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南火虎- 第96部分

　　　　左胤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可惜，我依然没有做到，吴公遇袭的时候，虽然我不是吴公亲卫营中的一员，但我是苍南的火虎，守护自己的大将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结果呢，我被公孙焘营长抛出了战场，后来，又侥幸躲过追捕，像一个死狗，是的，死狗。”

　　　　“我本来可以死战而死，但是吴公让我活了下来，那么，我的这条命，就有了意义，我可以活下来，但是吴公的仇，我一定会报。帝国方面，皇族和五宗联合起来，袭杀了一个忠心为国的老人，你们都见过他老人家，都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什么能力，这样一个人，在距离汴安城七十余里处，被西荒叛军所杀，可能吗？御林军虽然弱，但是朱衣卫却没有那么废物。”

　　　　“帝国如此行事，我左胤，不答应，既然他们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后悔有人提刀，刀锋所向！”

　　　　左胤拔刀，提刀向天。

　　　　这个时候，他身上的气势，突然之间冷冽起来，气合境的气息，一瞬间席卷了全场。

　　　　恍惚间，众人都似乎看到白常之的影子。

　　　　林秀文负手，斜靠着墙，嘴角似笑非笑。

　　　　方天龙则沉默不语。

　　　　而在另一边的淡蓝衣裳女子，眼眸之中，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烟波流转。

　　　　“啪。”

　　　　看到左胤说完，王飞羽第一个站了起来，他看到众人都看向了他，突然有些紧张，“我，我，我是左胤的朋友，嗯，发小，我，我对于卫国公这样的大人物，不了解，他的仇啊，什么的，我也不懂，不过，我知道——”

　　　　王飞羽的眼睛，突然闪烁着光芒，“我们青山城，虽然小，但是朋友之间，讲义气，既然左胤要做这件事情，那么我会帮他，我是不是苍南的一员，我不知道，但是左胤，是我兄弟，嗯，就这些。”

　　　　说完这些，王飞羽拍了拍左胤的肩膀，又返回了自己的位置。

　　　　左胤，微笑着。

　　　　兄弟之情的浓烈，就像一杯醇酒，痛快。

　　　　沈牧站了起来，转身看着众人，“大家都知道我沈牧吧，曾经十纵十队的副队，要说我呢，别的本事没有，不过，左胤毕竟是我们小队里面出来的，吴公身死，他要复仇，我就想把这小子踹一脚，敢情你扯了那么久，就你一个人尊敬吴公，啊？”

　　　　“吼——”

　　　　“轰——”

　　　　五百坐着的将士，都举起刀，用刀鞘的底部撞击着地面，发出整齐的声音。

　　　　森然无比。

　　　　沈牧坐了回去之后，又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他是亲卫营的九纵的副纵队长，左胤记得他的名字叫做韩光。

　　　　韩光生得眉清目秀，不过，此刻他的面容却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道：“左副营长，你说的都有道理，只不过，我们苍南，不像玄北军，玄北军除了两个都统之外，所有的兵力基本都是北地人，而我们苍南，则是来自于各个地区，北地，西荒，南疆，中庭，东海，都是有的，我们如果刀锋指向帝国，那我们的家人，怎么办？”

　　　　气氛，顿时沉默起来。

　　　　不少人都盯着左胤，看看他怎么回答。

　　　　左胤抬起头，看着天空，依稀之间能够看见大片的云层，当真让人心情舒畅，比南疆常见的阴云要好很多。

　　　　左胤看着韩光，看着满怀期待的众人，他点头道：“苍南建立以来，服从命令，是每一个将士最基本的职责，不过这次，我没有权利替你们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也不会强迫你们加入我，崔九龄大都统在名义上，依旧是帝国的大都统，你们可以放心，现在，有不愿意随我东进的，你们可以起身，一起返回苍南。”

　　　　韩光的话，让几乎所有人都心思扰动。

　　　　是的，为了一腔热血，他们提刀面相帝国，那么他们在帝国境内的家人，又会如何？

　　　　只不过，左胤的坦然，吴靖的身死，也让他们不知道怎么办。

　　　　一时之间，很多人都面露犹豫之色。

　　　　“啪。”

