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北大地的坞堡,省下诸多力气,有益于战后的整合重建。
勒看似强大,实则残暴不仁,治下民怨沸腾,内里诸将各有异心,外部幽代心思暧昧,只要此战失败,勒将因内部争斗与慕容氏、跖跋氏的掣肘,永失渡河南下之力,勒也该清楚,此战必全力以赴。
因此我们最困难的时期,就在今冬,只要挺过凛冬,勒必大败,我军看似只拥有兰陵郯城两地,却如拳头,拳头捏的越紧,爆发力就越强,现在传我命令,各县坚壁清野,丁口财富悉数迁入郯城和兰陵县,两地隔沂水相距不过百里,恰如人之双拳,我倒要看看,石勒能否吞下本将这两只拳头。“
众人均是浑身一震,没错,东海军虽人数少,却练有一只水军,在水面上占有极大的优势,用以截断羯人的粮道,比什么轻骑突袭都有用。
在陆地上,或能使诈,但是在水面,只能打硬仗。
徐龛自回到郯城之后,被杨彦任为宗师,掌居住于本郡的宗室,秩六百石,这是什么意思呢?如果郯城兰陵来了司马家的人,才归徐龛打理,这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养老官。
当然了,杨彦也不完全是把徐龛投闲置散,将来嗣东海王就藩,以他的身份地位,不便于直接对抗,交给徐龛这种人管治最是合适不过。
要知道,徐龛出身于流寇,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悍勇中却不失狡诈机敏,否则也不可能流窜十来年势力越发的庞大,杨彦认为,徐龛必能领会自己的意思,代自己好好的招待嗣东海王。
这时,徐龛便拱手道:“将军高瞻远瞩,奴辈必悔于渡河南击。“
杨彦笑着摆了摆手:“托徐公吉言,此战还须上下一心,士军民各自用命,方有获胜之机。“
”府君英明!“
众僚属齐齐施礼称赞。
杨彦挺享受这种感觉,不自禁的撇了眼刁协,他知道刁协远谈不上归心于自己,不过这有什么呢,就在刚刚,还不是拱着手,和众人一起称赞?
而且杨彦给王敦开的方子,确是治疗甲亢的良方,只要王敦照方服用,不说根治,至少能延缓病情,多活个几年不成问题,那时的江东朝庭到底姓王还是姓司马很难说,恐怕刁协永远都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嗯,得尽快给前溪歌舞姬调理身体了。’
若是那两个姬妾能给刁协生个一儿半女,显然有利于刁协归心,杨彦的目中现出了一抹笑意,实际上刁协可能自己不觉得,他已经渐渐地融入了郯城的氛围,但郗鉴的脾气果然很臭,居然采用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对抗自己。
杨彦眼前不自禁的闪现出了郗璇的面孔!
杨彦暗暗摇了摇头,暂时抛开了对郗璇下手的绮念,向身着皂衣的蒋钊道:“还请蒋公抓紧时间往淮泗口办粮,一旦勒军南来,须侧应郯城兰陵,待得明春黄河解冻,立刻北上。此役若胜,水军之功不下于步骑。“
”诺!“
蒋钊心潮澎湃,拱手应下。
杨彦又道:”坚壁清野,不教一丁一女,一头牛,一粒米落入羯奴之手,就交由崔公与兰陵傅长史了,迟至秋末,必须完成,对民众以说服教育为主,若实有不从者,可以雷霆手段震之。“
今日的战前会议非常重要,将决定对羯奴的作战方针与一揽子安排,傅冲专程从氶城赶了回来。
按道理来说,氶城是兰陵郡治,城池规模大于兰陵县,坚固程度与对人口的接纳能力也非兰陵县能比,但氶城位于兰陵郡的中心位置,若是守氶城弃兰陵,羯军必占了兰陵县,截断两地往来,可各个击破,因此选择兰陵县放弃氶城实属无奈之举。
其实如有足够的兵力,完全可以每个城都不放弃,城城相护,互相支援,只要城中不内乱,不断粮,即便石虎破城而入,也要付出巨大代价,有效的消耗其有生力量。
