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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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 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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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客愣了一下,这时候,罗进士库房里最后一批蜀锦已经被搬出,买货的商人笑眯眯的拱手:“这可是好消息,对面那位客商,走,我请你吃杯酒,咱们再详细谈论一下。”

于是,那两人勾肩搭背走了,留下罗进士在空荡荡的院中咽吐沫。

毕竟是涉及上千贯的财产,罗望京虽然把租客骂出去了,但听到蜀锦的价格有可能趋于稳定,他还是放心不下,这一夜他辗转难眠,第二日早上,他早早等候在租客门前,却见那位租客理都不理他在的招呼,马车丝毫未作停顿,急匆匆的赶往锦绣巷……

正午时分,锦绣巷内,时穿甩开了一贯的含蓄,第一次公开站在众人面前。他的身后站着施家与黄家——这两家作为他的支持者,虽然不说话,但只要他们站出来,就意味着时穿手上至少掌握百万贯基金,完全有能力对货物的价格造成影响。

这是大宋,这是一个创造力极其蓬勃的时代,这是一个四大发明有三项出于这个时代的皇朝,这是一个张小泉发明了剪刀,但之后九百年,剪刀的样子没有丝毫创新与变革的年代。在这个年代,谈起开拓与创造,大家都理解的。

大会的开场白就是一场匪夷所思的创新思路:航海保险公会,以及船业联盟的想法,被时穿隆重推出。

“这几日,商品的价格波动的很厉害,大家都在说,要指定交易规则,约束交易——这已经是共识了,前几日,几位大商人私下里讨论了交易保证金制度、交易席位、交易担保人制度、监督人制度,账目公布制度等等。说实话,我们刚开始时,争论比较严重,但随着价格波动越来越凶猛,我们各项制度制定的越来越快……”

这话的意思是说:刚开始大家都想提出自己的主张与意见,但随后时穿拿出来一套有一套规则,大家一琢磨,其中的条令正好能堵住这几天的漏洞。大宋商人又不傻,眼见得时穿早有准备,加上那些条令却是慎密,干脆不加讨论的通过了时穿所有的主张——于是,时穿在海州商界的威望也越来越高,俨然成为海州第一人。

“但是,大家想到没有,这次价格波动的起因是什么——一个未辨真假的传言。如果不堵住这个漏洞,今后还会有人借助假消息操纵交易市场,那怎么办?……所以我建议,我们这次再往灾祸的源头上溯一步——组建航海业公会……”

第353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宋人杨万里在《诚斋集》中层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宋太祖曾令后苑造一薰笼,数天未成,太祖怒责左右,臣僚答以此事必须走程序,皇帝的批文要经过尚书省、本部、本寺、本局等许多关口,等到逐级办齐手续后覆奏,得到皇帝的批语“依”字,然后方可制造。

宋太祖听后大怒,问宰相赵普说:“我在民间时,用数十钱即可买一薰笼。今为天子,乃数日不得,何也?”

赵普回答说:“这些规则条文不为陛下而设,它是为了陛下子孙而设,假使陛下的后代子孙想建造奢侈之物,破坏钱物,如果经过这一道道手续,自然要遭遇各个关口批驳,他要想绕开这些程序,则是跟天下官员做对,自有台谏理会,此条贯深意也。”

太祖听后转怒为喜说:“此条贯极妙!”

赵普的话说明一个简单真理,即:规则是用来保护你的,你若觉得今天践踏规则很痛快,并觉得因此占了很大便宜,那么,以后当别人践踏规则过来践踏你的时候,你也别觉得不痛快。因为他明日的做法,正是你今日所为。

赵普是宋太祖信任的宰相,赵匡胤对之言听计从。于是,宋朝制定的法规(规则)日趋严密,甚至达到“细者愈细,密者愈密,摇手举足,辄有法禁”的程度。

据说,宋初,太祖爷订立各种“法制(规则)”的目的有二,一是使“政出于一”,政令始终贯彻如一,不会因人成事,人亡政息。而百官不过“奉法遵职”而已。于是,从中央到地方,“上下相维,如身使臂,如臂使指”;二是定为“祖宗之法”,要求子孙“谨守”,以保证赵家皇朝的长治久安。

