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星拱走进草丛之后,他们便一路跟着,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动手,此时见赵星拱走路已经歪歪扭扭,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他甚至怀疑自己带人来的必要性,若是让人知道他带着好几个人来找一个生病的小屁孩,山寨里的那些犊子肯定又会笑他好一阵了吧。
就在小六子想着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的时候,他旁边的一个小弟用手肘碰了碰他:“六哥”
眼看赵星拱就要走到他们计划好的地方,“战争”一触即发,此时被自己人打扰,就像是和婆娘做那事的时候被人打断,着实有些恼火,他没好气道:“什么事?”
那小弟是小六子的心腹,而小六子是大当家的心腹,所以平时在山寨里还是有些地位的,他皱眉望着前面赵星拱的背影,表情有些纠结,斟酌着字句道:“六、六哥,我好像见过他。”
“嗯?”
“他、他好像是前些天一脚把二当家踹瘸的那个小孩”
“嗯?!”
那一天小六子要镇守山寨,没有去,但是这个小弟却是去了的,也受了轻伤,起初看赵星拱的背影,还只是觉得有些熟悉,细细想来,便与那日那个嚣张的小孩子对上了号,“既然你那么喜欢叫别人瘸子,那么你就当一个瘸子”的豪言壮语言犹在耳,那小弟的声音有些颤抖:“就是、就是那个瘸子的徒、徒弟。”
“什么?!”
小六子一下有些蒙,声音有些大了,虽不至于让行在前方的赵星拱听到,但却引起了张晟的注意。
“怎么了?”
小六子马上收起了颜色:“没事,张少爷。”
这个小六子的功夫张晟见过,三招便把他们家的护院打趴下了,很厉害,张晟不疑有他,道:“那小子就要走到那里了,一会儿你们下手重些,但别打死了,事成之后还有赏。”
“得嘞。”
小六子虽然这样回他,可心里却有些打鼓,二当家不以武功见长,但也不是谁都能轻易拿捏的角色,一脚便将他的腿踹折了,这小子定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还有那个瘸子,据说连大当家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事情有些麻烦啊上还是不上,这是一个问题
旁边另一个小弟见他有些犹豫,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道:“六哥,这可是好机会啊。”
“嗯?什么机会?”
“您想啊,大当家和二当家受了那么重的伤,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十分气愤,若是您能将这小子抓回去给他们发落,那以后不就——”
那小弟说到一半便住口不言,意思很明显,若是能在这件事上帮两位当家找回面子,以后定然会受到重用,其他小队长自然没法和他相提并论,就是捞一个当家的来做做也未尝可知。
相比带来的巨大好处而言,此事的风险也显得不值一提,小六子思考片刻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个男孩带回山寨。他的想法也从之前的要我打变成我要打,至于这个孩子落到二当家手里会变成什么凄惨模样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若不是行事心狠手辣,他也不可能在青狼帮当上小队长。
“快要到了,他快要踩到陷阱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行几人全都回过神来,将他们的目光聚集到赵星拱的身上,只见他晃晃悠悠,步履艰难地向前走着,只需要几步,他便会掉到这几人先前挖好的陷阱中。
第十六章 负剑少年()
若是有人问张晟,什么时候读书最好,他肯定不知道,但你若是问他什么时候打人最好,他肯定会回答你,自然是趁他病要他命。
赵星拱此时就是病着,就在从私塾回家这段路程中,他竟然中了暑。
此时赵星拱正一深一浅地走在草地里,后天放假,他本是想出去帮赵寡妇卖豆腐,但是看目前的身体状况,只要不给母亲添麻烦就好了,话说回来,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到家,还有好远
赵星拱摸着自己的额头,确认自己没有发烧之后才稍稍安心,在这个时代发高烧,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娘亲一定会担心死的,那个瘸子说不定也会来看他
他感觉有些奇怪,经过两个多月的锻炼,他的身体素质相较之前已经有很大提高,为什么还这样容易生病,真是若是母亲去找郎中,又得花不少钱,听说他们家之所以这么穷就是因为母亲把所有的钱都用来给他看病了,这些无良的郎中,就是这样给别人医治的吗,若不是他穿越过来,母亲还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
赵星拱头痛欲裂,只能依靠胡思乱想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不真实,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浮。
一个负剑少年从他对面行来。
少年放佛一下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面无表情,赵星拱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眼前产生的幻像。
另一边的草丛里,张晟对这个平白出现的人颇为不满:“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等他掉进陷阱再出手的吗?”
