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呵呵笑道:“于扶罗虽是单于,却不过是个落难的单于而已,当初於夫罗的父亲羌渠单于为休屠各胡与南匈奴右部醯落贵族所害,又被夺了王庭,不得不入汉向天子申诉,此人虽然反复,但比之休屠各要亲附大汉,而今於夫罗虽劫张杨,然则并未加害,二人相处不错,月前魏郡传来消息,於夫罗败于曹操之手,主公可通过张杨,邀於夫罗来并州,为父报仇,以还王庭。於夫罗终究是名正言顺的单于,必有羌渠旧部依附于他,如此匈奴必乱。”
“不错,”一旁郭缊道:“休屠各残暴,所扶持单于须卜骨都侯已死,如今老王摄政,但年事已迈,难以服众,王庭动荡不安,有不少部落思於夫罗来归,只是不敢得罪休屠各而已。”
郭嘉道:“此一计也,主公先作蛰伏,示敌以弱,懈敌之心,以於夫罗策动匈奴内乱,消耗其力,而在暗中观匈奴各部动向,明辨敌我,与此同时,从乌桓、鲜卑暗中换取战马,壮大骑兵,待时机一到,以雷霆之势出动,平休屠各,定并州。”
张辽还没有开口,郭缊抚掌喜笑道:“此计大好,吾虽恨不能铲除匈奴,然匈奴势大,不可急图,正当策动其乱,暗中蓄势,寻机而动。”
郭嘉却叹了口气,道:“此计唯有一虑,恐於夫罗失去控制,与休屠各暗中联合,反倒成为大患。”
郭缊不由面色微变,张辽凝眉琢磨,郭嘉的担忧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对于匈奴人来说,在绝对的利益面前,父仇不算什么,如果休屠各转为拥立於夫罗,以於夫罗反复无常的性子,叛乱几乎是一定的。
他看向郭嘉:“还有一计如何?”
郭嘉道:“不必用於夫罗,主公摆明姿态,归附者善待之,叛逆者讨伐之,暗中监控,做好准备,一旦休屠各有动乱迹象,便先发制人,以雷霆之势攻杀休屠各为首部落,震慑诸胡!”
张辽咧了咧嘴,这个计策干脆利索,合他的性子。
不想郭嘉又道:“此计可虑更多,我等骑兵太少,而休屠各势大,有精骑超过六万,来去纵横,不易追击,恐陷入苦战,更有兵败之忧。”
张辽点了点头,终究还是自己实力不够。
郭缊道:“还是第一计为上。”
张辽没有表态,只是权衡利弊,究竟选择那一策,事关重大,他不得不深思熟虑。
不多时,郭缊带着郭淮离开,张辽将他们送出马邑城,回到家中,仍是沉思,不想郭嘉又道:“主公,并州内部,除却匈奴,还有豪强为患,坐拥堡坞,部曲众多,更有与匈奴、鲜卑暗中勾结者,不可不防。”
张辽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乱世之下,异族为祸,但不代表汉民就不为害,如今的凉州之乱基本就全是汉人主导的,而并州的经学世家不多,且多半居于南部太原郡中,至于北部边地数郡,包括雁门,还是豪强与匪寇众多,他们熟悉地形,侵袭郡县乡里,为害犹胜胡人,也是大毒瘤。
郭嘉又道:“主公离开河东之时,文若曾劝主公,到了并州,一切以稳为上,当悉心发展民生之计,齐民编户,劝课农桑,开设学堂,教化民风,而后开边市,通贸易,亦可制胡人。”
张辽哈哈大笑:“未曾忘记,军事、政事,不可偏废。”
无论何时,要安定一处地方,一是军事威慑,二就经济发展,二者并无先后,只有安定、富庶,才能令百姓归心,才能发展壮大。
