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是房玄龄的儿子,你吴家再嚣张,又能怎地?别说看一条胳膊,便是把这吴德海宰了,也是屁事儿没有。
要知道,房俊不仅是房玄龄的儿子,更是皇帝的未来女婿!
皇帝的女婿,那也是皇族!
吴家是什么?满门没有一个五品以上的官员,充其量也就是个土豪士绅!
《武德律》中规定,皇族若是杀了平民,是可以用金钱来抵罪的!
便是齐王殿下再是维护吴家,又能拿房俊如何?那可是他未来的妹婿!
房氏子弟各个兴奋得差点嗷嗷叫,太爽了!终于扬眉吐气了!
房俊脸上却是波澜不兴,淡淡的对房遗训说道:“小弟手染鲜血,已是犯了忌讳,不能亲至祖坟为伯父安葬。给我留下一辆马车,此地之事便交由小弟处理,大兄不必放在心上,速速安葬伯父方是大事。”
房遗训尽管忧心如焚,可是抬头看看天色,再耽搁下去吉时便过了,只好说道:“贤弟切莫急躁,一切待为兄回来再做商议!”
送葬队伍再次启程,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自房家身边走过。
所有来送葬的人,都默默的看着一身孝服、手持横刀立在路边的房俊,不得不由衷的感叹一声,真霸气!
吴家人乖乖的让开道路,一声也不敢出,吴德海被人拿刀架着脖子呢……
待到队伍过去,才有吴家人战战兢兢的说道:“房……那个……您看,三郎伤势太重,失血过多,若是不能及时医治,怕是有性命之忧啊……”
房俊不以为意的笑笑。
性命之忧?单只要他的一条小命,都算是轻的。
在这么一个时代,事死如事生,对于阴宅的重视,简直胜过一切!即便再是嚣张的豪强之家,也甚少拿别家的祖坟说事儿。
这是不能碰触的底线!
所以,吴家从挡住房家祖坟的向口那天起,事实上就已经注定了不死不休的结局!
房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若是被人拿捏得连祖坟都保不住,还有何颜面存于世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房俊的刀(下)()
即便是老爹房玄龄,也会成为无数人耻笑的对象,死了也翻不了身!
颜面扫地,死后,都无颜去见祖宗!
吴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房家的底线,房俊可不认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坟地之争,尤其是在李佑明确表态此时作罢之后,吴家依然毫无顾忌!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房俊不知道,也不想去猜,太麻烦。他想用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打草惊蛇!
把这群野草都铲平了,那条蛇还能不跳出来么?
房俊看了看吴家众人,点了点头,收起横刀,单手拎着吴德海的衣领子,拎着破麻袋一样丢上路边房家留下的一辆马车。
“砰”的一声,越发像个破麻袋……
吴家人面面相觑,这人也太草蛋了……
房俊跃上马车,说道:“牵头带路,某亲自送你家少爷回府……“
嘴角却是泛起一丝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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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州城,吴府。
堂屋正中摆放了一个青铜炭炉,镂空的祥云纹路可见炉膛内火红的炭火燃得正旺。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花纹繁复色泽艳丽,挡住了地上的寒气,室内温暖如春。
吴家老太爷坐在榻上,一张皱纹纵横的老脸上神情恹恹,耷拉着眼皮,似睡非睡,斜倚着一个抱枕,身上披了一件雪白的兽皮袍子,脚下放着两个汤婆子。两个娇俏的侍女正跪坐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揉肩捶腿。
老大吴德山年逾五旬,白白胖胖,长髯修理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袍,腰间挂着玉佩,很有一副富贵儒雅的姿态。
“父亲,既然殿下已经传话过来,说是与那房俊已然说合,为何还要不依不饶?听闻那房俊也不是善茬,平素在长安嚣张跋扈,很是冲动任性,万一惹恼了他,事情岂非脱离掌控?”
吴德山小心翼翼的说着,边说边看着父亲的脸色,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父亲。老爷子别看七十多了,那脾气确实一点也不比年轻时候圆润,愈发老而弥坚。
发起火来的时候,训斥他这个五十多岁的长子,就跟三孙子似的,丝毫不留情面……
吴老太爷尚未说话,坐在吴德山对面的老二吴德勋便嗤笑一声,一脸不以为然。
“大兄,这里是齐州,不是长安!那房俊再是跋扈,到了这齐州,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也得给咱卧着!咱们爷们儿在齐州经营几十年,上至府衙下至市井,早就兜起了一张大网,即便是房玄龄想要以势压人,也得看看这齐州的老百姓同不同意!只消得煽动一下百姓,有官府背后撑腰,他房玄龄还敢罔顾民意,逆天而行?”
吴德勋的面相跟大哥吴德山很像,但体魄魁梧,身材高大,端坐在榻上,依然可见魁伟的身躯,说话时仰着头,一股桀骜之气冲天而起。
被兄弟噎了一下,吴德山有些恼火,不悦道:“现下齐王不知是何缘故,已然同那房俊苟且言和,官府便已不站在我们这边,就凭几个市井无赖,裹挟着一群猪狗一般的百姓,就能让一个当朝仆射忌惮?简直幼稚!”
