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里面。”
在中的手已经抖的控制不住了，却硬是抬起来，指了指手术室：
“有仟说没有血，恐怕救不了允浩……”
“恩，没关系，哥之前就和我联络过。我带了医师和配好的血来。”俊秀马上接口道，然后转过身对跟着自己上来的几个风尘仆仆的人吩咐说：“你们跟着这位医生进去，伤者在里面。”
几个人匆匆应了一声，走近兀自还愣在当地看着俊秀的有仟身边。
“还有问题吗？”
俊秀视线终于转向有仟，冷冷地问道。
“哦……啊…没有…跟我来吧。”有仟摇了摇头，引着几位已经身着白衣提着血浆箱的医师重又走回了手术室。
“俊秀，你怎么会来？”
在中喘息着靠在玻璃上，问拧眉站在外间房间中央的俊秀。
俊秀看着手术室的门关上，看向在中：
“哥前两天就跟我联络过，说今天务必要赶过来一趟，带上最好的医师，也一定要配好A型和O型的血，说是如果不死的话，恐怕这血一定用的上。”
原来允浩早就做好流血的准备了吗？
A型？A型是允浩的血型吧？因为O型，好象是自己的。
难怪前两天，允浩问起自己的血型，当时还略微奇怪了一下，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了。
允浩，你连这个都想到了吗？
如果不死的话……
允浩，为何你要这般的未雨绸缪？
既然如此，你一定要活着知道吗？
这么多血，一定可以救的了你了。
这么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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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在中不由的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脚，这才发现，自己站过的地方，已经在脚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窝，手指尖上，也正向下缓慢的滴着血。
看着看着，就觉得视觉又模糊起来，下一秒钟，就觉得地面突然向自己砸过来，剧烈的眩晕感过后，才发现，自己已经一头栽倒在地板上。
“在中哥？！在中哥？！”
俊秀惊叫着跑过来，搂起在中。
在中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新一轮的困倦和干渴又袭来，让他觉得天旋地转。
“有仟！！！朴有仟！！！你出来！！！！”俊秀大声叫着，声音是焦虑和急促不安的。
有仟应声跑了出来，白衣服上已经沾上了血。看的在中心一痛。
“怎么了？”有仟短促地问。
“在中哥好象也受伤了。”俊秀抱着在中跪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有仟。
有仟脱掉在中始终没来得及脱下的湿淋淋的血污的外衣，剪开毛衣和内衣的袖子，一看之下，又惊又气：
“你这笨蛋！！自己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在中喘着气，摇了摇头：
“我没关系，你只管去救允浩就行了。”
“傻瓜！！你的骨头碎掉了，如果不赶紧救治的话，恐怕腿和手都要锯掉才行！！”有仟急怒之下，心情急躁起来，一把抱起在中放在外间的万向轮拆卸床上，把在中一并推进了手术室。
在中的眼睛在无影灯强烈的照射下越发的昏花起来，努力地眯着眼睛看向允浩的方向，发现他全身都被绿色无菌隔离布覆盖着，腹部暴露在外面，所有的医生都围在他身周，无声的进行着手术。允浩的头部也露在外面，眼睛闭起，像睡着了一般，睫毛轻微的抖动，使他看起来如此脆弱。
在中被推到和允浩并排的地方，衣服被迅速的脱掉，裤子也被剪开，拉下。
“这边还有一个需要手术的，现在做助手的分过来两个，和我一起在这边做。”有仟吩咐着，立刻有人应声围拢过来。
“有仟，这样可以吗？允浩那边，人手够吗？他还好吗？还救的了吗？”在中只管胡言乱语着，什么都问，不顾一切的问。
“在中，现在你不需要考虑这些，你要保存自己的体力，允浩那边，你先放下，好吗？”有仟好言劝说着，手中操起麻醉针，将麻醉剂缓缓推入在中体内。
“不不，有仟，先救允浩，他的身体被子弹打穿了，打穿了你明白吗？我亲眼看到有颗子弹从他身体里面穿过，我亲眼看到的！”在中突然挥舞着手臂，拨开有仟的手，指着旁边床上的允浩比画个不停，他拼命抬起上身，像怕有仟听不清楚一样，扯着嗓子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自己的话。
