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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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妆-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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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不到,绵软无用的谢腾,能养出这样强悍的闺女!

“总有一天我会脱离出去的,但是,那得在我拿到应得的一切之前。”

谢琬对着窗外凝视了片刻,又平静地转过了身子,“我把谢府推到前头去跟任府结仇又如何?他任夫人为了满足儿子的私欲,不惜与王氏合谋来害我,他任府不为他们的卑鄙无耻来向我道歉,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来指责谢府的不是?

“老太爷如果不让王氏去讨这笔银子,那就让他们自己掏吧!三天之内,一文钱也不许少。”

说完,她看了他一眼,就在邢珠顾杏相伴下走出了门去。

谢启功久久地望着房门口而未动,像是石化了一般。

这两万两银子虽然是可以让任家来出,可是这样一来,任家必然会将王氏恨之入骨,偌大个任家要对付个王氏,岂非轻而易举?谢琬这哪里是帮着她,这是在把王氏往火坑里推了之后,还往火上浇了把油!而她谢琬既得到了一笔巨款,又不沾半点干系,拥有这样缜密的思维,的确是常人难及。

他叹了口气,疲倦地靠上床栏。

庞福上前道:“三姑娘如此,老爷可要行行家规?”

谢启功看着他:“什么家规?关住她一辈不出门?”

庞福愕了愕。

127 借刀(赫连梦秋*和氏壁+1)

谢启功收回目光望着前方,“什么样的家规,都束缚不了她了。谢宏只要伤好转,你就让他们搬出去吧。拖着不走,他会死得更快。”

庞福一惊:“老太爷难道,难道也怕了三姑娘?”

“不是怕她,是我已经没有办法控制得了她了。她事无巨细步步算到,兴许我还没动,她已经准备好等着反击了。她只要不动摇谢府根本,只要不影响荣儿,便随她吧。只要王氏垮了,让她称了心,有了脸面,她也就消停了。”

谢启功这样想。说完,他接着又道:“怪道她要买宅子,原来是早做好了另立门户的打算。她这是随时做好了跟我摊牌的打算,预备着脱离谢府啊!看来我当初不是收留了一对孙子孙女,而是收留了两匹白眼狼!”

庞福忙替他抚背。

半日后他止住咳声,挥手道:“你去把王氏叫来吧。”

庞福点头,交代了丫鬟,退了下去。

约摸过了一盏茶功夫,正房里传来王氏的怒吼声。

“不可能!她谢琬想借我来报复任夫人,不可能!她这是使的一石二鸟之计,她哪里是想替我得到这笔银子,她这分明是让任夫人恨上我,让任家恨上我!”

她站在谢启功病床前,气得浑身发抖。

谢启功沉下脸:“那你能拿得出这笔银子来吗?!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王氏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滚下两行泪,扑通一声跪倒在他床前:“老太爷!你真的这么狠心,要逼得我们娘俩走投无路?这笔银子就算老太爷不替我们出,那谢琬是你的孙女,你难道连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也做不到吗?”

谢启功看着她:“这本就是你们暗中行凶祸害人的下场,这怪不得别人。银子我不会替你出,琬丫头那边我也不会去说合。——我也没这个本事去说合!”

他这是跟王氏交底。他的确想不到办法如何说服谢琬,兴许将来也会有办法。可是她给的时间是三日,眼下他根本没有丝毫办法。

可是他的话在王氏听来,却有了别的含义。

“老太爷是执意不管我了么?”她泪眼望着他,无声地抽泣着。他是一府之主,是清河县第一望族的当家人,是在本地一呼百应的谢启功,她不相信他会对个谢琬无可奈何,而且她还是他的亲孙女!

“你是她的亲祖父,你说的话,她敢不听吗?两万两银子,她明知道就是杀了我们也没办法拿出来!她要我们赔钱,就是为的逼我去跟任夫人结仇,她这样心狠手辣。不给人留一丝余地,跟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有什么分别?!老太爷你竟然还帮她!”

