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清)- 第8部分

云薇透过车帘看向外面，她不愿说，自己还能勉强了她？轻言：“对于八旗闺秀来说，现在的一切皆是海市蜃楼。”

马车停下，“四姑娘，六姑娘，到了。”

“不努力争取，你怎知是海市蜃楼呢。”

云岚撩开青花布车帘，扶着丫头的手下马车，回头向云薇骄傲自信的一笑：“六妹妹，若是有缘，还会再见，若他是他的话，我有信心让他去请求指婚，我···”

云岚一旋身，喃喃低语：“我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女人，我不愿轻易放弃。”

“四姐姐，以后怎样，我不晓得，今日你们着实有缘。”

面前的就是‘不期而遇’的他，换回女装的少女，云薇低头，让面罩彻底遮住自己脸蛋，单独留下云岚，绕过他们进店铺淘书，他眼中的惊艳，四姐姐也发现了，四姐姐刚刚自信骄傲的样子，很漂亮呢。

第十八章

意外相逢的少女少男凝神对望，喧哗热闹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行人全成为背景板，云岚心跳得很快，似天地间只有她和对面的胤禛是有色彩的。

“四哥，少见啊。”

少女柔软的话音传入两人的耳朵，云岚脸更红了一些，青年移开视线，抿抿嘴唇掩饰尴尬，他也是寻常人，会对明艳的少女惊艳，少女如秋水般的眸子，似溪流，似微风，在他心里投下一道剪影。

云岚微敛羞涩，白皙的脸上露出若阳光灿烂的笑容，眸子里盛满闺秀们不曾有过的骄傲自信，声音清脆悦耳：“你终于肯换回女装了？”

落落大方，气质豪爽又不缺乏江南秀色的娇柔，云岚此刻是迷人的，少女不由得感叹道：“你长的真好看。”

云岚微怔，瞟了青年一眼，谦虚的说道：“小姑娘，你穿旗袍也很好看。”

“我叫兰琳儿，你是哪家的？”少女主动攀谈，云岚声音低低的，却很清晰：“佟佳。。。佟佳氏。”

云岚清楚胤禛是很重规矩的人，刚一见面就主动报出名字，会让他看轻的，告诉他姓什么，剩下的，就让他自己查去好了，云岚可不相信，四阿哥没有任何的暗藏势力，用佟佳氏还可以试试他的反应，若他是胤禛，对于听到和养母佟皇后同姓的人，是不会无动于衷。

果然，青年愣了一瞬，哪怕是稍稍的一瞬，云岚看了个清楚，确定他就是胤禛。

“佟佳氏是镶黄旗的佟佳氏，不，不是”兰琳儿仔细的回想着，轻声嘟囔道：“佟家的女儿我都见过，并未瞧见过你。”

云岚调皮的扬眉，眸光灵动，笑道：“兰琳儿，你是看中我？还是看中佟佳氏呢？”

“当然是你了。”兰琳儿喜欢云岚，挽着她的手臂，轻声说道：“四哥从来未曾这副样子，回去定要同额娘说。”

青年眸光暗淡一瞬，深邃冷意，衣袖下的手指微跳，说道：“你不是要买东西吗？”

“啊。。。四哥”

兰琳儿面对自己哥哥身上突然出现的寒意，不知所措，云岚凝视青年一眼，语调轻柔：

“这个世上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许是方法不同罢了，似兰琳儿的女孩该娇养，至于儿子期望越高管得会越严。”

“你你怎么会知道？”

云岚从胤禛身上收回目光，笑道：“我额娘就是这么教养我和哥哥的，嘴上总是训斥着哥哥，其实心中很疼惜呢，哥哥才是额娘的指望，哥哥出息了，额娘比谁都开心满足。”

云岚点到即止，相信胤禛会明白的，拉着兰琳儿走进店铺，撩开帘子时，瞥见胤禛神情有点恍惚，可能在想她说的话，对于不得德妃疼爱的四阿哥胤禛，云岚的心丝丝拉拉抽痛着。

店铺的老板见到云岚似见到救星，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几步来到云岚面前，连连作揖道：“佟佳姑娘，您来的太巧了，帮帮我吧。”

云岚向一旁闪了闪身，不肯受全礼，“秦老板，你这是。。。”

“姑娘，是为了琴的事，康亲王府的管家来娶琴，可可总说琴音不准，我昨个儿才让西洋教士定过音，怎会不准？会弹琴的教士又病了，您帮帮我看看。”

