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草萋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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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上草萋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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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勿黎噘嘴,还不是怕她去找他们不让找的人。假做顺从,朝自己帐篷的方向走去,却故意走的很慢,四处张望。周军帐篷的位置她已经打听清楚了。

    次日一早,勃朗额夫妇刚刚穿戴完毕,便有侍卫来报拉勿黎主仆二人不见了。看守的侍卫被带来,跪在地上羞愧道:“昨天晚上小姐很安静,没有折腾,我们还奇怪。守了一晚上,直到天将明,实在忍不住闭了下眼睛……我们还当小姐听话了,不闹了,没想到天亮进去一看……”

    勃朗额不用想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她跑到了哪里都猜得到。忍着气挥手让侍卫出去,对夫人托勒泰道:“真是个倔强的丫头,就让她碰碰壁好了!”托勒泰却是松了口气:“墨索尼我们惹不起,让他们听到风声来要人,我们护不住她。走了也好。”

    远来的宾客们纷纷道别。勃朗额夫妇殷勤的送走一位位朋友,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托勒泰想到几人难以言喻的目光,嘀咕着:“这草原上怕是安宁不了几天了。”

    勃朗额点了点头:“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我们也像哈洛达一样投靠周军,也没什么损失……”

    “唉……”

    “跟着拉勿黎来的几个皮货贩子还在吧,这几人也算讲义气,别难为他们,撵出去吧。”

    归程是轻松愉快的,如果不算马车上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李征皱着眉,看着缩在车厢里,怯生生露出头,两只大眼睛欲语还休的盯着他的拉勿黎。

    走出克叔伐部有一段了,赶车的士兵听到身后有动静,以为是老鼠兔子一类的小动物偷偷钻进了车里,回身开门一看,居然是两个女人,一惊之下叫了出声。

    陈崇喜道:“拉勿黎小姐,你怎么会……”

    拉勿黎睫毛低垂,泫然欲泣:“我……你们能收留我吗?”

    陈崇忙道:“当然……”

    李征拉着脸打断他:“拉勿黎小姐,勃朗额首领知道你离开吗?”

    拉勿黎有些慌乱:“求你们不要送我回去,我不想连累他们。”

    “你就不怕连累我们吗?”李征口气愈加严厉。

    拉勿黎的大眼睛顷刻沁满泪水,拼命摇着头:“不是,不是……”

    陈崇推开李征:“你吓唬人家小姑娘干什么!”有对拉勿黎说道,“你别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吧。有人要伤害你吗?”

    拉勿黎泪珠滚滚落下,抽噎道:“我父亲是苏客哈部的首领忽塔尔,不久前,墨索尼部突然偷袭我们,族人被打散,父亲和母亲也被杀了,侍卫们拼命保护我杀出重围来投奔姑姑,可是姑姑他们根本不是墨索尼的对手,我怕他们追来迁怒姑姑姑父,所以便偷偷出走了。”

    李征冷冷看着她,分析她话里的漏洞。今日悲悲切切的她同昨日艳光四射的她迥然不同,定然是有什么目的的,且不是仅仅要求一个容身之处这么简单!

    陈崇见美人落泪,心都要化了,忙安慰道:“你别哭,先跟我们走吧,墨索尼部再大胆,也不可能到我们大周找人,你放心好了。”

    “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拉勿黎担心道。

    “不会,”陈崇无视李征冷森森的目光,誓将英雄救美坚持到底,“先不说没有人知道你跟我们回了大周,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借墨索尼个胆子也不敢跟我们大将军叫板啊,哈哈哈!”

    拉勿黎终于露出一丝浅笑:“这些小事,将军就做主了,还用劳烦大将军出面吗?”

    陈崇总算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大小事情,总要向大将军通报一声,免得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们不好处理。不过没关系,大将军慈悲心肠,定不会让你无家可归,受人欺凌的。”

    “慈悲心肠”?李征看着睁眼说瞎话的陈崇,俗语说“慈不掌兵,善不掌刑”,他一个镇守边关弹压异族的军中将领,纵没有施出铁血手段,又能慈悲到哪里去?