据说,日本人“平安王朝”非常欣赏这种刻板的对规章制度的遵守,所以他们鼓励日本女子来宋国“度种”,以改良自己的物种,随后,日本人反复提倡宋学,对规则的偏执到了极点,以至于现代日本人竟然有种条顿人的疯狂。

但可惜,赵匡胤并不知道他的后世子孙比较喜欢打破一切规则,王安石变法就是从打破“祖宗之法”开始的,所以宋徽宗现在要兴建各种奢侈之物,无需别人审批。

拜宋人对规则的偏执所赐,锦绣会馆设定的各项交易规则也没啥讨论的,制定这些规则时,时穿记起了赵普与宋太祖的这番对答——规则是用来保护自己的,自己今天想钻空子,那么明天也会有人钻空子对付自己。而自己不可能把精力完全花在交易所里,所以这规则无需指定的详尽而无漏洞。

本着这种思维,时穿拿出来的交易规则,自然令宋人大为惊叹,许多商人是擦着冷汗阅读这份规则的,他们没想到人世间有这么多商业欺诈手段……他们没想到的,时穿都想好了对付的方法,那还有啥好说的,全票通过。

然而时穿想得更远,交易所的规则已经无需讨论,那么就要把航海业整顿一下,让宋人的大航海从单枪匹马变成有组织、有计划的主动拓展。

“我知道在航海中有一项潜规则:比如日本与高丽的海船绝不越过中国自己去下南洋;我知道海上宋船运送的货物不越过三佛齐,走入天竺海域的默契(所以宋代沉船从不曾在印度洋被发现);我知道胡商喜欢挟持你们将货物卸载在三佛齐一代,而后用自己的船转接宋船货物赚取中间利润;我也知道户籍制度限制了海船待在海外的时间,使得你们即使偷偷摸摸越过三佛齐,回来也不好交代……

但现在,胡商来大宋的船越来越少,我们的船抵达三佛齐一带常常终年滞留,货物卖不出去,但海贸税却在出海时被市舶司抽取。眼见得我们身上的税赋越来越重,在这个时候,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组队穿过南洋,直接把货物送到西洋胡商家门口,并在西洋人门口选择更廉价的货物输送回国。

妨碍我们实现这一愿望的有哪些困难,且让我盘点一下,如果我盘点的不完全,请各位补充:先说说我们的优势吧——指南针是我们发明的,我们已经有部分水手从大食人那里学会了牵星术,有了指南针与牵星术,我们宋船在海上定位会比胡商更精确,我们完全可以仰仗这两项技术,把自己的商船驶向全世界,驶向整个星球。”

这时候,一位海商伸出手来,要求发言,获得许可后,这海商站起来,大声说:“你还没有说我们的船,我们的海船使用榫卯结构的——盐铁专卖嘛,造船的船商搞不到足够的铁器,只能用榫卯拼接木板,这种船只航行在皇宋沿岸,那是毫无问题的。

一旦船只出了三佛齐,那里风高浪大,不断地浪涛与周期性的狂风,会将榫卯接缝处的木板扭曲变形,海船容易在接缝处漏水。茫茫大海上,船只一旦漏水,周围都是充满敌意的竞争者,巴不得你的船沉没,好打捞你运载的商品,这种情况下,怎么闯荡南洋。

时大郎,请不要小看我们,我们从没有放弃闯入天竺海域的努力,奈何我们的船一旦进入那片风高浪大的海域,十艘里有九艘支撑不下去,偶尔又一艘幸运者靠了岸……但可惜,你还忘了一点,朝廷有律令,海商在船上禁止装备弩弓等防御武器,一旦我们遇到岸上兴怀叵测的打劫者,我们只能用菜刀与血肉之躯迎击盗匪。

如此一来,所有闯出去的海船,鲜见有返回者,久而久之,宋船不如天竺海,变成了惯例。”

