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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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经-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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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红梅说,看看我的项链咋样?
  同事就围上去看,因为挂在陈红梅的脖子上,同事们的头就逼得很近,就有几分看不清楚的感觉,陈红梅就从脖子上摘下项链给大家看,还在她们几个人的脖子上各试了一回。有个同事,过来让我看看好看不好看。我说,好看。
  陈红梅说,大痒也戴一条,给我们看看。
  我说,我这不好,有啥好看的。
  同事们都要看。我说,有啥好看的。
  说着,我甩着手上的水,到病房去了。
  有人在我背后说,大痒那是结婚项链。红梅,你这也是结婚项链吧?
  陈红梅说,不是不是,不结婚就不能戴项链了?
  我觉得陈红梅说的不是人话,简直就是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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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提前下班,回到家,我就把项链取下来,心里堵得难受,我就跑到浙江人开的那家首饰店,在那节柜台前,我又看到那款项链,价目牌上面明明写着:1200元/套。
  我以为我看错了数字,把脸贴在柜台的玻璃上,那用蓝色圆珠笔书写得很工整的四位数字,像铁铸的一样,紧紧地钉在那块小纸牌上——1200元/套。
  我一口气跑回家,从抽屉里拿出那套首饰,想把它扔到马桶里,但是,我一想这是章晨买的,又觉得舍不得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婚礼
  我和章晨的婚礼定在地委招待所新建的餐厅举行的。这时候的地委招待所已经不叫招待所,叫宾馆,南洋宾馆。我们这里没有洋也不在南方,更没有南洋人来投资,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不知道,但这是我们这个城里规模最大也是最高档的宾馆。
  在南洋宾馆办婚礼,是我一再坚持才确定下来的。按我爸我妈的意思是,领了结婚证随便在哪办一下就算了,根本没有必要办那么热闹。他们的意思我知道,他们的女儿我找了个“二婚头”,没有什么光彩的,况且他们在卫生系统里的熟人多,喜事办大了,人丢得更多。假如我找到地委哪个高干家的孩子结婚,不用我说,我妈一个人就会把事情操办大了。我妈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我对我自己的婚礼非常重视,强烈要求要办就办热闹。那时候,我就打算结一次婚的。我参加过我的同事的婚礼是多么的热闹,所以我坚持一定要办得热闹,比她们的热闹,要不然这婚就不结了。在这个问题上,我和我妈又发生了冲突。我妈差点又骂我是“不要脸的”,我从她准备的口型上就看出来了,但是她还是把骂我的话咽下去了。我妈摔掉一只刚咬了一口的苹果,气昂昂地回到她的房间去了。我姥爷、我姥娘、我爸接着和我谈。
  我姥娘的意见和我妈差不多,只是比我妈稍微好一点,她说办是可以办的,结婚嘛大事情,但是姓章的是个结过婚的人,再办一次,来的客人多了,知道的人也多,说闲话的就越多,我们家是丢不起那个人的,所以就请几家亲戚来吃顿饭就算了。我姥爷的意思有点含糊,也不说不行,也不说行,最后说,你们商量,我睡觉去了。所以到了最后,还是我和我爸两个人来谈。
  我爸说,大痒,干脆,我拿两万元钱,你跟姓章的一起出去旅游结婚吧。
  我说,不行!
  听我的没错。我爸看看我妈的房间,压低声音说,要不然,让你妈知道了,连两万元钱你也拿不到手。
  我相信我爸说的话。如果把我爸和我妈放在一起,我宁愿相信我爸。
  我爸叹口气,说,就这样定吧,就这样定吧,你去跟姓章的商量商量。
  在我爸说完这话的时候,我基本上有了妥协的意思,但是我一想到旅游结婚就不能办婚礼,心气就不顺。我爸让我跟章晨商量,实际上是给我一人考虑的时间,他们都知道,这一类的事情我是不会跟章晨商量的,跟他商量也没有用,他既没钱也没关系,所以都由我来决定。我也明白,之所以不让我们热热闹闹地办婚礼的关键人物不是别人,正是我妈,如果把我妈的工作做好了,事情也就顺当了。
  我决定找我妈谈谈,或者说我打算求我妈。我对我爸说,是不是我妈同意了,事情就能办了?