    拉勿黎点点头,目光轻移,又看向一直黑着脸的李征。陈崇哈哈一笑:“别担心,我的话也是做数的,你安心待在马车里就好了。”

    拉勿黎这才放心的退回车里,掩好车帘。车内暗下来,拉勿黎勾唇一笑,与方才又是大相径庭。身旁的小侍女库鲁娜拉拉她的衣袖小声说:“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那位大人好像不高兴?”

    拉勿黎盘起腿,靠在马车上:“回,我们还能回哪里?回不去了,只能往前走了……”

    一路上,李征板着脸不说话,陈崇自知理亏也没上赶着找不痛快。回到营地,李征没下马:“这件事是你去说还是我去说?”

    陈崇忙道:“我去,我去。”

    李征指着马车:“把她带走,军营不能留宿外人。”

    “好。”大将军在城内,回了城,就算他不接受拉勿黎,也有很多客栈可以安置。

    马车再次启动,库鲁娜不安道:“小姐,怎么又要走,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啊?他不会心怀不轨吧……”担忧的看向拉勿黎的脸,确是容易让人想要犯错。

    “带到哪里就是哪里。”拉勿黎闭上眼睛,不想多说的样子。库鲁娜只好闭嘴,她现在还能活着,多亏当时紧紧跟在小姐身边。一想起当时血腥地狱般的场面,库鲁娜忍不住打个寒颤,挪挪屁股靠的拉勿黎更近一些。也不知道那几个人怎么样了,她们跑了,勃朗额首领会不会难为他们?

    “混账!”陈寻随手抓起一本书照陈崇脑袋砸过去,“你在北疆也呆了三年了,我们一贯的行事宗旨都忘了吗!”

    陈崇缩缩脖子,想到叔叔会不同意,没想到他发这么大火。还好今天只有自己一个人,没让那个小子看了笑话。“我当然知道。不过是看她可怜,给她一条活路罢了。”

    “活路?骗你这样的毛头小子罢了!那么大的草原,她真想藏起来,谁能找得到她!她找上你,不过是想借你的手报仇罢了,你难道想不明白吗?”

    陈崇耷拉着脑袋:“我没想那么多,反正多的是南迁的牧民,多她一个也不多……”说话声越来越小。

    陈寻冷笑:“我看不是没想,是被美色眯了眼!‘草原明珠’,想来定是绝色,你这一见倾心,我不怪你,你回去好好想想,看你能给她安排个什么身份?也别忘了你的身份!”

    “是。”陈崇应着,怏怏退了出去。陈寻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自言自语道:“都说我偏心李家小子,自家亲侄子,我能分不清里外吗?别的不说,今日这事怎不见他来?”

    陈崇出了营,揉揉僵硬的面皮,挤出个笑脸。拉勿黎已经下了马车迎过去。

    “我已经禀报过大将军,现在先帮你找个住的地方吧。”

    拉勿黎笑着点头:“好啊,都听你的。”

    陈崇尴尬笑笑,扶着她进入马车,他自己当起车夫。虽然美人就在身后,甚至她身上的幽香都淡淡弥散到鼻端,陈崇此时再也欢欣不起来。李征的意见他可以不理,大将军的话却不能不听的。更何况大将军还提到另一个意思:身份。

第八章 奈何缘浅() 
身份。

    陈崇郁郁的,不由想到自己的母亲,卫国公夫人方氏。她是一个相当强势的女人,更是一个强势的母亲。陈崇小时便畏她胜过父亲,现在大了,又三年未归,思念之情便大过敬畏之心,但不用问也知道母亲是决计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异族女子为妻的。不要说拉勿黎现在丧家之犬一般,便是她父亲还活着,苏客哈部还很兴盛,母亲也不会同意的。她只会接受像她一样世家大族出身的名门闺秀做儿媳,这是她从小就灌输给他知道的。

