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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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枭- 第2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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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耶律斜轸走了过来,杨业把头扭到一旁,冷冷的“哼”了一声,并没有理会他。

杨荣站在一旁,有些局促难安的搓着手。

他并不希望杨业死,可他又很清楚,凭着语言,根本无法劝服杨业。

一个人,一旦死的决心下定了,无论谁劝阻,恐怕都难以拉他回头!

站在囚车外,看着笔直站里在囚车里,把头偏向一旁的杨业,耶律斜轸脸部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

杨业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朗,他是宁愿死,也绝不向辽国人投降。

“出发!”在囚车外面站了好一会,耶律斜轸看了看摆放在囚车上的饭食,向身后跟着的卫士们摆了下手,很无奈的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鄯阳城,并不是很远,当天晚上,大军已经到了鄯阳城下。

可让杨荣没有想到的,是耶律斜轸并没有命令军队进驻鄯阳,而是命令大军在城外就地扎营,只派出少量部队进城收罗粮草。

杨业还是没有吃饭,负责给他送饭的辽军放在囚车上的饭食连动都没动,他只是默默的坐在囚车里,背靠着囚车的栅栏,仰头看着半空中若隐若现的点点繁星。

陈家谷之战,杨业本就受了重伤。

如果他能够配合辽军随军郎中的医治,并且好生吃饭的话,凭着他强壮的体质,身体很快就会恢复。

可他偏偏拒绝了辽军郎中为他医治伤口,而且连饭也不吃。

本就因为身上有伤,而有些虚弱的身子,在经过一整天的颠簸之后,越发的虚了,精神也有些靡钝起来。

不知为什么,自从中午杨荣去劝过杨业之后,耶律斜轸就下达了严禁任何人接近杨业的命令。

有了这条命令,杨荣想要再靠近杨业,和他说些什么,已是不太可能,无奈之下,他也只有远远的坐在能看到囚车的地方,默默的望着囚车发呆。

军营里,除了耶律齐云,剩下的人虽然对他并没有恶意,却也不算是特别的亲近。

两队巡逻的辽军在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都没有过问坐在空地上发呆的杨荣,也让杨荣多少感觉到,他在军营里,并没有完全失去自由。

进城征粮的队伍一直忙到后半夜,才领着一群负责鄯阳守备的辽军,推着百多辆粮车折了回来。

一般来说,粮车运进军营,只要就地接收就行,可军营里的辽军却偏偏做了个看似多余的举动。

押送粮草的辽军用匕首把粮袋划开,营地里的辽军士兵则靠近粮车,一个个的把身上带着的小布包交给押粮的辽军。

深夜里,本该宁静的军营,因为粮车的到来,而喧嚣了起来。

自从扎下营以来,就一直坐在空地上望着囚车的杨荣,有些茫然的看着那些匆忙从身旁跑过,到粮车跟前取粮的辽军,心里不由的犯着嘀咕。

“直接带着粮车走就是,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把所有人全都折腾起来,发放粮草么?”看着那些忙着领粮的辽军,杨荣撇了撇嘴,心里嘀咕着:“也不嫌蛋疼的慌!”

心里正对辽军的做法感到不屑,在他身后,一只手朝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杨荣抬起头,朝身后看了看,只见一个辽军军官正站在他身后,见他回头,那军官朝粮车指了指,对他说道:“杨壮士,快去领粮吧,从这里到大同府,还得走上五六天,没粮食可不行!”

