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折莲 作者:雨泠檐(晋江12-08-09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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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折莲 作者:雨泠檐(晋江12-08-09完结)-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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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今日却有些不同。
  
  不同并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在她痛苦倒在地上迷蒙地张开眼之后,发现窗口那一抹跳动的红影。
  
  镜眠以为自己花了眼,可是再仔细看看,确实是一团小小的火红。不知何处飞来的一只红雀落在她的窗口,正“啾啾”鸣叫着,轻快地在窗沿上跳来跳去。
  
  镜眠着魔般地望着那只红雀,身体不受控地一挣,疼痛从腕上传来。她低头看了看,目光忽然停留在脚下一枚石子上。
  
  脚上也拴着铁环,她便一点一点地将那枚石子踢到手能触到的地方,紧握到汗涔涔的手心里。
  
  那红雀还是不愿离去一般,欢快地在窗口鸣叫,镜眠盯着它,突然迅速地将手中的石子掷出,直没入红雀的身体!那红雀哀鸣了一声,便向着窗下坠去。
  
  镜眠长长出了一口气,像是暖流涌入四肢百骸,竟真的觉得舒服了很多。只是没过多久杀欲便再度袭来,甚至比之前来的更为疯狂!
  
  镜眠几乎喊哑了嗓子,一边哭一边垂死挣扎着。
  
  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昏天黑地的了,她想着,却听得门口传来一声钥匙插入锁孔的响动,是九苏来送饭了。
  
  她且先忍了一下,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狂免得吓坏他。却只听见他走进来,迟迟没有食盒放下的声音,也迟迟不离去。
  
  她睁了眼:“九苏?”
  
  少年的身量已经比她高了不止一点,依旧清秀的脸上此时却挂了泪痕。九苏怔怔望着她,悲伤的眼中却带着莫名的坚定:“镜眠,你杀了我吧。”
  
  镜眠在那一瞬间几乎忍不住喷薄而出的杀意,强迫自己别开脸:“我现在还不想杀人,你快走,不要等我发作起来。”却也觉得自己这杀气满脸的样子无甚说服力,便又加了一句:“再说我就是想杀你,也杀不了,没看我现在全身都被铁环束着么。”
  
  手背上覆上了一片温热,掌心却触到了一片冰凉。竟是九苏将一柄寒光闪耀的长剑放到了她手中,镜眠这才注意到他这次来并没有拿食盒,而是只带了这一柄长剑。
  
  “镜眠,我不要看你再那样难受了。刚刚把我养的鸟儿给你送来,却没想到杀了它,也不能让你轻松些,反倒这么难过……”镜眠一愣,那红雀是九苏养的?
  
  有一点印象,九苏向来喜爱这些小动物,很善良的少年……恍然间对上他挂满泪痕的面容:“镜眠,我不懂你的那些武功什么的,我只想为你好,你若是能不再那么难受,就杀了我吧……”
  
  九苏向前了一步,环住她的肩将她拥入怀中。
  
  一瞬间镜眠只觉得杀意绝了堤一般涌出,哑着嗓子急着喊:“不,九苏你快走,快走!”手却是不受控制地握紧了那柄长剑,提起来就要刺下。
  
  却忽听“铛”一声,镜眠虎口一麻,长剑脱手飞出。九苏身子一僵,颤抖着放开了她。
  
  “九苏,你是第几次忘了我的话了?”
  