  我爸不说话,看看我,又看看我妈的房间。
  我说,我不想旅游结婚,我要在家办婚礼,我又不是偷人家抢人家,为啥要躲躲藏藏的?!
  我爸拧着眉毛说,大痒呀大痒,你咋不听话呢!
  我不再和我爸谈,再谈也没用。我直接来到我妈的房间,我妈躺在床上看电视,看的是什么晚会,一群人在上面又跳又唱的。我走到我妈跟前,用身体挡住电视画面,我妈也不看我,身子一歪,把脸扭过去了。
  我问我妈,为啥我结婚不能办婚礼?
  我妈不说话。
  我又问,我是偷人家还是抢人家,还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了?
  我妈还是不说话。
  我又问,人家结婚都能热热闹闹的,我们咋就不能?
  我妈一下子转过身来,看着我说,你自己想想,你自己想想,人丢得还不够!
  本来,我是打算求我妈的,只要她同意就行了,我还打算给她下跪的,谁让她是我妈呢!我还想跟我妈说,你也是女人,女人结婚一辈子有几次,让我认认真真痛痛快快地做一回女人不行吗?
  但是,我妈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我妈打心底里反对我的婚姻,不能接受章晨,也就是不能接受别人可能会说的一些闲话。
  我说,妈,我给你丢人了,我对不起你,我是不要脸的,我的事不要你管!
  章晨从他父母家借钱回来那天,情绪非常不好,尽管没有对我发火,但却一句话都没有,问什么也不说。我想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他的父母一定在他上一次的婚姻教训上做了不少文章。章晨和冯老师的婚姻维持了一年多就破裂,使他的家人对他这次的婚姻产生了不自信。何况,我还曾是章晨的学生。老师和学生结婚的不只是我和章晨,但在我们的生活的周围毕竟不多,我那未来的公公婆婆对我也许还有几分不怎么好的评价,这些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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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晨从他家里借来了三千元钱,加上我攒的钱,加在一起一万元钱多一点。两天前,我姑来做我和我妈的调解工作的时候,我姑心疼我,给我五千元,还给我买了一台美菱双门冰箱。现在,我手里有一万五千元钱,要办的事就由我来决定了。章晨从他父母家里把三千元钱拿来以后,就交到我的手里,一句话没说。我知道他心里不是没有话,而是他不想说,他想在这一点上让我充分发挥,充分张扬,只到我自己满足。
  在南洋大酒店的婚宴是我亲自去定的,10桌,每桌菜加酒水560元。我算过了,按照当时流行的礼金100元的行情,如果十桌都坐满,收的礼金,婚宴的费用抵掉还会有盈余。这一点更加强了我大操大办的信心。
  星期天一个上午,我和章晨把要买的东西一次性采购齐了。买喜糖的时候,转了好几家商场,也没有找到当年章晨第一次结婚时买的那种喜糖,我还用那糖纸叠过小飞机的那种喜糖。我强迫章晨回忆,那种喜糖是在哪家商场买的,章晨回忆不出来,说是她买的。章晨所说的她就是冯老师,就是章晨那个未婚先孕的前妻,就是那个不打招呼就自己去做人流,又去考研究生出国,最后和章晨离婚的那个小个子女人。
  我们的结婚的日子定在十月一日,国庆节。
  头两天,我姑来了,还带着我的小表弟。我姑来帮我张罗婚事,她说我没经验,没有一个有经验的人操点心是不行的。我看着章晨对我姑说,姑你说错了,我们两个有一个有经验的。章晨在一旁,看看我姑,咧嘴笑笑,然后带着我的小表弟,一头扎进房间里就不出来了。我姑可能认为我的玩笑开大了,瞪了我一眼,我也觉得自己的话里有点不妥,怕伤了章晨的心,就进了房间去找个理由挽回一下,哪知道我那小表弟一点也不懂事,让他出去他不干,我不敢有过于热烈的动作,只好用胸脯在章晨身上蹭一下,章晨开始没有反应,后来可能意识到我是来道歉的,就笑了,然后在我的要求下,在我的脸上亲一下,这一下被我的小表弟看到了,大叫着跑出门去,对我姑说,妈妈,妈妈,姐姐跟哥哥亲嘴了,亲嘴了,好丑好丑。
