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据当地人说,仅一个大阳县就有大沟小壑三千余条,令张辽不禁咂舌。
难怪董卓麾下最精锐的飞熊骑在河东征战一年多也难以彻底击败白波军,在这种地形之下,骑兵的优势根本难以发挥,而白波军却是能攻能守,一旦失利,随时可以退入山岭或沟壑,山岭和沟壑又多半相连,根本不惧董卓的兵马追到。
如今自己做了河东太守,要剿灭白波和啸聚山林的匪寇,怕也是个难题,需要仔细谋划和思量。
不过这些沟壑中多有山泉和溪水,加之竹林草木丰茂,也是百姓取水和牧牛的重要依靠,从民生上讲,这些沟壑也是极为有利的。
除了地形,张辽也看到了不少堡坞,数目之多,令他不由皱眉。
这些堡坞大多是豪强所建,但也有不少是朝廷所建。后汉羌乱以来,羌族几次东进南下,曾一度入寇河东,直至河内,对都城雒阳造成很大威胁,汉朝兵力薄弱,无力抵抗,只能大肆建堡坞,设鸣鼓,在河东与河内形成一道防御带,拱卫雒阳。
张辽要想彻底掌控河东,首先这些堡坞就是横在眼前的一个大问题,豪强在其中招募部曲,私纳佃农,自征其税,脱开管束,张辽早就打算编户齐民,又岂会放任不管,更不会允许豪强自纳私兵。
不过堡坞也是有弊有利,它是豪强自据县乡的毒瘤,但同样也能保护百姓免遭异族和匪寇劫掠,於夫罗当初在河东劫掠无功,就是因为有堡坞保护。
因此要拆毁消除堡坞,首先就要平定境内的异族、白波和各处匪寇,使河东安定,使人心安定,才能施为,否则很可能会激起民变,适得其反。
张辽咧了咧嘴,还是要一步步来,哪一件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要妥善处置。果然,一个太守不是那么好做的。
不过,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否则连一个州郡都治理不了,又何谈天下?
因为有家眷、儒师和学子在队伍中,还要运输万卷书籍,所以一路行进缓慢,难以在当日赶到安邑,张辽便在大阳县休息了一夜。
当夜,他见到了郭嘉。
张辽还在雒阳时,就先让张健带着暗影司先一步进入河东,打探消息,与郭嘉在早就指定好的地方对接,所以他一到河东,郭嘉就得到了消息,骑马赶来。
比之一个多月前,郭嘉瘦了不少,但精神却更好了。
“呵呵,”郭嘉一见张辽,便长长一揖:“嘉见过使君,恭贺使君,主公以弱冠之年领河东太守,古之未有也。”
“哈哈!”张辽狠狠的拍了下郭嘉的肩膀,大笑道:“也就奉孝敢取笑于我。”
“岂敢,岂敢。”郭嘉忙道:“嘉实未料到主公竟能领河东太守之职,实是高兴不已。”
张辽呵呵一笑,他明白郭嘉的意思,有了河东太守这个职位,掌控河东便可谓名正言顺,不过军事还是政事,都能统管,行事便少了很多掣肘和麻烦。
他沉吟了下,询问郭嘉:“如今河东形势如何?”
郭嘉悠然道:“杨司马的斥候已去各县打探情报,典司马带着五百猛虎士与嘉一道伪作匪寇,已打入白波渠帅韩暹手下。”
“哦?”张辽心中一动:“此次白波之中便是韩暹起兵?”
“不错。”郭嘉悠然道:“正是嘉鼓动其联合李乐,趁虚攻打牛辅。”
“很好!”张辽不由赞了声,郭嘉确实行事灵活,竟然与典韦装作匪寇混入了白波,这对他无疑是个大好消息,对付白波便占据了很大优势。
“白波贼首郭泰呢?”张辽又问道。
郭嘉摇摇头:“郭大贤上个月病逝了,白波发生暗斗,杨奉归了李傕,其他几个渠帅各自为战。”
张辽不由更喜,白波军内乱,对自己而言无疑更是个好消息,他当即便问郭嘉:“眼下该如何行事?”