　　　　又是一个人站了起来，这次是九纵一队的队长——凌云。

　　　　凌云名字虽然飘逸，不过面色黝黑，皱纹颇多，看起来就像个老农，他站起来之后，先是看了一眼韩光，再是看着众人，拱手道：“我是九纵一队的队长，凌云，刚刚韩副纵说的话，没有错，我们很多人的家人，都在帝国的辖区之内，如果我们刀锋指向帝国，那么形同叛逆。”

　　　　不少人都点点头，凌云继续道：“但是，有一点，我希望大家不要忘了，西荒的大旱，各位应该都听说过，不过，我是西荒人，感受比其他地区的要多一些，大旱来临之时，帝国拨款拨粮，可是到了普通民众手里的呢，呵呵，他娘的就够吃两顿！”

　　　　凌云的面上，突然须发皆张，纵然是黝黑的面庞，也难以抵挡他的血色。

　　　　他愤怒地道：“看到西荒义军，我感到很熟悉，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举起叛乱的旗帜？西荒的层层官吏，犹如吸血的蛀虫，而一个个的世家大族，则将他们的金钱与地位，建立在普通人的血汗之上，这样的情形，仅仅是西荒一处吗？”

　　　　韩光，低下了头。

　　　　凌云看着韩光，一字一顿地道：“这样的国度，不是我凌云的国度，我就剩下一个儿子，寄养在远亲的家中，我希望当他长大的时候，看到的国度，是一个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去谋生的国度，我受苦，可以，但是，我不会让我的儿子，再遭受这样的苦难！”

　　　　“国已不国，你们，又能躲到哪里，抱守着一份薄田，就这样老去，然后你们的子女，依旧给世族的老爷们效劳，或者说，像我们一样在战场上舔血？”

　　　　众人，沉默。

　　　　心头的石头，是那样的沉重。（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曾经的邂逅（）　
听到凌云的一番肺腑之言，众人都沉默起来。

　　　　他们是现在的样子，可是他们孩子呢，还是过这样的日子？

　　　　如此循环往复，贵族，永远是贵族，平民，永远是平民。

　　　　这样如同一滩死水的生活，这样过了几十年，与同一天重复上万次，有什么区别？

　　　　“刷——”

　　　　有人站起，将右手握于胸前，瞪着双眼怒喝道：“苏恨水，愿意追随左副营！”

　　　　“刷——”

　　　　又有人站了起来。

　　　　“张晓，愿意追随左胤副营。”

　　　　“李如天……”

　　　　……

　　　　一个又一个的火虎站立而立，握拳面相左胤。

　　　　所有人，都神情严肃。

　　　　他们，是将自己的生家性命，托付给了左胤。

　　　　一个无形的重任，压在左胤的肩头。

　　　　最后，所有人的呼声，都化为了八个字：

　　　　“火嗜黄泉，虎行碧落。”

　　　　沸腾般的声音，响彻了这片区域。

　　　　明明是一群身着布衣的人，但是他们的气势，却直贯云霄。

　　　　铺天盖地。

　　　　场地的一角，林秀文突然一笑，洒脱而去，他已经猜出了这一幕的结果，不必再看。

　　　　火虎，不愧是帝国顶级的骑兵，就算是提刀面对帝国，都是如此的热血。

　　　　某种程度上，却也是浓郁至极的讽刺。

　　　　方天龙看着林秀文的背影，他犹豫了一会，停步看着左胤。

　　　　此刻，五百人的布衣火虎，大部分都已经站了起来。

　　　　左胤的心里，涌过一种难言的感动。

　　　　他和他们不一样，他是没有亲人在世，而他们，上有父母，下有儿女，还有结发的妻子，在等待他们的回来。

　　　　而现在，这些人都选择了相信他，即使他们要走的路，是一条血腥而不见底的修罗之路，是一条失败之后可能会招致全家破亡的道路。

　　　　但是他们，依然不悔。

　　　　影影绰绰间，左胤在这些人的身上，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个男人，平日里嬉笑怒骂，但是对待手下极为豪爽，犹如兄长一般爱护。

