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母亲说了谎,赵星拱也知道母亲在说谎,所以即使他有些好奇,也不会母亲的伤心事,包括那本剑谱的事情,他都没有开口询问。他不知道前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如今乃是天佑三年,三年前正是和北宋开战的时间,如果父亲死在那个时候,大概和这件事情有关吧。
李瘸子说完便沉默了,他握着自己的酒壶,眼神落寞,大抵也是在回忆些什么事情,赵星拱看在眼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前一世的赵星拱无父无母,可谓悲惨至极,穿越过来之后平白多出一位母亲,已经让他喜出望外,这个时候有蓦然间听到有关父亲的消息,其实是有些措手不及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好在他听到的是父亲的死讯,否则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一个人。
他不清楚母亲是否知道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但大抵是不知道的,因为李瘸子既然没有和母亲相认,那么自然也不会把这个噩耗告诉她,赵星拱思索良久,也觉得李瘸子做得对,毕竟有些时候维持现状才是最好选择。
赵星拱望着坐在门槛上一反常态沉默不语的李瘸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可能错了——李瘸子性格洒脱不拘一格,就算你是皇帝老儿,也不见得能指使动像他这样的绝世高手,而众所周知,那个时候,奉阳皇帝确实被医圣伏季救活了,所以他一定不是某个流落在外的皇子——虽然这样的狗血剧情真的不少。但不论他父亲到底是何人,有一点可以确定,李瘸子和他的关系一定非常好。
前世赵星拱喜欢听相声,是老和部队的一员,曾经有一段讲友谊的段子让他印象颇深。
“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一死一生,乃见交情;穿房过屋,妻子不避。”
贵贱暂且不说,现在的情况真的是一死一生,乃是现实版的托妻献子,还有什么比这种信任更深沉。
李瘸子其实是个相当开朗豁达的人,他不会让自己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太久,过些时候便恢复了正常,他望着赵星拱似笑非笑:“本来打算你大一些的时候再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不过你好像比我想象的更聪明一些。”
赵星拱撇撇嘴:“倒是谢谢你夸奖了,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
“你又耍赖。”
“这一次我没耍赖,刚才回答你的可不只一个问题。”
“我还要问最后一个。”
“你这才是耍赖,不过,说吧。”
赵星拱蹲下身来,望着李瘸子迷离的双眼:“我父亲到底是谁。”
李瘸子笑了笑,似乎早就知道赵星拱想问这个,但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整日练武,对外面的武道世界可有多少了解?”
浣溪县城地处奉阳南部,十分偏僻,外来的人少之又少,即便赵星拱有心出去打听,也不见得有人知道这些事情,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一无所知。
李瘸子喝了一口酒,长叹一声:“如果有一天你长大了,走出了浣溪县,去了京城,你一定要去孔雀山看一看,你的父亲就葬在那里。”
“不过,逢年过节的时候你可能进不去,因为每年去祭奠他的人,也是很多的。”
“独臂剑圣王千山,想必即使是现在,仍然有许多人记得吧。”
第三十六章 不速之客()
赵星拱去林大妈家接母亲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三刻,令赵星拱感到奇怪的是,平时多事的林大妈非但没有为难他,还想留他用饭,他本能地觉得事有蹊跷,没有答应。赵星拱也看得出,从林大妈家中出来之后,母亲便一直精神恍惚,似乎是有心事,但他已然十分疲惫,只道是林大妈又说了些什么让母亲为难的话,除了腹诽几句更年期什么的,便也没有深究。
回到家中之时,被他绑在柱子上的张晟和青狼帮的打手早已不见了踪影,地下散落的绳子有被割断的痕迹,想来是赵星拱没有搜他们的身,遗漏了匕首在身上,让他们跑了。不过赵星拱本来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人,看到他们逃跑,反而松了口气。
赵寡妇点燃油灯,待看清赵星拱的样子时不由惊呼一声,赵星拱先前和张晟等人打了一架,又辗转去为李瘸子助阵,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虽然断了的手臂已然被李瘸子接上,此刻却无力地垂在身侧,脸上手上的外伤更是无法掩饰。
“娘,你别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赵寡妇抱着他无声地哭泣,让赵星拱心里一酸,只得好言安慰着,他今天从李瘸子那里知晓了有关父亲的事情,却让他更加怜惜自己的母亲,独自拉扯一个痴呆儿长大成人,这其中的苦痛自然不足为外人道。
由于身上有伤,接下来的几天自然便没有去上课,夫子到家里来探望过他,赵星拱也没有说出实情,只道是遇见了山贼响马,自己奋力逃脱时受的伤,夫子安慰几句,留下几本书便告辞而去,想必是太忙了。
与夫子一同前来的还有女扮男装的假小子刘方瑞,身后还是跟着那两名高大的护卫,赵星拱与她说话自然随意得多。这是赵星拱给她“解毒”之后,二人的第一次会面,刘方瑞隐晦地告诉赵星拱,他的解毒之法已然奏效,她的小腹不痛,也不会流血了,赵星拱自然一阵窃笑,然后与她重申一遍每月都会复发的副作用,让刘方瑞感到十分恼火。
旁敲侧击中赵星拱知道这两天匡衡和张晟也同样没有去私塾,张晟被匡衡打得不轻,去不了私塾也是理所应当,但匡衡赵星拱还是比较担心他的。
在赵星拱看来,匡衡是那种比较一根筋的人,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相当执拗,这种倔强的性格说不上不好,但确实让人无奈。他来到匡衡家的时候,匡衡正躺在床上,愣愣地望着屋顶,匡老爹则在一旁抽着自己的烟袋,哀声叹气。安慰了几句匡老爹之后,赵星拱搬了个凳子,坐在匡衡的床前。
“怎么不去私塾了?”