云岚望见店铺中间摆放着一架古钢琴，她为了掩饰琴艺，找了许多借口上教堂同神父学的钢琴，身为八旗闺秀，不好总是出门，古钢琴在康熙时期又是稀奇贵重之物，凭佟家的财力买不起，遂这段日子云岚手痒得很，钢琴是她唯一喜欢的乐器，过级很顺利，还得大奖的。

兰琳儿吃惊的问道：“你会弹西洋琴？”

“佟佳姑娘不仅会弹，就连传教士都称赞佟佳姑娘的琴艺是一等一的好。”

秦老板殷勤的解释，眼眸盛满祈求，云岚一是手痒，二是胤禛就在旁边看着，要显示出清穿女的不同优势，面对胤禛，云岚顾不得低调，胤禛对她的印象越深，就越容易实现她的愿望。

“兰琳儿想听琴音？”

“想，很想，佟佳姐姐，弹给兰琳儿听。”

云岚点点头，坐在钢琴旁的凳子上，手指划过键子，从低到高的音节有规律的响起，云岚阖眼，凝神静气，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可错过，眼前胤禛刚刚落寞的眸光闪过，就弹那首，他会喜欢的。

康亲王府见多识广的管家，见云岚坐在王府购买的钢琴旁，不大敢上前，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当见到随后而入的青年时，瞪大眼睛，躬身打千儿：“四。。。四爷安。”

这声四爷直冲入云岚的耳膜，嘴角微翘，果然是他，爱新觉罗胤禛，手再次放在琴键上，舒缓深情的音乐在她指尖流淌，不同于古琴等乐器，钢琴的演奏更有节奏感，旁边的人静静的听着乐曲里的倾诉。

太阳有了成全云岚之心，释放出一道柔和的光柱透过窗棂照在云岚身上，七彩的光晕，云岚的眉眼柔和妩媚，波光流转，一分独特的轻灵纯净溢出那双动人的眼眸，格外的动人。

早进来的云薇，在书架后挑选着可心的书籍，听到琴声，视线方从书本上移开，透过面前书架缝隙向外看去，随后侧耳倾听动人的乐声，云薇挑眉，这首曲子好似一位母亲在向儿子诉说着什么，四姐姐还未出阁，怎会理解到母子情深？

当云薇目光扫过站在西洋琴面前，将演奏者的容貌尽收眼底的青年身上时，释然无声的笑了，四姐姐是给他弹的，只弹给他一个人听，旁人只是顺带而已，看来四姐姐很了解那人呢，云薇仔细想了想，没听三婶说起过这样的青年，更没听四姐姐谈论过，显然今日之前他们是不认识的。

难道他们是前生的缘分？云薇合上书籍，见到内敛有点孤傲的青年眼中毫无掩饰的惊艳，感动，困惑，最终融为挣扎时，云薇记起额娘的教诲，挑起大拇指，四姐姐，好手段，妹妹佩服得紧，只愿你达成所愿，莫要损害佟家的名声。

第十九章

那个少年不多情，那个少女不怀春，云岚和胤禛是普通人，恰逢年少，风华正茂，少男少女更容易动情，云岚擅长渲染气氛，对胤禛的一切可以说如指掌，胤禛面对有别于八旗秀女的云岚迷惑了，被坚冰包裹住的心有一分的松动，五官也比往日柔和。

云岚全部精力都放在乐曲里，即便她很想看胤禛痴迷的样子，也不敢抬头，用音乐打动胤禛，才有指望，露出异样，会让敏感多疑的胤禛察觉到的。

云岚暗自感谢老天的厚爱，在此时让她同胤禛意外相遇，再过上几年，胤禛经历的多了，云岚并无十足的把握，会让胤禛动心，少年时的胤禛，绝对要比成年的四阿哥好掌握。

云岚敲下最后一个音符，嫣然浅笑望进胤禛深邃如浓墨般的眼底，樱唇边勾出一抹甜笑，似羞涩，似欢喜，似惆怅，似妩媚，胤禛藏在衣袖中的手收紧，即便知道会不妥，却移不开视线。

