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想到自己如今的日子都不稳定,若是救了这少年后,再添愁畅,岂非是自找事干?
前后想了想,李敏决定等这少爷醒了之后就让他离开,只要死不了,那么自己也不算是负了那兽约。
回头见天上的雨丝不大了,李敏去找闽坚,请他再回程一趟,将那少爷褪下的衣物,扔在路上的,全部都掩埋起来,免得被发现蛛丝马迹。
闽坚毫不含乎,找别人家借了头驴子,这就披上蓑衣去了。
李卞氏张罗着给李敏收拾屋子,左右看到李朗无事,家里倒是一团嘘寒问暖的乐融融。
李敏换下了衣衫来后,正式朝李卞氏行了一礼,叫了声“奶奶”,顺便把李朗叫了来,去族长家问好。
李卞氏花白的头发,额头光亮,脸颊满褶皱,笑起来依然和蔼可亲,“大郎啊,放心吧,你家小妹在赵家养得甚好呢。有福喜家的每日净去看着喂奶。昨天福喜家的还想把郦儿接过去,与她家的孩子一块养,又被老赵家的给抱了回来,说是要亲自教养。我看那这小郦儿是落在了蜜罐中喽!”
李敏笑笑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多谢奶奶,一切还是有奶奶的照拂着,敏儿不胜感激。”
李卞氏上前将他扶起来,更是笑道,“不必感激。你可没看到,你不在的这几天,咱们沐水村多热闹,大家都在忙着修河堤……”
李敏忙说道,“都是为百姓的好事,李爷爷这次辛苦了。”
李卞氏张罗了满桌子丰盛的饭菜,把李敏兄弟俩叫去了他们院中,族长李祺甫亲自作陪,把两个娃娃放到自己跟老伴中间,不住往李敏碗中夹菜,“敏儿啊,这一次你该不会还吃不下吧,朗儿可是回来了。”
李朗倒仰起圆滚水灵的小脸冲族长乐呵,“李爷爷,朗儿在外面也没受多少苦,让爷爷您操劳了。来,朗儿给您斟酒。”
李祺甫长眉微漾,眼眸含着笑意,抚着李朗的头仔细地查看了一番,“朗儿就是孝顺,不妄你哥哥疼你一场那!”
“其实朗儿一个人能搞定祁大柱那厮,那厮贪财好色还狂妄自大……”
李朗说话的时候,李敏趁空就着一根鸡腿和一块红薯,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跟之前的情况不同,这一次李敏算是彻底安了心。之前在齐劭开的上房用饭吃菜,李敏觉得分外别扭,与齐劭坐在一起表面看起来相谈甚欢,其实李敏处处都在观察,事事都在小心,客栈有再好的菜,他也只能干巴巴地跟齐劭敬酒,忍着口水不能多夹一筷子,不能露出半分垂涎欲滴之色。
李敏可没有错过,与齐劭初时会面,他眼中语气中所暗含的不屑。在现代时,他虽然没有看不起穷人,可是在这个古代,他却是货真价实的穷人,无法阻止别人瞧不起自己。惟一的办法,只能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来。
能结交齐劭,客观来讲李敏是高攀了,只不过从心理来讲,李敏把齐劭当成了同类人,在他的心中,齐劭跟自己一样,只不过他的灵魂是现代的。
李朗又将他打败小乞丐的武功盖世的业绩倒斗子一样,又倒了一遍,听得族长是呵呵蔼笑
“爷爷,朗儿是一定要回来的,沐水村有咱们李家,有李氏宗族,朗儿还没有孝敬您呢,怎么可以被人给抓走呢!”
李朗的嘴巴像抹了蜜一般甜,李敏在旁边听得直抹汗。出去一趟,李朗整个人变得溜滑了,奉迎拍马这种调调他都用上了。李敏摇摇头,打算晚上回去后,要好生教育教育他。
“朗儿,别只顾着说话。爷爷还没有吃饭。”李敏在旁边轻轻地提醒道。
李朗冲两人露出抹甜甜的笑容,转而跑到另一头李卞氏那里喊起了奶奶,又开拉起了他的小英雄业绩。
李祺甫则是抚着胡须,甚为满意地瞧着小大人李朗,既乖巧又灵伶,团团围在李卞氏身边,哄得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敏儿啊,过后我派人去打听下祁大柱的行踪。虽说朗儿把他的药材给点了,但是老夫相信,依祁大柱那性子,绝没有救药材而不顾命的道理。你就放心吧!”