“在中！在中……”有仟被在中突如其来的亢奋和激动干扰的无奈至极，刚推出一半的针剂扎在在中手臂上摇晃着。
在中顺着有仟的目光看到刺在身体里的针剂，顺手一把拔出扔在地上，也不管针眼一下子呲出的血，只是自顾自的对有仟挥动着还能动的手，拽着他，推着他向允浩的手术床边而去，嘴里还不停嘱咐着：“有仟，救允浩，先救允浩。不是有血了吗？多多的输给他啊！他流了很多很多血，弄的我全身都是，你没看到，他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有仟…有仟…。先救允浩吧…他很疼…”
“在中！你给我闭上嘴行不行？！”有仟终于忍无可忍，大喝一声把在中奋力抬起的身子一把按在床上。
在中被他这猛的一推，浑身剧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只剩下摊在床上不停喘气的能力了。
有仟看在中痛楚的样子，深深了解他紧张到错乱的感受，于是依偎着手术床半蹲下身体，在在中耳边轻声安慰道：“在中，我知道你担心允浩，我和俊秀也一样的担心他，可是，这救治的过程，你控制不了，我们也控制不了，我们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我们尽最大的努力要救允浩，也要救你。他在流血，你看，你也在流血啊，你这血再流下去的话，我们恐怕就救不了你了。听我说，允浩吩咐俊秀配来的血，有你的血型，允浩他想救你，他想要你活着，你明白吗？”
在中静静地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有仟慢慢的交代着，诉说着，睁开的空洞的看着天花板上无影灯的眼睛里，渐渐盈满了热泪，沉重的无力感掳住了他的心智，允浩的良苦用心疼痛了他的大脑，让他悲痛欲绝。
“在中，你们临走之前，允浩跟我说过，他无论如何，都要保全你。他说他要和你在一起，可是如果他活不过今晚，就要我想尽办法救你一个。在中，我是允浩的人，我不能辜负他，你明白吗？”
笨蛋……郑允浩是这个世界上……头号的大笨蛋……
没有你，你要我活着干什么？要我一个人独自活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上，独自承受孤独与黑暗，独自在思念里苦熬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你怎么能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你怎么敢背信弃义？你怎么敢？
又恨又痛的窒息感让在中紧闭双眼，溢满的泪水不堪积压，终于顺着两颊缓缓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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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我要遵守允浩给我的约束，你也要明白允浩的苦心啊。”有仟说着，站起身来，换了一支麻醉剂重新注入了在中的身体。
注射完刚想转身放下针头的有仟突然一把被在中紧紧抓住手腕，有仟一愣，看过去，就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在中，然而那双几乎被泪水淹没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异样的坚定与决绝：
“有仟，允浩他给了你约束，我也要给你。我告诉你，假如最后允浩不行了，请你无论如何，不要再救我，明白吗？”
“什么？！”有仟难以置信的问道。
“有仟，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希望你能成全我。如果允浩死了，就放弃我。我……真的不想……一个人活着。”在中的手渐渐滑下有仟的手腕，极度的疲累和悲伤加速了麻醉剂的效应，在失去知觉之前，在中只记得自己紧紧握着的有仟的手，死死的回握着自己。
死死的。
5
身体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眼前出现一个亮斑，慢慢的，由远及近。
“在中啊……”迷离的呼唤声这样哀怨，这样温柔。
