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继焰照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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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继焰照流年-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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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通天宫的少主。”握着刘念手的手微微一紧,靳重焰强忍住翻涌的醋意,“你宁可搬出袭明,也不愿意求助于我吗?”

    刘念眼神闪烁。

    这样的刘念让靳重焰既心痛又陌生。以前的刘念就算赔小心,眼神也是坦荡荡的,从不像现在这样,说三句话便回避自己。他说:“阿念,我当初讲的话,你可不可以不要放在心上?”

    多少次,他想起自己说的话,心痛难当。说的人尚且如此,听的人又当如何?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初入通天宫,环顾陌生,自己背负着父母的荣耀,步步为营,生怕走错了一步,给父母脸上抹黑。白日里强撑着面子,到夜深人静,心里的恐惧和委屈就袭上心头,恨不得刘念像以前一样坐在身边抱着自己安慰自己。这个想法他明里暗里提了好几次,封辨达始终以刘念天赋和修为太低拒绝了。那时起,他明白了什么叫恨铁不成钢。于是每次见面,他都催促刘念好好修炼,结果都是失望。他看得出来,刘念也很急,却急着向他要东西,说是炼器,可是他又炼出了什么呢?

    心怀不满,耳根子就软了,别人说刘念想要捞一笔走,就算不信,心里也膈应着,忍不住将刘念的种种行为反反复复地计较,最后成了疑人偷斧里的蠢蛋,一边惶恐,一边猜忌,脾气越来越坏,明明想要把刘念留在身边,做出来的事却截然相反。

    到了后来,他已经察觉到自己与刘念扭曲的关系,想要彼此冷静一段时间,希望借此能改变双方的态度。或者刘念按照自己期望的方向走,或者自己放下对刘念的执着。

    他设想得太理所当然,结果却是他为自己的猜忌付出了难以承受的惨痛代价。

    本以为刘念还在,自己还在,总可以弥补,可是此时此刻,坐在喜堂前,握着他的手,曾以为坚定的信念却开始动摇。人已经这么近了,依旧看不到对方的心,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其实已经失去他了?

    靳重焰的手越来越用力,刘念被捏得痛,忍不住动了动。

    靳重焰回神,松了松力道,却将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拇指轻轻地摩挲:“阿念,能不能告诉我一个方法,让我们回到从前。无论什么方法,只要你说,我都能做到。”

    刘念道:“为什么要回到从前呢?人应该往前看。”

    靳重焰道:“往前看能看到我想看的风景吗?”

    刘念道:“总会有你喜欢的风景。”

    靳重焰转过头去,认真地看着他:“会吗?”

    刘念道:“修道的人寿元绵长,总能等到的。”

    靳重焰郑重地说:“我会等。”他说得对,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他可以慢慢地等下去,等到他重新打开心扉。

    刘念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可是看着靳重焰期待的神色,解释的话却说不出来。

    两人坐到天色由白转黑,紧闭的大门终于有了动静。先是打开一条缝隙,然后探进一颗脑袋来。刘念认得他是邹府的门房,冲他招了招手。

    门房一路小跑过来。

    刘念问道:“洪姑娘还好吗?”

    门房道:“好,都好。老爷和大小姐、洪姑爷在鸣翠楼设宴,请两位务必赏脸。”靳重焰鸠占鹊巢,邹直只好去外面请客。

    青国邹家这样的修真世家,随便数数都有上百个,靳重焰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他知道刘念与洪姑娘交情匪浅,不说刘念与洪睡莲成亲的理由是什么,两人都差点有了名分,这让靳重焰很是介怀。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他在湖底待得时间再长一点,晚来一步,是不是面对的就是刘念夫妇。

    这个念头光是想想就让他一阵后怕。他希望刘念从头发到脚趾都是他的,更不要说刘夫人这个名分。其他人哪怕是想想,靳重焰就浑身难受。

    可是,再难受也不能让刘念难受。他用眼神询问刘念的意见。

    刘念是想去的。他不知道靳重焰与邹家达成了什么协议,有木有使用威胁强迫,洪姑娘她们有没有受委屈。哪怕他心里觉得靳重焰千好万好,也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去看看吧。”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靳重焰的表情。

    靳重焰再不乐意,看着这样的刘念,也不得不挤出笑容来。他本想拉着刘念走,刘念却想换身衣服。

    靳重焰立刻变脸:“你不想别人知道我们成亲了?”