李敏听了,面带感激,“还是爷爷知道敏儿的心。只要李朗没伤到人就好,若是祁大柱有个好歹,敏儿也没办法向静雁妹妹交待!”
他又站起身朝对面的老者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李敏面色带着挂心忧虑,仿佛真的为自家堂妹失去妹婿而担忧。
李祺甫只是淡笑,李敏的意思他知道,任谁贪上这种事,都恨不得咬其肉喝其血,李敏当然也不例外,可是他能如此大度,还想到李静雁,知道祁大柱是他的妹婿,这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当下李祺甫颔首,为自己的看中的少年人品而予以肯定。
李敏不知族长在想什么,只道依族长的性格,若是有事定会说出来,不会藏着掖着,他也不多问,以小辈之礼恭敬地夹了肥肥的鱼肉给了到了他盘上,族长不时问他出去时的见闻,李敏俱一一回答,末了不忘把金庭茶庄齐家和传说中的萧家向族长简单地说了下。
李祺甫听闻李敏提到了萧家,不由地朝他侧目一眼,“敏儿也想效力于萧家么?”
“爷爷言重了,敏儿只想效力于皇上。”
李敏笑笑答道,其实他现在只想好好生活,把日子过红火了,至于向朝廷效力什么的,那是从前李敏的想法,他觉得像自己在现代一样,做生意发家致富,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看着李敏表情淡泊,不卑不亢,为自己布菜之际风度锦然,坐下用饭,吃相又兼端方,旁边瞧着倒是教养贵极,连看着都赏心悦目起来。
李祺甫赞同地点点头,李敏是秀才,他想着效力皇上,确实是正道。这李敏的性子脾气连这风度都有些酷似其母郦氏,可惜郦氏去得早,因嫁到沐水村这偏远之地,与娘家翻了脸,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否则李家这三个孩子,哪里还由得李睦欺负了去?
李敏没察觉出李祺甫心中的叹息,他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总寄人篱下不是件长久之事,族长家旁边的这个院落终究不能长久栖居的,要知道族长还有两个儿子下面又有五个孙子,这院落虽然空着,可实质上已经被子嗣继承了。族长又年迈了,早晚自己会被赶走的,不如自己另起地再盖房。
第50章()
今天来到这;李敏也只看到族长和李卞氏,并未有他人;他心里狐疑;莫非其他人并不欢迎自己,是以没露面?
“敏儿有事不知该不该给爷爷说?”
“什么事?”李祺甫扬起细长的白眉,面上带着几分寻问。
“敏儿想起地盖房子,总不能住在爷爷家里吧。”
李敏看到族长要说话,他伸手止住;“请爷爷先听敏儿说完;敏儿与朗儿都是李家的男丁;总归是要自己立门户的;爷爷的心意敏儿记一辈子,只是这一次敏儿要盖房子,是想盖几间属于自己的楼房,足够以后朗儿长大娶媳生子居住的,爷爷您看看把房子建哪里好,敏儿这就去找找里正;顺便办办地契之类的手续。”
一通话说下来;族长干瞪了下眼;李敏这不是征寻他的同意,是在向他下通知呀。他思忖着只问一句,“敏儿你说要盖楼房?你可请了画图师傅来?”莫非是与萧家有了交情,所以这有了这些想法?
沐水村可没有画图纸的师傅,至于银子和人力物力,李祺甫都不在意,左右看着李敏是个有出息的,也合他眼缘,能帮上就帮上,可是这盖楼房的工艺繁复不说,这房子的结构成问题啊,他活了一辈子了也不敢硬撑!
