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清)- 第45部分

完颜勇一妻两妾，四个儿子全是嫡妻所出，完颜勇同荣轩有过做儿女亲家的笑言，云薇选秀后指婚八阿哥，富察氏又为成武定下富察府的亲事，完颜勇不好用庶出的女儿攀附伯爵府嫡子，便让其妻子上门求娶云仪。

云仪虽是伯爵府庶出，嫡亲的妹妹是八福晋，嫡亲的哥哥懂事有本事，荣轩前程看好，遂一直很多人惦记着，大部分都是为嫡子求娶云仪。荣轩相信富察氏，不过问庶女婚配的事儿，富察氏虽说压制云仪，不会随意安排云仪的终身，安排庶女的婚事考虑更多的是通过联姻成为丈夫家族的助力，富察氏极为聪慧，晓得荣轩的心事，便在荣轩开口前提议将云仪许配给完颜勇的二子，荣轩认为富察氏贤惠善待庶女，对妻子更多的敬重。

云薇是皇子嫡福晋，儿子又出息富察氏不会留下把柄惹外人议论，给云仪准备厚实的嫁妆，将婚事办得热闹体面，两府都得脸面，完颜勇夫人虽然对云仪庶女身份多有微词，但看在伯爵府的面子上，云仪端庄甜美，行事规矩守不差一分，遂完颜夫人对云仪亲和了许多，随着云薇大婚，在完颜府上云仪的地位稳固，完颜夫人对云仪不比以嫡女身份嫁进来的大儿媳妇和三儿媳妇差。

云仪晓得她现在的稳固地位是怎么来的，对富察氏越发孝敬感恩，两人仿若亲生母女，生母姨娘反倒靠了后，富察氏陪着过府的老太太，大太太等闲谈，云仪在富察氏身边好不殷勤，富察氏瞥见姨娘那惨白的脸色，和蔼的拉过云仪：“好孩子，我疼你，让丫头们伺候便好。”

“服侍嫡额娘是女儿应做的。”

云仪照常端茶倒水，同同为庶出的云静云欣相比，云仪确实好许多，云欣的丈夫同样很出息，对云欣体贴入微，云欣又有了三个月身子，是府里最精贵的，婚后生活幸福圆满对云仪不会生出嫉妒，可是云静便不同，夫婿不大争气身边侍妾通房丫头不少，云静尚未怀孕，庶子庶女都生出来了，云静瞧着云仪云静，将帕子搅成麻花儿，如果不是郭络罗氏暗自掐她，指不定云静会说出什么来。

坐在主位上老太太心若明镜，耷拉下眼皮，道：“八福晋没到？可是让成武去接了？”

“额娘尽可安心，一大早儿媳便打发了成武去接，看光景在路上吧。”

富察氏悠然的品茶，诸事平顺心情便舒畅，郭络罗氏见富察氏满头珠翠伯爵夫人的大妆，不是一般的羡慕，笑道：“二嫂是最最疼爱八福晋，定是早有安排的。”

早有安排听着刺耳，似她策划云薇嫁了八阿哥，富察氏即便盼着女儿尊贵，打心眼里不愿云薇嫁给皇子，不是云岚的话，见云薇一面哪会那么费劲？富察氏掰着指头数算着云薇回门的日子，富察氏大度的一笑：“是皇恩浩荡。”

在老太太面前同郭络罗氏计较太显得小家子气，且八阿哥的指婚的流言皇上一心想要压下去，富察氏不会给郭络罗氏接回重新提起此事，再说云岚是四皇子侧福晋，据说还很得宠，都是佟府嫁出去的姑娘，富察氏不会让佟府没脸。用云岚伤郭络罗氏，是最要不得，云岚名声毁了，对云薇同样是没脸的事儿。

落落大方仪态庄重的富察氏，得老太太觉罗氏看重满意，叹道：”娶妻娶贤，府有贤妻才可诸事平顺，荣智媳妇，你同荣轩媳妇多学学。”

“是，额娘。”

郭络罗氏恭敬的应道，在佟府老太太跟前，她们这些当儿媳妇都得俯首帖耳，再大的心思也得收起，通过云薇云岚的婚事，郭络罗氏清楚老太太不仅仅是国公府的大格格，在宫里是有脸面的，就连宫里的宜妃娘娘都问起佟老太太。

