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太监们,都比从前礼敬了两分,还有两个老太监竟还让自家徒儿把几回从贾府“借”走的银子还了回来。凤姐贾琏自然不会收他的,另打点了几样细巧点心连着银票封儿仍原样还了回去。
皇帝自然也是大喜,他这后宫人数也不算少,子嗣却不丰,立足的几个儿子里,也没什么特别出挑的人才。是以这回贵妃有孕,也格外看重两分。
吴家老头却简直咬碎一口银牙,这叫个什么事儿!那贾家还真是会养女儿,出了贵妃和番王妃不足,养出个丫头来都能做了亲王侧妃,如今更好了,这贵妃三十好几的人竟怀上身子了!这要生出个儿子来,往后还真是不好说了。
他这里着急,宫里有比他更着急的。不几日,里头传出口信来,吴济霆听了大喜过望。赶紧把自家几个兄弟子侄都叫齐了商议,却是该好好布置一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烈火烹油!
第372章 372。大明宫()
除了北线战事不断,朝中一时倒无旁的大事。这后宫却忽然不平静起来。
因中宫无人,太后年事渐高不耐尘劳,与皇帝商议了,便把一部分宫务交予两位贵妃管理。恰此前贤德妃又怀了身子,太后怕她劳累了,只好将她管的那部分宫务也交到了吴贵妃手里。
这日吴贵妃来太后宫里请安时,后头跟着几个捧着账册的女官,太后就眯起了眼睛。还当这位是要寻凤藻宫的事,哪想到真坐下了一说出来,连太后也惊着了。
从前老圣人在位时起居都在大明宫,后来当今继位,寝宫却是甘泉宫。老圣人为表自己不问政事之意,虽还在大明宫里住着,多半时间都在大明宫花园里的禧寿堂里起居。这回翻修大明宫几个主殿,如今的规矩,都交给了内工部和内帑营造属在做,前阵子刚刚完工。
吴贵妃接了宫务倒勤谨,这日一对账目,却觉出不妥来。让人取了前两回的修缮记录来对比,这回修缮的东西反多些,可花费却比上两回少了八十余万两。这才来寻太后讨主意。
她道:“臣妾这里只有账目,上头条陈倒清楚,只这东西它写的是金砖碧瓦,也不知是不是真是那东西。要不然怎么就能差出这许多来!论起来这回翻修的工程更大……臣妾实在做不得主,特来禀告太后知晓。”
太后也疑惑着,又道:“是不是里头的琉璃用多了?从前琉璃都是从番邦进的,可不是贵,如今咱们自己做的更好了,怕是这头省了钱了。”
吴贵妃道:“琉璃这块倒两下持平,皆因这回陛下吩咐让在后花园里加盖了两道琉璃通廊并琉璃庭,说是冬日里太后好领着太妃们逛逛去。故此如今虽是咱们自己做了,用的量却大了,是以这块相差不大。倒是金砖碧瓦、梁檩椽柱之属差得多了,还有几样石料、颜色,都差出天来了。”
太后示意,边上走出一位老嬷嬷来,接过账册,放在太后一旁的炕几上,一边看一边给太后说了几样。太后听罢也皱起了眉头,长叹一口气道:“你有心了,且回去吧。这事儿我会同皇帝说的。”
吴贵妃赶紧行礼告退。
数日后,内户部的一群御算师进了宫,在乾元殿书房边上的三间偏殿里没日没夜地算起账来。还不时传了九洲和四海两个商行的管事进来核对市价。算完了大明宫两回翻修的账,又索性把膳监、药监、零星采买等几处内务的账目也拿来核算了一回。
然后皇帝就发现自己吃喝拉撒睡,哪样都不便宜,这也罢了,到底皇家威严,若是用的同平民一般的东西也说不过去。可这一个鸡蛋差出两千来倍的价钱,可实在让人有些看不下去了。
信王看完几本比账册子,头一个念头就是:“得,回家也得查查去了。”
诚王看了也皱眉头,合着一家老小让人当傻子坑了好些年头了。且看那采买价钱,是逢灾必涨,也不管那灾是发在哪儿的,总能关联上。丰年不降,管它几处丰收,这皇家采买的东西物以稀为贵,都是稀罕玩意,是以价格不会随市价变化。如此一来,这采买的东西自□□开国后,这价钱是一路飙升,尤以前朝涨幅最大。看来自家老爹是出奇得好骗啊。
皇帝捏捏眉头:“以富养贫,古已有之。巨富之家,聚财无数,若只做个一毛不拔的守财奴,于民生无益。以江南为例,江南多富绅,常有豪奢之举。或以灯船斗富,或好精巧玩物,或于饮食一掷千金。平民因之多练手艺,反世代皆多巧匠。倚富人夸富之举而得养家糊口,斯为善。
帝王之家,若亦以奇高之价惠及百姓,虽千倍亦无不可,不过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怕只怕里头层层官员中饱私囊,上欺内帑,下剥平民。于不义处敛财,用财于不忠不孝之地,才是国之大患!”