吴德勋哼了一声,不屑道:“齐王,代表不了齐州官府……”
吴德山还欲再说,却被一声冷哼打断。
吴老太爷抬起眼皮,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瞪着吴德山:“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这些年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是不是忘记了死在饶阳的袍泽弟兄?是不是忘记了那些铭州被杀害的汉东王?”
老爷子虽然年岁已大,但中气十足,语气渐渐犀利,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身后的两个侍女吓得鹌鹑一样跪在那里,缩成一团,簌簌发抖。
即便是吴德山也心惊胆跳,额头见汗,赶紧翻身跪倒,口中悲呼道:“孩儿岂敢忘记那血海深仇?十几年来,每每思之当年永济渠边的溃败、饶阳城中的惨烈,孩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恨不能手刃仇敌,以报汉东王在天之灵!可是,眼下局势不明,李唐江山稳固,更当稳妥行之,方是长远之计,怎可一时意气,争一日之短长?”
吴老太爷历喝道:“鼠目寸光的东西!汝可知那玻璃之法能带来多大的利润?只要将玻璃之法掌握在手里,日后的大事就可有源源不断的钱粮支持!此乃天赐良机,失不再来,怎容得畏畏缩缩患得患失?”
吴德山很是惧怕父亲,但还是想据理力争,试图说服吴老太爷。
“那房俊虽然将玻璃工坊经营得密不透风,但必然要扩大生产规模,人一多,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迟早可以拿到玻璃之法。但现在硬碰硬的对上房家,逼迫房家让步,且不说能不能成功,这风险实在太大。那房玄龄虽然远在长安,但其跟随李二多年,且为人低调谦逊,与朝中重臣大多交好,谁知道这齐州城是否有他们的人?万一被他们抓住把柄,实在得不偿失!”
这时,吴德勋插话道:“还不都怪那齐王李佑无能?也不知房俊跟他说了啥,居然就偃旗息鼓了,坏我们的大事!”
语气之中毫无尊敬,很是愤然。
吴老太爷却是闭上眼,重新放松身体,微微靠在枕头上,轻叹一声,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世间任何事都在人的算计之中,却没有一件事可以完全在计算之内。事到临头,不能等着算无遗策再出手,永远也不会有那样的机会,因为再完美的计策都有疏漏之处……”
再叹一声,呢喃道:“白杨树下一池水,决之则是流(刘),不决则为沥(李)……一切,都是天命而已……”
吴德山沉默。
吴德勋不忿道:“符谶中言道:李氏将兴,刘氏当王!何以他李氏得了天下,刘氏就不能取而代之?”
房里一阵沉默,父子三人尽皆不语。
只剩下两个侍女因为惧怕浑身发抖而发出的衣服摩擦声。
好半晌,吴老太爷才挥了挥手。
吴德勋冲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立即便有仆役躬身走进来。
吴德勋下巴冲着吴老太爷榻上的连个侍女努了努,淡淡说道:“拉出去,埋了吧!”
仆役没有一丝意外,平静的道:“诺!”
两个侍女闻言,吓得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却是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她们俩是吴家的家生子,明白在这个吃人的府邸里根本没有“饶恕”这个词汇,现在死的只是她们俩,若是惹恼了家主,她们全家都得跟着陪葬……
仆役将两个软成一滩的侍女拖走。
父子三人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就像是处理掉了无用的垃圾,毫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吴德勋沉不住气,问道:“老三那边也不知怎么样,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吴德勋勃然大怒,起身冲着跑进来的一个管事就是一脚,大骂道:“赶着投胎么?惊扰了父亲,老子把你全家都剐了!”
那管事被一脚踹了一个趔趄,却是顺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叫道:“大老爷、二老爷,老太爷……快出去看看吧,三老爷快不成了!”
吴家三父子愕然。
吴德山惊问:“你说什么?”
吴德勋却已经大步走出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房俊的刀(终)()
房俊坐在马车里,手里拎着横刀,半卷着车帘,看着车夫驾车原路返回,穿过城门,绕过州衙前的那条大街,来到一座府邸前站住。吴家的家丁仆役一路跟在后边,有人去州衙报案,有人先行回府报信。
吴府门前站了几十个手持刀枪棍棒的家丁,虎视眈眈的盯着车内的房俊。
房俊看了看死鱼一般躺在车厢里,早已失血过多断气的吴家老三,车厢地板上洇了好大一滩血,心情有些紧张。
他终究是一个现代人,对于亲手杀人这种事有很大的心里障碍,哪里能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潇洒境界?说到底,人类的心理终究是一个适应的过程,没有经验,难免忐忑……
但是这个吴家老三,不得不杀。
他必须狠下这条心!