小六子警惕的望着那边,摇头道:“他不是我们的人。”
另一个小弟喊道:“快看,那个少年要踩到陷阱了。”
所谓陷阱,是小六子算准了赵星拱回家的路线,早早在此地挖的一个一人高的陷坑,上面铺了些树枝干草,人一踩到上面便会陷落。其实以小六子的想法,对付一个小孩子根本不用如此费事,不过既然张晟要求,也不得不照做,他们自然不晓得这是因为张晟有在别人头上撒尿的特殊癖好。
草丛中的羊肠小路就那么一条,赵星拱因为生病走得特别慢,那少年则是快一步踩到了陷阱之上。
然后,让小六子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因为那少年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掉下去。
“见鬼了。”小六子咕哝一声,那陷阱是他们下午刚挖的,他还在旁边做了记号。
旁边的小弟也十分奇怪,请示道:“六哥,怎么办。”
那少年大约十三四岁模样,面若冰霜,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寒气,小六子下意识不想惹他,摇摇头道:“再看看,等那个叫赵星拱的小鬼过去再说。”
让小六子几人始料不及的是,赵星拱没有踩到陷阱,因为他刚走几步便晕倒了,正砸在那少年的身上。
少年警惕性颇高,刚才他便感知到了那陷阱的存在,此时见有人影向他扑来,下意识想要拔剑——但是终究没有出手,不只是因为对方是一个小孩——他发现赵星拱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如果你带着老婆出了城,吃着火锅还唱着歌,忽然有一个人向你倒了过来,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若让赵星拱以现代人的目光看,这自然是碰瓷的,不说会把对方如何,最起码也会敬而远之。
但少年的思想明显“落后”了一些,他仍然面无表情,但却伸出一只手来,保证昏迷不醒的赵星拱不会直接倒在地上。
少年蹙眉,明显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半大男孩,然后他便看到从前方草丛里行出一人。
“弟弟,你怎么了,弟弟!”
那人一路小跑到少年跟前,见到昏迷不醒的赵星拱,顿时慌了神,哭着嗓音道:“弟弟,你身患重病,大夫嘱咐不让你出来玩耍,你怎地如此顽皮,若是出了事,我怎么向爹娘交代!你快醒醒啊!”
那人哭了一阵,似是责怪幼弟顽皮不听话,然后向少年鞠了一躬:“这位少侠,谢谢你了,我这就将我弟弟带回家去。”
少年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人,始终未曾开口说话,待那人的手将要碰到赵星拱时才淡淡道:“你不是他哥哥。”
“啊?”
“演技太浮夸。”
“啊?”
那人正是小六子的一名手下,先前他以为自己想出一条妙计,可以不用吹灰之力把赵星拱骗到手,于是自告奋勇出来冒充赵星拱的哥哥,却不知对方如何识破了自己,此时两人面对着面,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就是他的哥哥,你凭什么说我不是。”那人把连一横,准备死缠烂打。
“你设了陷阱,不是来救他,却是来抓他。”
“阿宽,动手!”两人说话间,前面草丛里又出来四人,为首的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可发号施令的人却是另一个。
先前冒充赵星拱哥哥的山贼听见小六子下令,瞬间变了脸,他从腰间掏出匕首,一下子便向少年刺去。
若是普通人,这冷不丁的一下便要扎在身上了,可少年十三四岁便孤身闯江湖,又岂会是等闲之辈,一脚踢在他的腰间,那山贼一下子便飞了出去。
小六子有点蒙,他能在卧虎藏龙的青狼帮爬到小队长的位置,自然是有几分能力的,眼力也是不差,只一招他便知道,若论单打独斗,己方这边没人能敌得过这个负剑少年,碰到硬钉子了。
“这位少侠,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刚才是小人冒犯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计较,把您旁边的那个孩子交给我们吧,我青狼帮呈您的情,日后您在浣溪县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大可以报我青狼帮的名号,若是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想必是大家都不喜欢见到的。”
小六子跟随梁焕成闯荡江湖有些年头,这些话他说得不见得多漂亮,但却句句落在点子上,先道歉,给对方台阶下,再点出他们青狼帮的身份,以及少年得罪他们的后果,若是一般人听到这里,一番权衡之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接下来张晟说的话,却让小六子有一拳打死他的冲动:“不行,一个也不能放过,这人背了一把剑,比我还能装逼,我不服,你给我把他拿下,我再多给你二十两!”
