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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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别离-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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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又对皇上说:“菜根味长,哀家每日吃那些也吃腻了,皇上,不如今天咱们也尝尝新鲜。”

玄莳忙陪笑说:“太后娘娘说的是,儿子但凭母后做主。”

过了一会儿,菜上来了,不过是些寻常蔬菜。太后看了,点了点头。

不过到底是从御膳房出来的,即便是再普通的材料,做出来的菜色也比寻常人家做的不知美味许多。

吃过了饭,玄莳和玉明若陪着太后在秋华居外面赏菊闲聊。

“明若,方才吃的可还算好?”太后问道。

“宫中御厨手艺了得,明若自然是吃的津津有味。”

“哀家倒是看你吃的较少,还以为你不合胃口呢。”

“明若胃口笑,倒是教太后见笑了。”玉明若微微一笑,“医经上说,食,适也,不可过,七分足矣,方是养生之道。这些年我也习惯了。”

“养生固然重要,但是你都这么瘦了,哀家握着你手腕就只剩骨头了,就得多吃一点,这几天你待在宫中,哀家派人好好给你补补。到时候还给皇叔一个珠圆玉润的玉明若。”

“多谢太后关怀。”玉明若没有拂了太后的好意。

“今日皇上陪着哀家也有些时间了,御书房还有好多奏折要看,就快些回去吧。”

“你看,不是朕不是陪母后,分明是母后在赶儿子啊。”玄莳笑着与太后作辞,“那朕就先行一步了。”

皇上就这样走了,玉明若挽在太后胳膊上,扶着她走,“太后娘娘很是爱惜皇上。”

太后拍了拍玉明若的手,眼中很是慈和,“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远。皇上明年就要大婚亲政了,哀家不能让其中出任何的差错。”

“所以皇上和太后的感情也特别好。”玉明若颇有羡慕地说道。

太后心中暗笑一声,他们母子的感情在外人眼里看来确实是不错的,但是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愁苦,“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是好。”太后神色一顿,多了三分严肃,“不过,明若,哀家今天要教你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宫中不要随意流露出你真实的表情,哀家知道你不喜欢说谎,但是也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即使心中再不开心,该笑的时候你还是要笑。”

“……是。”玉明若因着太后忽然的转变而有些发愣,“明若受教了。”

“第一眼,哀家见过明若的时候,觉得你是一溪清流,可是后来与你一谈,才发现,原来你也是一块璞玉,只要细心雕琢,哀家相信,你定然会让人刮目相看。”

“太后娘娘对明若真的那么有信心吗?”玉明若抬起头直视着太后,眼中依旧还是有些迟疑。

“事在人为,只要你有那份心,哀家对你就绝对有信心。”太后凤眸灼灼,眼中有一种名为睿智的光芒,看着玉明若,充满了感染的意味。

“多谢太后。”

太后一笑,也淡去了脸上的严肃,“好了,都已经是午后,哀家也有些乏了,该是去午睡了。”太后唤过成林,“你去给明若收拾一下院子,这次就不要再去碧辉阁了,不吉利,就改在哀家侧边的吹叶斋,那里环境清幽,肯定会合明若的性子的。”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好了,明若你就相陪着哀家回含香殿去休息吧。”

“好。”

话说玄昕这厢回了府,只是独自而归,心中惦念着玉明若的成怒,想着她愿意嫁给自己的话,便是一片欢喜一叶愁。

喜的是玉明若愿意将终身托付给他,愁的是她这一入宫门深似海,生怕她在宫里又受了什么陷害的,自己只得提心吊胆的,不免有些后悔没有提醒她要提防某些人。心中也不是没有想过叫含秋也随着她入宫,两人既有照应,而且他相信凭着含秋的聪明,也还能照顾到她。但是现在送进去,也不合规矩,反而招人注目,这么一想,就又罢了。可是心中的担忧,夹着一分别就开始酝酿的相思之情,却是搅得他一阵烦乱。