说了几句话,匡衡始终一言不发,赵星拱不知匡衡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无法对症下药,又问了匡老爹几句,哪知他也是一头雾水。其实最失望的人还是匡老爹,他把匡衡送去私塾,便是想要匡衡能有一个好的前程,现在看来,很可能一切都会化为泡影。匡老爹有心打骂几句,可每次看到匡衡那空洞洞的眼神,便再也下不去手。
几天之后,赵星拱的外伤已然好得**不离十,被那一铁棍打出的内伤也在李瘸子的真气调理下好了不少,咳血的现象不再出现,让他长舒一口气,若是被娘亲发现,又得多花一笔钱。日子总要过下去,伤好之后,赵星拱再没理由赖在家中,只得收拾收拾心情继续去私塾上课。
张晟和匡衡依旧没有再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赵星拱除了为匡衡感到惋惜之外,也毫无办法。倒是张晟不在,让私塾里的气氛变得好了许多,欺压穷人的事情极少发生,几个平时和张晟沆瀣一气的孩子因为没有了领头人,也不会主动去做那些腌臜事,让赵星拱觉得有些意外。
张晟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三番两次找他麻烦,虽然都被他一一化解,但宁惹君子勿惹小人,赵星拱始终担心他的报复,这几天也格外小心谨慎,然而张府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胆小了一些,只有千日做贼,哪却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总之少了张晟的私塾,气氛是热烈的,态度是积极向上的,氛围确实好了不少。夫子有心培养他和刘方瑞二人,一些学生问的简单问题便都交由他们解答,刘方瑞自然欣然答应,赵星拱却腹诽这老头是不是想要偷懒。
孙龙是私塾里最小的孩子,大约四五岁左右,大抵是因为年纪幼小,心思纯净,除了匡衡之外,便只有他和赵星拱关系最好。赵星拱的前世是魔术师,变几个简单易学的小魔术逗逗小孩子自然绰绰有余,每次小孙龙都会拍手叫好,吸引其他同学驻足观看。久而久之,每到放课时分,大家便会聚集在他的桌前,催着他表演一个戏法之后才会满足地各自离去。其倒是那刘方瑞,虽然和他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作为一个女生自然不好去抢位置,反而一次都没有看完过。
李瘸子家的茅草屋因为那日被秋风所破,已经不能够遮风避雨,李瘸子本身腿脚不便,修葺的任务自然便落到了赵星拱的身上。练功之余,他将所有的茅草收集回来,用绳子绑在一起,然后爬上屋子,将这些茅草重新覆盖在房顶之上,为了防止茅草再次被吹走,他还特意用绳索加固了几道,待所有工作做完之后,方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坐在屋顶上,并没有急着下来,他还从未在高处观察过这里,城东郊外的房子并不多,住在这里的都是些在城里买不起房的穷苦人家,活得颇为不易。他正想着,目所能及的远处忽然有一个人影闪过,让他觉得有些蹊跷。
经过前些天的事情,他相信青狼帮再不会敢来找李瘸子的麻烦,仔细分辨之后也能确定那人并不是来踩点,脚步轻浮,倒像是受了伤或生了病,最后终于一下子倒在了草地里。
赵星拱一跃跳下屋顶,在李瘸子疑问的目光中跑向那处,然后带回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你不会想要救他吧。”
“怎么?”
“我这里可没有多余的饭给他吃。”
“老李,你能不能有点爱心。”
“爱心是什么,能当饭吃?”