  是浮雪,被站在身前的九苏挡了视线,她并不能看到师父的表情,只是那语气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九苏面色惨然,屈膝跪下:“这次是九苏心甘情愿,无话可说,请公子降罚。”
  
  “你想为了她好么,你知不知道让她杀了一只鸟儿她就会再多难受好几个月?”浮雪走进来,将地上的九苏提起,冷笑道:“你大可不必急着要她现在杀了你,早晚有那么一天,会如你所愿。”
  
  九苏没有再说话,浮雪将他扔到门口:“出去。”
  
  门被关上了,镜眠强忍着杀欲,紧盯着视线中那蓝□长衫下露出的鞋沿。然后便觉得下巴被人勾着抬起,映入眼帘的便是师父没有一丝波澜的脸。
  
  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表情,但是镜眠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生气了。
  
  “师父!”镜眠还算机灵,不等浮雪说话便先开了口:“我不是故意要杀那只红雀的,实在是当时忍不住了。师父你也练过这武功,你知道这种感觉多难受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你不要罚九苏……”
  
  浮雪静静望着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片刻,待镜眠安静下来了,他突然眼眸闪了闪,握着她的下巴低下头去。
  
  镜眠虽然对外面的事知道的不多,却还是明白唇与唇贴上是什么意思。望着浮雪近在咫尺的脸她忍不住轻叫了一声向后缩去,浮雪动作滞了一滞,随即摇了摇头,松开手站起来。
  
  “师父……”她以为他又生气了,畏惧地唤了一声。浮雪背对着她摆了摆手,仅仅是嘱咐了她练好七折莲的心法,便走了出去。
  
  第二日九苏来给她送饭的时候她才知道,他回去之后并没有被浮雪罚。
  
  




☆、03 孤独

  
  有时候镜眠会觉得,其实师父也并不是那样冷漠的一个人。
  
  正如她终于突破了“杀欲”这一折的那天,浮雪竟亲自为她卸下了手脚上束着的铁环,抱着精疲力竭的她回房。耐心并且专注地将她腕上的淤青都涂上了一层凉凉的药膏。
  
  “镜眠,你如今已练至七折莲的第六折‘孤独’,明日为师便要送你至太阴山上去,从此都要远离人群。”
  
  镜眠一边疼得呲牙,一边道:“我现在离人群还不够远么?”
  
  “你需要更孤独的环境,就连我和九苏,都不能接触。”浮雪将药盒盖上,放到床头:“这药你带着,太阴山上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一日三餐九苏会给你送过去,有什么需要就和他说,不过多余的话就不要讲给他了,他也不会回答你的。”
  
  镜眠蓦地一颤:“师父要毒哑他?”
  
  “现在还没有打算。不过若是你总试着让他开口的话,我也可以这么做。”
  
  “不不,我不会的!”镜眠慌忙摇头,不就是不说话?这也没什么难的,反正她本来也不是个话痨。
  
  浮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神深得有些叫她看不懂。又随便嘱咐了几句什么就叫她睡了,镜眠已经连着几个月被铁环锁着没有沾床了,此时也是困顿不堪,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隐隐感觉到这一整夜浮雪都没有走,一直守在她床边。但是清晨醒来时,屋中已经没有人。
  
  晨曦的光线透过门缝洒进来,笼罩一室。门扇被人拍的叮哐响,九苏如往常一样来喊她起床,虽然浮雪没有吩咐在镜眠上山之前不许与人谈话,但是今日九苏的话也异常少。
  
  他们所住的小院就在太阴山脚下,浮雪要送她上山的时候镜眠看到九苏就孤零零地站在门前,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却不说一个字。镜眠不由得有些不忍,对浮雪道:“师父,叫九苏和我们一起上山么?他以后要来送饭,也好找得到路。”
  
  虽然是个理由为了让九苏和他们一起,但也是实话。
  
  浮雪却拒绝了,直接带了镜眠上山,离开的时候镜眠只觉得身后九苏的目光一直追过来。
  
  原以为是要给她在山腰找个山洞之类的地方住下,却没想浮雪一直领着她到了山顶。悬崖的边上是一间小小的木屋,虽然在山风中立得坚实,却是早已有了风霜吹磨的痕迹,竟像是已建在这里多年了。
  
  “镜眠,你以后便在这里,直到突破第六折。其间不准和人交谈,也不准下山,明白么?”
  
