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羌胡兵不约而同看向王方,却见王方还在浑身哆嗦,翻着白眼。
贾诩看着那八百羌胡兵,声音略冷厉了些:“尔等可是领命?”
张辽也冷脸看去,杀气十足。
领头的几个羌胡兵吓了一跳,忙道:“我等领命!”后面那些羌胡兵急忙跟着应道:“是!”“领命!”
王方听在耳里,眼睛一翻,真的晕了过去,羌胡兵见状一阵混乱,贾诩看向那两个扶着王方的士兵,道:“先将王都督扶回去吧。”
王方一走,八百羌胡兵顿时失去了主心骨,看着张辽和贾诩,再也不敢喧哗。
贾诩看向张辽,面无表情的道:“为将者领军作战,运筹帷幄,靠的是谋略,武力不可恃,文远虽胜,却也不可自傲。”
张辽忙抱拳道:“是!”
贾诩这番话算是敲打他,他却没有任何不满,而且对贾诩这番话很是认可,他要领军作战,打败诸侯,立足一方,依靠个人武力是不成的,如同历史上的吕布,最终也是兵败人亡的结局。打仗,尤其是大型战役,靠的是谋略,这一点他认识极深,所以才要拜贾诩为师。
何况这王方武力远远不如华雄和纪灵,他打败此人,也实在没什么自傲的。
贾诩看张辽不骄不躁,不由更加满意,看向众将士,肃声道:“众将士恭听张司马宣布禁令。”
张辽从张健手中接过那卷纸,缓缓打开,却不去低头去看内容,纸上的内容是他昨夜与贾诩合计的,本就是他先提出来,贾诩采纳后完善的,他都知道。
他先看的是手下一千七百并州兵和那八百羌胡兵,合共两千五百人,目光冷肃的扫视一圈,沉声道:“本司马昨日赶到平津关,今日是第一次在此集合操练士兵,但在操练之前,有一项事必须严明,那就是军纪!”
他顿了顿,道:“不要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这是都尉的命令!这是平津的规矩!军纪第一,必须严守!违者严惩不贷!”
“我知道,放眼大汉,凉州兵和并州兵的战斗力是最强的,但军纪也是最差的!”张辽看向有些骚动的羌胡兵队伍,厉声道:“兵者,保民伐罪,不可违背!凡我将士,必服从上官,令行禁止,纪律严明!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临阵不退缩,有三杖九斩:
凡是操练,必要准时,呼名不应,点时不到,杖五十!罚薪!三次以上,斩!
凡是行军,必要齐整,言语喧哗,出越行伍,杖五十!罚薪!三次以上,斩!
凡是安营,必要迅捷,偷奸躲懒,怠慢职责,杖五十!罚薪!三次以上,斩!
此三杖!
凡我将士,凌虐百姓,奸淫抢掠,斩!
凡我将士,杀良冒功,戕害同袍,斩!
凡我将士,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斩!
凡我将士,弓箭不全,戈矛不修,斩!
凡我将士,托伤作病,躲避征伐,斩!
凡我将士,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斩!
凡我将士,蛊惑军士,扰乱军心,斩!
凡我将士,私进帐下,漏泄军机,斩!
凡我将士,怠慢军情,贻误军机,斩!
此九斩!”