“总之你先给他疗伤,总不能眼见他就这样死了。”
于是在这个秋天,原本贫困的李瘸子家中便又多了一位不速之客,预示着另一个阴谋的开始。
第三十七章 救人和高手()
天佑三年的十月,天气已经渐渐转凉,赵星拱来到这里已经有四个月的时间,对周遭的一切都已经相当熟悉,彻底完成了从一个现代人到古代人的蜕变。之所以称之为蜕变,因为现代人的生活太过紧张浮躁,而他在这里确实感觉自己的心灵得到了净化——没有酒吧夜店,没有歌厅舞厅,想肮脏也肮脏不起,至于青楼那种“高档次”场所,小小的浣溪县城自然是没有的。
私塾里组织了一次考试,夫子根据每名学生的特点各自出了一份考题,他和刘芳瑞二人得到的自然是最难的,应景作诗,考得是急智,好在他脑子里的存货够多,装模作样思考片刻便“作”出一首诗来,让夫子大为赞叹。
自从赵星拱去私塾以来,无论主动还是被动,他翘了许多节课,虽然不见得是故意的,但也确实感觉对不起母亲,好在季中的家长会上夫子对他的才学做出了肯定,直言若无意外,考上秀才是手到擒来,让忐忑不安的赵寡妇喜极而泣。
其实若论真才实学,赵星拱自然是没有的,但他有两世的人生经历,回答夫子问题时像开了挂一样,引经据典,偶尔抛出几个离经叛道的想法,也让夫子惊叹不已。
没有了张晟和青狼帮,这些天来算是赵星拱来到这个世界上最为惬意的几日,青日里和刘芳瑞论论学习之道,给小孙龙变变魔术,日子过得相当舒服,除了偶尔和那卖菜的林大娘斗斗嘴,再没有什么糟心的事。
学习之余,赵星拱也会帮母亲做些事情,两个月下来,他磨豆子做豆腐的手法已经相当娴熟,味道也是不差,自然为母亲分担了许多,有时候赵寡妇会望着他愣愣出神,觉得自己就像是活在梦里。
除了这些杂事之外,若是还有时间,去的最多的地方自然就是李瘸子那里。李瘸子内力深厚,旧伤已经渐渐转好,咳血的现象不再出现,让赵星拱松了口气,但以防万一,他还是严格限制李瘸子的酒量,甚至还去酒馆打了招呼,让李瘸子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感到阵阵暖意,就任由他去了。
除此之外,他要做的便是救人。
先前赵星拱救下的那人受了十分严重的内伤,据李瘸子说乃是直接被内力震坏了心脉,能不能救活还很难说,对于这点赵星拱想得开,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他只做能做的事情,至于结果如何,并不强求。
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在数次与死神擦身之后,那人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李瘸子啧啧称奇的同时,又一边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家已经见底的米缸,被赵星拱好一顿鄙视。
受伤的人年纪不大,十**岁模样,右手虎口布满老茧,俨然也是个习武之人,据李瘸子说他的内力还不俗,不然受这么重的伤早就一命呜呼了,不过既然被他们从死神手中拉了过来,便断然没有让他再送命的道理。所以赵星拱时常到李瘸子这里来看他,喂些平时连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鸡蛋水,这样子过了些天,虽然仍然昏迷不醒,但那少年的伤确实是一点一点好了起来。
其实一开始赵星拱也有所怀疑,怀疑这少年是青狼帮派来的,以为他们硬拼不成便搞背后偷袭这一套,派个卧底来出其不意的杀死他们师徒二人,不过这个想法很快便被他自己给否定了。因为这少年伤得太重,如果不是他碰巧看到,又有内力深厚的李瘸子为其医治,最终能否活下来都是未知之数,更谈不上刺杀,况且有李瘸子这样的高手在,哪怕稍微动了一点杀心都会被发现,无论如何这个假设都是不成立的。
李瘸子还从另一个方面否定了他的想法:“这年轻人武功不俗,虽说稍逊毒狼梁焕成一筹,但胜在年龄尚小,假以时日定然也会有所成就,能用内力直接将他震死的人一定是个高手,有这样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没有必要耍这些小花招。”
赵星拱在某些方面的蠢才注定他在武道修为的路上不可能走出太远,但他每日练功依然勤奋,努力提升自己的武力值,以保证在没有李瘸子的情况下可以自保,只是他对这些东西却没有任何概念:“高手?有多高。”
“天下间有这样实力的不超过二十个,你说有多高。”
“你可不可以。”
“废话,当然。”
“那就好。”
经过上一次青狼帮事件之后,这样的对话时有发生,每每李瘸子说起世间的武道高手时,赵星拱总会下意识地将李瘸子和他们做比较,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对李瘸子实力的认可,他再不像开始的时候一样,将李瘸子看成一个爱说大话的酒鬼。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父亲的事情,若是真如李瘸子所说,父亲是天下闻名的独臂剑圣王千山,那么能被托孤的人,自然不会差,最起码也是同一个级别的,那他的实力应该相当恐怖了吧,先前李瘸子说他能在天下间排到第五第六的位置,可能并非虚言。
但当他和李瘸子说了他的想法之后,李瘸子却哈哈大笑起来:“托孤?你不会真的以为名震天下的剑圣会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吧。”
赵星拱听到李瘸子这般说法,不由撇撇嘴,心说果然关注点不在同一个地方。但是他并没有就着这个问题刨根问底,因为他心里清楚,既然李瘸子没有一开始就将事情和盘托出,一定有他的理由,既然他不说,赵星拱自然不会问,毕竟相比那个素未谋面高高在上的父亲,内心里自然更倾向于这个嗜酒的瘸子,李瘸子在知道他想要练剑时那怪异的表现,想来也和此事有关。
但是赵星拱的练剑之路并没有停止,在先前与张晟等人的战斗让他毛瑟顿开,渐渐领悟到了那本剑谱的真谛——当然也或许只是一些皮毛,但确实令他获益匪浅,于是他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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