即使如此,有些事该办的还是要办。

玄昕一进府,就派人去瀛洲玉宇通知了含秋和初夏,说玉明若要留在宫中几日,叫他们不要等了。这几日瀛州玉宇就交给他们,好生打理。

然后午膳也不用,直接奔了书房,一进去就看到仲景陪着寒江秋等在那里。玄昕一挥手,示意仲景站在门外守候,不要放任何人进来,也防着有心之人偷听。

“王爷今日入宫,可与皇上说了?”寒江秋开口道。

“说了,依着皇上的意思,对此事自然是赞成的。他亲政在即,眼下云王的势力依旧那么大,对他而言确实是一大阻碍。现在有这么一个扫清障碍的机会,自然是迫不及待的。”

“那皇上有何打算?”

“进宫之前,先生与本王说的那几件事,本王也转与皇上听了。如今沈锦陵已对皇上效忠,看起来也不像是作伪的,他自然是无虑的。至于其二,皇上说他只有对策,虽然我也不甚明了,但是应该是可以放心的。最后关于蒙都王子的,依着皇上的意思最好是借刀杀人,看他们窝里斗,让蒙罗王子表现诚意,请他教云王出手,这样便是一举两得,即便是出了事,我们也可置身事外。”

“不谋而合。在下心中也是这个想法。”寒江秋眉一展,没想到自己想的竟是与皇上一样,但是心中还是有疑虑,“不过此事说来容易,做来也不是简单的。那蒙罗王子分明也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意思,只想借着我们或者云王的势力得到王位。眼前虽然有了云姒宓之事,而让他暂时走到了我们这一边,但是利字当头,难保他最后临阵反悔。是故他又如何肯将这么大的一个把柄落到我们手中,或者是云王手中。”

“这倒是难事。”玄昕坐在椅子上,眉心纠结,他撑额揉眉,只逼着自己强作专心。一阵风从开着的窗户外出来,案上的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张张飞起,又落下,纸上的字迹在翻飞中舞磨,玄昕初时只觉得烦躁,可是真当风止了,这纸停了,他的脑海中也是一顿,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目光一闪,顿时熠熠生辉,“这事也许有办法解决了。”

“王爷可有什么好计?”寒江秋从深思中醒来,被玄昕这么激昂一句,也马上抬起头来,看向玄昕。

“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是假亦真。”玄昕起身,从位子站起,脸上一片自得,“本王记得先生曾说过,如是我们答应了蒙罗王子的条件,他就会派人与我们盖章结盟,那么那个章定然是他用在重要事情上的。只要我们得了那个章,临摹上他的字迹,只消说,那蒙都王子此次前来大胤是有所图谋的,想与我大胤结盟,获得皇上的支持,好一举登上王位,再派去送于云王,利益之下,云王也不会容得这样的事情发生,到时候肯定也会有所动作的。而且送的时间也不要过早,这样云王除了相信之外,也无时间再派人前去核实。”

“王爷此法确实有可行之处。至于这封信事出保密,就由在下代写,在下鄙薄,这种事倒是也学得一二。不过,依我之见,这封信用完之后,还是请萧公子尽快从王府中偷出来,一来是防着夜长梦多,云王会从中看出虚实;二来,也是为了与蒙罗王子的合作。”

“先生此话在理,这次又要麻烦萧兄了。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本王有意让萧清晏尽快从云王府撤去,先生觉得意下如何?”

寒江秋一沉吟,“王爷何必着急,不如先静观其变再作打算,如今只是我们一家筹谋,纸上谈兵,若是事败,还有一个萧公子做内应,也算是留了一条后路。”

“到底还是先生想得周到。”玄昕一笑,“今日进宫,我已经向皇上说了先生之事,皇上对你也是赞许有加,此事之后,皇上定然会好好重用先生的,让你一展抱负。”

寒江秋一开始注意力都是放在事情上,也未察觉出玄昕眉间的郁色,如今燃眉之事已有了对策,一时放松,才觉出了玄昕与往日的不同。“王爷今日进宫可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玄昕不答反问,“在先生眼中,本王有争权之心吗?”