一个人影在亮斑中逐渐涨大，清晰起来。
这张脸，太熟悉了。
只会对他一个人温柔的笑着，温柔的呵护着，温柔的跟随着的这个人的脸，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环出现在咫尺的地方，伸手一触，却是天涯，弥漫着散掉了。
傻瓜……
你就是那个傻瓜……
完全不懂得我感受的傻瓜。
要丢我一个人在这世界上的傻瓜。
可是允浩，我的允浩，我爱的人，我想要哭着珍惜，却必须笑着面对的人，我无法不爱你，除了竭尽全力的爱你，我别无选择。
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鼻翼，你的嘴唇，你的脸颊，都是我流连千年的美梦，可是为什么看到你，我就会揪心的痛。原来真正的爱，是会让人疼痛的吗？
“在中……我的在中……”那个呼唤声，又回来了。
走开吧。
既然你要放开我的手，要把我丢下，就请你走开吧。让我彻底沦陷之后再放开我，这样残忍的人，我爱不起。
“在中啊……怎么生了我的气……”眼角眉梢带着坏坏的，又分明是那么宠溺的笑容的允浩缓缓的靠过来，暖暖地拢起在中腰身，那么胸有成竹地说着，“我的在中，是不会生我的气的。”
全身上下都被这温暖和这爱怜的放肆熔化的在中，真的气不起来。话又说回来，他什么时候对这个用最迷人的腔调称呼自己作“在中”的俊朗男子生过气呢？看着他从遥远的地方流着血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生命里来，怎么可能对这样的他生气呢？这个让自己心仪的人啊，你难道不能不用这么激烈的方法让我忘不掉你，让我爱你吗？
“我的在中，暖和吗？”热烈的气流荡涤在自己周身。
暖和，真的好温暖。
“你看，我如果再这样做一次，你是不是会更暖和？”允浩的声音不着痕迹的脱离了在中。在中不明就里的转头去看，赫然看见允浩手里拿着一支银色手枪对着自己的头，腹部一个巨大的血洞，“汩汩”向外流着血，自己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血涂满。
“我的血……很热……我的在中…身体好冷…我要让他暖和……”话音未落，枪声就响。地裂天崩。
在中浑身剧烈一抖，一口气没上来，从梦中惊醒。
好亮……
灯光刺的在中睁不开眼睛。勉强眯着张开一条缝的视线里，是另一张床，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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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世界里，一个人正静静躺着，身边围绕了好多好多人，多到不能再多容纳一个。
两支圆形的凶器紧贴在那个人胸前，提起的瞬间，那个人的身体也跟着剧烈的弹起，然后重重落下。然后又一次，又一次……
不……别那样对他……你们会害死他的……
没有声音。声音发不出来。因为嘴巴好象不是自己的。整个的自己，像被禁锢在一个躯壳里，挣脱不出，控制不了。
那个人的口中和鼻腔中，插着透明的管子，随着身体剧烈的上下跳动，那两根管子像两条蛇一样，蠕动着，抽搐着，弹跳着。
好可怕……
好可怕……
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你们……
你们……这群凶手……
急怒攻心，又陷入了黑暗。灯光，人群，那个人，都消失在黑暗里。
身体的一阵剧烈的疼痛和嗓子眼窜上的如火烧的干渴感让在中突然大口喘息着，仿佛溺水者从水中浮上一般挣扎着醒了过来。
这次醒的急促而完全。
身上铺洒着一层金色的阳光。模糊的视线里，是房顶巨大的玻璃和玻璃外白的晦涩不明的天空。
找寻了半天思维，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在中，急忙向左侧身看去。
我活着，那么，允浩一定也活着！！
脸刚刚转过去，就看到了一双眼睛。
心脏就在碰到这双眼睛的一瞬间，雀跃了，澎湃了，汹涌了。
强自克制着一下子冲到头顶的血液导致的眩晕，在中拼命的张开了口，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自己的口中发出：
“允……允浩……啊……”
没错，眼前这双柔和而平静地守望着自己的眼睛，就是允浩的，他还活着！！并且他先一步醒了过来！！
真好……
怎么会这么好……
好的太离谱了……