    不能明娶,难道要做妾?陈崇当即摇头,那样高贵华丽的女子,光是这样想想便是对她的亵渎。

    这样想着,陈崇从一见面便涌上心头的绮念慢慢开始消散。他也是个拿的起放的下的爽快人,知道得不到,就放弃好了。美好的事物不一定要自己拥有,远远欣赏也好。

    陈崇慢慢想开了,走到客栈之后态度便与之前有了些不同。虽然殷勤依旧,但言谈态度随意了许多,不再有那么明显的讨好意味。拉勿黎恍惚感觉到一些,想着定是大将军说了些什么。不过她并没在意,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他!

    要了一间上房,陈崇给她留下些银两,想要回营,又有些不放心。拉勿黎爽朗一笑道:“陈将军,大恩不言谢,您今日相助之恩,拉勿黎他日定涌泉相报!”

    陈崇尴尬一笑:“不必不必,举手之劳,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今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拉勿黎正色道:“将军带我出草原,便是有心救我性命。我若知足,便该安心待在大周,方不负将军美意。可父亲大仇未报,数万族众生死未卜,我又怎能独自苟活?”

    虽然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陈崇还是有些失落,心里阵阵泛酸。沉吟片刻道:“杀父灭族之仇,不共戴天,你一弱质女流,要报仇谈何容易?我能力有限,恐帮不了你什么忙,可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待在草原了,托人告知我一声,大周之内,我可保你安稳。”

    拉勿黎静静听着,看着他,不出声。

    陈崇转身要走,又回头递给她一把匕首:“这个给你留着防身吧。”

    拉勿黎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我走了,你不用送了。我会派人告知你的侍卫来找你,他们来之前,不要轻易出门。”

    “好。”

    再没什么好说的,陈崇出门,又关好门,再没看过她一眼。拉勿黎看着门缝外低着头的陈崇,心里翻江倒海,眼眶一阵酸涩,泪水要喷薄而出,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从血海中逃出来,从数次追捕中杀出来,在亲人身边也找不到温暖,每一次,她都发誓要坚强。现在,这个年轻的将军让她有片刻心软了。如果那一切都没发生多好,如果她还是无忧无虑的草原明珠多好,如果父亲还活着多好,她可以什么都不想,张开双臂去拥抱这样一个对她没有任何要求,体贴细致的照顾她,甚至愿意在她疲惫之后给她庇护的男人。

    可是,她不是她自己的拉勿黎了……

    陈崇来到柜台前,拿出银子放在掌柜面前,压低身子看着他。掌柜向后缩着脖子,讨好的笑着:“将军,何事?”

    “看清你的脸。”陈崇重新站直,“我记住了。我的朋友住在你这里,你不仅要照顾好她,还要保证她的安全,很快会有人来找她,如果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客栈。再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不敢,不敢,将军放心,小的定好好帮你照顾这位贵客!”掌柜连连保证。拉勿黎来的时候他偷偷看了两眼,太漂亮了,他还想着趁送水送饭的工夫多看两眼,现在看这位军爷如此霸道,这点想法也不敢有了,甚至巴不得她赶快走。

    陈崇点点头,这才扬长而去。

    拉勿黎坐在房中,看着手中的匕首,外边普普通通,没有多余饰物,拔开细看,却感到森森冷意,纤巧的刀身,泛着寒光。

    放回鞘,塞进靴中。库鲁娜小心看着:“小姐,我去给你打盆水来吧?”