奈何杨彦人少兵寡,东海国加兰陵郡合计十三城,以四万军分守十三城,兵力得摊薄到什么程度,其中的六千还是水军,实际上能用于守城的只有三万四千卒。
傅冲也算是有见识,心知杨彦的选择是目前最恰当的选择,于是与崔访称诺应下。
然后崔访道:“府君,乡民所议老夫觉得倒有几分道理,虽府君成竹在胸,但多做些准备亦是无妨,老夫明白府君不愿违诺,故提一折中之策,今年暂不分红,待明载破去羯贼累积再分。”
杨彦望向了立于阶下的一众乡老,众人均是七嘴八舌道:“愿从府君安排。“
”好!“
杨彦正色拱手:”诸公情义高隆,本将感之,今代满城将士谢过诸公,分红暂延一年。“
赵四深施一礼:”郎主恩义,众皆感念于心,值此危难之时,唯恐不能尽绵薄之力,郎主暂不分红,非出于郎主本意,乃我等力争而来,大伙儿必欢欣雀跃,誓死效命!“
”我等愿与郎主共存亡!“
众人齐声施礼。
刁协神色复杂的望向了杨彦,暗暗叹气,如此民心,还怕成不了事?
散了会,杨彦把傅冲叫到一边,说了关于沈充的事情,让沈充再发一道快马回吴兴,暂时把那一万多家眷领回去,毕竟这些人要吃要喝,既不能上阵作战,短时间内又没法组织生产,来了就是负担,作为回报,那两千多斤的黄金就不要了。
傅冲领命离去。
杨彦则踱着方步,往回走着,暗忖祖约陈兵黾池,刘曜不可能视而不见,会怎样想呢,会怎样做?
众生有如一座棋盘,各方豪强都是棋子,于棋盘上搏杀,刘曜作为棋子,不可能无动于衷,只是史书对刘曜的评价不怎么高,大体有残暴嗜血,发掘晋室祖坟,好大喜功,不恤民力,好酒误国等诸多负面评价。
相反,对石勒的评价居然高于刘曜,比如石勒自比汉光武帝刘秀,不欺孤儿寡母论,办小学,兴教育,就这么几件能摆上台面的事,被翻过来覆过去的讲,显然是不正常的。
事实上刘曜的败亡存有很大的偶然因素,是因醉酒被擒,石虎也曾败于刘曜之手,差点被生擒活捉,由此可见,刘曜并不是一无是处,石勒也不是那样的英明神武。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成王败寇。
也有可能是与羊献容有关,羊献容作为一名女子,却参预核心政事,已经触犯到很多士大夫的底限了,而晋书的编撰者是房玄龄,正宗的士大夫阶层,难免会给刘曜扣上顶偏听妇人之言的昏聩帽子。
只是史书对刘曜的记载大多空泛,不如石勒那般生动丰富,一时之间,杨彦居然很难去揣磨刘曜的应对之法。
走着走着,耳边渐渐传来了丝竹之音,杨彦才陡然醒悟,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了前溪歌舞姬居住的内宅。
第345章 文工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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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姬们正在排演西厢记,由于陆蕙芷临时加入,因此又从头开始排,这要是放在现代的剧组,早就炸开了锅,管你陆蕙芷什么来头?
已经排到第四折了啊,眼看就要完工,又得从头开始,主角也换了人!
可在当时,前溪歌舞姬就是以歌舞为生,舞乐是她们的生命,不在乎反复重来,况且陆蕙芷的身份也没法让人不满,甚至连一点小小的想头都不会有。
丝竹靡靡,歌声清婉,杨彦对前溪歌舞姬的打造,基本上套用了越剧的框架,越剧中所有角色全是旦角,没有一个男人,这时正演着崔莺莺与张君瑞待月西厢下的那一幕。
陆蕙芷身着女装,怜香着男装,执手相望,情深意切,不得不说,着男装的怜香仅以纶巾包裹住秀发,俊俏异常,不是胸脯未曾裹住,有着明显的起伏,要不然走到哪儿,都是卫介潘安式的美男子。
杨彦在陆蕙芷的美眸中,觉察出了一抹痴迷,类似于情人对檀郎的迷恋,也是独属于崔莺莺对张君瑞的爱恋,不过他觉得很正常,演戏嘛,不把自己代入角色又怎么演好呢?