而且,绝对不是仅此而已。
在这样一个人治大于法治的时代,如何更好的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别说什么谨慎做人、奉公守法,没用。
只在于实力而已。
实力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它包括武力、智力、地位、权势、金钱……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这个世界就可以任你横行。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当皇帝。
当实力达到一定地步,用不着你去欺负谁,所有人在你面前都会乖乖的,因为每个人都会衡量得失,当发现有可能在你身上所得到的远远无法弥补所失去的东西之时,没人会惹你。
房家现在并不具备这个实力。
房玄龄虽然身为当朝仆射,权柄在握、简在帝心,然而他的能量也只是影响到关中地区而已,对于齐州,实是力有未逮。
所以,吴家才敢老虎嘴上拔毛,修建宅院堵住了房家祖坟的向口。
这要是放在关中,就算是长孙家也不敢这么干……
房俊并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但他不能不考虑自己离开之后,房家宗族的处境。
以吴家如此跋扈的作风来看,尽管可能不敢对房俊做什么,但必将对齐州房家展开猛烈的抱负。一旦吴家发起疯来,那后果必然极其严重。
打齐州房家的脸,就是打长安房家的脸,就是打房玄龄的脸。
房俊不能坐视不理。
开什么玩笑,房玄龄的声望简直就是无价之宝,可省却多少麻烦、创造多少价值,岂容吴家这般嚣张跋扈的一个土地主踩在脚下?
他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想要动房家,就得考虑好那下场是不是能够承受!
看着门口越聚越多的吴家仆役,房俊轻声说道:“从大门进去!”
车夫有些愣神,可房俊的凶悍早已将他折服,闻言只是稍一迟疑,便挥舞了一下鞭子,挽了个鞭花,鞭梢发出一声尖锐的炸响,喝了一声:“驾!”
马车晃悠悠的驶向吴府大门。
吴家人个个面面相觑,却也不敢阻拦,谁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一刀把三老爷给垛了?赶紧分开一条道路,让马车驶进院子。
马车穿过一个小花园,沿着一条青石铺成的石板小路,到一处仪门前站住。
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正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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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德勋风风火火的从内宅跑出来,到了正堂,迎面就见到一辆马车径直驶来,车壁下部连同一只车轮都染了暗红色的血迹,令他瞳孔微微一缩。
马车站定,车帘撩开。
车厢里一个少年端坐,手里拎着一把雪亮的横刀。
一袭白色麻布的孝服,面容微黑,剑眉星目,脸上神情平淡,甚至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一个上门拜访的贵公子……
然后,他的目光投注到车厢里横卧的一人身上。
从他的角度,看不清那人的脸容,试探着喊了一声:“老三?”
那人却是纹丝不动,仿佛睡熟了一般。
吴德勋盯着房俊,喝问道:“把吾家老三如何了?”
房俊微笑着看了看早已死的透透的吴家老三,抬头看着吴德勋,问道:“汝是何人?”
吴德勋忍着胸中怒气,闷声道:“某乃是吴德勋,阁下可是房俊房遗爱?”
房俊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说道:“就凭你这土狗一样的东西,也敢跟房家作对,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
吴德勋本就是个暴脾气,被房俊轻佻的语调刺激得勃然大怒,一挥手,大喝道:“来人,将这个黄口小儿给我拿下!”
吴家仆役呼啦一下就围上来。
房俊手腕一翻,横刀当胸,大声道:“再敢上前一步,老子就剁了这个吴老三!”
吴家仆役不得不站住脚步,为难的看着吴德勋。
吴德勋哪里知道自家三弟已是死得不能再死,顿感投鼠忌器,怒道:“你且放了吾那三弟,吾就饶你一命!”心底甚是焦急,眼看着那马车上流了如此的多的血,也不知三弟是不是还顶得住?
房俊摇摇头,说道:“你说了不算,把老太爷请出来吧,亲耳听到他老人家的保证,此事就此作罢,某才会放了吴老三。否则,不过就是个鱼死网破而已,某就拉着吴老三垫背!非但如此,当朝仆射的儿子、皇帝陛下的女婿死在吴家,某就不信,你吴家的能耐还能挡得住这等铺天盖地的怒火?”
吴德勋心里咯噔一下,千想万想,他也没想到房俊居然有胆子来个玉石俱焚!看这小子的神情姿态,在联想一些这小子往日里棒槌、二愣子、楞怂的名声,看起来真不是吓唬自己……
吴德勋为难了,这可怎么整?
真把房俊弄死?
即便吴德勋再是跋扈、骄傲,也不敢相信自家能承受得住来自于房玄龄和皇帝陛下的怒火。
进退唯谷之时,身后脚步轻响,一回头,却见大哥吴德山搀扶着父亲走了出来……
吴德勋连忙迎上去,愤然说道:“这房俊硬气得很,怕是不好处置……”
吴老太爷摆摆手,颤颤巍巍的来到马车前,死死的盯着房俊,一言不发。
房俊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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