对这好的可怕的结果禁不住笑了起来的在中，笑不可抑，笑着笑着，觉得嘴角有种怪异的牵动，再想收住，已然感到不对，身体一抖，眼睛睁开，这才惊觉刚才那一幕不过是个梦。现在，才是真的醒过来了。
身旁两侧都没有人，只有冰冷的器械。没有眼睛，更加没有允浩。
于是呆滞地躺在床上，无法思考任何东西。一种极端不祥的预感，已经蹑足而至。
躺着躺着，躺到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允浩醒过来了，就在这里看着我……”在中看都不必看，就知道走过来的是有仟，于是侧过头看着旁边空空的地面，呻吟般地说着。
有仟没有说话，声音冰冷的宣布着：“允浩死了。在中。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保全了你，却失去了允浩。”这句话的尾音，消失在无法遏止的啜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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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还是那样静静的躺着，没有一丝一缕的不安，没有一分一毫的痛楚。
“朴有仟，把我救过来，你是犯了你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错误哦。”在中看着天花板上那巨大的拱形玻璃顶，淡淡地说。
“在中……”有仟轻轻的，气馁地唤道。
“等我好了，我要杀光这个世界上所有相爱的人。我要杀了你，杀了金俊秀，杀了郑秉宪，杀了雷鬼。是你们分开了我和允浩，我不能再容忍这世界上有相爱，我要让你后悔，后悔你救了我。郑允浩在哪里？他的尸体在哪里？！”在中笑起来，视线转而投向既惊愕又哀伤的有仟，问道。
“在中，你要做什么？”
“我要把他碎尸万段，我要把他的身体切成碎片，我要砍断他的骨头，我要吃了他，让他死在我的身体里，我要让他再也离不开我，却再也见不到我！！”在中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锐，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叫着，从床上跪坐了起来，不顾一身的白纱和吊在支架上的打了石膏的手脚，拽翻了所有的器械和瓶罐，奋力想要下床。
有仟急忙上前，使劲推着在中，想把他固定在床上。然而在中已经丧失了理智，心脏疼的让他想要撞壁，于是发疯一般挣扎着，抗拒着，踢打着，撕咬着，弄到自己支离破碎，几欲疯狂。
“有仟！！朴有仟！！放开我！！你放开我！！朴有仟！！！！”
“有仟！！！”
突然大叫着再次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尚能自由行动的左手，狰狞着伸向空中，崎岖的形状昭示着方才的激动与极度亢奋。
难道……
又是梦？
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我究竟还活着吗？
再也不敢相信自己感觉的在中，快要被自己一次一次的醒来折磨到发疯。这一次，还是在梦中吗？这一次的梦，我又会和允浩有怎样的安排呢？到底要安排我们几次呢？我真的醒来了吗？还是说，我已经疯掉了？
“有仟？”
探测着唤了一声。
右边身体的疼痛，这次好真实。
“有仟！”
再次试探，龟裂的嘴角扯动的出了血。
脑中疯狂地想去向四周寻找，想去寻找允浩。可是不敢。不知道这个连环梦，究竟何时是个尽头，怕这次再去看，会看到更凄惨的安排。
“有仟……朴有仟……”用还能动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在中感到头痛欲裂，感觉精神快要分裂。
手指一使劲，扯到自己头皮都要被拉下来，疼的偏过头去，无意中看到旁边的床。
还是看到了。
看到了允浩。
平静地躺在隔壁床上，戴着氧气面罩，平静的呼吸，平静的闭着眼睛。
这是允浩吗？这是真实的允浩吗？我还会再从这个情景中再醒一次吗？
允浩的手臂露在覆盖全身的毯子外，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各种各样的液体，正流进他的身体里。在中伸出手去，想去触摸这个亦真亦假的场景，可是手伸出去一半，就被牵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