云静暗恨就是云岚不识抬举偏偏要去嫁给四阿哥当侧福晋，云岚若是八福晋，她在婆家会更有地位的，小心的扶着郭络罗氏安坐，声音虽然轻但所有人都能得清楚。

“嫡额娘，四妹妹今日能回府吧，听说四阿哥福晋是贤惠的人儿，四妹妹这点脸面还是有的，您别急呀，总会见到四妹妹。”

伤疤被云静揭开，郭络罗氏嘴角微微抽搐，富察氏抿了抿发鬓，云仪轻笑上前：“二姐姐多日不见，妹妹一直惦记着您，咱们去说几句体己话。”

云仪大方的向老太太屈膝，笑道：”孙女们的贴几话就不同您说了。”

“去，去，去，鬼丫头一边说话去，当我老婆子稀罕？”

云仪使劲拽走了云静，云欣扶着腰跟着离去，老太太叹道：“都是一样的人，有省心懂事的，有不省心的，还得看是谁养的。”

“云仪的教养一直不错，全是二弟妹的功劳，看着同嫡出的一般无二。”大太太觉罗氏开口，富察氏心中满意云仪懂事，云薇即将回门，富察氏最不想让八阿哥看出佟府不齐心，关起门来怎么闹再说，打开府门便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佟字，富察氏谦虚的笑道：“大嫂子，云欣也是很好的，我看这一胎一准是小子。”

“借二弟妹吉言，菩萨保佑我就盼着她一举得男。”

富察氏，觉罗氏谈笑风声，缓和了方才尴尬的气愤，老太太有说上两句，尚未形成的乌云便散了，“四姑奶奶回府。”

云岚珠翠环绕，一袭桃红缠枝旗袍走近，郭络罗氏见到扎眼的桃红色撇开了眼，想念云岚的心淡了一分，云岚是胤禛侧福晋，是半个主子，老太太不得托大扶着大丫头起身，云岚抢前两步，道：“玛姆，折煞孙女了。”

“回来就好。”老太太仔细的瞧着云岚，从她出阁后便不曾见过，云岚明艳照人，气色不错，拍着云岚的手道：“可见四阿哥四福晋是疼你的。”

“他待孙女很好。”

还未待云岚细说，门外传来丫头欢喜的声音：”八福晋，八福晋回府了。”

富察氏扶着老太太出门，大太太，三太太，在隔间闲聊的云仪，云静，云欣都出去迎接，云岚来到门前，云薇一袭皇子福晋大妆，被仆从簇拥，满院的丫头婆子下拜：“给八福晋请安。”

老太太带着太太们磕头，亲人的下跪让云薇身体僵硬，脚下发软，没待丫头搀扶，在云薇身边的胤禩扶住云薇的胳膊，温暖她微凉的手指，儒雅的向老太太说道：“请起。”

云薇同胤禩一起上前搀扶起老太太，富察氏，挽着她们两人，云薇眼圈泛红：“玛姆，额娘。”

老太太抽抽酸涩的鼻子道：“云薇。”后向胤禩歉意道：”八爷，老身越举了。”

“佟老夫人，是福晋的玛姆，不可多礼。”

胤禩向旁边避了避，笑容里透着亲近，道：“云薇，你在此处说话，爷去前厅。”胤禩在荣轩等兄弟的陪伴下去了客厅，他深知只有他离去后，云薇她们才会自在。

“六妹妹。”云岚下意识唤道，云静提醒道：“四妹妹，咱们得称呼八福晋。”

云薇淡笑道：“在佟府只论姐妹，四姐姐安。”云薇屈膝，便被老太太搂过去，云薇含笑任老太太打量，“玛姆，我好好的，您别担心。”

“好，好，好，不担心，看着八阿哥待你，我不担心。”

云薇拿着帕子给老太太擦拭眼泪，轻言轻语似还未曾出嫁一样乖巧，对待佟府堂姐妹一般无二，只是那身皇子福晋大妆映红了整个屋子，云岚坐在一旁，默默的望着被众人簇拥着的云薇，茫然的想到，是对是错？将来的尊荣能取代眼前吗？

“按规矩问你一句，八阿哥可好？”

云薇羞涩甜蜜的垂头，娇羞道：“额娘，他很好，待女儿很好。”