  镜眠点点头,浮雪将长剑交给她,深深望了她一眼便走了。
  
  山崖上的风很大,吹得一旁树木的虬枝都吱嘎作响,却不知这房子是怎样坚固才能立在这里不倒的。房前一片葱翠,草木掩映间还有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
  
  景致倒好,她四周看看,还爬到石上去向远处望了望。只见雾气笼罩的山峦连绵地起伏,而悬崖之下却是漆黑不见底的深渊。
  
  再走进木屋里,屋中摆着简单的几样家具,外形都简陋到不能再简陋。几个坐墩居然是木桩子削来的,形状不一,镜眠颇为好奇地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这地方蛮好的嘛。
  
  说不定以后过的也不会比在小院里差。没有人督着她练剑练心法,偷懒也不怕被师父骂……
  
  不过没过多久,她就打消了这个过于乐观的情绪。
  
  没有人……
  
  没人和她说话,没人和她玩闹,甚至连一只麻雀松鼠什么的都没有。无精打采地到外面练了几套剑法,又盼了好久,总算把送饭的九苏给盼来了。
  
  但是想起之前师父的话,她就是再想说话,也紧抿着嘴忍了。九苏也不理她,送了饭就径直下山去。
  
  镜眠多想问问他小院子里有什么趣事,还想问他他是怎么找到这木屋来的,但是却一句话都不能说。这感觉一次两次的还能忍受,但是日积月累得多了,竟比种种生理上的苦楚更为叫人难过。
  
  浮雪曾说这一折不难受的,而今看来,却远比之前煎熬得多。
  
  只是孤独,日复一日,仿佛没有尽头的孤独。内心巨大的空虚仿佛无边的深渊要将她吞噬。
  
  她也不记得这段日子有多长,寒来暑往,她渐渐也能发觉出自己的改变。
  
  七折莲这一套招式加心法是极为全面的,于是其修炼之时对人的要求也是全面的。从一开始身体上的考验与折磨,慢慢过渡到意念上,而在这些煎熬中越是坚持下来的,武功也就越高。
  
  所以镜眠的改变并不是仅限于某个方面的。除了明显到她自己都能感受出来的功夫的提升,还有心理上的变化——她在慢慢地适应孤独。
  
  从一开始的在墙上刻正字盼日子,变得渐渐看淡了时间,就连见到九苏的时候,说话的欲望也不那么强烈了。
  
  就不知这么过了多久,这日突然来了一点新鲜事。
  
  九苏来送饭,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放下食盒就走,而是从衣襟里掏出一枚细长的锦盒放在她桌上,看了看她才离开。
  
  镜眠虽然被孤独折磨得惯了,年轻人的性子却是还在的,不由得好奇将锦盒打开来,里面是枚玉坠,做得很精巧,温润的白玉刻成一枚竹子哨的形状。
  
  她反过来倒过去地看着,很是爱不释手,然后在锦盒的底部发现了一张折成细条的纸,上面是九苏熟悉的字迹。
  
  “镜眠,生辰快乐。”
  
  窗外的树叶已经染了泛黄发脆的边缘,瑟瑟地在风里抖动着将要落下来,夕阳斜照下一地漠漠的的萧索。连她自己都忘了已经是初秋,是她的生辰了。
  
  笑着将玉坠挂到脖子上,嗯,明日九苏来送饭的时候要和他说声谢谢。只说谢谢,其他的什么也不说,他应该是不会回答的,师父也不会发现。
  
  却没想到还没等到明天就再见到了他。
  
  九苏是入夜时分锁着眉出现在她门前的,镜眠吃了一惊,刚想开口就立刻捂住了嘴,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惊讶地望着九苏,他似乎略带沉重地缓步踏进了房门,身后还跟着一人,长衫曵地,竟是多日未见的浮雪。
  
  “你倒是听话。”浮雪望着她捂着嘴的手,神色里有些嘲弄,又有些赞许地点了点头:“倒不是让你一个字不许说,今晚你可以开口。”
  
  镜眠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师父,你们怎么来了,山下有事情?”
  