李敏笑了,“爷爷您多虑了,这种事情让敏儿来就行,何需找画图师傅?敏儿只是愁苦这盖房子的工人,以及地契之事。”
“什么,你会画这工程图?”族长像是听到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紧紧盯着李敏。
李敏对上那点漆似的慧眸,抿了抿唇,保守地说道,“爷爷您有所不知,敏儿前几次之所以未能考上状元,实在是迷上了这工程之事,可奈何身子不济,不能随大家伙一块出工。若是在这机会,敏儿感激还来不及……”
“啪啪啪!”
李敏的话还没说完,李祺甫像是捡到块宝物一样,将手中的筷子一扔,照着桌子上重重敲了三下,慧眼眯起闪过道道惊喜,刷地抓住了李大郎的手腕,声音微颤,“大郎,你说得可是真的?!”
“……敏儿不会吹牛皮。”李敏被他满是厚茧锋利的手一抓,只觉得皮肤像打了一层粗砺的沙纸一样,咽了口水,这才低声回道。
“那么……咱们的天然河的河堤以及向良田灌溉一事,便有救了!”
族长的眼中闪着郑重而庄严的梦幻般神光,接着说道,“我本欲请里正去县里找县太爷一趟,问一下修河堤一事,顺便再请些名匠来点拨村里的老少爷们,谁知他说自己身体有恙,既然敏儿懂得这些,我们还用曹思做甚。”
李敏面色依然平静,垂了垂眼眸,沉吟着问,“爷爷,二叔的意思是?”
“他净嚷着没银子!”李祺甫哼了一声,训斥道,“这工期才不过进行了两日,今日还有雨水,无法开凿,他就嚷着没银子,真是!”
李敏听了族长的话,清冷的双眸一勾,恍若划过一道奇异的怜悯,抚声说道,“爷爷莫要担心,河堤以及灌溉田地一事,二叔的银子是出定了的。”
“哦?”李祺甫犯难地摆动了下苍然的白发,朝李朗瞧了一眼去,重重一叹!
李敏看出了他的担忧,“族长的告示都贴出去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此事没有反悔的余地,就算朗儿回来了,二叔也赖不掉的。不若爷爷找时间召开宗族祠堂会议若何?”
“开祠堂议河堤之事?”李祺甫有些沉吟犹豫。
“不瞒爷爷说,敏儿在来时去求见了牟大人,沐水村要修河堤之事,牟大人已经知道了。”李敏再下一记猛药,使眼前的白发老者明白,修河之事,覆水难收,绝无回旋余地了。
没想到李祺甫听这话后面色大变,猛地起身,倏地抓住李敏的袖子,紧得都发抖,“敏儿,你竟然先一步去了,莫非你早有计划?”
主动去见了县老爷,现在又要他召开宗族之会,眼前的小娃娃若非有着绝大的把握,便是将他这个老儿玩弄于鼓掌之中!
李祺甫知道,修河堤不是件小事,可他万万没想到,李敏竟然当了真!
先前他只是愤怒于李睦欺负李信家的三个小娃娃,把人赶到山穷水尽之处了,依然不饶人,非要将人赶尽杀绝才罢休。他想为李敏出口气,也想让李睦得些教训的。遂允了李敏的提议,还要他出头去建河堤。
不过这两天的工程开始后,李祺甫就觉得力不从心了,首先里正等人反对并且称病不出面,其次沐水村虽然是他李氏乃大姓,掌控着整个村人的主脉,可是大冷的天让人修河堤,当河工。工钱大伙儿不要,可这工料得去人现挖呢,车马把式都得租借等等,李睦是个狡猾的家伙,干脆跺到里正家里去了,任是族中的长老出面,也没能将他揪出来!