云岚眼中茫然尽去，胤禛待她同样很好，陪在他身边占据胤禛整个心，是她自己最渴求的。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云薇左手是老太太觉罗氏，右手为额娘富察氏，堂姐妹们坐在绣几子上附和云薇谈笑，即便云薇性子再淡然被人簇拥着，难免飘飘然，婚后幸福满足的笑容越发耀眼，好在云薇很有分寸对富察氏对老太太都很孝顺敬重，待堂姐妹友爱未因她们的巴结称赞而迷失本性一味的自大，富察氏才咽下了口中的话，私底下再提醒云薇。

立领旗袍遮挡住云薇脖颈上吻痕，但还能看出点端倪，被云欣等人抓住狠狠的取笑，云薇羞得垂头，解释道：”不是的，不是像三姐姐说得，不是的。”

“八阿哥待你体贴，我们瞧得真真的，光看你甜蜜样子，我们不会被你轻易糊弄过去。”

姐妹间的调笑，云薇听之任之，往常很活跃的云岚偶尔才说上两句话，老太太心疼面矮的云薇，道：“你们别闹她。”

老太太发话，云欣等人笑着住口放过云薇，老太太舍不得云薇，时辰有限清楚富察氏有话要交代云薇，道：“看你一切都好，我这老婆子就放心了，云薇，我提醒你一句，八阿哥是皇子，天底下尊贵的人儿，可不许同他耍小性，恃宠而骄的事儿，佟府嫁出去的姑娘都不能做。”

老太太环视出嫁的孙女，云薇出嫁之后，三房的姑娘都有归宿，“我这话也送给你们。”

“谨遵玛姆教诲。”孙女们排成一行，云薇居头向老太太屈膝，老太太拉住云薇，暗中拍了拍她，带着众人散去。出了伯爵府云岚主动同老太太坐上同一辆马车。

老太太盖上护腿问道：“岚丫头，你有心事？”

云岚将镶着磁石的茶杯倒上茶水，递给老太太犹犹豫豫的开口：“我知道指婚的事伤了玛姆的心，孙女喜欢四阿哥。”

“喜欢这话说重了，哪有张口闭口便说喜欢的？即便成亲多年，喜欢不好轻易出口，你是我的孙女，按说你从小就在我身边，我是真心疼你，但是云岚当你喜欢四阿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佟府？想过皇上会龙颜震怒，想过你保不准会被赐死？”

云岚抻着衣襟，老太太叹道：“你的小算盘我未尝不懂，不就是想凭着牛痘之法让皇上得意你吗？或是独特的诗词歌赋。”

云岚失声唤道：“您知道？”

“你不奇怪为何牛痘并未像你想的流传开？”

云岚低声惊呼：“是您阻止的？您为何要这么做？皇上一心想成就千古圣君，他会在意采纳的。”

老太太静静的看着云岚，略带失望的说道：”我本想着你今天找我应是想明白了，你还是糊涂的，记得我当初提醒过你的话吗？反常即为妖，你若是男儿身还好交代，但你是真真正正养在闺阁里的秀女，你让皇上怎么想我们佟氏一族？”

云岚嗓子干涩发不出声音，老太太抓紧云岚的手腕，紧紧的盯着云岚道：“你要记得你是四阿哥的侧福晋，皇子府怎么斗我且不说，各凭本事罢了，我最后提醒你一句，皇子身边的女人不容易当，你想要四阿哥的宠，不能光靠着稀奇喜欢，而要用这里。”

老太太比划了脑袋，手指点点云岚的心窝，叹道：”我本来不应说这些话的，你额娘看似精明实则眼皮浅，你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嫡亲孙女，即便你做了错事，我还能不认你？不盼着你好？遂说上两句。“

“我知道您疼我，我会想通的。”

多日皇子府的生活云岚恍然同胤禛的婚姻并不像她想象的甜蜜幸福，胤禛不像她想得那般转庆贺，如不是她防范得严，在云岚小日子时，胤禛便会让陪嫁丫头伺候，云岚最容不得她身边的丫头去伺候胤禛。

云岚的挣扎，老太太的瞧得清楚，安慰般搂住云岚低声道：“岚丫头，路是你自己走的，不管是苦是甜，只能一步步走下山去，可不许回头看，再有便是···”

老太太叹息：“你这一身的骄傲自尊该减一减了，伺候好嫡福晋，别成为所有人的靶子，才能将皇子府站稳脚跟，指望着四阿哥，一日两日可以，三年五载呢，云岚，你要想清楚。”

云岚倒在老太太怀里，原本想说的话说不出口，老太太安抚一般的轻拍云岚后背，马车停下，“老夫人，到了。”