第十七章 原来你是个小妞(1)()
华灯初上
赵星拱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他躺在床上,感觉头痛欲裂,四肢无力。
天色早已暗下来,他分辨不出这是哪里,不过床很舒服,肯定不是在家。
迷糊中他只记得自己中了暑,走在草丛中的羊肠小路上,见到了一个负剑少年,然后他向对方倒了过去,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是那个负剑少年救了他?大概是这样的,看见旁边桌上的药碗之后他便更加笃定了。
他迷迷糊糊地走下楼,发现这是一家客栈,而且离私塾不远,他认得这里。
“你说那个背着剑冷着脸的人啊,他把你放在这里,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你,付了钱就走了。”
和老板短暂的交谈之后,赵星拱确认对方已经离开,也淡了出去找人的想法,他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回家,天色已是不早,这个时候还没回家,母亲恐怕要急死了。
至于和那个负剑少年道谢做好事不留名,他当自己是雷锋啊。
赵星拱只依稀记得那少年的模样,他似乎比自己大一些,背了一把比他还要高出一节的重剑,面若寒霜。
把他一个孩子扔在这里撒手不管,救人也不彻底一些,哪怕留下点碎银子也好,赵星拱腹诽着对方,然后踏上了回家的路。
赵星拱回到家的时间比以往晚了将近一个时辰,正碰到母亲出门寻他,赵寡妇见儿子连路都走不稳,一下子跑过去蹲下抱住了他,嘤嘤地哭了起来。
“娘,你别哭,我好困。”赵星拱说完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其实赵星拱只是中了暑,并没有多大问题,吓得赵寡妇连夜请了大夫,大夫开了药,嘱咐患者静养几天就好,赵寡妇这才放下心来。
私塾自然是上不了了,因为隔天便是旬假,赵寡妇便和徐夫子告了罪,让赵星拱在家里休息两天,夫子通情达理,问候几句,他知道这对孤儿寡母的难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于是第二天便成为赵星拱来到这里之后最为惬意的一天,由于身体不适四肢无力,他什么都没做,没有练功,没有帮母亲做事,只是在自己的小床上躺着,唯一动弹的就是他的眼睛和脑子。
来到这里已经快三个月,赵星拱时常感觉自己是活在梦里,有些不真实。
在那个世界,他是一个魔术师,创造了许多让观众叹为观止的魔术,他喜欢观众那种期待和惊讶的眼神。干过这行的都知道,一个好的魔术师,要做观众的主导,要控制场上的气氛,观众的情绪,要引导观众跟着他的节奏,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动作都是有套路的。
可是现在,他却感觉自己被别人,不,或许应该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套路进去了,他完全是被动的一方,被动的接受着一些人和事。
这让他感觉十分不好。
赵星拱方才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每天都在忙,忙着帮母亲做事,忙着和李瘸子练功,忙着去私塾学习,似乎都忘记怎么变魔术了。
魔术在这个世界称作戏法,是一种低贱的职业,每日走街串巷,勉强糊口。本来他可以用这个赚些钱,但想到会让母亲抬不起头,受到菜市场大娘们的嘲笑,他便放弃了,反而选择了读书科举这条更困难的路。
这是一种病态的想法,不见得理智,却让他感觉自己更有人情味一些。
胡思乱想中,一天就这样过去,下午赵寡妇卖完豆腐回家的时候,赵星拱已经可以下床走动,赵寡妇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苹果递给他。
他们家很穷,尤其赵星拱上私塾之后更是难上加难,若不是赵星拱生了病,恐怕也没有水果可以吃,赵星拱握着苹果,手上青筋暴起,却是咬着牙没有让眼泪流出。
到了第二天,赵星拱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手脚也恢复了力气,但赵寡妇依然没有答应让他去菜市场帮忙。赵星拱无奈,只得留在家里做家务,可就在他整理母亲衣物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因为家里穷,赵寡妇本身并没有几件衣服,穿破了也是缝缝补补,从来不肯买新衣服;赵星拱正在长身体,每年的衣服只有一两件,穿到实在不能再穿才会送人,因此家中放衣服的柜子便显得十分空旷。
赵星拱本想将母亲没空洗的脏衣服拿出来洗一洗,没想到却无意间发现了一本书,黄|书,让他想起前世上学时和朋友去书摊,潇洒地和老板吼道“来一本最新刘备”的场景,不由笑了一笑。
此黄|书当然不是彼皇叔,这只是一本黄色封皮的书,被包裹在一个帕子里,显然是母亲收起来的。
赵星拱知道母亲是不识字的,在这个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并不是多奇怪的事情——于是好奇地翻了起来。但他发现里面并不是字,而是画,连环画,一个个小人拿着剑比划出各种各样的动作,虽然赵星拱只和刘瘸子学了几天花架子,他也知道这是一本剑谱,就是不知道厉不厉害。
他拿起剑谱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没有他想像中“独孤九剑”或“辟邪剑谱”一般牛|逼的名字,只是在封面不起眼的地方写了一个小小的“王”字,若是不注意,他还真找不到。
这本剑谱被母亲保护的这么好,想来是对母亲有特殊的意义,赵星拱小心翼翼地将剑谱包好放回原处,便抱着一大堆衣服出了门来,门口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他知道母亲通常都是在那里洗衣服的。
前世他是个孤儿,小时候没人看得起,成名之后看不起别人,所以也没交到女朋友,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所以洗衣做饭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早已驾轻就熟。
不一会儿他就将衣服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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