她紧抓住谢启功的胳膊摇晃,谢启功经不住她这一折腾,用力将她的手拂开:“别吵了!任夫人马上就到了,你速去准备准备。银子拿不出来,你想想自己的后果!”

王氏瘫坐在地上,睁大眼看着面前这个相伴了三十余年的丈夫,号啕痛哭着奔出了门去。

任夫人在午饭前赶到了谢府,与她同来的还有任隽。

任隽因为听说谢琬终于答应了嫁给他,虽然不知道谢琬究竟是如何答应的,但是这总归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于是,他怀着喜悦的心情想来见他的未婚妻一面。

任夫人被请到了正院,而任隽则往颐风院而来。

只是才到门口,就被谢琅挡住了。

“舍妹昨夜受了点惊,男女有别,任公子还请留步。”

谢琅负手站在院门内。半点不像从前那样温和而亲切。

任隽强笑了笑,“逢之怎么如此称呼起我来?不知三妹妹因了何事受惊?我跟三妹妹自幼交好,既是这般,很该进去探望一番才是。”

谢琅微哂:“任公子与舍妹交好么?我怎么不知道。我记得舍妹与公子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过四五回,而且每次都是大家伙聚在一起。公子只怕记错人了。与你交好的该是棋姐儿才对罢?”

任隽愕住,不明白为什么谢琬答应了订亲,谢琅却又有如此反常的态度。

他额角渗出汗来,揖首道:“逢之是成心捉弄我罢?既然琬琬答应与我订亲,又还提棋姐儿作甚?”

谢琅肃颜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任公子请搞清楚,舍妹至今未曾尚婚,我也欲多留她几年再说,又何来答应与你订亲一说?公子也是饱读圣贤书的,知道闺誉对女子来说何等重要,还望从今以后说话仔细,莫要损了舍妹的清白!”

任隽怀着一腔喜意而来,到头却只得来他劈头一顿嘲讽,心下便受不住了,脸上顿时由红转青,由青由转红,满头汗站在那里,竟已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谢琅拱手道:“在下还有些事待办,就不请公子进屋坐了,公子好走。”

说着,转身进了院内,直奔后院抱厦之中。

谢琬程渊他们都在这里说话,见着谢琅回来,她温婉地道:“怎么样了?”

谢琅便把前后细说了一遍。

谢琬目瞪口呆。

谢琅不满地道:“怎么?那任家母子这样坑害算计你,你还怪我不该这样对他?”

谢琬摇头:“不是,我只是很意外,哥哥打击起人来居然这么厉害。从前你可是连丫鬟都舍不得骂。”

谢琅闻言哼了声:“我是心软没错,不过,谁要是敢伤害你,我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程渊等人都赞赏地点头称笑起来。

任夫人在正院里一直呆到近黄昏的时候才出来,出来时两眼喷火,脸色如同掉进了粪坑般臭得离谱。而任隽则如木桩子般在廊下看着她,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任夫人看着他这模样心里发慌,走上去拉他的手,被他一把甩开。

“母亲真是好黑的心哪!”

他边说边往后退,然后掉转身,翻身上马,纵出了谢府大门。

任夫人心里的火气更盛,指着王氏所在的屋里大声喝道:“银票我明儿一早会送过来,但你王氏记着,这个仇我算是跟你结下了,我任府从此以后再不识得谢府什么人!”

说罢上了车,亦是出了门疾速而去。

王氏怔怔坐在花厅里,听着飘荡在空中的这句话,整个人如同抽去了筋骨。

正门下站着的丫鬟惠英不动声色到了颐风院见了谢琬。

“老太太要求任夫人明日之前拿出两万两银子做为此次的赔偿,任夫人先时不愿意,两人在屋里争吵了许久,后来老太太说,如果她不拿出这笔银子,那她就把任夫人当初立下的字据拿出来,任夫人这才没办法,答应了下来。”

一屋子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谢琬笑完,让玉雪赏了蕙英一锭碎银,却是又沉思起来。此次虽然大获全胜,可到底胜的十分之险,差一点她就中了王氏和谢棋的奸计,于是这使得本该欢欣的心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影。

这里程渊却捋须又道:“老太太可说错了一句话,姑娘使的可不是一石二鸟之计,而是一石三鸟。”

借着这两万两银子的名目,一来不但使任夫人破了财,二来使王氏给下任夫人这么个仇家,再来,也使谢启功被王氏怨恨上——在谢启功这么样逼着王氏去讨钱之后,难道她会不恨他么?这岂不正是一石三鸟么!