宋制:个人收藏五十副兵甲,就已经属于谋反大罪了。在这条法律之下,收藏能够打制五十副兵甲的铁,也属于被举报范围……但是,在商业气氛浓厚的北宋晚期,除了盐类依旧管控严格外,朝廷已经开始允许私人(宗室旁支子弟)开铁矿,也因为这项宽松的政策,宋代的钢铁产量,几乎占了世界总产量的百分之七十。

所以,刚才那位海商所说的话,实际上是没话找话想引起别人注意。宋代铁器并不难搞,只是在盐铁专卖下,铁器制品比较昂贵而已。因为铁器的昂贵,所以用铁钉代替榫卯制成的船虽然坚固,但价格比较高,注重短期效益的宋商,不愿意因此冒险——宋制:海商逾期不归,那是要丢失户籍的。在这种制度下,由不得宋商追求长期效益。

时穿看了一眼那位发言的商人,继续说:“我知道大家的顾虑,现在先说说海船的问题。我听说最近有人从耽罗岛采购了几艘千料大船,如今这样的船只有四艘停泊在港口——不瞒各位,其中有两艘属于时氏与施氏。

这种船已经经过了测试,它在制作中完全抛弃了榫卯,用铁钉铆接木板结合部位——钢铁的力量是绝对超过木头的,经过测试,我们认为它能够抵御住天竺海周期性的波涛。所以船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价格。

至于船上的武器,我已经征询了有司,海州市舶司以及海州知州衙门允许我们在船上装备一种鱼炮,当然,这种鱼炮是施衙内捕鲸船上装的,已经测试过,用于对付海上巨鱼与凶兽格外有效,在这里我不想对鱼炮多说什么,只是请各位放心,这种用来打鱼的武器,转而用来对付海盗,效果绝对不错。”

另一位海商举手,插嘴说:“还有海图,海上行船没有海图不行……对了,刚才说的居住限期也是个问题?”

时穿点头:“朝廷对海商海外居住期限的限制,不过是因为丁口税问题,这一点也好商量,我准备组织一个行会,由行会出面,每年代各位交付丁口税,如果遇到官府查验,也有行会出面交涉……各位都懂得。”

海商们会心的笑了,时穿再度询问:“还有什么问题?”

下面有人发言:“耽罗岛李星主生产的海船,我也去码头看了,坚固是没的说,可是价格也太贵了,而且是软帆船,这样的船只,大约只有过去海公子名下的水手懂得操纵……”

说到自家姐夫,施衙内踏前一步,骄傲的挺起胸来:“诸位,你们只想到用自家水手操纵这些船,难道没有想过雇用胡人水手吗?我听说广州杭州泉州那里,因为海船进港的日渐稀少,许多长期居留的胡人水手找不到活,那些胡人水手,有些已经在我皇宋居住了两三代,雇用他们下南洋,留他们的家眷在国内,利用他们的语言特长与当地人交涉,难道不是好事儿吗?

至于不会操纵软帆船问题——不会就学,我姐夫既然能培养出来操纵软帆船的水手,说明这活儿并不太困难,诸位,南洋家门口的货物只会价格更廉,那么多胡商从自家门口采购那些货物,运到皇宋就获利十倍不止,如果我们直接把船开到他家门口去采购,这十倍的利润归于我们,为了十倍的利润,冒点风险,重新学习新技术,又有何难?”

又有一位海商在台下举手:“我等本小,单独购买一艘海船似乎投入本钱过大,也吃不消,若将货物托付给别人,却又觉得不放心,万一被人卷了货物……”

时穿打断了对方的话:“所以我才决定由几家大豪商出面,联合成立海州海商业协会,众所周知,我在海州也是有田有地的人,施衙内在东海县也有一片不小的产业,施家嫡长子施奎也愿意用海州的产业作保,还有黄家——解元公的家族出面作保,有什么不可信的。

这个行会,入会费用一万贯,由行会出面购买海船,并由行会负责组织人手闯荡南洋,诸位当中,交纳十份入会额的,有权派遣一名船长以及相关水手,管理一艘海船……”

