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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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手行-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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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士兵手还没碰到常宁,便觉得自己忽然喘不过气来,脑中生疼,吓得他连忙收回手,怒目而视,正要开口,却见常宁已经掏出来一个精巧的小荷包,讨好道:“兵老爷,我们也是做小生意的,家里只弄到这么一点,都孝敬您了。”

    士兵接过手来掂了掂,把车帘摔下,大声喝道:“走了走了……后面的急个屁!”

    常宁微弯的脊背挺直,撩开袍子重又坐回车里。

    那散修意味深长道:“从前我们哪里会为这种人弯腰。”

    常宁看了他一眼,对方脸上挂着一抹唏嘘的笑容,眼里却没有半点情绪,慢慢露出一个笑道:“难道不是京城越乱我们越该开心吗?”

    张无名有身份的优势,却也有身份的拖累,除了寻找破局的方法,她还须得维持着整个国家的正常运转,这是她的分内之事。

    这样一来,他们这些人的任务便相对简单了许多,只要将京城搅乱,越乱越好,乱到她无法兜住的地步,那位送他们来此的前辈自然就会出现。

    他相信即便是大乘修士,撕裂空间形成这样一个处处完备的小千世界,也要耗费不少力气,想来那位前辈也不会乐意看到自己的杰作被他们糟蹋。

    他说完自己都低了头,让笑声流淌开:“这么说感觉自己实在像个坏人。”

    那散修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对这里的凡人来说,我们可不就是坏人。”

    常宁含笑摇了摇头:“他们终究会感谢我的。”

    他不会为了无谓的人事折腰。

    他们终究会感谢他。一个修仙界的人类小国想要阻挡修士的进入,无异于痴人做梦。

    道法终究会来到这片土地。

    常宁的落脚之处在一处巷子里。这里显然比不上原本的槐树胡同,却胜在一整个巷子的房子都被他租了下来,清净便宜。

    毕竟他而今还有许多拖家带口追随他来到京城的弟子要安置。

    莫嫣然不在府内,想来是去逛梅子集了。

    想到莫嫣然,常宁兀自苦笑,他在这里如此行事,但愿师父不要怪他。

    倘若换一个人,像是莫冷那样,他都不会这样做。

    不过是片刻的时间,他发给那散修的传讯符有了回应,对方邀请他来修炼室一叙。常宁这才动身前往。

    他敲了敲大开的门,那散修头也不抬,挥去禁制,常宁便迈步进来。

    散修正坐在修炼室内自弈。

    棋盘摆在几案上,他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下的不亦乐乎。

    那棋子颜色剔透,白的像是雪山清瀑,黑的像是上好的玉墨。棋盘棋子都是有灵气的,唯有两个棋罐,是由两个小蒲团充作的。

    那散修见他目光盯着棋盘若有所思,举止自然地便把东西全收了起来:“我只有这点值钱的东西了。常道友可千万不要打我的主意。”

    “不才虽是个散修,却也能看出来,被常道友打上主意的,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常宁哭笑不得,他只是没想到他还有心情下棋,没想到便被误会了。另一面对那散修却又多了几分好奇。

    他在常人面前往往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他一方面用这个表象来保护自己,另一方面,却又无时无刻都期望着有人能戳破表象看清他真正的模样。

    灵宝宗的叶无双算一个,张无名和墨冥算一个,这散修,或许也可以算一个。

    他一向喜欢和聪明人交朋友。

    省时省力,事了双双拂衣去,皆大欢喜。

    “不知如何称呼沈道友?”

    那散修将乾坤袋塞进怀里:“我入道前在家排行第七,穷人家贱名好养活,入道后贱名不好再喊,大家都喊我沈七。”

    不等常宁开口,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几枚铜板:“谈事之前,不如我给常道友算一卦吧,也算是我的诚意。”

    常宁好奇地笑道:“不知这是道友的身份还是道友原本便擅长的?”

    “二者皆有之。”沈七眨了眨眼,忍不住又以袖掩面咳嗽起来。

    常宁笑容飞快敛去。长眸深深:“常某还有一事想要冒昧一问,道友周身气息温厚,全然没有虚浮之感,为何看起来却像是伤及道基的样子。”

    “倘若道友不便回答,也可不必回答。”

    他原本以为这个样子都是他装出来的,是以在车上才说出可以放松一些的话,而今看来却并不是这样。

    沈七看了他一眼:“即便是伤及道基,该我做的事也必然不会打折扣。”

    常宁冠玉一般的脸上没有丝毫愧色,他在对面的铺团上坐下,轻扣桌面,如常笑道:“道友误会了。不过如此甚好。”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出事() 
他本没有责问的意思,但他既然肯主动做出这样的保证,自然是最好。

    沈七阖着眼端坐在蒲团之上,将三枚铜钱合在手心里轻轻摇晃,而后打开手心,向下一翻。

    如是六次之后,他仍旧闭着眼,样子却像是与方才大不相同,口中则淡淡道:“上艮下艮,二山相重,”他睁开眼来:“平卦。”

    “宜止则止,宜行则行。”沈七看向常宁:“道友当是个审慎之人,没有万全的把握便不会动手。”

    常宁并不避让他的目光,半是玩笑道:“道友是算出来的,还是看出来的?”