众人情绪高涨,就连秀姑也笑起来。

谢琅吩咐吴兴:“速去颂园让他们备桌酒席,今儿夜里我们好好给琬琬压压惊!如今眼目下,府里的饭菜可也没从前那么放心了。”

谢琬很满意哥哥的防备心,笑着与他道:“等谢宏搬出去之后,我们也正式搬出去,到时就不怕她背后使刀子了。”

任夫人在正院里那么一嚷,很自然地拂风院也知道了。

黄氏自打早上去了趟正院说谢棋的事,便再也没出门,就连任夫人来也如是。都这种时候了,谁都知道谁露面谁倒霉,三房向来低调,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谢芸自去上他的学。谢葳却也是在房里呆了一整日,哪里也没曾去。

黄氏在房里沉思了半日,遂走到女儿房里来,说道:“这个事闹的动静不小,那琬姐儿看来是早就恨上了老太太,此次虽然没动到我们三房,可是终归你父亲也是老太太亲生的,谢宏也是他的亲哥哥,你觉得我该不该把这个事写信告诉你父亲?”

谢葳沉吟了片刻,放下手下的书来,说道:“按理说,这是二房跟老太太之间的事情。将来咱们去了京师,便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可是母亲说的是,如果琬丫头当真因为杨老太太的事痛恨着老太太,就算不冲着咱们来,只怕也会延祸到我们身上,自然还是该告诉父亲。”

黄氏像是拿到了主心骨,顿时吐了口气,说道:“那我这就写信!”说着,拿起她书桌上纸笔来。

谢葳从旁道:“要越详细越好,这样父亲才好判断。”

黄氏足足写了四页纸,写好后让花旗即送去驿局。

128 合伙

这里母女俩对坐下来,谢葳给黄氏倒了杯茶,黄氏叹气道:“想不到琬丫头竟能做出这样的大手笔,往日里,都是我们小看她了。我觉着,只怕上回你与魏家那事,跟琬丫头也脱不了干系。我们当时竟都没防着她!”

谢葳道:“往后知道了留心便是了。与魏家的事纵是没成,于我们损失也不大。如今父亲在宫里不是越走越顺了么?如果说皇次孙被立为太孙,那么由此带来的好处,就不是一个魏家可以相比的了。”

说完她又沉吟道:“说起来,那位废太孙也着实是扶不上墙,他有着这么好的出身,父亲是太子,母亲是举国位列第一的护国公的长女,说起来乃是实实在在的天之骄子。可偏偏落得被贬庶民的下场,倘若他能够谨慎些,何至于如此?”

黄氏听完,却说道:“这些到底离我们太远了,还是说说眼前吧。

“长房遭此一难,你大伯这辈子只怕是没办法养家了,棋姐儿如今这样,将来还不知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嫁了。将来的担子就落在桦哥儿桐哥儿肩上,老太太少不得会要你父亲帮衬着他们,他们又是什么好人?接下这么个烂摊子,想想都烦死了。”

黄氏堆起一脸的不情愿来。

谢葳却不以为意,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以为父亲就是那么好说话的?他们做下这样的事,败坏了谢府的名声,琬丫头她们倒好,横竖不是一家人,搬出去自立门户就是。咱们可不一样,打断骨头连着筋。父亲会待见这样的手足吗?