直到晌午,张辽也没有做出决断,而是在母亲的催促下,带着四女先去拜过了祠堂,而今他为征北将军、并州牧,对于这个不合规矩的事,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反而赞他重情义,有担当,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好处。
祠堂对于女人而言,一生只能去一次,就是初次入门,是以张母也不能去,由张辽的叔父和兄长主导,二人在祠堂中激动大哭,张辽看着父亲的灵位,心中恻然落泪。
四年半前,张辽的父亲死于边乱,张辽辞了郡吏之职,回家与兄长守孝,半年之后被新任的并州刺史丁原征辟,因为父亲去世不过半年,张辽当初是不愿意应征的,以三年守孝为由拒绝,丁原却以武职守孝不超过百天为由强行征辟。汉律有规定,朝臣和文官丁忧守孝三年,武将却不得超过百天,丁原便是钻了这个空子。
是以张母当初做了主,让张辽赴郡就职,由他兄长代为守孝,从此一去就是四年。
如今的张辽不是以前的张辽,脑海中对于以前的一切多半是些记忆,这种感觉很是特殊,在外时尚且不觉得怎样,进入马邑时也有忐忑不安,到了家中却是自然而然的浓烈,或许这就是血脉之情,纵然他的灵魂不是原本,却也难以避免,接受了原本张辽的感情。
事实上他当初刚来到这个时代时,心中总还担忧被原本张辽的家人发现异常,待到安定河东之后,就曾排除心中担忧,派从弟张健请母亲和兄长到河东,其后张辽在外奔波,唐婉也多次写信相请,可惜却被张母拒绝。一来老人不愿意离开故土,二来家中本是长兄为大,老人自然跟随的是长兄,而不是幼子,三来当时张父的三年孝期未过,张泛必须要在坟前守孝,不能离开。
张辽无奈,只能让张健安排了一些暗影,在马邑打探敌情,暗中保护家人。
随后高顺到了太原,直接兵进雁门,对马邑也是重点保护,不过高顺却没有声张,他的性子谨慎,唯恐张辽在朝廷担任重职之事传扬开来,反而令张辽的家眷身处风口浪尖,陷入莫测险境,所以他之事暗中保护,并时常周济,而守口如瓶。
像如今这般,张辽征北将军、并州牧的身份公开后,他的家人有荣耀,但也有了危险,就必须严密保护了。尤其是在与异族开战、对付豪强之时,他的兄长怕是连种田也不成了,否则一旦被劫持,就会使张辽陷入两难之境。
同样的,张母当初期望幼子走出去能有出息,但今日得知张辽担任征北将军、并州牧之后,并不完全是惊喜,张辽与郭缊在厅堂密谈,张母则拉着唐婉她们询问张辽这两年的经历,纵然唐婉众女再隐瞒,她也猜到了儿子这几年凶险的很。
张母是个重感情的人,同样也是个睿智的人,她知道越大的功勋,意味着所付出的代价就越大,自己的儿子不过四年就做到了将军,而且是在军中,那是立了多大的功?又是经历了多少的凶险!她心中只有后怕。
是以张辽出了祠堂之后,张母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他细细询问,而后当着四个儿媳的面,给他下了命令,造人!此次造不出人来不能离家!
州牧事重,造人事大,一个也不能误。
第四百四十二章 决定()
当夜,张辽回房,唐婉和小荷伺候着一头雾水的他洗了澡,又给他换了身新衣服,将他赶去了蔡琰那里。
张辽来到蔡琰房门外时,蔡琰的屋里还亮着灯,他过去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蔡琰好听的声音:“谁在外面?”