河东已经成为自己的地盘,他可不容许其他人在其中搞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上任前的谋划()
听到张辽垂询,郭嘉笑道:“主公领河东太守,自然是要先平韩暹与李乐之乱。”
张辽点了点头,董卓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他也需要一个稳定的地盘。
郭嘉摸了摸下巴,道:“嘉有两策,可平白波之乱,却不知主公选择哪一策?”
张辽忙道:“快快说来。”
郭嘉道:“一者,主公新来,白波不知虚实,主公且先示以兵少,示敌以弱,骄敌傲气,诱敌南下,暗中埋伏,一举破之。”
张辽不由笑了,郭嘉这厮果然狡猾,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计策,示敌以弱,又有郭嘉和典韦在暗中策应,诱敌出战,多半得手。
不过他沉吟了下,又问道:“其二呢?”郭嘉能提出两个计策,想必相差不多。
郭嘉道:“主公新来河东,韩暹与李乐尚且不知,如此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马不停蹄,突袭白波,一举破之。”
张辽眉头一挑:“如何突袭?如何破之?”他相信白波贼的战斗力也不差,否则不会拖了飞熊军整整一年。他如今手下兵马并不多,加上典韦的五百猛虎士,也不过八千而已。
郭嘉悠然一笑,以手指蘸水,在案台上划了地图,道:“大阳与安邑东面是高山密林,山那边是郡下东垣县,东垣县西北有一条陉道,名轵关陉,处于太行山中,深谷高崖,路途险峻,向东通往河内,向北通往绛邑县,此次韩暹与李乐已攻入闻喜,而绛邑县已在闻喜之后,主公可命张司马带五千兵马由东垣县,走轵关陉,奔绛邑县,突袭白波后方,而主公自带三千兵马,与牛辅在前,前后夹击,白波必乱,到时典司马便可在其中趁势袭击,一举擒拿韩暹与李乐。”
“好!便用此计!”张辽一举拍板。
郭嘉不由拊掌道:“主公英明,若能以雷霆之势大破白波,亦能震慑河东郡吏与豪强,与主公施政有利。”
张辽不由大笑,他也正是这个意思。乱世用重典,他在河东必须保持一个强势的姿态,来迅速施行自己的政令,而击败白波贼便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震慑!
第二天一早,张辽便将张郃派了出去,而他则带着三千士兵和一众家眷、儒师、学子继续向北,沿着虞坂古盐道穿过中条山,直奔河东郡的治所安邑。
安邑在盐池东北,乃是夏朝古都,有禹都安邑之说,自秦以来,安邑便一直是河东郡的治所。
张辽到了安邑,将士兵驻扎在城外,又让先一步抵达这里的张健带着亲卫安顿家眷和一众儒师学子,自己则带着郭嘉先去见了牛辅。
牛辅并不住在太守府,而是安邑宫。安邑宫是前汉时修建的行宫,虽然至今已然残破,却也是一等一的居处。
张辽到了安邑宫,先让人将贾诩的信呈了进去,不多时,牛辅就亲自赶了出来迎接他。
毕竟张辽与他同级,此番是前来助他,又有故友相托,牛辅神态很是和蔼,亲自把张辽接了进去,二人坐下叙谈,郭嘉也陪在一旁,趁机观察牛辅。
比较特别的是,牛辅身边,却陪着个巫女,张辽虽然诧异,却朝那巫女和善的点了点头。
坐下之后,他又细细的打量着牛辅,这是董卓麾下除却董旻和董璜的第三号人物,掌控最精锐的飞熊军。
出乎意料的是,牛辅并不是想象中满面虬髯、虎背熊腰的关西大汉,而是一个颇为儒雅的中年人,面相也并不凶悍,反而有几分柔和,倒与李傕有几分相似。不过观人观神,张辽对牛辅的印象比李傕好的多,至少没李傕那么阴险。
牛辅先是询问了雒阳的战况,听张辽说到飞熊军损失过半,大颇是惊怒,许久不言,连喝了几杯闷酒,又问张辽:“文远的善战之名,吾也曾多次听到,却不知文远打算如何应对白波贼,这些白波贼进进退退,实在是烦不胜烦。”
张辽呵呵一笑,道:“牛中郎大可放心,三日之内,要见分晓。”
牛辅闻言,顿时露出几分喜色,忙要询问究竟,张辽只是笑而不语,连连劝酒,他这般姿态,反倒是令牛辅感到亲近了许多。
席间,张辽又提到了需要宅院安置儒士和学子之事,牛辅当即拍板,命人出去准备了一处堡坞,虽然位于城外,却安全很多,令张辽一下子省却了很多功夫。
张辽与郭嘉离开安邑宫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出了安邑宫,他看向郭嘉:“奉孝观牛辅此人如何?”