李祺甫年事已高,没有那么多心力了,加上身体三天两头的闹毛病,眼看着李朗找回来了,他总算是欣慰了些。
眼见族长神色,瞠目惊讶,笃定思量,复杂失力神色变幻莫测,都在那双陷入眼眶中的点漆双眸中呈现,李敏都懂。
李睦刚从李父这儿占了家财,自己独吞犹甚不及,他怎么可能会拿银子出来呢。李敏出去这一遭也看得清楚了些,纵然是开得了宗族之会,族中长老们也不一定都同意修河堤的,他必须要拿出点东西来震慑一下,好让李睦乖乖出银子。
“爷爷,若是修了河堤,以后沐水村的人都会知道您的。”李敏只说道。
“只不过……”
李祺甫面露担忧,宗族内的事务李敏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娃娃,他不会懂的。族中的几位长老,当初都曾经参与过李家分家产之事,并且还是在李信死讯传来后的当日进行的。那时候他病着,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是,李敏兄妹三人流落到这种地步,足以说明一点,宗中的长老和里正起了大作用的。
若是开这宗祠之会,光那几位长老的存在,李敏就占不到便宜。
李祺甫抬起老眸,深深地凝睇着眼前的少年,一张白面书生的尖瘦小脸,深黑的好像有吸附力的黑眸,嘴角勾动着和气的笑意,一身长衫更显削瘦却带着勃发的亭亭玉树之姿……还只不过是个孩子啊!
族长再次摇头叹息,就算是个秀才又怎样,就算有几分小聪明又怎样,眼前的小娃娃才吃几年饭,宗祠中的那些人,可是个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他一个娃娃怎么能斗得过他们呢。
李敏则是取寻炉子下的木炭灰,和柔软的布匹,大致将天然河与沐水村的位置画了下,给族长看看,见族长眼露惊奇之色,李敏知道族长对自己的画功是有了点信心的,他继续说道,“爷爷,待我实地再去看看,方能再细画一些以及解决方案。”
李敏自从来到沐水村之后,所有的记忆都源自于本体,他还没有全面而直观地把沐水村整个瞧一遍,让他摸黑画图,他当然画不出来。
族长这才想起来,李敏是刚回来,这一路风尘的就劳累他,也实在是老糊涂了,他笑着点点头,拍拍李敏的肩膀,目光触到他衣袖的撕裂处,转而朝旁边的李卞氏道,“说让你多做几身衣裳,你看,敏儿回来,连件换衣的都没!”
李敏刚想说话,就被李卞氏盈盈的笑脸给挡了回来,“老头子,我早已经把敏儿的尺寸记心上啦,他离开的这几天,我早做出两身衣裳来啦,敏儿,我这就给你拿来。”
“这……怎么好意思。”李敏看着李卞氏蹒跚着脚步朝内屋而去,他垂下了头,心里面越发觉得欠族长家的了。
“怎么不好意思!”李祺甫训道,“你是我李氏的子孙,莫非还不能做件衣裳了!这修河堤灌溉之事,哪样离了你了,还不都是你的善心!若是你没这些主意,老夫也懒得去管!”
族长这话番说到李敏心坎上了,若是换作原来的李秀才,还真是这样,毕竟谁也没那义务帮助扶持他。在这个以力量为大胜的时代,秀才只不过是会读几句诗词的人,遇到拳头照样倒下,连镇子上的县太爷都有一把强壮的肌肉,李敏再这样萎缩下去,实在连秀才的名声都不配了。
一会儿的功夫,李敏就想通了,见李卞氏来了,他也不客气把两身衣裳都接了过来,待李朗又量了尺寸后,兄弟俩这才算结束了这顿饭食。
见兄弟俩都踏出了门,李卞氏抚了抚花白的头发,将绺碎发掖到焦黄轻薄的耳后,咧嘴一笑,露出了不算齐全的几颗老牙齿,手肘戳戳老伴,“我看这李朗变了好多呢,懂得讨人欢心了这皮实小子!”
第51章 留余银置气探夜()
李祺甫抚着胡须目光沉沉;“李大郎不简单那!”
刚刚他问画工程图一事,李大郎眼睛眨都没眨就答应了;从他的语气和作派;李祺甫看到了一股属于岁月积淀下来的沉练。李大郎的眼睛里面有东西,那种东西他敢确定,并不太像是属于他这个少年人所拥有的成熟沉静,那股气息令人为之信服,李祺甫一把年纪了;遇上这少年;无形中莫名地感到信赖和赞同;李大郎仿佛有魔力一般。
出了族长家院门;李氏兄弟扭身往临院,暂时安住的院子而去。李敏在前面走着,李朗在后面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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