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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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韵- 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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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人说话和江南人说话大不相同,来了这半年他为了学南京官话不知吃了多少苦,现在也只是勉强能听懂别人说话。
  叶家的仆妇小厮都是南京本地人,可是敬民听这几个婆子一张嘴,就听出了不同来。
  他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
  他不再是村子里那个憨厚的刘敬民,而是南京城粮科小吏刘敬民,多少知道了一些东西。
  刚刚没见到这些人之前,他心中全是气愤。既为姜恒背叛雪梅而气愤,也为姜恒的无耻而气愤。
  可是见到这些人,却开始为姜恒深深的担忧了。
  单看这几个婆子的为人,便可以知道那地上躺着生死不知的女人是什么品行。
  这样的女人,别说姜恒了,就连他都不会找。
  一个小厮探过了地上女人的鼻息后,上前禀告道:“民少爷,还有一口气。”
  “快,”一听到女人还没死,敬民立刻喜上眉梢,“将她抬到屋里,生起炭盆,千万别让她死了。”
  “姜家要毁尸灭迹了!”看到小厮们开始抬动地上女人的‘尸体’几个婆子急忙大喊。
  “把她们的嘴找东西堵上。”二管事气急败坏的骂道。
  几个小厮得了命令,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东西,心下一发狠,便随手抽了婆子身上的汗巾子,就手撕成几条。然后抓了地上的一把雪塞到婆子嘴里,再用汗巾子死死的蒙住。
  几个婆子左右挣扎,可是哪里能挣扎得过年轻力壮的小厮,不过是几个回合下来,便人人吃了一口雪,老老实实地被堵住了嘴。
  “一人关一个房间,不许左右串供。你随我来……”敬民吩咐完了之后,招呼二管事走到了一旁。
  “今天这事透着蹊跷。”
  二管事一听敬民这样说,急忙弯下腰,“民少爷,恒哥儿是什么样的人,民少爷再知道不过,是断不会有外室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今天这事。”敬民打断了二管事的话。
  “民少爷怎么说?”二管事略有些迷乎。
  敬民摇摇头,一时半会的他也没想明白。
  正思忖间。却见到二管事派去找姜恒的小厮回来,身后跟着几人,脚步勿勿的向这里走来。就着下人们手里挑着的灯笼隐隐约约的看到了姜恒和叶秋鸿的身影。
  “鸿哥儿,恒哥儿。”二管事见到两位正主回来了。急忙松了口气。
  敬民看到姜恒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哼了声转过头去。
  姜恒顾不得和敬民寒喧,急忙问二管事发出了何事,怎么和他牵扯上关系了。待听到二管事的话后,不由得目瞪口呆。
  “我几时在外面多了个外室?怎么我自己竟不知?”
  “你知不知道你心里清楚……”敬民从鼻子里哼了声,“要不然人家干嘛要找你,咋不来找我?”
  “敬民哥,这是从何说起?”姜恒见到敬民动怒,无奈的拱了拱手。他一向是随着雪梅唤敬民为哥,从来都是礼貌周到。
  这会敬民见到他一如往常。心中纵是有气也消了一两分。可是想到了雪梅,敬民又警惕了起来。
  万一这外室是真的呢?
  那妹妹岂不是要伤心死?
  想到这里又哼了一声,拿眼往旁边看去。这一看,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瑟瑟发抖地躲在旁边,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这是谁?”
  姜恒运足目力望去。只见在灯笼照耀不到的地方,有一个小姑娘模样的人正缩在假山下。
  “把她带来。”叶秋鸿在旁边看了看,唤了身边的人去捉。
  柳鸣见状,急忙上前,跑到假山下抓人。
  小姑娘被抓住后发出一声凄厉而怪异的惨叫声,双手使劲的乱挥。可是她哪里敌得过柳鸣这个常年开弓射箭的猎户,被拎小鸡一般拎到了灯笼下。
  “咦?”姜恒和叶秋鸿同时发出一声轻呼。交换了一下疑惑的目光。
  怎么是映安大家的婢女?
  她怎么在这里?