“呃!”杨荣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

别人都忙着领粮,他还在这里优哉游哉的看热闹,后面的几天还真有可能路上没粮吃。

各人都是只领了自己的口粮,再扎营的时候,恐怕没人愿意把口粮分给他吃,连续饿五六天肚子,可不是什么多好玩的事。

想到有可能要饿五六天的肚子,杨荣沉不住气了,他连忙站了起来,跟着那个拍他肩膀的军官朝粮车跑了过去。

杨荣是汉人,对汉人的江山,心里也有着一份无须言明的热爱。可他绝对不会像杨业那样,在逆境里选择死亡。

活下去,才是他眼下唯一应该考虑的事情。

站在一群等待着领粮的辽军之中,杨荣朝左右看了看,身旁的辽军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只布袋。

布袋并不是很大,即便是装满了也不过只能装十多斤粮食。

可就算是这样的小布袋,他身上也没有。

他正纠结着该用什么来盛粮食的时候,一个年轻的辽军将领伸手拍了拍他,把一只半旧的布袋递到他面前。

“用我的吧!”辽将把布袋塞到杨荣的手里,向他微微一笑说道:“我出征之前带了两只,这会正好能用上。”

“谢了!”接过布袋,杨荣向那辽将露出个笑容,心里莫名的有些感动。

在短暂的接触中,杨荣感觉到契丹人并不像他过去从历史故事里看到的那样,只是一群野蛮的、在胸口纹上狼头的夷狄。

契丹人同样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

他们也有同情,也会对人和善,后世的故事里,把契丹人刻意的渲染野蛮,或许是因为他们是一群夷狄,是一群妄想征服汉人的北方狄人。

如果不是因为宋辽战争,杨荣对契丹人并不会有多少反感。

没有在一起生活过的人,是不会了解对方真实的生活和想法的。

无论对契丹的战士还是对大宋的勇士来说,对方永远只是敌人,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在战场上生死相搏。

辽国人想要保住他们从五代乱世中获得的利益,而宋朝人,又想要光复华夏的土地,将夷狄赶到长城以北,从而建立起如同汉唐一般强大的帝国。

自从大宋立国,宋辽之间的摩擦就在不断的发生着。

雍熙北伐,更是将宋辽战争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如果不是东线曹彬所部在部署上出了问题,大辽国的南京城此刻应该早已被宋军攻破,战争也不会是这种大宋退兵,而大辽趁机收缩兵力,蓄势待发的结果。

领了满满一袋粮食,杨荣在返回他的帐篷之前,朝关押着杨业的囚车看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当黎明的第一抹晨曦铺洒在大地上,辽军再次开拔的时候,杨荣才明白辽军为什么会在大半夜里大费周章的给所有人发放粮草。

百多车粮草化整为零,分发给所有人,每个人身上背负的重量平均下来并不是很重,而沉重且蠢笨的粮车他们就可以彻底丢弃,从而提高了行军的速度,也不用再专门派人押送粮草。

先前对辽军分发粮草还感到有些不解的杨荣,这会才算是彻底的明白过来。

保留着【:文】游牧习惯的【:人】辽军并不是【:书】完全没有可【:屋】学习的地方,像这种为了提升部队机动性,而将粮草化整为零的方法,就很值得宋朝骑兵借鉴。

杨业的精神越来越靡钝了,前一天,他还能站在囚车里,可今天他却只是坐在囚车中,背靠着栅栏,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

看着杨业靡钝的样子,杨荣心里感到一阵阵的难受,他不再刻意的去接近杨业,而是一直伴着耶律齐云,跟随大军向着东北方行进。

雍熙北伐已经结束,一路上,辽军并没有遇见宋军的阻挠。

在陈家谷之战后的第三天,伤重的杨业终于倒了下去。

起初杨荣并不知道杨业已经不行了,他还陪在耶律齐云的身旁,和耶律齐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就在杨荣向耶律齐云打听着有关大同府见闻时候,后面的队伍骚动了起来,没过多会,一骑快马从后面赶了上来,从杨荣和耶律齐云的身旁飞驰过去,径直奔向前军。

“怎么了?”经过调养,已经能坐起来的耶律齐云背靠着马车的栅栏,一脸疑惑的看着奔过去的骑士背影。

在骑士奔过去之后,杨荣的眉头拧了起来,他心头莫名的感到一阵慌乱,感觉到像是发生了什么特别重大的事似的。

没过多会,前面传来了停止前进的命令。

庞大的辽军骑兵队伍停了下来,许多人都是一脸茫然的相互看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耶律斜轸领着一群辽军将领,心急火燎的朝后军奔去。

当耶律斜轸从杨荣身旁策马奔过的时候,杨荣发现他脸上的表情里带着几分惋惜和凄楚。

这种表情……

杨荣的心猛的揪了起来,连忙对耶律齐云说道:“我到后面看看!”

