看来就是两位了,但申某不解的是,二怪又几时得道升天,成了二圣了?”

那高瘦的道人听得申行时之言,不禁脸色一变。正待出口喝骂但那站在他身边,高不及三尺,粗却不止三尺,看上去真如同一个大葫芦般的秃顶老人,徒然张嘴大笑道:

“大个儿,你如知道老夫二圣名号,足见你也是武林中有名头的人物。”

申得时大笑道:“不错,区区申行时。”

那秃顶老人两只小眼一刻,大笑道:“申行时吗?老夫倒也仿佛听说过这号名字,只是……只是,此时却想他不起了。”

矮老人自语未歇,那竹道瞿高凤已冷冷地一笑,向申行时道:“南北道上昔年有个独行侠盗,人称金刀二郎的,想必就是你这莽夫了?”

申行时浓眉忽轩,大笑道:“不敢,申某正是昔日的金刀二郎。”

敢情他倒似是为此大感快慰。

又矮又粗的秃顶老人“葫芦叟”肖无痕,举手重重地拍了一下秃顶,大笑道,“是了!金刀二郎申行时,老夫想起来啦……”

笑声一敛,陡然一晃秃顶,人已欺到申行时身前尺许,探手扣向申行时的左手腕脉,接道:“申老弟,老夫要试试你的工夫,配不配被人称作侠盗!”

申行时但感眼前人影一花,连转念都未来得及,左手一震,那肖无痕的五指,已如铁箍一般,扣牢了自己,申行时心中骇然大震,暗道:“这两个老怪,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口中却是怒声喝道:“你这是作什么?还不给我撒手!”

力贯左臂,奋力往外一带,左掌更是兜胸一拳,击向肖无痕胸腹之间。

肖无痕肉团团的胖脸之上,略现讶异之色,哈哈一笑道:“不坏,你老弟果然有一手……”右手一松,左臂却向上一振,申行时只觉得左腕被捏之处已松,但自己攻出的左拳,却被肖无痕的后部撞得如遭铁锥猛击一般的疼痛,大惊之下,悚然收手,跃退三尺。

这时,瞿高风吊眉一耸笑道:“小娃儿,那林芒仙可在庵中?”

方雪宜一挥手中长剑,冷笑道:“卧云庵主,乃是金顶神尼,阁下要我的人,只怕不在比处!”

瞿高凤尖声厉喝道:“那林芷仙就是金顶神尼,小娃儿还不快快与我叫她出来……。”

方雪宜心中暗道:这就是了,这两个老怪果真是来找师叔的,不知他们究竟为了何故,我总得问明白才好决定怎生应对……

他转念及此,立即一抱长剑,旋礼道:“神尼不在庵中,不知两位找她老人家作甚?”

那瞿高风闻言脸上神色变得十分的凄厉,怒喝道:“小娃儿,那林芷仙果真不在庵中?”

方雪宜道:“神尼下山,已有八九天了。”

肖无痕这时正举步向方雪宜走来,闻言大笑道:“好小子,你敢用谎言骗人吗?老夫早已打听明白,那林芷仙自从失意情场,隐居这卧云庵中,数十年未出庵门一步,怎地容老夫闻讯追来,她却正好下山去了呢,小子,你这番谎活,岂非编得太不高明了?”

方雪宜闻言,心中晴暗吃惊,忖道:“听这两个怪物口气,果然是向师叔寻仇的,自己可得小心应付才好……”

念头一定,顿时朗声道:“神尼乃是区区师叔,眼下确实不在庵中,两位如是有什么重要之事,告诉区区或是雪涛师妹也行。”

肖无痕瞧着方雪宜半响,大概觉出方雪宜此说,似是实情,当下回头向瞿高凤道:

“瞿兄,这小子一脸真诚,不似说谎之人,只怕那林芷仙果真不在庵内呢?”

瞿高凤凌厉的目光在方雪宜身上横扫了一遍,忽地怪笑道:“肖兄,老的不在,咱们就先拿下小的,你看如何?”

方雪宜心想:“这姓翟的真是个混帐,稍时如是免不了要动手,自己就要让他先尝尝我师祖龙行八剑的利害。”

那肖无痕听得瞿高凤的话音以后,竟是沉吟道:“这个……瞿兄,以大压小,胜之不武啊!”

方雪宜暗道:“这姓肖的为人还算不错……”

瞿高凤忽然厉声道:“肖兄,你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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