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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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妆- 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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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种事?”谢荣闻言也顿时凝重了脸色,“可是我们的人分明见到有囚犯被送进了军营,就算那不是殷昱,也会是别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没有这回事?”一时之间,他还真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如果殷昱没去西北,那他去哪儿了?

“难道就不能是皇上下了密旨给齐元帅,随便捏个理由让他帮着遮瞒!”

季振元脱口道。他牙关咬得死紧,呈现着从未有过的气急败坏。

这件事他满以为赢定了,从头至尾几乎找不出破绽,若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起去跟尹沪确认一下,他至今也不会怀疑起这里头有什么阴谋!他甚至也开始相信皇帝已经老眼昏花,糊涂到连自己的孙子也保不住了,没想到在不动声色之间,他竟然把他们狠狠涮了一把!

“速去派人寻找殷昱下落!我这里去找七先生!”

他丢这句话,转头就出了门。

这次不是乘轿,而是乘着马车,兜兜转转绕过了几条街,马车在一处不起眼的宅子前停下。车夫看了看左右,往黑漆大门上叩了几叩,那里头就也传出几声轻叩来,然后车夫也不等开门,便又转身上了车头,驾着马车往左侧小胡同口驶去。

小胡同这边有扇门已经虚掩着,门槛也卸了,车夫驾着马车直接入内,那大门就在后头掩上。

院子里飘着股浓郁的花香,满院的玉兰树全都开花了,一个着青色道袍的人背对着门口,半蹲在花树下,与缁衣小童拾地上的落花。庑廊下淡黄的灯光照耀着庭院,也把这认真拾花的二人照得如图画般美妙。

他们像是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一边拾花一边还相互轻声细语着。

季振元在庭中看了会儿,来时急促的心情也不觉被这幕美景所感染,而变得松驰下来。“几日不见,没想到这一院的花竟然就开始败了。”

那青衣人才闻言侧过头来,一双眼亮灼灼地望向这边。

正文、305 先生

这双眼睛很亮,可是除了它们和底下的弧线柔和的双唇,别的竟看不真切,因为他竟然戴了幅面具。

这面具遮去了他大半张脸,可是他的笑容是显而易见的。

“阁老来了。”

声音也极悦耳。

季振元点点头,随着他一同走到了院中石桌畔坐下。

七先生招了招手,便有几个小童上了茶果点心,然后再击了击掌,小童俱都远远地站在了石阶外。这里才请了茶,水榭那头便传来袅袅绕绕的笛音,被晚风吹得时高时低,时缓时急,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季振元来时的焦躁心情,到此时竟不知不觉消去了大半。

啜了口茶,他说道:“西北那边来人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但你知不知道,殷昱竟然没去西北!”说罢,他便把从尹沪那头打听来的事情又与他说了一遍,“皇上不知是何用意,究竟是想保殷昱的命,还是有着别的打算,竟不得而知!如今事情已经过去数月,我们连殷昱上哪儿了都不知道!”

七先生眉目微凝,捧着茶沉默起来。

季振元负手起身,遥听着幽远的笛音,叹道:“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次皇上把事情做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不大像只是为了护住殷昱,他要护殷昱的话有太多的办法,发配充军,看上去是为了使他逃脱刑部按律定罪,可细想想,如此一来岂不是多此一举么?他当时若在大理寺驳了咱们,岂非更直接快捷?”

说罢他转身看着石桌处,一阵风吹过来,几朵花落在桌面上,也落在七先生一头如墨的发丝上。

七先生将花瓣拈在指尖,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殷昱应该是去了寻找郭奉的家人。”

季振元闻言怔住 :“郭奉的家人?”