此时无声胜有声，云岚很明白这条道理，可兰琳儿飞扑到她身边，敬佩道：“佟佳姐姐，你太厉害了，比宫里面的西洋人弹得还好听，佟佳姐姐，教教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云岚移开眼波，舔舔嘴唇，腮若霞光，妩媚明艳，不似十岁少女，身上流淌着一股成熟诱人的韵味，云岚要比同龄的云薇高上一线，发育得更好。

云岚笑着点头，轻声道：“只要您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兰琳儿毫无自觉，云岚笑着轻言：“公主殿下？”

“啊。。。你怎会晓得的？”

云岚盖上钢琴，手指留恋的划过琴盖，道：“不是你刚刚告诉我的吗？”

兰琳儿皱眉，云岚解释道：“能听见宫里洋人弹奏乐曲的，只有皇妃或者公主。”

胤禛眼中露出一分欣赏，她很细心，是个聪慧的女子。

“也许是宫女呢。”兰琳儿不放松的追问，云岚坚决的摇头，“不会，公主身上的气质不是奴婢们就能有的，而且您的穿着打扮不是寻常之物，公主的衣衫更不是奴婢能穿得起的。”

兰琳儿突然激动的说道：“公主，公主，当皇阿玛的女儿有什么好？”抓紧云岚的手臂，接着说道：“我宁愿自己不是公主。。。我。。。”

“兰琳儿，不许胡说。”

胤禛冷冷的喝止妹妹，四下扫视一眼，秦老板擦着冷汗，腿直打哆嗦，噗通跪地，颤抖着身子，“公主。。。公主安，奴才给阿哥请安。”

康亲王府管家不敢上前，低声道：“四爷安。”

胤禛细长的眼睛眯了眯，拉长声音：“刚刚公主的话。。。”

“奴才什么都没听见，奴才什么都没听见。”

压力增大，气氛凝重，云薇后退两步，撞到后面的书架，原来他是四皇子。

“谁？谁在那？”胤禛欲上前，云岚一步横到他面前，柔声道：“四阿哥，她您也是见过的，是舍妹。”

少女身上的馨香，冲淡胤禛露出的冷意，眼前的少女不惧怕他，这项认知让胤禛心里很满意。

“请您放心，她是不会乱说的。”

云岚护着云薇的意图很明显，胤禛叹道：“你是个好姐姐。”

云岚淡淡一笑，仰头望着胤禛，柔声无悔的说道“她是我妹妹，我说过会永远保护她的，我们虽然出身低微，但我们堂姐妹之间的情谊，并不比尊贵的四阿哥和公主差。”

胤禛砰然心动，他们兄弟间面上很要好，实际呢，太子爷并不是把他当成兄弟看吧，暗地里勾心斗角还少吗？不过是想多得皇阿玛的几声称赞罢了。

云岚旋身，向康亲王府管家说道：“西洋琴的定音没有问题，你可以去取货结账，西洋琴是稀奇之物，搬动时小心些。”

“多谢姑娘。”管家拱手道谢，让手下抬着西洋琴离去，他可不愿再面对四阿哥。

“你喜欢西洋琴？”

“我喜欢的东西很多，可不见得都会要拥有。”云岚歪头，笑容越发明媚，“知足者常乐嘛。”

胤禛眼角扬起，气势缓和许多，兰琳儿对云岚崇拜极了，不是所有人都能面无惧色的面对四哥哥的冷意怒气。

“四哥，我。。。我。。。我。。。不是有意如此。”兰琳儿垂头，哀怨的说道：“瞧见远嫁蒙古的姐姐，不想做公主，皇阿玛根本不疼爱女儿。”

云岚拿起绢帕轻轻擦拭兰琳儿的眼泪，若知心姐姐一样揽住她肩头，柔声道：“别哭了，仔细眼睛。”

“佟佳姐姐。”越是如此，兰琳儿眼泪越多。

“相逢即是有缘，您不嫌弃还唤我一声姐姐，我就多说两句。”云岚为兰琳儿拭泪的动作越发轻柔，当说道相逢即是有缘时，云薇明显感到四阿哥身子一震，云薇暗自叹息，四阿哥已娶嫡妻，一向骄傲的四姐姐肯为侧福晋？

“当今皇上是圣主，爱民如子，更别提公主这样懂事的亲身女儿了。”

“皇阿玛为何要将我们嫁去蒙古？”

云岚瞥了一眼胤禛，遂低声道：“满蒙联姻，是大清的国策，皇上是心疼公主的，可为了天下安稳，为了满蒙汉一家，他只能这么做，大爱无疆，皇上心中装着天下呢。”