要在河东立足,就要先与牛辅打好关系,这是很关键的一步。牛辅深得董卓信任,如果关系好了,可以为自己打一些掩护,或关键时候援助,便如同李儒和田仪一般。
郭嘉摇头笑道:“听闻此人性格优柔寡断,性格多疑,又崇信巫祝,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如此一来,主公倒是与他好想处了,比之一个凶横霸道或阴险狡诈之辈,要强出百倍。”
张辽点了点头,优柔寡断的人一般都比较好相处。
郭嘉又道:“且牛辅崇信巫祝之言,我等便可打探那巫祝来历,以重金收买那巫祝,关键之时与主公大有裨益,或能让他自请离开河东也未可知也。”
张辽闻言,不由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只要结交好了巫祝,那巫祝平时能说几句好话,自己应付牛辅就很容易了。
郭嘉这厮果然是无孔不入!
张辽并未急着去太守府上任,他需要一个闪亮登场的契机,眼下却是先将暗影司派了出去,打探郡中情况,特别是太守属下郡丞与几个主要掾吏的情况。
东汉的地方官中,太守、国相、郡丞以及下属的县令、县丞都是由三府征辟,三台直接任命,而且是采取回避制度,一是不得在本州郡担任长官,二是不得在姻亲所在州郡担任长官,三是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也就是说不能相互担任对方州郡所在长官。
地方长官是中央直接任命,地方郡吏却完全不同,是由太守或国相自己征辟,而且大多都用的是本郡人,而且多半出身地方豪强。
因而这其中便有一个问题,太守被三台任命,到任后如果得不到地方郡吏的拥护和支持,那政令便极难下达,极为棘手。
若是在太平之世还好说,汉庭威严犹在,三府三台任命,地方多半不敢得罪,但如今在这乱世却不同了,汉庭威严丧尽,地方豪强招兵纳民,日益膨胀。太守到了地方,如果不结纳豪族,怕是很难有所作为。
而张辽又有两个弱点,一是他太年轻,郡吏多半难以心服,二是他所行政令,迟早要得罪地方一些豪族,上任后面临的阻力将会很大。
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是讲究策略的。
杀鸡儆猴是手段,但前提是要知道这些郡吏中谁是鸡,谁是猴,谁能谁庸,谁是可以拉拢的,谁是必然要得罪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地方郡吏()
深夜,秋虫不住的鸣叫着,安邑县一处宅院中,烛火摇曳。
郭嘉已靠在那里睡着了,这些天他可是累坏了,孱弱的身板有些承受不住了。
张辽还没有睡下,他在查看暗影司和斥候这几天打探来的消息,主要都是郡丞和几个掾史的情况,包括他们的名姓、来历、政绩和风评。
他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自然是从人事上烧起,治事先用人,如果不能掌控这些郡吏,那么一切的想法和政令都是虚谈。
不过太守麾下郡吏众多,包括纲纪、监察、门下、诸曹四类,总计不下近百人,张辽不可能一把火全烧光了,否则他这个他太守也没搞头了。
所以他要从最重要的几个职位烧起,可用的留下,不可用的扫除。
好在张辽也曾担任过雁门郡吏,对其中的内幕情形了解很多,下手也能直抓要害。
太守之下,第一副手是郡丞,秩六百石,铜印黑绶、辅佐太守综理郡政,太守缺位或不能理事时,郡丞代行郡守职务