七先生将花瓣扔下。说道:“殷昱在大理寺公堂上时,曾经就以漕运的案子尚有疑点向皇上谈条件,当时皇上的表现是极震惊的。并且还许诺给谢荣一万两银子了结此案,如果不是证人及时赶到。殷昱的目的几乎就达成了。这说明,皇上对这个案子还是极在乎的。

“另外,殷昱文武双全,可是从案发到他被发配,你可曾看见他动过一根手指头?他不但没曾反抗,而且似乎还十分配合。当我们以为这不过是他良好的教养在制约他必须遵守王法的时候,却都忘记了一点,一个人到了生死关头,教养又算什么?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宁愿入狱,也不曾反抗。更不曾提出什么对自己来说十足有利的证据和辩辞,这像是一个从小就接受着各种教习训练的皇储吗?如果他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当初怎么从那么多人监视底下逃脱出京?又怎么在众多高手随护中完然无恙的回京?”

季振元望着他,脸上竟禁不住露出震惊之色。

“你是说,这次发配。是皇上跟他合唱的一出戏?”

“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解释。”七先生慢慢地将花瓣捻碎洒进泥土,幽幽道:“可惜这次我们终究做了次事后诸葛亮,让他们得逞了!”

季振元拧眉长唔了一声,说道:“如果殷昱去了云南,那么咱们眼下就该立即派人前去阻止!”说完他看了眼七先生,又道:“我早就说过。郭家人一个也不能再留,你瞧瞧,如今果然惹出麻烦来了!”

七先生道:“哪里是我不肯杀?是他们运气太好。”说到这里他瞳孔猛地一收缩,起身道:“现在想来,郭家人之所以运气好,只怕也是早就被殷昱盯上了!”话说到这里他语气里也蓦然多了丝凝重。再不复方才的闲适从容。

尹沪来京之后,尽管皇上交代护国公勿要把殷昱失踪的消息吐露出去,可是这种事又岂能捂得住?不消两日,两边的人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护国公和魏彬他们如今虽然也对皇帝的旨意产生了疑惑,但却更加担心殷昱的安全。毕竟这件事无法向皇帝求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殷昱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奉旨行事,而是真的途中遭到了不测,可又如何是好?

所以这几日比起原先不知情的时候来,竟是越发地坐立不安。

谢琬这里也不大好受,因为秦方已有二十多天没有消息来,而廖卓发给骆骞的消息竟然也没有回音,如今跟殷昱那边的所有联系似乎等于已经中断,而京师又出了这样的事,她这几日虽然没出门,却也感觉到有股异样的暗涌悄然袭来。

余氏见她成日里似心神不定,虽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也知道肯定与那日杨氏到来说的那话有关,于是就劝慰道:“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失踪呢?就是失踪了,以姑爷那么好的本事,也定不会有事的。”其实她并不知道殷昱身手如何,只觉得平日里看上去他不是那种轻易会受人钳制的人,所以有此一说。

但是谢琬面上领了这份好意,却始终安不下心来。

她不怕季振元他们派人去阻止,怕的是他们根本没收到她的消息,遭了他们的暗算。再加之那边长久的没有消息传来,她也不知道殷昱究竟是不是平安着?

余氏不再逼她,只让胡沁来给她诊脉。

她如今已经七个多月,这个时候稍有不慎都能导致早产,这些日子夏宁二位嬷嬷也做好了一切准备,不时地给她察看肚围,看看胎动,就怕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谢琬虽没生过孩子,自己却是有分寸的,再怎么也不能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开玩笑,于是胡沁交代她什么她就照着做什么,不敢有半丝马虎。

“孩子状况很好,就是大人脉象不大平稳,得多休息。”

谢琬只好暂且把这层担心撂下,安心养胎。

谢荣这一向也忙着给殷昱这事补漏,因为形势被动,事情似乎也进行得并不大顺利,因而呆家的时间愈来愈少。

但是外头的局势全然影响不到内宅,对于绝大部分女人来说,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就是天埸了也有他们顶着,至少采薇就是这么想的,她只管谢荣心情好不好,她能不能让他开心起来,但是因着他时常不在,她还是变得无聊了些。