此时此夜,张辽听到蔡琰优雅而好听的声音,一颗心不由快跳了两拍,轻声道:“昭姬,是我。”
屋子里静了下,须臾,屋门打开一条缝,露出蔡琰毫无瑕疵的容颜,还有那双犹如星辰般璀璨的明眸,还有那红润的樱唇。
张辽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心跳倏然加快。
蔡琰明眸闪烁了下,微微低垂,轻咬着嘴唇,仿佛若无其事的问道:“这么晚了,夫君来此……”
“嗯……”张辽开始摇头晃脑:“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噗嗤!蔡琰轻笑一声,俏脸晕起红霞,轻嗔道:“未见月出,倒见呆子出没。”
张辽嘿嘿笑道:“卿见呆子,我见佳人,兰质蕙心,风华绝代。”
“堂堂并州牧、征北大将军也这么贫嘴滑舌麽?”蔡琰嘴里这般说,明眸里却满是欢喜。女人总是喜欢听好话,尤其是心上人的好话。
张辽捉住她的素手,嘿嘿一笑:“外面天寒,还是屋里说话罢。”
说罢不待蔡琰拒绝,就挤进了门,蔡琰惊呼一声,就被张辽横抱了起来,慌忙道:“夫君……”
张辽抱着蔡琰娇躯,仿佛轻若无物,一手关了门,走到榻前,将她放在榻上,看着羞不可抑的佳人,嫣红的俏脸,低垂躲避的明眸,声音难得的温柔:“今夜,我们做夫妻……该做的事。”
“夫君……妾身。”蔡琰娇躯微微颤抖:“妾身不会……”
“嘿嘿。”张辽咧嘴一笑:“无妨,夫君教你。”
他俯身温柔的脱去蔡琰的绣鞋和罗袜,露出洁白如玉的纤足,雪白的脚踝,轻轻抚摸着,蔡琰不由慌忙躲避:“夫君,不要……”
张辽却怎会放过她,自脱了衣裳,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嘿嘿笑道:“不要叫夫君,要叫好人儿。”
蔡琰听他说的亲热,不由啐了一口:“坏人儿才是。”
“嗯哼?”张辽嘴角上扬,手一动,解开了蔡琰的衣带。
“啊……”蔡琰不由惊呼,想要去护着,但哪还来得及。
“夫……夫君,熄了灯。”
“灯下看美人,熄了灯又怎能看到我的琰儿。”
“夫君……怜惜……”
……
第二日,蔡琰睁开眼睛,看到凝视着她的张辽,脸颊晕起嫣红,忙拉紧了被子,羞涩的白了他一眼:“夫君,该起床了,莫要被阿姑和婉儿她们笑话。”
张辽一把揽住她,揶揄道:“好琰儿,昨夜叫了多少次好人儿?”
蔡琰狠狠的掐了他一下:“你个蛮夫!”
张辽哈哈大笑,看到蔡琰羞涩的要起床,揽住她,凝视着她的明眸,声音温柔而坚定:“卿以一生付,一生不负卿。”
蔡琰素手轻抚着张辽的刚毅的脸颊:“蔡琰很庆幸自己的坚持,不坚持,又怎能知道有夫君这么好的人儿。”
张辽眨了眨眼睛:“要麽……再睡一会儿?”
他的睡字说的很重,蔡琰轻拧了他下,啐道:“荒淫无道的将军,该起床了。”
张辽哈哈大笑,出了里屋,绿绮和小荷正等在外面,看到张辽,俏脸都是一红。
看到两个婢女,张辽也有些脸热,忙吩咐绿绮进去招呼蔡琰,他则由着小荷给他梳头挽发髻,想着当初刚到西园时想找个女人给梳头的愿望,如今却都实现了,而自己如今的目标早已不是当初的目标,也远远超过了历史上张辽所取得的最高成就,成为一方诸侯,如今自己的一举一动,对天下或许都会有很大影响吧。
不多时,蔡璎过来看姊姊了,她平时都与蔡琰一起睡,昨夜被唐婉打发去陪董白,今日一早就过来找姊姊,很快屋里传来她的惊呼声:“姊姊今日好美啊。”
张辽听得不由咧了咧嘴,洗漱完了,他带着唐婉和蔡琰几女去见过了母亲,而后留她们在家,自己则与郭嘉、高顺和赵云来到马邑城上。
马邑城不大,城墙有两三丈高,丈许厚,由黄土夯砌而成,历经烽烟战火,满是沧桑,墙外到处插着箭矢,还有多处损坏,都是后来修补的。
城墙是马邑城百姓最后的防线,他们很重视修补。
张辽在马邑长的随同下,绕了马邑城一圈,查看防务,不多时郭缊匆匆而来,呈上一张羊皮,道:“将军,休屠各胡今日清晨送来一封函,邀请将军后日去定襄郡清水河畔会谈,共商并州之事。”
张辽接过那张羊皮,扫了一眼上面歪七扭八的几行字,随手将羊皮给了郭嘉:“他们消息倒是灵通,郭使君,不如随我去雁北长城一观如何?”