　　　　那个男人，带着他去殇龙关外厮杀历练，与异族的族长谈笑风生。

　　　　那个男人，在好友为了救他而死之后，毅然踏上了复仇之路。

　　　　现在的火虎，就是那个男人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

　　　　这么多人对他的认可，其实，何尝不是选择了对于那个男人的信任。

　　　　左胤，心中叩首。

　　　　为了自己的师父——火虎都统，白常之。

　　　　远处，洛秋蝉在阁楼之上，看着那片空地的群情激昂，感慨道：“吴靖啊，你厉害，你的死亡，带来了这个乱世，也燃起了真正的火种啊。”

　　　　有的人，活着，是时代的基石，死了，也是乱世的开端。

　　　　一身之命，便是天下安危。

　　　　火虎的群情激荡，渐渐平息。

　　　　左胤看着他们，点头道：“全部准备，三天以后，队伍开拔，目标，甘郡与秦郡的边境。”

　　　　恍惚之间，所有人都回到了殇龙关的关下。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在指挥着两万火虎。

　　　　众人，突然激动起来。

　　　　“诺！”

　　　　声音如烈雷。

　　　　又如虎啸。

　　　　“踏踏——”

　　　　火虎的将士，开始离去。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中，都是激动不已。

　　　　又似乎，他们的热血，如同火焰一样流淌着。

　　　　场地之中，剩下七十余火虎，他们都是在刚才没有起身的人。

　　　　为首的，就是刚刚表达疑虑的韩光。

　　　　他似乎有些羞赧，慢慢来到左胤的身边，余下的那七十余人，都似乎面有愧色。

　　　　韩光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左胤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诚恳道：“韩副纵，不必如此见外，面对异族的时候，火虎都是顶天立地的将士，但是面对帝国有所迟疑，很正常。”

　　　　左胤的眼睛，闪过了韩光，他看着剩下的人，高声道：“诸位不必介怀，这件事情，完全是我的一人行为，你们不见得就一定得听从我左胤的命令，接下来，休息三天之后，诸位就请原路返回，还望将这里的情形，详细禀告给崔大都统，告诉他，我左胤，一人做事，一人担当，我不后悔！”

　　　　说完，左胤大踏步着走出这里。

　　　　在他身后，韩光等人，本来还想挽留下左胤，却最后都悉数化为了沉默，与叹息。

　　　　……

　　　　左胤刚刚走出场地，方天龙就拦住了他，这个风隼的队长，一脸凝重地看着左胤。

　　　　左胤突然笑了，“方队长，您现在是帝国的风部队长，统领着世间最为精锐的轻骑，我，现在已经是叛乱分子了，您不会是想……”

　　　　“屁！”

　　　　左胤的话还没有说完，方天龙突然睁大了双眼怒喝着，这个跟随崔九龄修炼出了几分儒雅之气的汉子，突然间在左胤的面前回复了狂野的本性，“左胤，你以为，只有你们火虎是忠于吴公的，啊？”

　　　　看着方天龙质询的面孔，左胤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方大哥，为什么这么说。”

　　　　“哼，你左胤要去征战，这种好事，怎么能够独享？”

　　　　说完，方天龙雄赳赳地转身返回，也不管左胤。

　　　　就是这么一句话。

　　　　左胤愣在了当场，过了一会，他看着方天龙的背影，突然无声地笑了。

　　　　笑得很开心。

　　　　永寿八年初的时候，他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向着朱仙镇逃亡之时，他过的凄惨之极，内心充满着关于吴靖身死的哀伤，当时他就发誓，终有一天，他会讨个公道。

　　　　火虎与风隼的联合，应该就是基础了，林秀文那里，他还得去说服下。

　　　　如此，那个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又将如何惊讶与后悔。

　　　　这样想着，左胤开始返回驻扎地，只不过，他还没有走几步，突然传来一个清脆柔和的声音：

　　　　“左公子。”