“去吧!”耶律齐云也感觉到可能出了大事,对杨荣点了点头。

当杨荣赶到关押杨业的囚车旁时,囚车周围已经围满了人,这些人全都下了战马,一个个翘首朝囚车张望着。

到了人群后面,杨荣翻身跳下马背,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向人群最中间钻了过去。

好不容易钻到人群最前面,靠最里面的辽军官兵很自觉的和囚车保持着七八步的距离,团团的围着囚车。

耶律斜轸领着几个辽军将领站在囚车旁边,这些人挡着囚车,虽然没看到囚车内的杨业,但杨荣却从周围的人脸上,看出了一股浓浓的沉抑。

第二卷血火河山第12章大辽林牙府

杨业靠坐在囚车的栅栏上,一双眼睛圆圆的睁着,早已没了神采的双目,死死的盯着碧蓝色的苍穹。

杨荣站在囚车旁,默默的注视着靠坐在囚车栅栏上的杨业。

人的生命太过脆弱,曾经驰骋沙场的杨业,如今也只留下了一具冰冷的遗体。

用不多久,他就会成为一抔尘烟,被历史的车轮湮没,留给世人的,只不过是充满了悲壮色彩的杨家将故事。

轻轻的叹了口气,杨荣转过身去,默默的向人群外走去。

走出人群,他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不知为什么,两颗晶莹的泪珠竟从眼眶滚落,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上,最后滴落进了衣领。

他下意识的伸手朝怀里摸了摸,想要摸出那半包香烟抽上一支。

手伸进衣领,他又无奈的甩了甩头。

在背着耶律齐云过河的时候,香烟已被河水浸透,他早把那半包揉碎了的香烟丢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没有摸到香烟,杨荣有些无奈的走到他骑来战马身旁,翻身上了马背,朝着耶律齐云的马车走了过去。

后军发生了骚动,对辽军前面的队伍并没有造成多少影响,除了杨业囚车附近的辽军,其余辽军都保持着原地警戒的状态。

当杨荣缓慢的挨着队伍边缘走过的时候,许多辽军都向他投来了疑惑的眼神。

杨业的死,并没有向全部辽军通报,大多数辽军甚至还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很想从杨荣这里得到答案,可杨荣此刻根本没有心情和他们这些并不熟悉的人说话,他只是低着头,骑在马背上,慢慢的朝前蹭着。

“怎么了?杨兄弟!”不知不觉间,杨荣已经到了耶律齐云的马车旁,可他还浑然未觉的朝前走着,直到耶律齐云双手扒着车框向他喊了一声,他才愣过神来,有些茫然若失的看着耶律齐云。

“发生什么事了?”见到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的杨荣,耶律齐云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祥,他身子微微的欠着,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杨荣,又追问了一句。

杨荣扭过头,很茫然的盯着耶律齐云看了好一会,语气里透着浓浓的苦涩说道:“杨业死了!饿死的!”

从杨荣口中听到杨业的死讯,耶律齐云颓然的仰靠在车厢的栅栏上,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他的伤太重,这三天里又没吃过东西,可惜了!像这样的一员猛将,竟会是这样的下场!”

“他没有离开沙场!”杨荣骑马走到耶律齐云的马车旁,嘴角漾起一抹凄苦的笑容说道:“他是死在辽军的阵营里,虽然是被俘虏之后才死的,可他宁愿活活饿死,也不愿向辽军投降,这就是气节!”