“啊?”郭缊吃了一惊,忙道:“将军,雁北长城距此有百里之遥,更有鲜卑威胁,还是……”
张辽呵呵一笑:“我为并州牧,连辖下之地都不敢去,又算什么。”
……
雁门郡北部,绵延起伏的山岭之上,一道长城横贯东西,正是汉武帝时所修建的长城,砖石堆砌,历经三百年而不变迁。
高顺的手下两万兵马,有一万布置在城关之中,以御塞北。
长城外,一片莽莽苍翠,与天相接,壮丽无比,有河流蜿蜒其中,遥遥可见有牧民在放牧,正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
张辽长叹一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如此壮丽的美景,令人心胸开阔,却偏偏又育养出一个个喜好劫掠的游牧民族,灭一个,兴一个,数千年而不变。”
郭缊等人默然。
张辽看向郭嘉:“奉孝,你可知我的选择?”
郭缊还没反应过来张辽的意思,郭嘉就点头道:“是第二策。”
哈哈哈哈!
张辽在长城上纵声大笑:“知我者,奉孝也。”
他看向郭缊、郭嘉和高顺、赵云等将领,慨然道:“吾来并州,匈奴横行跋扈,州郡不安,奉孝出两策,一策示敌以弱,乱敌于内,寻机进攻,一策以雷霆之势横扫跋扈,威慑四方。今日,我选择了第二策。”
“将军。”郭缊道:“吾以为第一策为上,不可急于一时,当从容图之。”
“既然做了并州牧,既然来了边地,怎能让我们从容?”张辽摇了摇头,看向高顺、赵云等众将,缓缓道:“第二策,我们要苦战,要打得艰难,但宁可我们艰难些,也不能让百姓艰难。”
他看向关内并州大好河山,声音坚定和沉肃:“在来并州前,我就做好了死战的准备,也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定要教并州在最短的时间里安定下来。”
第四百四十三章 准备行动()
东汉一朝,最大的边患是西北的羌胡,魏晋之后,才是北方的鲜卑与匈奴,而鲜卑与匈奴崛起的时刻就在三国分裂之时。
历朝历代,独汉以强亡,纵观两汉四百年,前汉打得匈奴四分五裂,后汉在羌战中也是胜多败少,西羌被段熲击灭,东羌也被打得极为凄惨,到后来就是凉州的汉人在主导叛乱。
后汉一百多年一来,北方的鲜卑与匈奴一直蛰伏,直到近十多年才露出獠牙,可惜汉已无力应对。黄巾之乱是汉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而后董卓的霸权和关东的分裂耗尽了大汉的最后元气,历史上袁绍掌控北方后又结好异族,令他们得以进一步深入中原,到了曹操之时,更是置五部匈奴于整个并州,诸多因素令西北诸族得以趁势崛起。
不过眼下无论是鲜卑、匈奴还是乌桓,都没有完全崛起,鲜卑分裂,匈奴各部落也没有聚合,乌桓被公孙瓒打得抬不起头来,实力较弱,且被幽州牧刘虞笼络处理的不错。
因此,如今正是掐灭鲜卑与匈奴崛起之焰的最好时候,尤其是鲜卑刚开分裂,内斗严重,暂时无心大举南下,正是解决并州内部匈奴最佳契机。
所以张辽思索了一夜,还是决定以雷霆之势定并州匈奴,南匈奴王庭和休屠各主要势力在并州西北部的五原郡、云中郡、朔方郡、上郡,那里正是有塞北江南的河套之地,只要掌控了那片土地,张辽就能拒阴山长城而守,在内屯田牧马,发展骑兵,迅速积蓄实力,而后强势干预鲜卑内乱,再逐塞北。
夜长梦多,今日匈奴休屠各部落先来挑衅,也正合他意。
高顺、赵云等将领听了张辽掷地有声的话,看到他坚定的神色,无不热血沸腾,齐声大吼:“愿随主公死战!”
死战!
郭缊身躯一震,他忽然明白了张辽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做到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