第六十章 贾狐狸()
张辽口中这“三杖九斩”一出,底下士兵无不色变,尤其是那八百羌胡兵,更是一阵骚动,以他们平日的作风而言,“三杖”早已犯了无数次,便是“九斩”也有不少触犯的。
张辽冷哼一声,目光扫过,那些骚动的羌胡兵立刻静了下来,如果没有张辽先前与王方一战,这些羌胡兵根本不惧他,但张辽这一战表现出的战斗力太震撼了,两百斤的人随意抛上天空,直如天神下凡,令那些向来尊崇勇士的凉州兵心惊胆战,又佩服不已。
所以他此时发出军纪禁令,正当其时,令那些羌胡兵震慑不敢反驳,而张辽兼任军纪官,令这些一向跋扈桀骜的羌胡兵也心生畏惧。
看着那些慑服不敢多言的羌胡兵,张辽心中一动,从先前一战,到任命军纪官,到宣布禁令,到全军慑服,这其中似乎都有贾诩在有意无意、借助自己、因势利导的推动着,这老狐狸的手段还真是无声无息,高明之极。
无论如何,通过今日,贾诩算是打压了王方的气焰,同时也在部队中树立了威信,因为张辽这个军纪官和禁令都是贾诩任命和发布的,张辽又对贾诩极为尊敬,张辽的威慑,也就是贾诩的威慑。
总之,张辽和贾诩双赢了,王方悲催了。
张辽脑海里瞬间转过许多念头,他看向众士兵,沉声道:“我等将士,食禄于百姓,百姓是我等衣食父母,是以保民伐罪,守护一方安定,乃是本分!若是不守军纪,贻害无穷,与流寇何异!是以九斩第一条,就是不得欺凌百姓!还望诸位谨记,否则莫怪本司马军法无情!”
说罢,他指着校场左侧立着的一块平整的石头,沉声道:“本司马会请贾都尉亲笔将‘三杖九斩’的禁令书写在这块石头上,刻制成碑,让众将士每日观摩谨记,若是谁违反了禁令,便在此碑下行刑,砍了头,便埋在这石碑下,令诸位引以为戒!”
他这话一出,众军士无不色变,便是并州兵眼里也露出惧意,便是一旁的贾玑也打了个哆嗦,看向张辽的眼神也变了。
这块石头是大将军何进当初修建小平津关留下的余料,搁置在这里,本身并不算什么。问题是他们每日操练都能看到,若是真有同袍士兵违纪被斩杀埋在此石下,每日都对着他们,那是何等诡异。
这些士兵出身寻常百姓家,大多都比较迷信,尤其是羌胡兵,更是崇信鬼神,此时听闻张辽这么一说,想到那个结果,都不禁感到一阵森寒涌上心头,看向张辽的目光也有些畏惧,他们投身军旅,大多数人都不畏死,但是一想到死后埋在这里,被这么多同袍每日看着,那是何等的可怕。
此时几乎所有的将士都下决心严守军纪了,否则若是被这个可怕的张司马斩杀了,那死也不能瞑目啊。
张辽看自己威慑的够了,面色稍缓,和声道:“当然,若是大家谨守军纪,诸位将士便是贾都尉好士兵,本司马的同袍好兄弟!不论是凉州兵还是羌胡兵,有什么困难,只要不违纪违法,尽管找本司马,本司马定当全力以赴相助!解决不了的,还有贾都尉在上。”
贾诩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不错,众将士若有困难,本都尉责无旁贷。”
众将士看向张辽和贾诩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包括哪些羌胡兵,甚至不少人露出感动之色,不过经过张辽一番威慑,整体气氛还是有些沉重。
看来震慑的狠了……张辽正想着怎么缓和一下,前列的杨汉突然大声道:“张司马,给不给找婆娘啊?”
张辽暗赞杨汉机灵,嘿嘿笑道:“找婆娘没问题,不过哪个没出息的要是找了婆娘后欺负婆娘,被本司马知道了,那就休怪本司马军杖无情。”
“哈哈哈哈!”众士兵闻言不由大笑,神情放松了许多。
便是贾诩也不禁莞尔,看向张辽的眼神更增了赞许之色。
随后,张辽便带着士兵们操练阵战,包括那八百羌胡兵也在被操练之列,贾诩并没有离开,张辽知道贾诩精通兵法战术,便请贾诩讲解和指挥。
贾诩系统的学过兵法,并且学的很深,远不是张辽和王方能比的,他指出的阵战、兵种和战术的多种配合,令张辽大开眼界。
一直操练了一个多时辰,看操练上了正轨,贾诩让张辽自己指挥,他则带着贾玑和四个亲卫离开了校场。
校场之外,贾玑低声问贾诩:“父亲,如今王方不在,正是树立威信的大好时机,为何不等将士操练完毕再离开?”