耶律齐云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辽军原地停留了大概一个多时辰,耶律斜轸才下令继续前进。

他们并没有把杨业的尸体就地掩埋,而是用马车驮着,一路朝着大同府的方向赶去。

初秋时节,北方的气候已有了些许凉意,凉凉的风儿吹拂着脸颊,让杨荣多少感觉到了些萧瑟。

大同府,位于辽国腹地,在几十年后,辽兴宗将会把大同府改为大辽国的西京城,不过目前,它还只是云州的州治所在。

让杨荣没有想到的,是耶律齐云的家并不是在上京,也不是在中京或南京,恰恰就是在这大同府。

辽国分为南北两院,大同府隶属北院管辖,耶律斜轸到这里,不过是暂时让部队加以休整,而耶律齐云则是真正到了家。

大军进城之后,耶律斜轸领着军队,带着杨业的尸首走了,而耶律齐云和杨荣,则在十多名辽军士兵的护送下,返回了林牙府。

辽圣宗即位初年,朝政一直把持在萧太后的手中。

萧太后虽是个女人,但她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国家建设上,都有着极强的能力。

圣宗初年,辽国与大宋之间处于常年相互征战的状态,可即便在连年的战争之中,辽国在萧太后以及她身边一众大臣的维持下,国力依然是有增无减,越发的巩固了大辽这个北方大国的历史地位。

无论是萧太后还是后来亲政的辽圣宗,在官员的贪腐上,都是花费了极大的精力,对贪腐官员的查处,也要严苛的多。

辽国的官场风气,远远要好过南方的大宋。

杨荣对这些并不是很懂,但他在进了耶律齐云的家之后,却是设身处地的感受了一把。

耶律齐云官拜林牙,在辽国也是外交使臣的职务。

这个官职虽然不是很大,却也算不得很小,按理说,他的家应该十分具有气势才对。

可进了耶律齐云的家,杨荣的心里却产生了一些轻视耶律齐云的念头。

刚到宅子门外的时候,杨荣还在感慨,官员的家就是有气派。

朱红色的大门彰显着贵气,门外台阶下摆放的两只石狮则为整座宅子增添了几分庄严。

进了大门,前脚刚踏进宅子的前院,杨荣就有一种院子和大门很不搭调的感觉。

一条青石铺就的路面,从大门内侧一直延伸到后院,偌大的前院,并没有多少建筑,除了两排仆役居住的佣人房,和一些堆放杂物的仓房,再没有其他建筑。

经过将近十天的调养,耶律齐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不过在这十天里,他没少受颠簸,否则伤势应该已经大好。

此刻的他,虽然能够下地走路,但脚下还不是十分平稳,在走路的时候,还需要有人搀扶。

杨荣搀扶着耶律齐云刚走到宅子门口,几个家仆就迎了上来。

他们并没敢立刻上前搀扶耶律齐云,而是微微躬着身子,站在一旁,有些忐忑的看着杨荣搀着耶律齐云从他们身旁走过。

把俩人送到林牙府的辽军士兵并没有跟着进府,见俩人进了宅子,也就返身离开,赶往军营去了。

“杨兄弟,我这府上有些寒酸了,如果不嫌弃,你且在这里住些日子!”在杨荣的搀扶下,耶律齐云一边朝内院走,一边对杨荣说道:“敝宅虽不是很宽敞,厢房却是还有几间,招待杨兄弟三年五载还能招待的起!”

“呵呵,那我不成吃闲饭的了?”杨荣搀着耶律齐云,一边走一边对他说道:“过几天我想离开这里,到麟州去,看看在那里能不能混些活计去做!”

“你果真不愿留在大辽?”听杨荣说要走,耶律齐云微微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留在大辽,很可能你以后会平步青云,可如果返回大宋,你就犹如一张白纸,运气好的话,还有机会跻身仕途,运气不好,就只能做一介平民。”

“我是汉人!”杨荣苦笑了一下,扭头看着耶律齐云说道:“我可以不为大宋的官家做事,可我不能帮助大辽去侵占我们汉人的土地!林牙大人想来应该明白!”

“杨兄弟!”在杨荣说过这番话之后,耶律齐云对他微微一笑说道:“这种话你只能对我说说,除我之外,再不能跟其他人说!否则很可能给你招来杀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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