  “啊……呜……”清柳发出怪异的呼叫声,双手挥舞着做出各种手势。
  姜恒向前两步看了看,思忖了一下,对身边的二管事道:“你去检查一下,看她是不是被人灌了药,或是少了舌头。”
  果然。一番检查下来,清柳口里少了半条舌头。
  清柳此时涕泪横流,不停的冲着姜恒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手指着方才被抬到一间屋里的女子,嘴里呜啊呜叫的乱叫。
  “难道。真是映安大家?”
  敬民的脸色有些黑了。
  “先救人要紧,其他的事情等查清楚了后再说。”姜恒蹙了蹙眉头,和叶秋鸿交换了一下意见。等问到敬民的意见时,敬民却不理他,只管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看到姜恒随着二管事去了放置那女子的房间,叶秋鸿轻轻摇了摇头。
  “走吧……”
  敬民怔了怔,问道:“去哪?”
  “还能去哪?”叶秋鸿微微一笑,“审人去,你不想知道这些人是谁?”
  “还能是谁?肯定是你好兄弟的心上人。”敬民恨恨地骂道。
  “君子晓以义,小人晓以利。这天下之间,皆为利来……”叶秋鸿说了这一句,向着关人的房间慢慢走去。
  敬民一时没听懂,可是看到叶秋鸿去了,便只得跟在他的身后。
  姜恒推开了房门,看到了床上躺着的女人,只见她脸色通红,身体滚烫,额头上却有一块已经结痂污血,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映安大家?”
  半个时辰后。
  柴房里,叶秋鸿斯条慢理的抽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指,随手扔到一边。
  帕子飘飘荡荡的落到柴房的地面上,盖住了一缕血印。
  “你去,把她的指甲一个挨一个的给我拨下来,拨完了还不说,就给我用小锤子把十根手指慢慢的敲碎。仔细些,别弄出太大的动静。我不喜欢太过血腥……”
  叶秋鸿笑盈盈地说了这句,又抽了一块帕子擦手指,眼睛却瞅着另一个没有受刑的婆子。
  敬民站在旁边,以手抚胸,脸色白的吓人。听到叶秋鸿这句话,忍不住呕了起来。
  叶秋鸿皱了皱眉头,嫌弃的离敬民远了些。
  地上的婆子满身都是血迹,一条腿上可以看到森森的白骨。
  另一个没受刑的婆子吓得抖成了一团,刚刚她还威风凛凛的大骂敬民,这会已瘫成了一团乱泥……
  ……
  ……

  ☆、第214章 雪梅揍人

  姜恒为映安大家诊治完毕,去寻叶秋鸿和敬民时,见到俩人已经换了衣裳坐在暖阁中吃茶。
  只是敬民的脸色不太好看,看起来白的吓人,坐得也离叶秋鸿远了些,似乎有些怕他。
  叶秋鸿倒是一如往常,看起来云淡风轻,风度翩翩。坐在圆桌前端起一盏香茗,细细地品着,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
  “怎样?”姜恒问道。
  “敬民,你来说……”叶秋鸿斜睨了姜恒一眼,转过了身子。
  敬民听到叶秋鸿的声音,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想往外跑,跑了两步突然醒悟,又尴尬的坐了下来。
  “问……问出来了……”敬民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叶秋鸿,见到他背对着自己,大松了口气。
  这官员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刚刚审了人,这会就跟没事人似的,该说笑说笑,该吃茶吃茶。可是他满脑子都是那条露着白骨的大腿,只觉得浑身打颤。
  姜恒见到敬民这样,不由得有些奇怪,遂柔声道:“敬民哥,问出了什么?”
  敬民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映安大家是来投你的,可是在路上生了病……然后被人摸清了底细……这些无赖就挟着映安大家来找你,是想弄几个钱花花……”
  姜恒怔了怔,映安是来投他的?可是他和映安并没有说过几句话?怎么会投她?
  而且映安是官妓,是不许赎身的那种。
  她是怎么离开洛阳的?