“那就得牺牲我们吗？抚蒙古的公主，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云岚眸光哀婉动人，拉着兰琳儿，道：“您是金枝玉叶，从生下来那一日就是公主，享尽富贵和公主的尊荣，必然要履行公主的责任。”

“享受？责任？”兰琳儿苦涩的笑道：“是了，我不能只享受公主的荣耀，而不愿去承担公主的责任。”

“佟佳佟姑娘，你说得很好。”

胤禛出声赞道，目光坚定不少，如果说公主的责任是抚蒙古，那皇子的责任又是什么？安定百姓百姓民心，辅佐皇阿玛成为圣主，辅佐太子，为当时贤王就是他此生的责任。

“回宫。”胤禛拉起兰琳儿，向外走去，兰琳儿回头含泪不舍道：“佟佳姐姐，我们会再见的。”

胤禛余光看向福身的女孩，她究竟叫什么名字？佟佳？显然不是皇额娘出身的佟家。

“四姐姐。”

等到四阿哥他们离开，云薇才从书架后走出来，轻飘飘的说道：“妹妹认为西汉的耻辱是和亲。”

第二十章

云薇并未等云岚说话，将淘到的几本书籍放在柜台上，放下帽子上薄纱帘，柔声道：“多少钱？”

秦老板擦擦脸上的冷汗，盘算一会，笑道：“姑娘是佟姑娘的妹妹，她帮了我大忙，我就给姑娘算得便宜些。”

“多谢老板。”

云薇低头翻荷包，云岚按住她的胳膊，道：“早就说好的，我来付账，这几本书当姐姐送给你的。”

“这点小钱，不用四姐姐破费。”

云薇并未停手，将腰间藕色荷包取出，云岚睁大眼睛，问道：“六妹妹，是你亲自绣的？”

云薇拿出一张小额的银票，递给秦老板，寻常般问道：“有不妥？”

“不是，不是的。”云岚凑近，仔细看着荷包，上面的一草一木活灵活现，针脚一点都看不出来，小小的荷包上，绣着浓墨重彩的荷花图，精致得很，云岚赞叹道：“六妹妹，你的绣功很不错。”

云薇淡然一笑，将荷包重新挂在腰间，随手翻动书籍，声音甜柔，“当不得四姐姐的夸赞，这只是小技罢了。”

“不是小技，六妹妹，你要比我有耐性得多，手法也比我更好，哪日有空，你教教我如何？”

“只要你不嫌弃。”

云薇不会拒绝，心中荡起喜悦，原来她也有让四姐姐惦记的好本事，收好书籍和散碎的银子，姐妹俩坐着马车回府，云薇靠着窗户，翻看新淘换来的书本，云岚再次细细的打量她，衣衫，首饰，配饰，以及荷包，说不上有多华丽，却无一不透着精致，记起在她闺阁所见，摆设铺陈日常用度皆是如此。

云岚心很细，帮着额娘郭络罗氏管家理财，佟府虽然是长房主事，但大太太觉罗氏很会做人，轻易不插手各房的事儿，遂二房，三房关起门来还是自己做主的。

佟府三房荣智的官职最高，相对来说除去交给官中的俸禄银子，所剩的银钱也是最多的，可是云岚却发觉云薇的生活质量是最好的，这不在于多花银子，而在于她懂得享受，云薇就如同从画上走出来的少女，从未受过一丝的薄待，凡是见过她的人，也舍不得薄待她的。

就算是同为女孩的云岚，都很喜欢她，云岚对八旗闺秀有轻视，却从未曾轻视薄待过云薇，云岚摇头想不明白，是她身上的温婉若水般的气质所致？云薇尚未张开，若是再大几岁，更不会有人舍得让她皱眉。

马车颠簸，云岚拿出一盒点心，递给云薇，劝道：“六妹妹，在马车上看不得书，会伤了你的眼睛。”

“多谢四姐姐。”云薇将书册放在一旁，用洁白的绢帕擦擦手，挑拣一块点心，放在唇边，咬了一小口，展颜笑道：“京八件就属这家的最好吃。”

“你的嘴还真是叼，这都尝得出？”

云岚很好奇，她就从未吃出过有什么不同，云薇脸颊粉红，声音甜如蜜糖，嗔道：“四姐姐，你笑我。”

云岚怔住了，一直知道云薇会很漂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