寒江秋眉一皱,眼神一凛,心中担忧着莫不是皇上对王爷心中存了猜忌之心,但是口中还是依实作答,“王爷品性高洁,不爱与世争,为人淡漠,与权力更是毫无兴趣。如今帮皇上筹谋大事,也不过是受先帝所托,已尽皇室子孙的义务罢了。”

其实寒江秋真正想说的是,玄昕性格寡淡,一看这书房的名字,就知道是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人,若是真有争权之心,也不会如此淡漠示人,更无意与人结交。

“我与先生相交了这么多年,先生对我也是了解的。今日我也不瞒着先生。”玄昕用了一个“我”字,而非自称本王,对寒江秋也是有着亲近之意,表明自己不是玩笑的,“我打算此事了结之后,皇上正式亲政,就将手中的权力交还给皇上,离开京城。”

一听此言,寒江秋的眉心更是打了死结,“难道是皇上怀疑王爷你有争权之心吗?”

玄昕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非也,皇上对我还算是信任的。就如先生所言,我本没有争权之心,又何苦留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之前是迫于无奈,一旦皇上正式亲政,也不需要我暗地里帮着他了,那时不退,更待何时。”。

“但是依着王爷的才华,将来定然是社稷股臣,即便是急流勇退还是为时尚早啊。”寒江秋情急,脸上跃上焦急之色。

“今日本王是带着阿若一起进得宫,但是回来的时候只有本王一个人。她说要留在太后身边学着如何待在本王左右。”玄昕垂下眼帘,看着交握的手,自顾自说道:“本王忽然才发现,依着阿若的性子,若是本王继续留在京城,以后她要面对的就不是眼前这些了。她很单纯,本王也希望这份单纯能一直保留下去。”

“既然玉姑娘这么一说,就说明她不想妨碍王爷的仕途。王爷这么做,岂不是辜负了玉姑娘一片好意吗?”寒江秋还是不希望玄昕就此隐退,这对于大胤而言,确实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阿若这么做,是在勉强自己,本王看着也是不会开心的。”玄昕抬起头,看着寒江秋,目光甚是坚定,“本王已经下了决心,先生就莫再相劝了。今日与先生说,就是希望先生早作准备,以后能尽心辅佐皇上,开我大胤盛世。”

“寒江秋定然不负王爷所望。”他对着玄昕深深一揖,语调中不免遗憾,就告退出门了。

出门的时候,摇了摇头,心中说不清是对玄昕的失望,还是遗憾,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到底是情字误人啊。”

玄昕站在门内正好听见,不禁失笑——阿若,看来你只好委屈一下做一回红颜祸水了。越想越发觉得有意思。

二十二 位显以尊金凤翅

长乐宫

“太后,今日宫中似乎格外的热闹啊。大家匆匆忙忙,是有什么喜事吗?”

“说是喜事也不过。”太后侍在凤塌上轻抿了一口香雾,“今日北辽迎亲的使节就要到了,晚上会在宫中摆下宴席,所以整个宫中都忙了起来。我大胤乃泱泱大国,在气势上就不能教人小瞧了去。这点门面功夫自然是要做足了。”

“想必今晚定然是热闹之极了。”玉明若含笑立于太后一侧,陪着太后闲聊,“到时候云小姐也是大有面子的。”

她一进宫就听说长乐宫住着名满京师的第一美人,云郡主,现在的安宜公主。据说她长得极是美丽,而且才华横溢,声名远播之下连北辽的王子都派使节来上门求婚,这次的迎亲队伍为的就是她。