    刘念道:“也不必这么招摇。”

    靳重焰道:“如今天与你成亲的人是洪睡莲呢?”

    刘念看了他一眼,道:“那就不必出去了。”

    靳重焰语塞。的确,如果今天的新娘是洪睡莲,喜宴必定摆在邹府,自然就不用穿着喜服抛头露面。

    最后还是靳重焰妥协,两人换了身衣裳赴宴。

    鸣翠楼是广元城有名的文人雅士聚集之地,一进门,闻到的不是菜香,而是墨香。四姨亲自等在楼梯口,看到刘念与靳重焰相安无事地进来,心里悄悄地舒了口气,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寒暄了几句,见靳重焰兴致不高,便道:“大姐二哥在楼上等着喝二位的喜酒。”

    靳重焰脸色果然好看了。

    四姨暗暗松了口气。男人与男人成亲的确惊世骇俗,可由靳重焰这等惊世骇俗的人物来做,也就稀松平常了。

    四姨带两人去三楼雅间入座。洪将军、洪夫人、邹直、洪睡莲、三姨坐了一桌,看到两人入内,神色各异。邹直起身招呼,殷勤周到,洪夫人言辞含蓄,应对得体,洪将军面无表情,冷眼旁观,洪睡莲神色焦躁,欲言又止。

    三姨的表情是最复杂的一个,这么多年,靳重焰是唯一一个入眼的人,偏偏喜欢男人,对她是个不小的冲击。但对刘念这个晚辈,她又很有好感。说来也奇怪,靳重焰看上去明明比刘念还小一点儿,却完全不会让她认作晚辈,光是周身的气势就叫人不敢小觑。

    刘念入座,冲洪睡莲瞄了好几眼,瞄得靳重焰脸快黑成炭了,才稍稍收敛。

    这顿饭是邹直做主请的,主要是试探靳重焰的态度。虽然靳重焰是通天宫的少主,论身份,比国师还金贵些,但这里是青国,银月宫的地盘,通天宫气势再盛,在青国境内也要矮三分。因此,国师不明不白地离开,靳重焰强征邹府后,他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靳重焰是把人彻底得罪了赶跑了,还是与国师达成了什么协议。若是前者,自己必须拿出个态度来,以免被银月宫误会与通天宫暗通款曲,受到牵连。若是后者,也要探探是什么协议,对自己是否有好处。

    他一门心思放在银月宫与通天宫两宫争霸上,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这上面引,奈何靳重焰对此毫无兴趣,一个话茬也不接,任他一个人在那里唱独角戏,气氛相当尴尬,还是四姨看不过去,帮着铺了几次台阶。

    这顿饭吃下来,也就是吃了一顿饭。

    靳重焰等刘念一放筷子,立刻起身离席。

    刘念还想与洪睡莲说上几句,眼睛一直盯着她不肯离开。

    “你,出来。”靳重焰朝洪睡莲一指。

    其他人立刻看过来。

    洪夫人甚至忍不住站起来,按住了洪睡莲的肩膀。

    靳重焰对刘念说:“我们一会儿启程……回家,你与她道个别吧。”

    家?