　　　　这个声音，是那样的熟悉与陌生，冥冥之中，左胤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回头，却看到阳光之下，一个天蓝衣裳的少女，娇俏地站立着。

　　　　在少女的旁边，还站着一个气鼓鼓的小丫鬟，似乎对于自己家小姐的打招呼，很不满意。

　　　　当小丫鬟发现左胤盯着自己家的小姐之时，她勃然大怒，可是忽然之间，又在左胤的眼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温和，怀念。

　　　　如同好友之间，好久不见。

　　　　左胤看着少女，陷入了怀念之中。

　　　　那个时候，在渝都的那个下午，当时的天气，是雪后晴朗不久，很冷，但是当那个少女看过来时，突然就有了一束光，洒在他的心间。

　　　　所谓冬景，不过如此。

　　　　当时，少女还给他介绍了书籍，聪慧灵巧，却又有着小小的骄傲。

　　　　那一见，左胤以为，只是两人之间的偶遇，也是最后一见。

　　　　惊鸿一瞥。

　　　　此刻，少女好奇地看着左胤，她的眸子，澄澈如当初。

　　　　她柔柔地施了个福，脸庞犹如新月，秀丽绝伦，只是嘴唇之间，却显得血色极淡，看起来有些弱不经风。

　　　　少女轻声道：“洛芊芊，见过左公子。”

　　　　两人相遇。

　　　　一如当初。

　　　　左胤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洛姑娘，洛？”

　　　　洛芊芊掩嘴巧笑着，“家父，洛秋蝉。”

　　　　左胤大惊，他看着洛芊芊，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那个他在渝都偶遇的少女，竟然是洛秋蝉的女儿？

　　　　元嘉第一谋士的女儿？

　　　　左胤的心中，有过一丝迟疑，“那，洛姑娘当时……”

　　　　洛芊芊知道左胤想说什么，自然而然地点头道：“左公子所想，没有错，在当时，我就认出左公子了。”

　　　　左胤的内心，似乎慢慢滑了不可知的茫然之中。

　　　　又或者，是深深的怀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临近夏天的阳光（）　
左胤看着洛芊芊，突然有些不自在。

　　　　他有些难以相信，在他心目之中，一直是当作最美好回忆的少女，竟然早就认出了他。

　　　　阴谋？

　　　　阳谋？

　　　　因为自己已经被吴靖所看重，还是因为自己当时是李太白的徒孙的缘故？

　　　　左胤苦笑着。

　　　　洛芊芊轻点着尖尖下颌，微笑道：“左公子估计是想错了，芊芊当时只是在三味书屋之中看书，偶然见到左公子，当时在家父的手中，有着苍南军很多人的画像，而且左公子的身形气质，也是独一无二，正因为如此，芊芊才认了出来。”

　　　　这样一番脸，犹如花树堆雪，楚楚可怜，左胤却看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洛芊芊的解释，应该是真相。

　　　　他迟疑了一会，“那，洛姑娘当时怎么会在渝都？”

　　　　洛芊芊笑道：“当时，我听说卫国公吴靖要入京，想着自己一定要见他一番，所以就来了渝都，至于秦都，你也清楚，当时秦都因为有义军的缘故，所以戒严了很多。”

　　　　左胤点点头，他看着少女如同新月般的脸颊，突然问道：“为什么一定要见？”

　　　　这个问题，洛芊芊没有认真回答，她反而半弯着腰，将脸凑近了自己的小丫鬟，露出了柔妙的身段，轻轻地道：“小雨，你先回去吧，我和左公子有些事情要聊。”

　　　　叫做小雨的丫鬟，当时在渝都，就对左胤恨恨不已，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个家伙会拐跑自己的小姐，她握着粉拳，对着左胤叫嚣道：“左胤，你要知道，这里是义军的本营，哼！”

　　　　说罢，小丫鬟就昂着脑袋，骄傲的走了。

　　　　左胤会心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