玉明若已经对于云姒宓没有印象了,对于她,这只是一个美丽的,即将要离开大胤的女子,心中悲悯着她的背井离乡,活在异地,又暗自替她祷告希望她今后的日子会顺心如意。

“云丫头今晚确实是风光了,可惜她是待嫁之身是不能出来的。”而且这不过是人前风光,至于人后如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太后凤眸一挑,笑看向玉明若。“要不明若今晚也陪着哀家一起去?听说此次带队来的是北辽的大王子,到时候也让他见见我们明若这样的大美人,难保他当下就忘了要替他弟弟迎亲之事,赶着向你求婚了。”

“太后……”玉明若拿着太后没办法,软软的嘟囔了一句,“太后再取笑明若,我就不陪你了。”

声音微恼,这恼意中有三分的娇,恰到好处的软,看来这几日太后确实把玉明若调教的不错。

太后轻笑,凤眸潋滟,似乎对于玉明若的表现甚是满意,但也不轻易将玉明若放过,“这会子还没见着人就着急了啊。放心,即便是那大王子跪到哀家长乐宫门前来求,哀家也是不会应允的,否则哀家真怕皇叔会跑到哀家这里将哀家的这个长乐宫给拆了,到时候真是长乐有央。”

“原来太后只想早早赶着明若出去啊,一句句的笑话着我,分明是想教我羞得无地自容,只能从长乐宫中板出去。”玉明若脸一板,唇边的弧度一收,脸上似模似样的嗔怪道。

“瞧瞧,这伶牙俐齿的模样,哀家这才说了几句,你就这样将哀家编排了。哪天若是教皇叔见着了,怕是要吓一跳,这哪里是他送进来的那个温婉可人的小美人啊。”太后笑睨着玉明若,眉眼舒展,脸上的表情也愈发活泛了,这个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四十岁的人了,亏她还经常自称自己是老人家。

“那还不是太后你教的,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那么我这个劣徒不好,那也是从太后身上学来的。”玉明若没好气地道。

她才是那个要大呼上当之人。初见面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的太后娘娘,高贵慈和,眉目间如牡丹般绽放,是一个很亲切的人。看是这几日的相处,却是将她心中的形象彻底椎翻。明明一张张相同的脸,却是因着不同的表情,教人几乎认不出来,或高贵的,或威仪的,或浅笑的,或沉吟的,或发怒的,更多的就是眼前这调侃人的表情,调侃的人无比自容,只得连连告饶。

不过,这样的太后才是真正美丽的,美得无懈可击,似乎她做什么都不会失了身份,想必先皇在时,对太后的宠爱定是无人可比的。

太后说是要教她规矩,其实所谓的规矩都是人定的,只要让那个人满意了,那规矩自然也就没有问题了。这是太后一开始就告诉她的,所以太后从头到尾都没有教她规矩,教的只有如何应对,在任何人面前,在任何场合之下,脸上的表情应该是如何的,就如同在脸上戴上了面具一般。而太后确实也让她见识到了这个做师父的厉害之处,明明是笑着与人说话的,但是一眨眼,眼睛里的利光都似成了一只只箭,都能将人射穿了;明明是在笑着调侃人,可是笑着笑着,那笑容就似凭空化去一般,成了高贵的矜持和严肃。

在这点上,玉明若对太后娘娘确实是佩服之极的,她自问没有那个能耐将太后教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若是能学的五成,对她而言,怕是最大的极限了。

说实话,玉明若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虽然每日与太后娘娘这样笑笑,但是总觉着不真实,似活在戏中一般,而自己就是那个粉墨登场的戏子,闯入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虽然这不是说谎,可是对于她而言,心中仍旧充满了负担。于是每当心累的时候,她就会想起玄昕,想起她曾经信誓旦旦的握着他的手,发下豪语,要做他并肩偕行的女子,不再是他的负担。心中莫名间就有了一往而前的动力。无论如何,她都会坚持下去,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配得上玄昕的女子。

“今晚真的不打算陪哀家去吗?”

“太后你就莫在戏耍于我了。北辽使节来朝,皇上特地为之摆下的接风宴,我去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反而不如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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