    刘念想到通天宫,心中一紧,生出几分抗拒,可靳重焰是通天宫少主,两人成亲后回通天宫是理所应当。这一点在他答应靳重焰的那一刻起就定下了。

    纵然不愿,也不能反悔。

    他强忍住心中的恐慌,与洪睡莲一道去了隔壁雅间。明知以靳重焰的修为,想要偷听两人谈话轻而易举,但为了尊重洪睡莲,还是关上了房门。

    门外,靳重焰的脸又臭了几分。

第41章 疑无路,喜临门(十)() 
与刘念独处之前,洪睡莲是有很多话想说的,可是真正到了说的时候,那么多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尽管说服自己与刘念成亲是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等程旭宇归来,可关系的变化还是让她在面对他的时候感到别扭。因此,当四姨和洪夫人跑来告诉她,国师已然离开,自己与刘念的婚事告吹时,她在惊讶之余,不可否认地松了口气。

    “嗯,你和他……”她斟酌用词。

    刘念道:“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洪睡莲道:“那你们……”

    刘念道:“我愿意的。”

    他这样说并没有让洪睡莲放心,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为了我吗?”

    刘念摇摇头,想拍拍她的肩膀,终是因为外面有人虎视眈眈,对面之人男女有别而作罢:“我与他的事,与旁人不相干的。我只担心国师离开未必甘心,日后又使什么花招。”

    洪睡莲道:“我娘与四姨商量过了,把我送去药谷。有药谷谷主在,无论是国师还是生产,都不必担心了。”

    刘念深以为然。

    “成亲的事……”洪睡莲愧疚地说,“是我对不住你。”

    刘念道:“我说过与你无关,他本就是冲我来的。”

    洪睡莲道:“你为了我答应成亲,我却在成亲的时候竟你推向了别人,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我对不住你。我……唉,你真的是自己愿意的吗?若是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只管告诉我。”若是自愿,那人又何必使计李代桃僵?知道计划后,她就一直想告诉刘念,可惜邹府里里外外都被看得死死的,苍蝇都飞不出去。

    刘念道:“我是不是很像烂好人?”

    洪睡莲一怔。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帮的。”与靳重焰一道走南闯北,见过好人坏人富人穷人不知凡几,可怜可惜的不知凡几,他又救过几个呢。当初帮洪睡莲逃脱国师魔爪是一时冲动,后来与程旭宇等人熟悉了,脾性相投,才真心相交,才有了这次假成亲。只是没有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路见不平,我力所能及,会拔刀相助。但真正让我倾力相助的,只有朋友。”

    洪睡莲湿润了眼眶,身体晃了晃,刘念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想要扶住她,她已经抱住他,呜呜地哭起来。

    “程兄一定会平安归来。”他轻言安慰。

    房间的门板被无声地卸了下来,靳重焰抓着门板,阴沉沉地看着相拥的两个人。

    洪睡莲的脸正对着门的方向,率先察觉不对劲,从刘念怀中退出来。

    刘念回头。

    明知两人没有暧昧,靳重焰仍是被眼前的画面刺痛了眼睛,尤其是想到他们差点就结为夫妇,一起拜天地,一起入洞房。他将门板丢在地上,大步入门,丝毫没有擅闯的愧疚,大咧咧地抓住刘念的手腕,盯着洪睡莲:“谈完了吗?”

    刘念看洪睡莲,洪睡莲也看着刘念。

    “……”靳重焰强忍着将刘念的头掰过来,把洪睡莲一脚踹出去的冲动,柔声道,“我们该上路了。”

    尽管对前路有诸多担忧,但刘念不想在洪睡莲面前表现出来。他说:“等你到了药谷,记得传信保平安。”

    洪睡莲道:“传信给不弃谷吗?”