  敬民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只问出了这么多……”
  “只能等映安大家醒来之后再说了……”姜恒叹了口气。
  “等她醒?”叶秋鸿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不悦道,“莫非你还要留她在府里过夜不曾?卷个席子扔到府外即可,不过一妓子耳,死则死矣。”
  “毕竟是一条人命,岂能如此?”姜恒自小学医。满脑子都是救死扶伤,听到叶秋鸿这样说,脸上也带了丝不悦。
  叶秋鸿仰起头看了站着的姜恒,眯了眯眼。“将来莫要后悔,方才的话我只说一次。”
  说完这句话,也不理姜恒和敬民,低下头继续吃茶。
  姜恒又问了叶秋鸿几句,见到他不理人,便转过头询问敬民,“敬民哥,你看怎样才好?”
  “啊?”敬民怔了怔,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只是嗫嚅的说不成话。“问我啊?我……那就等醒呗。”
  听到姜恒和敬民都这样说,叶秋鸿重重搁下手里的茶盏,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茶盏的茶托应声而碎,在圆桌上裂成了两开。
  “原来,却是我多作恶人?”
  说着就撩起直裰的下摆。怒气冲冲的踏出暖阁。
  “阿鸿?阿鸿?”姜恒见状,急忙追了出去。
  俩人一个走得快,一个追得急,转眼就渐行渐远,只留下敬民一个人。
  一阵风卷着雪花扑到了窗棂上,发出咯咯的碰撞声。炭盆一明一暗,映照着敬民苍白的脸庞。
  敬民跳了起来。左右看了看,看到暖阁中已没有了人,大声喊着山娃子和柳鸣的名字。
  喊了两声不见回应,只吓得浑身发抖,怪叫了一声掀起帘子就往院外跑。
  跑了半天,看到有人。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脑子里,依旧是那块白森森的腿骨……
  敬民打了个寒颤。这辈子,他也不敢惹叶秋鸿……
  ……
  一大早,雪梅叫来了刘忠。
  自从李娟的事情发生后,她越想越不忿。刑氏越是不让她去找李娟。她越觉得心里跟猫挠一般,非想找她问个明白不可。
  她的哥哥哪里不好,就比不得一个无赖了?
  若是输给了读书人,她还能服点气,可是输给了史五四,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刘忠过来后,仔细地吩咐了一番,看到他领命出去。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绞着手里的帕子暗自生气。
  不问清楚,她心里不甘……
  虽然现在她碍于身份,不经常出去走动了。可是那些来刘家串门的婶婶大娘们,能从她们的眼神看出同情。
  无邪和雨燕掀帘进来时,见到姑娘正在垂头生气,俩人对视了一眼,默默地做起事来。
  “我娘呢?”雪梅抬起头,看到无邪和雨燕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叠衣裳,开口问道。
  “太太去老宅了,夜里大郎哭得厉害,太太不放心,过去看看。”无邪答道。
  大郎是敬东和王秀儿的长子,是刘老爷子第一个重孙,自从得了这个重孙,刘老爷子就把一腔心思都放到重孙身上。再也不管家里的事情,一门心事的照顾重孙。
  因为老宅没有长辈,王秀儿坐月子的时候是刑氏亲自过去侍候的。所以刑氏待大郎犹如亲孙子一般,一听到他哭夜就急忙过去了。
  雪梅听了这话,站了起来,满屋子找白纸。
  “姑娘找什么呢?”无邪忙问道。
  “找张好一些的白纸,剪个小人。”雪梅在她的小书桌旁翻了翻,找出了一张比较厚的宣纸,“就它了。”
  说了这话,便坐回了拨步床边,拿起剪子仔细的剪了起来。不一会,一个小人便在她手下成型。
  雪梅以前曾听过一个说法,若是家有哭夜郎就让孩子的姑姑剪个纸人,在子时将这纸人头朝里、腿朝外,放在小孩睡觉的炕边地上。然后,从灶坑里铲一铲子灶灰来,倒在纸人上,用盒子扣好。
  第二天打开盒子,要是纸人烧着或者烧没了,孩子就没事;要是纸人儿没烧着,要打发人往纸铺请“白马先锋”。