  浮雪并不答她的话:“镜眠,可知你在山上待了多久了?”
  
  镜眠摇头,她早就不刻正字了,自然是无法知道自己已在这里多久。
  
  “九苏,那么你可知道?”
  
  九苏亦摇头,脸色有些不好看。
  
  “原来你们都不知道,我却恰好还记得,是三百零八天。”浮雪顿了顿,语气一转:“而我不记得今日还是镜眠的生辰,九苏你,却记得清楚。”
  
  九苏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面色惨然。浮雪淡淡瞥了他一眼,将他推到镜眠面前。
  
  “日子也差不多了,镜眠,你只差一步就能突破这一折。”
  
  镜眠猛然一颤,惊惧地望着师父俊美的面容,他漂亮的薄唇缓缓开合:“镜眠,杀了他。”
  
  九苏像是痛苦,已经闭上了眼睛。镜眠一边用力摇头一边向后退缩:“不,我不杀。这武功我不练了,我不杀他!”
  
  “因为他是你最熟悉的人之一,所以杀了他,你就能迅速突破孤独这一折。武功不是你说练就练,说停就停的。而且你何不问问九苏,他是如何想的?”
  
  九苏依旧闭着眼,平静道:“镜眠,这是九苏的任务。公子这么多年尽心培养你,你切莫半途而废。你在石屋中,不是也差一点动手杀了我?对我而言早死晚死还不是一样,拿出你那时的勇气来杀了九苏吧,九苏心甘情愿,只要能助你武功飞升,便是我的价值。”
  
  他面无表情地说说出这几句话,熟练得像是事先演练过多少回,只是依旧掩饰不住嘴唇的颤抖。
  
  “不,九苏你不是自愿的!”他是那么乐观而且善良的人,常常嘴角挂着笑容,喜好收养些无家可归却极富有灵性的小动物,怎么会有一天失去对生活的希望,让别人来杀了他?
  
  “我是自愿的。”九苏又重复了一遍。
  
  “不,你不是!你……”镜眠觉得自己要疯了,努力缩向墙角让自己离着九苏越远越好,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亲手结束了他的性命。
  
  浮雪面上有几分不耐烦,挥手打断她:“罢了,我将他锁在崖上。你若想通了便去给他个痛快,你若一直不愿杀他那就任他自己受折磨饿死,那样对你功夫长进也无益。你且自己决定。”
  
  浮雪走了,只留下九苏被锁在木屋旁边的那块巨石上。
  
  “九苏,刚才的那些话是你编出来的,你不想死,对不对?”
  
  镜眠站在他面前,夜晚的山风吹着衣角瑟瑟地抖动。
  
  她裹着一件披风都觉得冷,九苏没有武功,只穿着一件单衣背贴着巨石,脸色很白,近乎透明。
  
  “我是自愿的。”又是这般重复了一遍,九苏还是闭着眼:“镜眠,如果没有事情便少来与九苏说话的好,对你武功无益,还是快些杀了我。”
  
  




☆、04 出师

  
  最后镜眠还是没能坚持下去。
  
  不记得是几天以后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早秋瑟瑟的风里,她终于哭着把长剑刺入了奄奄一息的九苏的胸口。然后近乎惊惶地发现,九苏干涸的嘴唇甚至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
  
  她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在那个黑漆漆的梦境里,秋风冷如刀割。
  
  那个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少年弯着嘴角,温柔地对她说话。
  
  “镜眠,不要哭……你即使不杀我,我也……撑不下去了。好好学武,不要恨公子,他……对你的期望很高。”
  
  暴雨倾盆而下,剑刃没在九苏身体里,雨水冲刷了所有的血腥。她这个时候甚至希望他狠狠对她发火,而不是永远这样平和地一遍遍重复着那句“我是自愿的”。
  
  镜眠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所有的孤独在心中累计瞬间达到了一个顶点,随即就感觉体内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巨大的力量横冲直撞。眼前随着闪电的打下花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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