    “传信到通天宫,我会转交。”靳重焰截口道。

    刘念没说话,算是默认。

    洪睡莲直觉两人的关系有古怪,可是刘念不肯说,她自然不好探究。细想起来,就算刘念说了,面对通天宫少宫主,她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他们从楼上下去,洪夫人、邹直等人早在楼下等。

    邹直说:“看天色很快就要暗了,不如先在邹府留宿一晚,明日再走。”

    靳重焰道:“不必。”连理由都懒得说。

    邹直倒不觉得丢人。在一般修真家族眼中,通天宫少宫主的确有摆谱的资格。或者说,一般修真家族能请到通天宫少宫主来家里摆谱这件事本身就是荣耀。

    刘念与洪夫人、三姨四姨一一道别。轮到洪睡莲,他忍不住去看她的肚子。

    洪睡莲道:“等孩子出世,你可愿当他干爹?”

    刘念道:“求之不得。”修士子嗣艰难,大多收了徒弟就当孩子养,他这个干爹虽然是干的,但也是个爹,比师父还好一些。

    恋恋不舍地辞别众人,刘念与等得不耐烦的靳重焰翻身坐上邹直送的两匹良驹出城。

    靳重焰问道:“可要回去收拾东西?”

    刘念想了想道:“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了。”

    靳重焰笑了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缺什么要什么,我们路上再买。”

    刘念摇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缺。”

    靳重焰笑容僵了下,又道:“广元城太小,等到了其他市集我们再看看吧。”

    刘念不置可否。

    靳重焰与他并辔而行,时不时转头看他一眼,然后悄悄地使马朝他靠去,过了会儿,两人的间距又拉开,他就又靠过去,如此几次,刘念的脸红了。

    靳重焰轻笑一声道:“你脸红什么?”

    刘念摇摇头,没说话。

    靳重焰逗他:“是因为我吗?”

    刘念指着前面:“到城门口了。”

    靳重焰知道他有意逃避,虽有不满,但想着两人已然成亲,来日方长,不必计较一时,将心中的烦躁强压了下去,又说:“阿念,今晚我们在野外将就一宿吧。马儿跑不到下一个城镇。”

    刘念疑惑地看着他。马儿跑不到,可是他们两个跑起来比马快啊。

    靳重焰道:“好久没有与你一起赶路了。以前我们没有马,只能靠双腿走。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每天起早贪黑地走七八个时辰,走了三四天,我实在走不动了,就赖在地上说自己脚扭了,让你背我,那是骗你的,你知道吗?”

    刘念想说我知道,但看看靳重焰的脸色,嘴边的话变了:“是吗?”

    靳重焰道:“嗯。后来,我们赶路的时间就少了,休息的时间就多了。”

    刘念道:“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我来说,这是美好的回忆。”他顿了顿,道,“与你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很美好的回忆。”

    刘念道:“去通天宫之前,我想回不弃谷一趟。”

    提到不弃谷,靳重焰的脸色微变。袭明当日的话振聋发聩,字字句句击中他的软肋,若是可以,他希望刘念一辈子都不要再去不弃谷,再见袭明,可是,袭明有一点说得对,刘念炼器的天赋不应该被埋没,而比起自己来,袭明显然更有助于他。

    “我们成亲了,”靳重焰心里翻来覆去地想了会儿,干巴巴地说,“你不要抛下我。”

    刘念有些为难。

    靳重焰道:“我不是舍不下通天宫。”与封辨达决裂的时候,他万念俱灰,认清了什么对他才是最重要的,已经决定放弃通天宫少宫主的身份。是袭明的一番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袭明说得对,他羽翼未丰,还不足以为刘念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天空,他需要通天宫少宫主的身份。经历了刘念死而复生,尝过了悲痛欲绝,生不如死,他心中再无杂念,自己的心意无比明确——刘念第一的位置毋庸置疑,其他的都要排在他之后。在不损及刘念的情况下,他会竭尽所能做好通天宫的少宫主。但是,若有一天,两厢冲突,他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刘念一边。

    他伸手握住刘念的手。

    刘念惊了下,讶异地看着他。

    靳重焰回以微笑。

第42章 债台筑,账目清(一)() 
两人随意找了棵树,在树下窝了一夜,到第二天,依旧是骑马上路。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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