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南火虎- 第39部分

　　　　白一峰没好气地道：“扯，我白一峰身经百战，见的多了，就这还想唬住我？”

　　　　言罢，两人大笑，宽阔的学院之中，回荡着两人的笑声。

　　　　白一峰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左兄，你这几天住在哪里？”

　　　　左胤一愣，随即想起来，今天早上，自己从客栈走的时候，把东西都拿光了，这就意味着自己还得找客栈。

　　　　白一峰看出了左胤的一丝恍惚，笑着道：“无妨，今晚就来我们家吧，我二叔见到后辈到来，会十分开心的。”

　　　　“后辈？”左胤疑惑着看向了白一峰。

　　　　后者重重点了点头，“没错，我二叔也是来自那里，只不过后来受伤，现在在家。”

　　　　左胤恍然，随即用右手碰了碰白一峰的肋骨，“如此，就打扰了。”

　　　　白一峰义正言辞地道：“左兄不必多礼，只是我妹妹尚且年幼，还望兄台正经点。”

　　　　去你的。

　　　　左胤差点就想踹这货了，不过从他的言语之中，也能看出来，白一峰对妹妹很是关照。

　　　　让左胤有些感慨。

　　　　自己，要是还有亲人在世就好了。

　　　　讲武堂。

　　　　临近晚餐时间，所有的游说之术的测试终于结束了。

　　　　只是考验过程之中，发生了很多事情，让诸多讲武堂的先生们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去请教院长。

　　　　院长室。

　　　　此刻院长室之中，围了一圈讲武堂的先生，他们一个个沉默不语，看着面前的院长。

　　　　讲武堂的院长是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老年人，年纪大概五十岁左右，淡淡的皱纹已经爬上了他的眉眼，显露出男人饱经风霜之后的稳重。

　　　　犹如一柄传承数代的名剑，锋芒收敛而又厚重无比。

　　　　整齐宽阔的大衣，无法掩盖院长巨大夸张的身躯。

　　　　他担任讲武堂的院长已经有十五年了，称得上是德高望重。

　　　　汴安城乃至整个帝国，军界乃至整个权贵阶层，院长都称得上是数人之下，万人之上。

　　　　眼下他正双手交叉，放在颌下，眼神闭紧，陷入沉思。

　　　　自然是左胤的成绩。

　　　　处置不当，便是损害讲武堂三百载的信誉。

　　　　沉默的气息，让院长室有着莫名的压抑。

　　　　院长睁眼。

　　　　扫视了一圈全场，顿了顿，他才道：

　　　　“他说的，有理，虽然没有考虑全面，但能跳出界限来思考，这种胆量，不错。

　　　　所以，评为上中。”

　　　　诸多先生点头，没有异议，随即鱼龙而出。

　　　　最后一个眉眼深邃的先生留了下来，正是考验左胤的那个人。

　　　　他对着院长拱了拱手，道：“那院长，游说之术的上上，就只有两个人了。”

　　　　“嗯”

　　　　院长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那位先生随即告退，留下院长一人在房间之中。

　　　　院长室安静了下来。

　　　　院长拿起端起茶杯，不停的把玩。

　　　　自言自语。

　　　　“吴公，你可是给了我一个大麻烦。

　　　　这个左胤，锋芒不输小白当年啊。”

　　　　一声无何奈何的叹息。

第六十四章　故人从南来（）　
左胤与白一峰出了讲武堂之后，在门口雇了一辆车，今天是三大院的入学考验首日，所有不少车夫都早早赶了过来。

　　　　一方面是有钱赚，另一方面，却也是蹭蹭学生们的朝气。

　　　　左胤与白一峰上了车之后，车就骨碌骨碌地往前走了，只是还没有等两个人坐稳，赶车马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我说两位小哥，这么早就出来，看来答题胸有成竹啊。”

　　　　白一峰却是个自来熟，搭起了门帘，也不顾丝丝的寒风，直接笑道：“这位大哥那里话，只不过我们弟兄俩有自知之明，与其苦苦挣扎答题，还不如早点结束，早点回家嘛。”