接下来,时穿引入的是英国航海保险公会的概念:以一万贯为参股门槛,投入的股金越多,在行会中享有的话语权越重。按规定:每艘船出海,都要向行会交纳一定的风险基金,如果交纳风险金的货主货物出事儿,则由行会按风险金十倍予以赔偿,否则,这笔风险金便不予退还。

按规定:行会的大股东有权派遣财会人员,参与并监督行会的运营,参股的大小股东有权享受相应的分红,遇到官面上难以处理的事情,则由行会出面与官府交涉……

按规定:海州市舶司官员将坐镇航海公会抽税,而航海公会同意他们入住的条件是:市舶司负责走通朝廷,让朝廷默许放宽海商的居留限制,放宽海船上的武器限制……等等。

这套保险公会体制是非常严密的,它造就了英国大航海时代的开始——然而此时的英国,国力并不强盛,拥有的船只并不多,于此相反的是,这时的阿拉伯商人记述说:仅仅泉州拥有的海船,桅杆遮天蔽日,如果把这些商船一只接一只排列起来,可以从海面上不间断的排列到马六甲。

阿拉伯商人的记述并不是吹牛,宋代官方《食货殖》记载,仅仅温州一地造船厂,每年制作的五百料海船就有上千艘,这一点也从《温州县志》中获得证实——远在大航海时代开始之前,宋人已经摸到了大航海时代的门槛,可惜满金族人的入侵,以及蒙古蝗虫式的侵略,使得这一时代推迟了四百年,使得西洋人接过了大航海的领跑棒。

现在,历史的车轮在这一刻悄悄改变,自信、开放,喜欢规则的宋人折服于时穿那逻辑严密的《航海公会条款》下,毫无异议通过了成立公会的议题。紧接着,一晃眼的工夫,三百多万贯钱财被集结起来,公会的股东决定一次购买四十艘千料软帆船,组织成三支武装商船队,抱成团闯荡南洋——这一次,由宋人拉开了大航海时代的序幕。

接下来,航海公会的股东们各出门路,联系疏通市舶司与知州大人。不久,市舶司方面回话:只要出港的船只增多,使得他们的税收得到保证,进而使自己获得优良的考绩,让自己仕途畅通……其他的一切都好商量。

而知州衙门里,新任知州宋昭刚刚进入海州,身上的尘土尚未洗尽,立刻投帖白虎山时家,声称要去拜访,随后听说这件事时穿是参与者,市舶司官员已经许可了,他无可无不可的采取了默认态度——于是,海商居留期限问题解决了。这就等于松开了海商最后一道枷锁。

至于武装鱼炮问题,时穿在这里打了个马虎眼,官员们望文生义,以为既然名之为“鱼炮”,就是一种类似渔网鱼叉的捕鱼工具,随即下文容许海船装备——李星主制作的武装商船,火炮平常是隐藏在穿体内的,唯有交战的时候,打开炮窗才能呈现出鱼炮的正面目。受了巨额贿赂的巡海水军以及市舶司官员睁只眼闭只眼过去……

经过小半个月的折腾,海州商船队迈过了最后一道门槛,组建完毕。这时候,白虎山时家也传来消息,原来,新来的知州宋昭曾是嘉兴时氏族学里出来的学子,其家贫无力雇用教书先生,时河容许其进入族学免费就读,等其中举后,还出钱资助他上京赶考。这些年来宋昭奔波官场,一直没机会感谢嘉兴时氏,上任前听说时河一个儿子迁居于海州,加上时穿在海州的势力不可小觑,所以一上任就投帖拜访……

既然知州都是自家人了,那还有啥好说的。

接下来的日子,时穿忙着嫁妹妹,宋昭忙着在白虎山安置自家家眷。黄娥出面与施衙内监管海商公会的运作。随着公会购买的千料大船一艘一艘的到港,海州海贸商品的价格自然而然的稳定下来。

千料大船意味着它有五百吨的排水量,这种巨大的海船,已经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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