“就是要帮衬桦哥儿桐哥儿,也得等他们考中了功名再说。没考中的话,岂不是想帮也无能为力?若是考中了,那就可以自行赚钱养家。又可以在官场替父亲跑跑腿,做做眼线什么的,也不失为一个好处。”

黄氏嗔道:“你倒是全想周到了。”

谢葳一笑,捧起书来掩住了口。

黄氏笑睨着她。回头想起谢宏这一屋子的歪门邪道来,又不由忧心。道不同不相予谋,那一支的人没一个心思单纯的,最后是会帮到谢荣还是害了谢荣,还真不好说。

翌日清早,任夫人果然让人送了两万两银票过来了,谢启功让庞福送到了颐风院,谢琬随手赏了庞福两个金锞子,让邢珠将银票存去了钱庄。然后掷下五十两银子,让庞胜家的置了几桌酒席。一席送到正院,一席送到三房,一席自己吃。

她又亲自送了对竹篮去给王氏,当作她赔偿了这笔银子的回赠。

王氏看了那竹篮半晌,当场吐了口血。晕了过去。

于是庞福连忙请大夫诊脉开方子,府里鸡飞狗跳了一阵,就渐渐进了八月。

谢琬在谢府里呆得烦,又因为谢宏伤势还重,并不能即刻出府,既然多收了人家一倍银子,她当然也只得容忍着。且等他能下地了再说。于是近来在颂园里呆得多,罗矩已经在京师看好了那两间铺子,原本打算租着,如今手上多了两万两银子,谢琬索性便让他买了下来。

谢棋依然在府里走动,但是面对的目光就很不同了。当日那与之苟合的董湖原来是长房里一个新来的家仆,被阮氏打断了胳膊后,竟是也再接不回来,虽然不至于截肢,但往后那条胳膊却是废了。再也不能抓握,别说提东西,就是拿条扫帚都已不能。

谢棋如今既许了给他,这董家少不得就要脱离奴籍,不然又如何回应外头的闲言碎语?王氏倒贴了董家两百两银子,让他置了几亩薄田,也算是从此有了活路。谢棋自己则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如此低嫁给个放出去的下人,面对下人的指指点点,不但不觉羞耻,反而常常朝之叉腰斥骂,仿佛这样便能够找回些体面来。

由于当夜谢琬消息封锁得及时,是以外头并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些肮脏事,谢琬在府里的时候偶尔也与谢棋路遇,谢棋总是愤恨地瞪着她,但是目光里却又不自觉地夹杂着几分畏惧之意。谢琬总是笑一笑,像从前一样淡泊而沉静,然后走自己的路。

时间在很尴尬的气氛里继续向前滑行。

当然,对于谢宏的被逐外头还是有猜测,不过在听说是因为昧了公中银子之后,也就没有什么人对此心存疑惑了,谢宏本就是个外人之子,谢启功让他做着府里的继子,已是难得,如今既然贪昧公银,实在也没办法容忍。

于是他的腿伤,外人自然而然就算到了谢启功头上。谢启功从庞福口中听来,对此虽然深感憋屈,但也是无可奈何,这比起谢棋的丑事外扬,谢家的继子被侄女当贼打,总归要中听得多了。

“那谢棋也不缺脑子,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宁大乙因为那天夜里被钱壮找来打听刀疤脸他们的下落,因而也知道这事。这时坐在他送来的一大筐金桔上,眼冒着贼光说道,“可真便宜了那董湖。你们大老爷也是,这种事怎么不叫我呢?”

谢琬沉下脸,丢了手上的茶杯扔向他,被水一烫他哎哟一声跳了开去,看见谢琬脸色,又忙不迭把那副贼兮兮的样子收拾好。

谢琬冷盯着他:“说吧,你这么三番五次地老送东西给我,到底求我什么事?”

宁大乙一愣,瞬间激动起来:“我的姑奶奶!你也太神了,这样你都能看出来我有事求你?”

谢琬站起来:“不说就算了。”

宁大乙连忙紧走几步拦住她,愁眉苦脸说道,“是这样的,我在京师看中了个酒楼,想盘下来,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借钱?”谢琬眯起眼。

宁大乙的脸顿时红得像猪血。“自打上回我得罪了你之后,我们家老爷子每个月就给我二十两银子,还交代我母亲和我大哥他们,不许给我银子在外头乱来。

“我没有银子,不得办法赚钱嘛,去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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