信王诚王闻言凛然,皆道此事还当彻查才好。
不几日,内帑一干大太监连着几处内造的管事都被内刑部请了去,本以宫殿修缮及采买事起,哪知道越往后挖事儿越多。听说有大太监们借机勒索妃子娘家之事,吴贵妃一马当先,先问过家人,果然从家里拿来几张借据,此事坐实。皇帝自然大怒。
尤其当日老圣人在位时最为得宠的几人,自今上继位后仍不歇手,直到后来信王主管了内务,今上又以亲卫人马建了内六部,几位老内相渐渐不如从前得势,说的话也不如从前管用了,才消停下来。
一路问去,这几人收受贿赂不说,还同朝廷文武官员结党营私,卖官鬻爵,更在宫外自设府宅,制式堪比亲王。其建宅时所用材料比之宫里诸殿亦不遑多让,更有趁着监造内宫时盗取建材偷运出宫用于私宅的。
尤其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向为老圣人信重太监之第一人,执掌大明宫十数年,说权势熏天亦不为过。尤其与兵部官员交好,过手的大小官缺不下数百,在内城营造私宅时甚至动用过两千官军。亦曾有御史上过弹章,奈何有老圣人相护,最后不了了之不说,那御史还遭了迫害,从此更无人敢撄其锋芒。
此场内廷清算延续月余,查得罪首十余人,从者数百,瓜葛其间者数千。几位大太监皆抄家问斩,六部之内涉及官爵买卖者按律论处,连御前龙禁尉中都清出了数十人,宁府贾蓉亦在其中。
待得这场风波过去,朝堂之上的熟人熟面几乎换了三成,更多人忽然意识到——老圣人是真的去了。
吴贵妃自然居了首功,尤其大太监勒索一事,众人早已习以为常,更怕出首之后遭了报复。却是吴家不惧奸邪,先拿了证据出来,几家又见今上铁血手段,眼见着这回那些宦官得不着好了,才陆续跟上。
这一场大事里吴家所行却可见对今上之忠心不二,且牵扯多少府邸的买官之事也没分毫吴家的干系,可见吴家家风之正。皇帝大喜,挥手就赏了吴贵妃双俸,又给吴济岩加了个爵。相比之下贾家不仅未曾抢得先机,还爆出与前朝大太监私交深厚,也曾买过官缺的事来,却是在吴家跟前输了斤两。
吴济霆眼看着一场大事绵延数月,自家得了如此大的好处,真是喜不自胜。这日又寻了兄弟子侄前来商议,“怎么样,趁热打铁,这会儿圣上心里只怕对那宁府正不满,若再把那些乌糟事儿一掀出来,不怕他不倒!”