贾诩摇了摇头:“操练之法,吾已教给张文远,自有他带兵操练,吾留在此处无用。”
贾玑急忙道:“父亲若是与士兵一道操练,岂非更增威望,更令士兵亲近?”
贾诩淡淡的道:“吾略知兵法阵战,但冲锋陷阵,非吾所长,只消用好将领,便足以成事,何必事事亲力亲为。”
贾玑身子一震,沉默起来,似乎一下子学到了很多。
直到接近大帐,贾玑才回过神来,看向父亲的神情更增了几分崇拜,他想了想,又问了一句:“父亲,今日王方若是不主动挑衅张文远,则该当如何?那些军律,岂非难以下达?”
贾诩淡淡的笑道:“王方嘛,他会挑衅的。”
看到父亲笑眯眯的神情,贾玑瞬间明白了,即便王方不主动挑衅,父亲也会设法让他挑衅,对于王方那种性格,父亲只需只言片语便能让他失去理智。同样,父亲对王方的性格也看的很准,根本不用挑拨,王方便主动挑衅了,而父亲的一切计划都顺势进行了。
想了想,贾玑又问了一句:“若是王方胜了,则该当如何?”
贾诩微笑道:“若是他胜了,让他监察军纪便是。”
“监察军纪?”贾玑敏锐的察觉到了父亲口中的“监察”二字,突然又想起父亲对张辽任命似乎是“监管”,一个监察,一个监管,他咀嚼了一番,眼睛不由越来越亮,对父亲更加敬服。
一个监察,一个监管,权力的大小截然不同,若是监察,那处置权还在贾诩手里,而张辽监管,则权力大了很多,有了自主处置权。因此,无论王方胜出还是失败,今日一切的主动权始终掌控在贾诩手中。
这就是贾诩的手段,而张辽尊敬贾诩,几番厚着脸皮要拜师,拉近了二人关系,无疑也见了效果,得了监管的处置权。
第六十一章 想法()
上午操练完毕后,张辽先去见了贾诩,然后回营吃饭,不知去哪里野了一上午的左慈也回来了,询问了张辽上午校场的情况后,嗤笑道:“你小子被那贾狐狸算计了,他借你之势打压王方,你信不信,王方跋扈不听号令,老狐狸就等着你来呢,便是王方那莽夫不挑衅你,贾狐狸也会制造机会让他挑衅你,借此收拾王方。而且这贾狐狸最擅长的就是洞察人心,笃定了王方会挑衅,也算那王方愚蠢,竟敢在贾狐狸面前跋扈,实属作死。狗小子,快说说,被贾狐狸算计了一把,有什么感觉?”
张辽听了左慈的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吃饭。
左慈忍不住好奇的道:“贾狐狸算计了你小子,你小子不生气?”
张辽挑了挑眉:“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啧啧,心性不错啊,有点做大事的襟怀,不过一点都不像个年轻人,要是换作他算计贫道,贫道定然要好好捉弄他一番,找回场子,不然以后免不了时不时被他算计一下,在他麾下可要憋屈无力了。”
左慈言语间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这有什么无力的?”张辽不以为然。
左慈嘿声道:“贾狐狸可不是华雄、袁术那些蠢货,你小子那点鬼心眼根本算计不过他。”
张辽摇摇头:“为什么要算计?贾先生是上司,我是下属,跟着他混就是,算计什么?贾先生精通谋略,却不能驰战沙场,我只要表现出自己的实力,他自然会倚重我,我又何须算计来算计去,班门弄斧,自讨没趣。”
左慈瞪眼道:“你小子要跟着贾诩混?你的雄心壮志呢?你不想要三千美娇娘了?”
张辽扒了口饭,叹道:“万丈高楼平地起,做人要认清现实,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大汉也不行,岗位不是关键,我要为大汉的建设增砖添瓦,要求真务实,不要好高骛远,从此我不再仰头看天,要脚踏实地……”
“娘希匹!说人话!”左慈眼睛一瞪:“贫道还不知道你狗小子的德行,说吧,你小子在算计什么?莫非是贾狐狸不成?别傻了,你屁股一撅,他就知道你拉几个粪蛋蛋。”
“噗!”张辽一口饭喷出:“滚!老子在吃饭呢,别说的这么恶心!”