杨彦津津有味的看了下去,一幕幕的剧情推动着情节发展,虽然唱功念白与越剧相比多少显得生涩,但就那个时代而言,已经是石破天惊的表演了,毕竟杨彦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老师。
有前溪歌舞姬发现了杨彦,正要提醒,被杨彦挥手止住,能于百忙之中看一场歌舞表演,确能放松身心。
不知不觉中,第一折演完,就听到怜香教训陆蕙芷:“陆家女郎,这一折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有个细节你须注意,你是崔莺莺,在待月西厢之时因不明张君端心迹,故而心情应以患得患失为主,还又带着一丝丝的期盼和紧张,而你呢,把崔莺莺的感情表现的太丰满了。
女郎请恕妾说句实话,这样的感情,放在之后第二折、第三折中是很恰当的,可在第一折里,两人还未私订终生,只是互有爱慕而己,崔莺莺心中仍有疑惑,应在彼此试探之后,渐渐消除这份疑虑,才能敞开心怀接纳张君瑞,请女郎注意到这一点。“
”嗯怜香妹妹说的是,阿姊会记着的。“
陆蕙芷的俏面闪出了一抹很不寻常的晕红,竟似不敢面对怜香,半低着脑袋,点了点头。
怜香还待再说,却是见着了杨彦,不禁啊的一声惊呼,快步上前,一边给杨彦解着外套,一边嗔道:“将军来了怎也不招呼声,倒让妾轻慢了。”
诸多美人也纷纷围了过来,各自展现着美态妖娆,那一双双的美眸中,羡慕之色难以掩饰,作为杨彦的枕边人,怜香有这特权,她们也希望服侍杨彦,可惜这个俊俏的小府君太自律了。
陆蕙缩在后面,偶尔撇向杨彦的目中带着些躲闪。
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尤其多数刚从舞台上下来,香汗淋漓,那满身的幽香被汗水一熏,蒸腾开,堪称异香扑鼻,仿如置身于群芳院中,尤其有几个那挺拨的胸脯就快蹭到杨彦了,杨彦暗呼吃不消。
怜香轻哼一声,不轻意的用身体护住杨彦,女人嘛,总是有些小心思的,杨彦没表明心迹的时候,她担心失宠,有与兮香菱香三女共侍一夫的想法,三个大美女缠着杨彦,与陆蕙芷抗衡,但自那晚之后,她可不愿再把杨彦拿出去,与兮香菱香共享。
当然了,她清楚杨彦不会永远属于她一个人,杨彦早晚要成亲的,那时家里有了大妇,就得按规矩来了,不过受杨彦专宠的日子,她希望能久一点,就尽量久一点。
在这种环境下,杨彦没法去留意陆蕙芷,只是摇头笑道:“我就是过来看看,大家也别紧张,近段时间城里的传闻可曾听说?“
“嗯!”
兮香有些猜出了怜香的小心眼,她也有在杨彦面前表现的欲望,于是抢着点头:“羯奴即将全力来攻,妾们相信将军必能大破羯贼。”
菱香也道:“将军,可是有事情要吩咐妾等?”
怜香跺了跺脚,暗恼自己没先一步发话。
杨彦暗暗摇了摇头,这还是做妾,就明争暗斗了,到了妻室的层级哪还了得,不过杨彦也不会因此不喜怜香,毕竟无论男女,天然都有排他性与独占欲,疏远怜香只是治标不治本。
对于身边女子的情况,杨彦心如明镜,裴妃、荀灌和荀华是一个小团体,巧娘、慧娘与崔玲是另一个团体,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团体,毕竟人人都有私心。
如荀华的心思,杨彦清楚,是以荀灌为正妻,只是让慧娘放弃正妻的地位,葛洪、许逊那一派能乐意么?