老四吴济森却犹豫道:“这回的事儿就是咱们家出的头,要是紧接着出手,圣上会不会觉着咱们包藏了私心,倒对咱们不喜起来。”
吴济岩却摇头道:“若是从前老圣人时候,或者有此一虑。老圣人好以人心仁义定喜怒亲疏,当今却不是如此。只看这回戴权几个,若换一个,只怕要虑着人走茶凉之讥。你看看圣上如何行事的?查实罪证,按律处置,丁点动摇没有。且圣上向来以仁孝闻天下,这宁府的事恰是犯了圣上的大忌讳,一旦查实,只有严办的。绝无私情猜测在内。”
吴济霆也道:“还一个,咱们娘娘果然体察圣意,再无错漏。这回也算探探路,娘娘的意思,圣上励精图治,早对官场弊端不满,迟早要动手的。娘娘这回就是送了个把柄给圣上,也是看看圣上究竟怎么个心思。如今看来,娘娘所料无误,看这回牵扯进去的人,多少都是旧勋之家,你看圣上可曾如老圣人当日‘念及先祖功绩,网开一面’过?”
吴济岩连连点头:“不错,正是这个道理。咱们这就再给这些旧勋人家添把火,看看能烧到哪里去。”
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倒下,贾蓉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捐的前程也就此作废,因有“买官得缺者不得再入仕途”一条,这贾蓉的前程是彻底没了。宁府刚还做着皇亲梦,忽然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全都失了魂。
贾珍往贾母跟前讨主意去,贾母叹道:“这时候来问我还有何用?!”实在说来,那时候捐个前程之事甚多,几乎各家都如此做来。勋贵子弟有几个吃得起苦的,让他们再如老祖宗们一般一刀一枪还是一书一字地拼个前程出来,还不如要了他们的命容易些。
能继承家业的只有嫡长子,后头的一样是爹生娘养的,自然也要设法给他们安排个前程。权贵们数代下来,都联络有亲,大家手里又都握着权柄,相互间帮个忙都是顺理成章之事。虽国朝律法中早有所禁,毕竟法理不外乎人情,个个如此,法不责众。哪想到还会有这么一日!
贾珍的意思自然是想求到元春跟前去,贾母哪会不知,只无可奈何他这糊涂心思罢了,遂道:“你也不想想。如今咱们娘娘对上吴家那位,这回事情,他们那里是什么情形?咱们这里又是什么情形?你再想想宫里的意思,娘娘能开这口?你也是急糊涂了!”
贾珍无奈,只好盼着元春诞下皇子,最好这皇子再有个大前程,到时候圣旨还须圣旨改,倒也不怕什么。
贾母却另有忧心:“如今咱们娘娘怀了身子,这分量就不一样了。不晓得多少人看着咱们家呢。我劝你们,手里还有什么不该当的事儿,赶紧都收拾干净了去!别又送到人手上,到时候耽误了自己还害了娘娘,那才是大事了!”
贾赦贾政贾珍几个都连忙答应着,只除了贾政回去好好训了一回宝玉外,余者哪里真把这当回事了。尤其贾赦还安慰贾珍:“这回咱们也是被捎带着了,没法子。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贾珍想想这回四王八公里头好几家都吃了挂落,可不止自家这一份,想想也觉有理,遂放下心来。
倒是惜春闻讯跑去李纨那里说了一回:“嫂子看我那卦没错吧?唉,我得赶紧想法子去了。昨儿加卜了几课,还不如上回呢!”
匆匆说完了又跑去栊翠庵不知道商议些什么,李纨只叹一句:“因地果还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一步步来吧
第373章 373。剪羽()
这日薛姨妈来看王夫人,说起薛宝琴的事来,她道:“刚出国孝那会子还来议过一回,如今又没声息了,真叫人不晓得说什么好。”
王夫人便道:“昨儿老太太还念叨她呢,你下回来带了她过来,在我跟前再住一阵子也好。也不枉我认了这个女儿。”
薛姨妈说宝琴之事本就有求王夫人照看之意,见王夫人这么说了,自然大喜,连说明后日就送了她过来小住。
过了两日,果然薛姨妈同宝钗宝琴一同来了贾府,都往贾母跟前说笑。贾母见了她们也甚是欢喜,笑道:“还说搬出去了也会时常来看我的,可见是哄我这老婆子呢!这都多久没来了?前些日子我还同她们说呢,这一个两个都顾着自己忙去了,哪里还记得我们!”