    “好。”

    陈崇回了营,当即吩咐了一小队人马去克叔伐部,只是他的人扑了个空,勃朗额早把那些闹心的人赶了出去。周军的到来还是让他有些吃惊,随后又了然。以拉勿黎的相貌,要勾得几个周将为她效劳确实不难。不由庆幸自己没有为难那几个人。

    陈崇派出的人走了没多久,就有拉勿黎的侍卫来营地求见。陈崇见了,才知拉勿黎早把自己的去向告诉了侍卫们,只是自己派去的人跟他们走岔了,遂把她客栈的名字位置告诉他们。

    毕竟是第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女人,就这样无疾而终,陈崇心里有些伤感,沉默了两天,第三天才有些和缓,又开始说笑了。李征一直观察着他,他也没这方面的经验,不会安慰人。好在陈崇不是个什么都压在心底的人,本就是个开朗的性子,又用情未深,很快恢复过来,让李征松了口气。

    深秋的夜越发凉了,虫鸣亦有些寥落,不再竞赛一般此起彼伏。黝黑的天幕,更衬的星辰耀眼夺目。一弯弦月斜挂天边,静静的看着星儿眨眼斗艳。

    陈崇躺在营外的草地上,嘴里叼着根草秸,露水开始上来了,在盔甲上凝结起一层水雾。他也不怕凉,心里有些不痛快,就像个不满足的孩子般,总想做点稍稍出格的事来宣泄自己的不满。李征走过去坐在一边,将一个不大的酒坛放在他手边:“藏了一个月没舍得喝,便宜你了。”

    陈崇坐起来,头发上还粘了片干枯的草叶:“谢了。”一口气喝了半坛,放下喘口气,笑道:“有你这么体贴的兄弟,娶不上媳妇都没关系了!”

    李征一拳搥过去:“又胡说八道!”

    陈崇没躲,让他打着:“兄弟,其实这几天我不痛快,真不痛快。”

    李征不说话,他知道他还没说完。

    “你说我们这样出身的人,看似富贵,一出生就有人伺候照顾着,长大了,家里给安排,或从军,或入朝,娶妻生子,再看着我们的孩子,过我们都过过的日子……”陈崇停下想了想,“这样有意思吗?”

    李征不置可否:“一个拉勿黎,让你怀疑人生了?”

    “不是,不是,”陈崇摇头又摆手,“就是突然就觉得没意思。”又想想:“就是没意思。”

    李征想笑,陈崇这半辈子,蜜罐里泡大,大概最大的不顺,就是有个不可违逆的强势母亲了吧。说道:“我不知道对于你来说什么有意思,你不是说要去大梁帮师父找女儿吗,为了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女人什么都忘了?”

    “对呀,还有这事呢!”陈崇一时来了兴趣,“怎么把这事儿忘了,这才是大事!”随手拿起坛子喝酒,笑了。

    李征又放心一些,也躺在草地上,懒洋洋道:“可是要去找谁打听安澜公主的消息呢?”

    陈崇灵光一闪:“那个魏梁是不是该有点来头,不如找她问问?”

    李征眼前闪现出那个有点桀骜有点疏离笑的诡异的女将,眉头一皱:“你说我们要找的人会不会就是她呢?”

    陈崇瞪大眼睛:“你可真敢想!”

    李征斜觑着他:“我随便猜的。”

    “但也不是不不可能。”

    “她一个女子,没点来历,能在魏源手底下这么嚣张?”

    “甚至连女身都掩饰的漫不经心。”

    “丝毫不怕被人发现。”

    “魏源就是长公主府的人。”

    “魏源到北疆的时间和安澜离京的时间差不多吻合。”

    “所以长公主让魏源出京,其实是帮她看女儿?”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这个猜测越像是事实。

    “不会吧,得来全不费工夫?”李征望着陈崇。

    这个新的猜测完全占据了陈崇的心思,对拉勿黎夭折的恋慕完全被抛之脑后,兴奋道:“我们去找她问问吧,这时候她应该还没走远。”

    李征翻白眼:“你知道她在哪?”

    “不知道,但应该还在草原,或者在魏源那里,总比我们去大梁境内大海捞针容易啊!”

    李征点点头,又问:“她长得像师父吗?”

    陈崇握拳支着下巴,认真的想了又想。李征满怀希望的看着他,他说:“没看出来。”

    拉勿黎站在大门外,望着那扇厚重的黑漆大门。门两侧的十数士兵手持长枪目不斜视,倒叫她暗暗赞叹。她对自己容貌的自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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