也许人都是惯出来的,从前谢荣没跟她通房的时候,日子也是这样过,并不觉得无聊枯闷,可是自打有了这回事,那埋藏在心里的情潮便如开了闸的洪水,一下子涌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现如今要她再像从前那样安安份份地等他回来,竟是做不到。

“姨娘,吃果子。”

丫鬟喜玉端了盘黄杏过来,放到她手边。

她顺手拿了个咬了口,还没等咽下去,忽然一股酸水打肚里冒出来,她连忙走到痰盂旁,吐起来。

喜玉吓了一大跳。如今太太不管家,采薇就是府里的如夫人,谢荣又对她无微不至,这才吃了口杏儿就吐起来,这责任谁担得起?“姨娘怎么了?”她连忙走过去,慌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我没事,就是突然想吐。”采薇吐完后捂着胸口,看着喜玉道。

喜玉也是个不经事的,听说后连忙道:“姨娘快躺着,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来瞧瞧。”

采薇也怕有什么毛病,便就点点头,让她去了。

大夫很快过来,给她诊了脉,竟然麻溜儿地起身向她道起喜来!

“恭喜姨娘,您有喜了!”

采薇如同石化,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也不知道是惊是喜,原本妓女出身的她是不会有孕的,可是她跟随谢荣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因而避子汤也没曾来得及喝过,她自己倒是也忘了这层!她如今有了身孕,竟然有了他的孩子!她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发现自己到底还是欢喜的,她怀上了他的子嗣,这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采薇连忙下地,印了印眼眶,让喜玉打赏!

喜玉也高兴得不行,采薇有了谢荣的孩子,地位就更稳了,对她当然也有好处。

谢荣回来的时候都近子夜了,进院时抬头一看采薇院里还亮着灯,便就抬步走了进去。

采薇正噙着笑在看什么东西,见他进来,连忙放下起身,冲他福了福。

“什么事这么高兴?”

谢荣走进门,坐在躺椅上,两腿惯性地抬起来架在锦杌上。

平时这个时候,采薇一定会走过去坐下来,抬起他的双腿架在自己膝上,替他细细的按摩。他也最喜欢她这样的侍候,可是今天,当她知道肚子里已经有了她和他的孩子,而大夫又叮嘱不能操劳,于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过去。

谢荣闭上眼,眉头皱起来,以右手拇指和食指按揉着鼻梁。

喜玉端着茶走进来,笑道:“老爷,姨娘如今可不能如从前那般侍候了,今儿大夫来看过,姨娘肚里有小公子了!”

谢荣听见这句话,立时顿了顿,而后睁开眼来,目光犀利地盯向采薇的腹部。

采薇的手掌正下意识地贴在小腹上,看着他的目光,也不由一顿。

正文、306 心惊

采薇有了身孕的消息也传到了殷府,散步中的谢琬闻言脚步顿了顿。

采薇当初既是个雏儿,那么也有可能还未曾作过别的措施,是有能力怀上身孕的,对于这件事本身,她更关心的是谢荣的态度。

钱壮道:“谢荣好像没有别的什么特别,据说听到消息的当场他有些惊愕,但是没过两天却又正常了。也传大夫定期给采薇诊脉。对此反应大的倒是谢芸夫妇,谢芸曾经过去找过谢荣,不知道父子俩说了什么,只知道谢芸出来的时候神情很郁闷。”

谢芸夫妇不待见采薇怀上孩子是正常的,毕竟如果采薇生下个庶子来,又多了个人分家产,虽说庶子没有什么竞争力,可是按照如今谢荣对待采薇的态度,将来也不会苛薄他们到哪里去的。而谢荣还年轻,如果仕途顺利,这庶子成年后他只怕还没曾致仕,怎么说都不是个好事。

现在就看谢荣是否真心想留下这孩子,如果他不想留,那什么事儿也没有,如果他想留,那谢家后宅又有得闹腾了。

谢琬这个时候,还真好奇谢荣最终会怎么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怎么样,谢荣肯定都不会太露痕迹的。

当庭院四处传来蝉鸣的时候,暑热也日渐来了,季振元的心情也在随着天气逐日的焦躁。

七先生派往南下的武士一去十来天,至今没有传回消息,这使他隐隐地升起丝不祥之感。

洱海那边一直也有武士们潜伏着,等待适当的时机好把郭家人做掉,可是一直也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而最近几个月因为殷昱的事大家被引开了注意力,也没曾关注这件事,如今突然想起来与之联络,竟然已经联络不上!