再说巧娘,巧娘就是个小财迷,始终抓着内宅的管理权,哪怕回江东了,也托付给最信任的崔玲,不要以为女人都是温顺的小猫咪,那是在男人面前,转过身去,随时会变成母老虎。
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话堪称宇宙真理,连家都摆不平,还怎么争天下,关键问题,是疏理好家庭内部的关系,尤其是继承人的选择以及对其他子嗣的安置更是重中之重。
杨彦不觉得心烦,反而把摆平家事,共建和谐幸福美满大家庭看作了一项挑战。
“是有些事情!”
杨彦点点头道:“你们人人擅长歌舞,如今军情紧急,一旦勒军来攻,很可能会连日鏖战,将士们也皆疲累不堪,故我想把你们组织为文工营,另作曲目于军中表演,如何?”
“扑通!”
兮香和菱香刹那间双双跪下,俏面煞白,颤声道:“将军,求将军饶命,妾们宁可以三尺白绫自尽于将军座前,也绝不愿被送入军营。”
“扑通,扑通!”
四周围跪了一地的女子,均是浑身颤抖,还有的放声痛哭。
只有怜香和陆蕙芷还站着,但怜香的面色也不大正常。
杨彦不解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干嘛自尽?都起来,起来说话!”
怜香无奈道:”将军,姊妹们可能误会了,女子入军营哪能有什么好下场,妾相信将军不至于如此狠心,不过您也得说清楚才是。“
东海军因为荀灌,军中有女亲卫,可这只是特例,通常军中的女人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营伎,女人作了营伎几乎生不如死。
光听了前在没在意后面,难怪会如此惊慌。
“本将哪舍得把你们这些美人儿送入军中当营伎,起来罢!”
杨彦没好气道。
众女纷纷松了口气,依言起身,其中兮香和菱香均是红着脸,讪讪道:“是妾们误会将军了,请将军恕罪。”
杨彦摆了摆手,便道:“西厢记执着于男女情爱,不适合战时激励士气,我现在教你们一些短小的曲子,以合唱的形式唱出,不要太多的技巧,也不要清雅,越俗越好,要唱出气势,激励人心,现在听我唱”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杨彦前世也看过穿越的,最为恶心的桥段是主角高唱满江红,本来他不愿用这曲子,可思来想去,还真没更合适的,主要是现代的革命歌曲不适合那个时代。
既然底限被突破了一次,那他也不在乎了,接着,使出了更恶心的一招,精忠报国!
恶心大招一个个放出,有苏轼的江城子,有辛弃疾的江城子,林林总总近十首。
这简直是诗词大井喷,不仅仅是前溪歌舞姬们惊呆了,就连陆蕙芷都惊呆了!
以往杨彦作诗写歌,尚是隔段时间出一首,后来好一阵子没动静,众人以为是才思枯竭了,却是想不到,今天来了个总爆发,近十首曲子一气呵成,这还是人么?
当然,杨彦也是做了修改的,如靖康耻,改成了永嘉耻,臣子恨,改成了士民恨,总之是贴合这个时代。
“来,现在开始,一首首排,一旦羯奴来攻,就要你们为全军振作士气!”
杨彦很满意于这种目光,举起双臂,拍了拍手。
第346章 羯军南下()
这几日里,杨彦忙的足不沾地,不仅仅军务一把抓,还要指点文工营的大合唱,合唱也不是那么简单,有左唱,右唱,还有起调抒情,更重要的是,需要人指挥,杨彦让陆蕙芷拿着根小竹枝,担当指挥。
陆蕙芷是愿意的,只是态度让杨彦颇为不解,好象对自己疏远了,又好象怀着愧疚,不过军情紧急,杨彦也没空去细细揣摩陆蕙芷的心思。
三日后,傅冲怒气冲冲的从沈充居所摔门而去。
沈充看着傅冲的背影,眼里闪烁出快意的光芒,冷哼一声。
钱凤摇头道:“士居兄为何当面给傅长史难看,哪怕兄不愿遂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