左慈嘿嘿一笑:“你小子倒是说不说?不说还要更恶心的。”
“行了,行了!”张辽哭笑不得,狠狠的揉了一把左慈的狗头,才咧嘴笑道:“贾先生智计绝天下,不过性格低调,奉行明哲保身之道,这种人注定是辅助之臣,没有独当一面的魄力和野心,最终只会站在幕后,与他打交道最是放心,也没有后患,日后未必不能引为臂助。”
左慈听了张辽所说,不由一愣,随即沉吟起来,须臾才道:“难得你小子将贾狐狸看的这么透彻,不简单哪,你小子这个打算也不错,莫非要效仿霸王项羽与亚父范增乎?”
“呸!”张辽怒道:“这是什么比喻,我有这么不堪么!”
左慈哼道:“把你比作项羽是抬举你狗小子,还有什么不满的?”
张辽剑眉一扬,也哼道:“霸王的武力和气概我是佩服的,但头脑和胸襟却不敢恭维,刚愎自用,对刘邦心慈手软,对忠心辅佐了他一辈子的范增倒是毫不客气,七十多岁的老爷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帮了他一辈子却被他逼死路上,哼!被权势迷了本性,薄恩寡义,我张辽岂能做那种人!”
“这倒是。”左慈破天荒的没有与张辽斗嘴,而是又转上了正题:“不过,贾狐狸眼光辣的很,你的这点心思和算计怕是会让他看出来,小心弄巧成拙。”
张辽摇摇头:“根本不需什么算计,我执弟子礼,以诚待他便是,贾先生便是看出来,也无妨。”
“好小子!这是以拙破巧,不简单啊,加上你小子的死皮赖脸,说不定还真能将贾诩拉过来,收一个贾诩,足抵十万军,至少能让你少奋斗十年,啧!啧!”左慈赞道:“大智若猪,扮猪吃虎,说的就是你小子乎?”
“滚!你才是狗!”
“娘希匹!汪呜!”
……
两天时间转眼而过,贾诩每日在校场呆一个时辰,察看士兵阵型操练和战术配合演练,随后是张辽和王方带着士兵习练武艺。
王方自从那日比试之后,傲气尽失,老实了很多,张辽那一战对王方而言就是梦靥,如今他见了张辽便面色发白,退避三尺,便是面对贾诩,也恭敬了许多,唯恐张辽寻他麻烦。
贾诩在士兵操练了阵战之后,照例回了大帐,刚到大帐外,有士兵来报,雒阳来人,已将新兵的兵器送到。
贾诩一听此言,心中不由纳闷,他前两日便派人去雒阳武库申领兵器,本还打算批文下来后派人去取,没想到雒阳方面居然主动送过来了。
很快,一个矮小清瘦、留着八字须的青年乘车而来,他身后还有上百人推着数十辆车,上面堆满了兵器。
贾诩微微一扫,看到那些兵器都是上等的品质,除了戈矛,出乎意料的还有两三车精弓和羽箭,约莫能有两百多张,令贾诩心中也不由暗惊。
要知道,同样是兵器,但质量好的和坏的却是天差地别,而弓箭更是属于稀缺品,寻常部队很难领到,没想到雒阳武库这次拿出如此大的手笔,贾诩自忖凭自己那点关系是不够拿到这些精良兵器和弓箭的,毕竟如今掌管武库的是董公的侄子董璜,除了董卓,谁的面子也没用。
贾诩想了想,这批武器是给张辽手下用的,莫非张辽还有什么门路不成?
这时那个矮瘦的青年走了过来,贾诩认得此人,乃董璜的亲信董六,在府中担任执事,他迎上两步,拱手微微笑道:“不过是送些兵器,何劳董执事大驾前来。”
董六摸了摸八字须,抱拳道:“贾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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