于是七先生立马又派了人下去,如今也是一去无影踪。这怎能不让人焦灼?

这批武士被训练了十余年,早就具备一流的杀手质素,先后两批人,不可能没一个收不到消息。除非全部遭遇了不测!可是能够让他们遭遇不测的人,除了早有布署的殷昱,还会有谁呢?

季振元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忍不住手足发寒。

“阁老,七先生那边传消息来了!”

左碧之碎步进来禀道。

季振元闻声从窗前转过身来,左碧之从怀里掏出个火漆封好的小小竹筒给他。他连忙拿了案上剪刀挑开,从里头抽出张小纸条来。

然而扫了两遍,他目光顿见灰黯起来!

“这信上说什么?”左碧之不由问道。

他将纸条递了给他,默然在圈椅上坐下来。

“郭奉家人已然失踪?这——”左碧之抬头看着他,顿时讷然。

季振元皱紧眉。握拳往桌面砸了一拳。

眼下已经毫无疑问了,郭奉家人失踪,必然是已经被殷昱掳走!没想到在谢棋这案子胜利之后,他们就是稍稍放松了下打了个盹儿,便让皇帝和殷昱钻了空子。于无形之中使下这瞒天过海之计,直接揭了他们的老底!

难怪这接连几次请封殷曜为太孙皇帝都左遮右挡,原来并不是因为郑家人那点破落事儿扯了后腿,而是他在等待殷昱回京!

皇帝既然布下了这么张大网,那么绝对是没打算善罢甘休了,郭奉之死的秘密尽在郭家人手上,只要证实郭奉之死确实是替罪。那他也一定会顺藤摸瓜查到他们的头上!替罪之事事小,事大的是为何要替罪?这漕运上数年来昧下的钱去了哪里?又用在了何处?

拔出萝卜带出泥,他虽然是首辅阁臣,可是这么大的案子也不是他能够扛得起来的!入仕这么多年,他还没从来过如此心慌胆寒的感觉,从答应七先生之日起。他就知道这事情有可能会被人盯上,也有可能会让皇上起疑,可是他没想到的是皇帝的决心。

这样连护国公和魏彬他们一并瞒住而让殷昱假发醒之名前去查案的决心,不能不令他心惊!

“阁老,趁着殷昱尚未回京。得赶快想个主意破了这件事!”

左碧之默了片刻,忽然道。

季振元抬起头,是啊,殷昱尚未回京,那他们就还是有机会,只要在他进京之前把他杀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想到这里,他紊乱的心绪立时又镇定下来,稳了稳心神,他说道:“速去传微平过来说话!”

谢荣刚下了朝,下面人送消息来的时候他正在采薇房里看大夫替她诊脉。

“胎象很稳,大人大可放心。”大夫收他医箱,含笑冲他颌首。

谢荣点点头,吩咐人送他出去。

采薇掩不住心中的欣喜,抚着腹部道:“没想到不知不觉就快三个月了,我真是粗心。”

谢荣扬唇看着她,柔声道:“好好养着,头胎很重要。”说完站起来:“我出去趟,不必等我吃饭。”

采薇点点头,眼角眉梢全是幸福。

谢荣出门到了季府,季振元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

他先把七先生的信给他看过,然后道:“趁着大祸尚未酿成,我们必须早做行动阻止!”

谢荣拿着那纸条仔细看过,也是即刻陷入了深思。

云南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过来,他是知道的,但却没想到殷昱他们果然已经得了手。皇帝和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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