　　　　马夫爽朗地笑了几声，背对着他们，右手挥着马鞭，左手伸出了大拇指，赞叹道：“这个小哥稳，家人的确才是最重要的，我赶完了你们这一趟，也就收车回家喽。”

　　　　左胤则借着马车的车门与窗口，看着汴安城之中的繁华夜景，露出感慨之色。

　　　　宝马雕车香满路。

　　　　古人诚不欺我。

　　　　一路上，大街小巷之中，都是灯火通明，映照地人流如梭，车夫还得放慢了速度，防止碰到人了。

　　　　夜市之中，有拖家带口出来游玩的，有真值青春年华的少年少女三五成群的说说笑笑，看着那些鲜活的面孔，左胤也不禁有了略微的笑意。

　　　　好一个帝都汴安。

　　　　街道两侧，屋宇鳞次栉比，茶坊，肉铺，酒肆，公廊，庙宇等等，还有买卖香火纸马的，珠宝玉石的，刀枪剑弓的，纸墨笔砚的，以及看相算命，地方小吃，杂耍卖艺。

　　　　街市之中，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满身富贵气息的商贾，有骑马的下班官吏，有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有青年士子，有乞讨的残疾老人。

　　　　各色人物，应有尽有。

　　　　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一路上，白一峰则兴奋地指点这这个那个，什么这家店里的点心最好吃，那家店面的水果最新鲜，左胤在听到此人的絮絮叨叨之后，心里暗暗加了个吃货的评价。

　　　　他们两人雇佣的车夫显然也是对这些颇有研究，而且白一峰所说的，都是普通人都能接触到了东西，两个人都热心地给左胤当起了向导。

　　　　左胤心中感兴趣，也是将这些有趣的点一一记在了心理。

　　　　白一峰看出了左胤的记忆，一脸神秘地道：“左兄不必担忧，我们考验结束之后，会直接上十几天的课程，元宵节前两天会放假，到时候兄弟我带你去逛花灯。

　　　　要知道，到时候汴安城全城一起放飞祈天灯，那才叫璀璨如星空。”

　　　　车夫也来了兴致，顺着白一峰的话语，接着道：“哈哈，这个小哥所言不假，汴安城元宵节的祈天灯，的确是一大壮景。”

　　　　三个人的言笑之间，白一峰的家也到了。

　　　　下车的时候，白一峰本来坚持要请客，不过左胤驳斥道：“白兄别争了，反正今晚要蹭吃蹭睡，要是路钱还让你掏了，我也过意不去。”

　　　　白一峰也就不再坚持，两人下车之后，车夫打了声招呼，渐渐离去。

　　　　现在已经是晚上，从城东到城北，那距离也不算近，月光温柔的斜斜照射下来，明亮了左胤面前的房屋，却是一座普通的居民房屋，不大不小。

　　　　看样子，有三栋屋子左右。

　　　　左胤倒是没有在意，也没有多问，自己的这个白姓兄弟，虽然见面仅仅一天，两人关系却似久别重逢一般，一见如故。

　　　　白一峰却大方，直接拉着左胤，就推开了远门，直接进了院子。

　　　　院子大概有七丈见长，两侧与里面，都是房屋，不过只有两处点了灯火。

　　　　院长虽小，却有一种田园情趣，在刚刚进门的拐角之处，密密麻麻地种满了各种蔬菜，而且照料地很是仔细，院子也很干净，装饰用的花草都是有着典雅的风范。

　　　　左胤不禁有些叹为观止，这样一个院落，也能装扮出精致的感觉。

　　　　白一峰注意到了左胤的惊讶，挠着头，不好意思道：“这些都是我妹妹在鼓捣，反正我也不是很懂这些花花草草，嘿嘿。”

　　　　左胤笑了声，自己的这个朋友，要说吃，自己当然是不会怀疑，只是要说种植蔬菜，那就另说了。

　　　　就在此时，几声铃铛的清脆响声传来，却是最里面房屋门口之上的铃铛被触动，在这样的静谧月色下，显得很是顺耳。

　　　　一个身着花碎衣的女孩俏生生地跳了出来，屋檐下，月光被挡住，左胤看不起脸。

　　　　女孩看到了院落中的两人，柔柔地叫了声：“哥。”