  “白马先锋”是一张穿着官服骑着白马的神仙图,这“白马先锋”请回来后,在孩子炕前的桌子上供半晚,待到子时焚烧,意思是神灵骑着白马去追孩子的魂魄去了。
  她不知道明朝时有没有这个说法,不过有备无患。
  随便披了件鹤氅穿上雪屐,便招呼着无邪和雨燕出了门。
  南河村被掩埋在一场大雪之下。四周白茫茫的。乡间小路两旁的树枝挂着长长的冰棱,雪梅伸出手去,随手一扯,便带着整树的枝条。发出哗哗啦啦的声音。她穿着鹤氅,这时便将身子一缩,整个缩到鹤氅之下,感觉着有冰棱和雪块砸在背上。等到这一阵过去后,便站直了身子,将鹤氅抖上一抖,跑回了无邪和雨燕的身边。
  “大冬天吃冰棱,这才过瘾。”雪梅笑嘻嘻地。
  无邪和雨燕也是小孩子脾气,一人伸手接了一个,放在嘴里咬得嘎蹦直响。等到三人走到老宅门口时。满头满身全是树上飘落的雪花,嘴唇冻得乌紫乌紫,哈出来的都是凉气。
  “这不省心的哟。”饶氏刚从王秀儿院子里出来,往前院来拿东西,看到雪梅欢快的跑了过来。顿时立起了眉毛。
  “瞧瞧你站没站相儿,坐没坐相儿,跑这么快做啥?早就和你娘说让你裹脚裹脚,就是不听,跟一阵风似的……”
  “奶,路上没人看到,这会都在家里猫着呢。”雪梅笑着走上前。冲着饶氏福了一福。
  看到福礼还算规矩,饶氏这才满意。
  “以后你就是少奶奶了,万不敢像现在这样。旁的不说,就单说叶家的姑娘,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你天天和人玩在一处,咋就没学来她的规矩?”
  饶氏训了半天。才发现雪梅嘴唇的异常,再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两婢,立刻炸了毛。
  “你是不是路上偷吃冰棱了?”
  饶氏一教训起人来就跟豌豆大战似的没个完,雪梅急忙吸引她的注意力,“奶。我咋听见大郎哭了?你听见没有?”
  一提到重孙子,饶氏表情紧张了起来,侧身听了听,却没有听见什么。
  雪梅一脸的严肃,“奶,定是大郎哭了,我听得真真的,那啥,我先去看看……”说了这话,一溜烟的往内院跑去。
  “别跑,要慢慢的走碎步……”饶氏伸出手,一把没抓住,只气得跺了跺脚。看到前面的雪梅果然放慢了脚步,端庄的走起了小碎步,才露出了笑容。
  “我老刘家的孙女,那是一等一的好!”饶氏自夸了几句,才笑着转过身,走向了堂屋。
  后院的仆妇多了起来,有打扫庭院的,有在铲雪的,见到雪梅进来,都一一的行了礼。
  雪梅端着架子,矜持地点了点头算做回礼。
  顺着屋檐往东走,没几步就走到了王秀儿的房间。还没有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丽质的笑声。
  “嫂子你瞧,大郎想咬我手呢。”
  “你那手脏乎乎的,别往大郎面前伸,孩子受不得脏。”紧接着,段氏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
  “小妹的手干净着呢,哪脏了呀?”许是里面的丽质生气了,王秀儿正在劝她。
  雪梅看着无邪挑起了帘子,脸上带着笑,踏入了房门。刚一进门,便感觉到一阵热浪扑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无邪和雨燕帮着她把鹤氅脱掉,又帮她将头发上的雪珠理了理。
  弄完了这些,雪梅才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急忙走到屋中间的炭盆旁边烤火。
  “是雪梅吗?”刑氏在屋里好像听到了雪梅的声音,忙问道。
  “娘,是我。我来看大郎,我身上凉着呢,正在外屋烤火,一会烤暖和了再进去。”雪梅答道。
  雪梅在外面烤着火,听到里面传来的谈话声,嘴着噙着笑意。过了一会,驱走了身上的寒意,才自己掀起帘子进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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