    沈七也浑不在意,同样半真半假地答道:“自然是算出来。”

    “不仅是道友,当下局势亦是如此,常道友当要,步步小心为好。”

    “好。”

    常宁话音未落,便听一个娇俏的女声道:“阿兄,算命瞎子这种骗人的话你也信。”

    莫嫣然自修炼室外举步进来。

    沈七看向常宁。

    他是设了禁制的,虽然并不是什么难以破解的禁制,对于本界的修士来说,却也算是一道难题了。

    常宁像是没看到他的目光,温声责备道:“嫣然,这是阿兄的客人,不得无礼。”

    莫嫣然撇了撇嘴,随即兴高采烈道:“阿兄,我跟你说,今天梅子集……”

    “嫣然!”常宁无奈又纵容地笑道,提高了一些嗓音。

    莫嫣然这才住了口,扑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满是闺阁少女的单纯,却不是一个筑基修士该有的眼睛。

    常宁不自觉地移开眼去:“与沈先生见礼。”

    莫嫣然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姿势标准:“嫣然与沈先生见礼。”

    不待沈七说话,她便自顾自地起身,好奇道:“沈先生,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你是生了病快要死了吗?”

    “嫣然!”常宁轻喝道。

    莫嫣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躲在常宁身后。

    沈七却是不以为杵,咧开嘴笑了笑:“小姑娘观察力不错,我确是生了场重病。至于什么时候死,要问道祖什么时候愿意收我。”

    见他不在意,虽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常宁仍旧是松了一口气。

    他不信也不怕这个沈七因为这么一件小事翻脸,但少生些不必要的嫌隙总是好的。

    将莫嫣然哄了回去,常宁重又坐下,二人神色凝重地交谈起来。

    入夜后,常宁告辞离开,唯有沈七仍旧坐在原位。

    他对着虚空勾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这一笑像是撕裂开了一个无形的面具,令他的五官在灯火里都变得生动鲜活起来,不再是像白天那样平淡无味。

    怪不得天元镜最后会让这叫常宁的小修士脱身出来。

    他是一个寻常的优秀的年轻修士该有的样子。

    有心机,却也懂的物极必反的道理,有实力,也知道要在恰当的时候展现。

    即便那个禁制只是他顺手布下的,却被他当做了一个下马威。

    这么一想,他的卦当真是算的越来越准了,没有辜负大乘祖师“卦无遗策”的称赞。

    白天的三枚铜钱仍旧是在原来的位置上,保持着艮卦的上卦,他伸出手在三枚排列整齐的铜钱上凌空拂过。

    三枚铜钱飞快地变化着正反阴阳。

    “下离上兑,水生于火。大吉。”

    伸手将铜钱收进怀里,沈七把玩着两块玉牌。

    泽火革卦,那一位的卦象可比这一个好多了,他要不要考虑一下临阵倒戈?

    临华殿的台阶上,夜凉如水,顾昭伸手接住金羽雀,回到殿内。

    墨冥虽然在传讯符中透出了常宁身边有练气修士的意思,却远不如亲眼见到更让人信服。

    金羽雀的眼珠子里,清晰可见今日城外那一幕。

    那筑基中期的散修果然也同他们一样清醒着。

    常宁身边的两个小厮竟都是炼气修士。

    画面残影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了,顾昭即便想要探知更多的东西,也无可奈何。

    金羽雀跟着她以后便再未进阶,修为有限,不能再容纳更多了。

    她顺手喂了它一颗养心丹充作奖赏,金羽雀便扑楞着翅膀停在了她肩上。

    ……

    没过几日,国宗里陆陆续续地捉到了几个想要冒名顶替偷溜进来的人,朝中对国宗十分重视,将这些人都提上来好好地问了问,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凡人,寻常的手段都挨不过,只知道是有人给了他们银子来做这件事,却也不需要他们成功。

    于三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一百零七个弟子没有一个被偷梁换柱。但渐渐却有谣言在宗中流传开来,说宗内那些未入道的弟子,有大半都已经被人换了。

    这个传言传了没有多久,又有人说入道的弟子都与一个外来修士接触过,修炼了邪法,算不得正道修士。

    流言的速度总是比瘟疫还要快,华凝碧的传送符刚落在顾昭的书案上,宗内两拨弟子几乎已经成了水火不容之势了。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顾昭发现宗内六十多个入道的弟子,有三十五个都被人种了红线引。

    她唤来于三询问:“宗内不是下了禁止离宗的禁令,怎么还会有人出去?”