其余则是郡吏,也就是诸曹的掾与史,都是从本地征辟。掾、史分曹处理郡政,掾为正职,史为副职,但也有仅设史者,如功曹就只有功曹史,而不设设掾,则史为一曹之长。每曹又有办理文书的书佐。又设三老,帮助推行政施和教化。
郡吏之中,功曹史、五官掾和主簿地位最高,权力也最大,称为纲纪,秩二百石。其次是五部督邮,分为东西南北中,各自监察郡下数个县的官吏,权力也很大。再其次就是贼曹、决曹、户曹、仓曹、法曹等掾史和书佐了。
时间紧迫,轻重有序,张辽首先盯上的是四个职位,郡丞,功曹史、主簿和贼曹。
按说郡丞与他一样,都是中央任命,空降到郡中,都是无根之木,作为太守的副手,如果郡丞不得太守信任,其权力不足为道。
但他手下的这个郡丞王邑却有些特别,在河东太守空缺的一年多里,王邑一直代理河东郡政事,已然算是扎根了,而且王邑曾任离石长,离石为河东郡二十县之一,所以王邑也算是老河东了。
而且他看到王邑的资料,祖籍是北地泥阳人,与李傕是老乡,而王邑从离石长担任郡丞,也是李傕在河东讨伐白波之时,所以他不得不怀疑二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不过从王邑一年来的风评来看,还算是不错的一个官吏,与地方豪族相处的很好,也比较勤恳。
时间仓促,暗影司打探到的消息也不多,从现有资料来看,张辽对王邑这个郡丞还是比较认可的,虽然没有魄力化解痼疾,却是一个为民务实、奉公守法的官吏。
如今,张辽只看他听不听话了,如果老与自己唱反调,那就不能留了,如果能与自己一心,那就是一个很好的执行者。
所以张辽先把郡丞王邑放下了,他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除了郡丞,接下来就是功曹史,看到功曹史卫固的资料,张辽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功曹史是郡吏之中第一人,主管人事,掌管其他掾史的考核、赏罚和任用,更可参预一郡所有政务,被称为太守府中丞相,尤其是功曹史几乎全是本地豪族出身,根深叶密,太守执政最为倚重于他,很多地方的功曹史甚至能完全架空太守和郡丞,令二者只能无为而治。
后汉中期以来,地方豪族日益壮大,朝廷权势日衰,各级地方县令郡守有任期,而掾史僚佐多是豪族世袭,连太守举属僚、举孝廉,都要依据地方大姓操纵的乡论,因而地方政权可以说是被当地大姓与冠族控制的。
甚至不乏太守与功曹史不和,而太守最终败北调离的先例!只因朝廷要依靠地方豪族维护安定,不得不妥协。
可以说,后汉中期以来,郡吏与豪族是密不可分的,豪族举荐子弟成为郡吏,而这些郡吏反过来维护豪族利益,结成了一张密密的网,难以打破。
如今张辽手下这个功曹史也是豪族出身,名叫卫固,字仲坚,大约二十七八岁,性格强势,出身河东卫氏,河东首屈一指的豪族。不过此卫氏与卫仲道所在的卫氏却不是一家。卫仲道是诗书传家,而卫固家族却是豪强出身。
卫固担任功曹史以来,郡丞王邑一直与他妥协,卫固操控地方里举,大肆任用族人,如今郡吏之中竟有十数人都是出身卫氏,这一股势力不可小觑。
尤其是卫固占据着盐池之畔大片盐田,族人多有侵占民田之事,更筑有一处大堡坞,私纳了千数部曲,加上宗族、宾客、附民,堡坞中足有数万人,钱帛山积,富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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