薛姨妈笑道:“我们也想常来陪陪老太太呢,虽是嘴笨些恐怕难得老太太一笑,只不说话多坐一会儿,沾沾老太太的福气也是好的。”
自元春有孕之事传出,贾府的访客大增,拐了多少弯子来的都有,差点接待不过来。又怕招待不周失了礼数,倒把王夫人凤姐累得够呛。就是贾母也很见了几个老姐妹。这会儿听薛姨妈说起,不由面露笑意。
陪着贾母用了饭,因着家里事杂离不得人,薛姨妈便带了宝钗辞去,只把个宝琴留下了。
只住了两日,薛蝌那里遣了人来接,说是南边家里来人了,贾母也不好多留,只让琥珀又寻了几样小玩意给宝琴带上,嘱咐她得空就多来逛逛。宝琴又往前头辞了王夫人,才上了车家去了。
到了家里时,却并未见什么客人,心下奇怪,就往她嫂子那里去。邢岫烟刚处置完几样家事,见她回来了,便让两个管事娘子先下去了。宝琴便道:“嫂子是想我了?这才走两日,就想了法子诓我回来了!”
邢岫烟笑道:“怎么了,你还在那里呆住了不成?”
宝琴歪头:“金屋银屋还不如自家的草屋呢,那里虽好,又有什么好住的。我是巴不得不去,只伯娘也是为我的事儿操碎了心,我若拧着倒不知好歹了。”
邢岫烟点头笑叹:“伯娘也没有白疼你。”
宝琴还看着邢岫烟不说话,邢岫烟知道没个说法怕是交代不过去,遂道:“伯娘家出了点事,与那边府里也有些牵连,你哥哥怕你在那里知道了心焦,不如来家里妥当。”
宝琴忙问出了什么事,邢岫烟才细细给她说起来。
薛蟠自尤三姐进门就没过过消停日子,夏金桂同尤三姐一个悍一个烈,一个想要拿正房身份说事,另一个就往她怀不上的肚子上戳。如此你来我往,哪里还有安宁?可怜个夏金桂,原以为把婆婆相公都吃得死死的,又拿捏住了偏房小妾,正是地位稳固时候。哪想到来了这么个混不吝的。
夏金桂虽泼辣,到底是皇商人家的小姐,怎么能同尤三姐这样几处摸爬滚打出来的相比?从前她几句话把薛姨妈气得头晕,更让香菱莺儿这样的都不敢听,这下可好了。她那些没脸的话在尤三姐跟前如同儿戏,尤三姐什么不会说?从男到女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骂得不重样,夏金桂回回面色铁黑,不是敌手。
且她是个有心机的,当日算计香菱便是如此。如今对着尤三姐故技重施,拿个什么魇镇的娃娃示意尤三姐要害她。尤三姐拎了宝剑就冲到她屋子里了,拿剑比着她脖子道:“姑奶奶要你的命不用那么麻烦!少跟我使这些恶心人的心眼子!惹恼了大不了一命赔一命!”把个夏金桂吓得几乎失禁。从前她暗幸薛姨妈是个绵软的,这会子她是多希望有个硬杆子的婆婆来给自己撑撑腰!可惜,薛姨妈早被她们两个气得头疼,往里头歇着去了。
如此几回,谁也讨不着好去。夏金桂虽言语计谋都奈何不得尤三姐,好在她嫁妆丰厚,常拿东西笼络下人,这却是没法子了。尤三姐倒不把这些看在眼里,横竖她也不稀罕人奉承,只若是她要使唤哪个的时候,哪个敢撂脸子,她老大耳刮子就敢打。主仆名分在那里,又能拿她怎样?!
两人连着一个悄没声息却越发得了薛蟠心思的香菱,直成三足鼎立之势。竟在这吵闹不休中另得一份安稳,也是千古奇谭。
只这香菱这壳子被幺幺顶了,就不是个好安生的。她想法子弄了尤三姐进来给夏金桂气受,眼看着那两人斗得热闹,她这里看得好不开心。只时候久了,又觉没意思起来。且还一个,她要修复神魂,本是打着采补薛蟠的主意。可薛蟠一向耽于声色,加上如今得了尤三,更往那头去了,她这里未免不足,少不得要动些其他的主意。
这日她又暗地里撺掇薛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