云岚离开老太太怀抱，抿抿发鬓，又成为四阿哥侧福晋做派，扶着丫头的手下马车，老太太语调缓慢而低沉：“云岚，朝政大事是爷们的事，你不能多嘴，这句话你要给我牢牢的记在心里。”

云薇微愣，老太太扶着陈嬷嬷下车，不见方才在马车上的亲近，对云岚多有敬意，”母女难得碰到一起，你们娘俩也去说说贴己话儿，这一日闹腾的，我先去歇会。”

老太太回转屋子，阖眼捻着佛珠，陈嬷嬷问道：”主子，您看四姑娘？”

“四丫头这心大得很，该说的都说了，算我没白疼她一场。”老太太睁开清亮的双眸：“她想让佟府支持她靠向四阿哥，她也不想想我还活着呢。”

“你去把荣智···”老太太缓口气道：“等八阿哥回去，就把他们三兄弟都叫来。”

“您别气坏身子，四姑娘在皇子里是受了委屈的。”

“那怪谁？好好的嫡福晋不做，偏偏去做侧福晋。”老太太撇嘴：“即便我糊涂了去同依附皇子，也不会跟着四阿哥，四阿哥他自个儿都见得有那分心，我琢磨不清岚丫头到底怎么想的？”

“恕奴婢多嘴，四姑娘似心中笃定四阿哥将来定会有滔天的富贵。”

“即便有滔天的富贵又怎么样？若不是顾忌着她是四阿哥侧福晋，我恨不得扇她一耳光，让她清醒清醒，后妃之中哪一位娘家是掌权的？外戚是戳皇上的眼珠子，她若是出息得个一男半女的，还这么天真的话，好好的儿子都得让她折腾没了。现在记起佟府的好处，闯祸时怎么忘记她是佟家的女儿？”

“云薇都不曾说起这些，她倒是想要出口？”

“在您眼里谁都比不过六姑娘？”

老太太眉头舒展，”难道我疼错了？薇丫头懂事得紧，不是我说，即便我主动送上去，她多半会拒绝，皇子福晋管得是内宅，外面的事情插手太多，不说八阿哥会怎么想，便是皇上也看不顺眼的，影响贤惠的名声，荣轩只要走得正，薇丫头的地位便稳如泰山。”

伯爵府富察氏同云薇腻在一处，富察氏揽着云薇笑道：“都是成亲的人了，还这般腻歪？让人瞧见可怎么成哦。”

“额娘，你又笑女儿。”云薇靠在富察氏怀里，道：“他待我比好还好。”

“额娘不是瞎子，看得出来。”富察氏手指点点云薇的脖颈，云薇更是缩进她怀里，富察氏道：“夫荣而妻贵这道理你应该懂得。”

“嗯。”

“可还有一句话便是有过不及。”富察氏缓缓道：“前些年佟府最有声望的是你三叔，夫人们都巴结着你三婶，佟府三房花团锦簇富贵得紧，可现在呢？我是超频的伯爵夫人，嫡亲女儿嫁给八皇子为嫡福晋，满京城的勋贵人家咱们也算是数得着的，来我面前说好话的人会少吗？你看，桌上放着的厚厚请帖都是给我的。”

云薇顺着富察氏所指看见紫檀木炕桌上摆着十余张精美的请帖，坐直身子道：”额娘，女儿明白的你的心，再不会让眼前的富贵迷了心飘飘然。”

富察氏放心的笑道：”知道便好，我总怕你初涉尊贵经不住，你从小便没受过苦，长于富贵之乡，可天底下最最最贵的比不过皇家，虽说上有皇上看重的太子，但八阿哥几位涉及朝政的皇子贝勒之一，以八阿哥的才学晋位郡王不是不可能，你是八阿哥的嫡福晋，主持中馈，教养子女，还得帮她笼络朝臣的夫人们，这些都是你当做的。”

“荣辱不惊，静观其变，守好自个儿的本分。“

“额娘，我记得。”

富察氏不好多问皇子府里的事情，妄图插手是要不得，从旁指导云薇，日头偏西，八阿哥不使人来催，云薇也得按时辰离开，云薇眼圈泛红，对富察氏依依不舍，富察氏笑道：“云薇呀，回去吧，又不是见不到额娘了？晓得你过得好，额娘比什么都高兴。”

“额娘，我会常来看望您，保重身体。”

云薇跪在蒲团上向富察氏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