    于三漂亮的鹿眼下蕴着两窝浓浓的黑眼圈,整个人的样子都有些蔫蔫的,显见是这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

    他几乎要嚎哭起来:“掌门,我们几个守门巡逻的真的尽力了,这几日天天有人因为流言打架的,还有未入道的和入道的打架,我们要两三个人才拉的开,要回去的人太多,守山门的虽然大多都入了道,却也拦不住。”

    学生之间的流言,没有闹大之前是不会惊动先生的,等到他们压不住了,找到华凝碧和安红菱的时候,整个国宗内的态势已经是十分严重了。

    更不用说身为掌门的顾昭了。

    很多事情往往都是瞒上不瞒下的。

    “请掌门责罚。”于三扑通跪在地上。

    顾昭挥了挥手将他扶起来,神色镇定,还有心情对他安抚地笑了笑:“莫慌,带我去看看。”

    常宁这是出手了,这种时候,她不能慌。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处理() 
虽说两拨弟子已经闹得不容水火,但当着先生的面,还是习惯性地遮掩。

    更不用说如今这是在道家宗门里,掌门和先生都是筑基修士就算不出手,只靠威压都能碾死他们这些小蚂蚁。

    顾昭仔仔细细问了一遍,果然,那三十五个种了红线引的弟子都曾经偷偷溜出去过。

    看见他们手臂上的红线,华凝碧和安红菱都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她们虽还未全恢复修士的自我认知,却也潜意识里知道这都是歪门邪道。

    国宗的弟子大多是弱冠上下的年纪,在修士漫长的寿命面前看来,还是一些牙牙学语的孩子。

    刚入道便被种下红线引,可想而知他们未来的修途。

    顾昭将红线引的究竟告诉了他们。

    所有弟子几乎都是大惊失色的样子,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在这几日里都被蛊惑过,还有更早的,在一年前便对这所谓的“天命红线”有所耳闻。

    那些人说的言之凿凿,带来的信物里还有高阶修士的气息,容不得他们不心动。

    安红菱性子更急一些,当下便冷笑道:“殿下与师长的话你们不信,却去信外面那些人的,而今着了道了也是活该。”话虽说的难听,眼眶却忍不住红了起来。

    她与顾昭不同,她并没有作为修士的认知,只当自己是殿下的下属,是国宗的先生,有义务对学生负责,学生瞒着她让她心寒,从顾昭口中得知红线引的危害之后又忍不住为他们担心。

    华凝碧安慰般地轻声道:“好了,红菱,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我们至少还有殿下在,殿下是天人之资,想必会有办法。”

    安红菱红着眼睛瞪了她一眼:“师姐,不能什么都等着殿下来解决,我们却帮不上一点忙。”

    华凝碧也不反驳,只道:“师妹说的是,赶紧把你那金豆豆擦了,看看殿下有什么吩咐,别给殿下添乱。”

    她们来国宗做先生,是得了殿下的钦点的,她们是殿下的人,总不能关键时刻镇不住场子还拖后腿。

    顾昭看在眼里。

    她也是难为她们两个了,原本便没怎么恢复神智,还要替她管理国宗,虽说如今宗中弟子人数不多,却也有一百多个。等处理完这件事,要将宗内入道的弟子都带起来,自我管理,将一个宗门该有的种种人事都运转起来。

    下面的弟子都垂着脸,大气也不敢出。唯有于三一个,大眼睛咕噜噜转着,偷偷瞄着其他人的表情。

    那些种了红线引的弟子更是懊悔又恐慌,这天命红线是要死人的东西,当初怎么想得到,而今做不成修士,倒先把小命交代了。

    整个广场上都弥漫着一股波涛暗涌的恐慌气息。

    于三看了一眼不远处与他站的远远的陈勋,又偷偷瞄了瞄台上的掌门。

    这两个人的样子,与整个场景都显得格格不入,陈勋脸上看不出一点的表情,直直地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掌门的神色却从容的可怕,她的目光掠过他们头顶,像是在看穹苍上高挂的朱曦。

    “所有本宗弟子,都给我坐下。”顾昭开口了。

    “五心向天,气凝丹田,已经引气入体的自行将灵气运行三周天,没有引气入体的便体悟灵气。”

    她身上的威压密密地铺开,并不怎么让人难受,却很容易就让人顺从她所说的话。

    这是大周的殿下,是他们国宗的掌门啊。

    她看起来镇定沉着,或许这件事情没有他们想的这样糟。

    许多人这样想着,很快却又摒除杂念,一心一意地开始运转灵气。

    “红线引是超出筑基修士进阶的存在,一旦种下了,暂时便没有除去的方法。”顾昭慢慢道。她的声音轻柔和缓,不像是在说话,更像是有意在带领着他们调息打坐。

    已经引气入体的弟子,隐隐能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那声音,却能突破朦胧的界限,依旧传入他们耳中。

    未入道的弟子,眼前朦朦胧胧地像是罩着一层薄纱,追着那道光亮而去。

    高台上看起来镇定从容的顾昭已经大汗淋漓。

    成为筑基修士以后,她很少再出汗了,但她一边要用菩提眼看清弟子们体内的脉络,一边要尝试着放出自己的灵气无形地引导他们,不仅体内灵气消耗地飞快,神识也一直紧紧地绷着不容她松懈。

    她不仅要安抚他们,还要让他们真正切身地感受到她的实力,不是那一个蕴藏着筑基修士气息的信物可比。

    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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