  我姑是过来人,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也笑了,但是还是扬着巴掌佯装要打小表弟。章晨的脸红了,我的脸也红了,我姑的脸也红了。
  该准备的基本上都准备了,最后是剪喜字。我让章晨去买红纸,章晨说,不值钱的东西,就买现成的算了,剪起来麻烦。我姑也说是的,现成的又省事又好看。我不同意,我说,我要剪,我自己剪。
  章晨问为什么?
  我说,你想想看。
  章晨说,想什么,我想什么?
  我说,我要亲手剪几个喜字,就像几年前,给你们贴的一样。
  章晨不说话了。然后,就老老实实地去买红纸去了。
  章晨买红纸回来,还带回来一个人,是章小为。
  事实上,章小为进来以后,我并没有在意。当时我正在和我姑讨论我租来的婚纱,章晨自己开的门,章晨进了门以后,对我说,大痒,你看谁来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章小为。章小为看上去比过去黑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深圳的太阳晒的,但是他脸上的青春痘也少了许多,那些过去蠢蠢欲动的小痘痘都化成了一个个像榆钱一样的暗斑,让我觉得他那张脸比过去看上去更顺眼一点,可以说是好看了一些,也可以说是成熟了一些,总之不再是过去的章小为,和我有过那么点说不清的关系的章小为了。
  章小为此次回来一定是来参加我和章晨的婚礼的。自从毕业以后,我还没有见过他,乍一见面,我竟觉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冲章小为笑笑说,来了。
  章小为倒是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嬉皮笑脸地冲我喊了一声,嫂子。
  章小为这一声嫂子喊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尽管在我和章晨过去的交往中,也多次在脑子里勾画过这样的场面,但真的碰上,我倒十二分的不自在。且不说过去我和章小为的那段不明不白的关系,(这一点章晨当然不知道),毕竟过去我们还是卫校同一届的同学,而且他又比我年龄大。
  从我的面部表情上,章晨可能看出来一点什么,所以,章晨在章小为喊了我一声“嫂子”之后,在章小为的头上慈爱地拍了一下,算是给我解围。这一点,章晨做得很及时,也很得体,让我也很满意,要不然,我跟他这么多的日子就白睡了。
  我很快进入女主人和嫂子的角色,跟章小为寒暄几句。章小为坐下来以后,倒有几分拘谨了,目光躲躲闪闪。他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幅我和章晨放大的结婚婚纱照上,那是一幅我最满意的照片,花了九百元钱在新开业的良缘婚纱影楼照的。我从拿到照片那一刻起就认为那九百元钱没有白花,因为我在上面看上去比平时漂亮,有点像香港的女明星梅艳芳,只是脸上少了一个小肉痣,很值得看一看的。章小为好像看出来照片上的我有点像梅艳芳,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夹杂着广东话,说一些恭维的话。我明白,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因为章晨是他哥哥,他没有必要去拍他哥哥的马屁的。
  我说,章小为,你比原来还能说。
  章小为突然看着我,变了一副脸色说,是吗?