　　　　白一峰大喜，回头看向左胤，正要向两人互相介绍之时，女孩却突然大踏步地冲了过来，一时之间，左胤疑惑地看了过来，白一峰则有些畏惧，竟然想躲在左胤的身后。

　　　　女孩直接来到两人旁边，一把伸出手，直接揪住了白一峰的胳膊，把他从左胤身后拉了出来。

　　　　她严厉地道：“说，哥哥你路上又做什么好事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月光下，女孩略带一丝稚气的面庞显露出来，大概有十三四岁左右，她前方的刘海遮住了额头，盈盈如水的眼眸，正带着好笑的神情瞪着白一峰，柔弱的肩头纤细无比，粉嫩地嘴唇正仅仅的抿住。

　　　　白一峰连忙告饶，“妹妹啊，妹妹啊，你就绕了我吧，我今天与左兄一见如故，所以带他回来的时候，一路上走走停停，给他介绍介绍汴安城的风景名胜，这才耽搁了一段时间。”

　　　　女孩眼见哥哥已经心虚地解释，却也不再纠缠，当下后退一步，对着左胤施了一礼。

　　　　左胤赶忙回礼，这两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姐弟的关系。

　　　　这让他有些无奈。

　　　　女孩抬起头，温和的目光看了过来，让左胤心中一颤，“我的这个哥哥，虽然心情熟络，可是能够将朋友带回家中，阁下还算第一个。”

　　　　左胤正要解释些什么，白一峰却已经不满地大叫了起来，“什么阁下，你应该叫左兄，和我一样。”

　　　　随即某人对左胤歉意笑道：“小妹管教不周，左兄见——”

　　　　话还没有说完，这人的声音就从“见”字开始，变成了一连串的尖锐声音，却是他的胳膊又被妹妹狠狠地掐住，让某人痛苦不堪。

　　　　左胤笑了笑，这对兄妹的关系还真是好，他直接拱手道：“左胤见过——”

　　　　突然发现，他还不知这个妹妹叫什么。

　　　　白一峰强忍着疼痛，故作正经地道：“白荨，你叫她白熊也可——”

　　　　某人又发出凄厉的声音。

　　　　这下子左胤看清楚了，白荨已经不只是掐住了，更是在掐住时候拧了拧，看的左胤心惊肉跳。

　　　　白荨手下毫不留情，面上却是甜甜的笑容，露出皓齿，对着左胤轻轻道：“欢迎左兄到来，进去吧。”

　　　　说罢放开了一直掐着白一峰的手。

　　　　某人赶紧故意大喘着气，仿佛经历了生死之劫一样。

　　　　左胤看着白荨已经领头向着里屋而去，他同情地拍了拍白一峰的肩膀，“这些年，辛苦你了。”

　　　　白一峰这个时候却装出了满不在乎的神色，摆了摆手，大声道：“左兄什么话，作为哥哥，对妹妹关心忍让点，也是应该的。”

　　　　左胤笑了笑，却也没有说什么。

　　　　不过，白一峰和白荨的嬉笑，让他的心中也有些暖意。

　　　　这样的亲情，真好。

　　　　进屋的时候，门帘上面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响声，白一峰看到左胤注意了这个，半是不屑半是自豪地道：“我这个妹妹啊，就爱鼓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左胤点点头，随即道：“可惜。”

　　　　白一峰一愣，“可惜什么。”

　　　　左胤这个时候也会故作神秘了，他对着白一峰一笑，“一会告诉你。”

　　　　进了里屋之后，左胤才发现饭桌旁边还有一个中年人，年纪有四十岁左右，身形消瘦，脸上有着四五刀狰狞的伤痕。

　　　　左胤自然能够看出来，这些伤痕，应该都是刀剑一类的武器所至。

　　　　中年人看到他们进来，对着左胤略一点头，随即道：“院子里面吵吵了那么久，赶紧吃吧。”

　　　　声音恬淡，这是长期过着简朴生活才能修养而出的气意。

　　　　与他脸上狰狞的伤痕，形成鲜明对比。

　　　　白一峰却不急着坐下，对着中年人贱笑道：“二叔啊，我给你引荐一个故人。”