  我说,好像是。
  章小为说,好像是。
  章晨端着一杯水走进客厅,问,你们俩说什么呢?好像好像的。
  我说,没说什么。
  章小为接过章晨递过来的水,说,没什么,没什么。
  那天晚上,我和章晨都没有睡好,倒不是因为干那事,那种事我们干得已经有点厌了,是因为第二天的婚礼。当然,对我来说,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章小为。章小为睡在我家新房的客厅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章晨不停地翻来覆去,我贴在他的身上,他把我搂住。章晨小声问我,明天,你家里人会来吗?我说不知道,不过,我不在乎。我们自己能搞好。章晨说,最好他们能来。我说,随便吧。章晨说,我明天早上去请吧。我没出声,默许了。
  然后,我问章晨他们家的人来不来,章晨说,我家里不是来人了吗?我明白了,章晨说的是章小为,也就是说章小为成了他们家的代表,他的父母也不会来了。再热闹的婚礼上,双方父母都不在,总会让人觉得缺了什么,总会被人指指点点。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我争来争去争来的婚礼,将是多么没有意思。因为婚姻,我和章晨都成了各自家里不受欢迎的人。好在,章晨还有章小为,我还有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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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紧章晨,贴在他的耳朵边说,别管他们,只要我们两个好就行了。章晨也抱紧我,脸贴在我的脸上,我感到一片湿湿的东西,用手一摸,章晨在悄悄地流泪。
  当时,我就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我明天一定把自己的婚礼办得热热闹闹,为了章晨,也为了我自己!
  当然,对我来说,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章小为。章小为睡在我家新房的客厅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他能发生一点声响,我倒会觉得很正常的,问题是章小为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总觉得他支楞着耳朵在听,我还能感觉到章小为脸上的青春痘正在一粒一粒地在从他的脸皮下面悄悄地膨胀出来,像炮弹一样向我射来,让我的体内的某些东西一点一点地点燃,不能自制。
  我的这种想像,联系到了当年我和章小为在章晨家的那个夜晚,一种罪恶感带来的剌激,让我激动不已。我对章晨做出一些激|情的动作,章晨也受到感染,一下子把我扳过来,放在他的身体下面,我轻轻地咬着章晨的耳朵,章晨的呼吸像虫子一样,在我有耳边爬来爬去。章晨在我的身体内用力,力度一下比一下大,我的脑子里塞满章小为和章小为脸上的青春痘,我的激|情源泉更为开阔,与章晨的配合更加疯狂,但章晨一定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想。
  1992年10月1日,国庆节,我和章晨的婚礼在南洋大酒店举行。天气很好,秋高气爽的。一大早,我就到酒店租房间换衣服,穿上一直想穿的婚纱,舍不得脱下来。我姑就在房间伺候我。
  整个过程和我想像的差不多,所以我很满意。章晨在当天早上去请我爸我妈我姥娘姥爷,我妈根本不同意,并且不允许我爸来,我姥娘也拉着我姥爷,说她爸妈都不去,你一个死老头子去现世啊。于是我姥爷也不来了。三痒放假,本来想来,但是我妈说,三痒,你敢去,就不要回来了,你就跟那个不要脸的去学吧。
  这些都是后来章晨学给我听的。章晨自己的判断是,如果我亲自去请一下,说不定我妈就会来了。但是我不愿意去。章晨去请我家人,只是想做得有礼有节。我姑知道自己出面没有份量,就知趣地陪着我,没去到我家碰壁。
  我姑对我的打扮非常在意。我姑说,女人这一会儿最宝贵,想什么就做什么了,做满意了,不然以后会后悔的。我姑说,本来这些话都应该让你妈告诉你的,可是你妈她不来。
  我姑在这时候完全站在我这一边的。我姑认为,当妈的做到我妈这样的,也太过份了。我姑怕我伤心,就说她自己的婚姻。我姑想用她的“不好”来衬托我的“好”。
  我姑说,大痒,姑姑当年结婚还不如你呢,差一百倍一千倍!
  我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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