　　　　故人？

　　　　中年人打量了左胤一眼，目光之中露出疑惑，随即眼神往下，定格在了左胤腰间的佩刀上。

　　　　看到白一峰点头，左胤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刀解了下来，递给了中年人。

　　　　白荨端着茶水，眼神复杂地看了过来。

　　　　中年人如获至宝，温柔地在抚摸着刀身，眼泪，点点地洒落了下来。

　　　　老泪纵横。

　　　　他颤抖地道：“火嗜黄泉，虎行碧落。”

　　　　声音之中，尽显苍茫。

　　　　左胤把右手放在胸前，沉声道：

　　　　“火嗜黄泉，虎行碧落。”

　　　　“火虎亲卫营，左胤，见过前辈。”

第六十五章　老兵不老（）　
见到左胤的佩刀之后，这个看似冷厉的中年人留下了泪水。

　　　　故人从南来。

　　　　老兵却已老。

　　　　不复当年。

　　　　白荨看到二叔这番失态，想要走过去安慰，却被白一峰一把抓住了袖口。

　　　　白一峰对着白荨使了个眼神，白荨才闷闷不乐地坐了下来，撅着嘴，气呼呼地拧过了头。

　　　　二叔的失态，也让白一峰有些呆住，但他毕竟还是明白一些东西。

　　　　自己这个二叔，想起的，不仅仅是他这些年一直在慢慢遗忘的战场厮杀，更是曾经与兄弟们并肩作战的时光。

　　　　也许，和自己一个队伍的同龄人，就会中箭躺在自己怀里死去。

　　　　也许，一直对自己骂骂咧咧的队长，却在敌人到来之时，第一个冲了上去，把整个队伍，护在身后。

　　　　也许，当把好友的骨灰，递给他的家人之时，好友的老父老母撕心裂肺的哭喊，让二叔沉默在了当场。

　　　　这些事情，在二叔醉酒之时，白一峰断断续续地听说过。

　　　　虽然是些只言片语，但他牢牢记在了心里。

　　　　白一峰的父亲，只是个本分的行脚商，赚些小钱。

　　　　可是，却在多年前病逝，去地下追随白一峰和白荨的母亲去了。

　　　　两个孩子孤苦之际，受伤归来的二叔——白默安，收养了他们。

　　　　后来，借着家族之中，那个传说中的男人，白氏一族，才有了低级贵族的身份。

　　　　也算时来运转吧。

　　　　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白一峰的血液里，依旧有着对于战场莫名的渴望。

　　　　所以他才不顾二叔和妹妹的反对，执意要进讲武堂。

　　　　男儿就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这才是他白一峰的追求。

　　　　房间里。

　　　　白默安已经止住了唏嘘，他抬起头，看着左胤的眼睛。

　　　　细细端详。

　　　　左胤没有躲避，直视白默安，没有考虑尊敬与否的问题。

　　　　老卒对“老卒”。

　　　　中年人对年轻人。

　　　　这是，火虎的传承。

　　　　白默安一声叹息。

　　　　“你这个孩子，也在战场之中，经历了很多。”

　　　　左胤默然无语。

　　　　异族攻伐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但他依旧很难忘却。

　　　　霍从文残废之后的心志衰退。

　　　　老肖的身死。

　　　　那个曾经出言侮辱过霍从文的苏士信，也在救援左胤他们队伍的途中，战死。

　　　　这些事情，都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血液之中。

　　　　深深强化了左胤，每天练刀的动力。

　　　　他当用刀，对内，守护自己的信念，对外，守护自己的周围。

　　　　所以，战场的那些厮杀，不但没有摧垮左胤的斗志。

　　　　反而让他更加坚强。

　　　　正因为知道战场的残酷，所以才会有勇气去面对。

　　　　白默安看出了左胤眼睛之中的火焰。

　　　　他后退一些，看了一眼左胤整个人。

　　　　猛虎破柙。

　　　　正是锋芒毕露之时。

　　　　年少轻狂。

　　　　一如自己家族之中的某个同龄人。

　　　　白默安有些感慨。

　　　　他止住了泪水，开口道：“我叫白默安，二十年前，在火虎三营担任过中队长，后来受伤致残，也就从行伍之中退了下来，现在在军部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