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好？让自己的女儿效仿貂蝉？我已经想象不出有这样的慈父。
“他变了，他什么都变了，你不知道，阿牛，我发现我开始不认识他了。”
“铁心，别想太多，谢大叔都是为你好！”他给我倒了一杯水，陪我静静地坐了一下，“谢大叔看到你这样，肯定也不好受。”
见我情绪缓和了点，阿牛犹豫：“……还有谢大叔让我告诉你……”
“不要同情那个人，他迟早要死。”
我惊愕，他的立场在韩嫣这边，那个人——不言自明。
阿牛点点头，一脸认真，理智得让人可怕。
果然没过多久，韩珏要走的消息就被证实。
三天之后，按照外交惯例，给韩珏举行了告别宴会。饭桌上，所有人都默契绝口不提婚事。乌溜溜一堆人，觥筹交错，助兴的歌舞不会少，宽慰的话语也自然会送上。毕竟关系两国相交，一向回避此种场合的蛮夷王也不得不出席。
“陛下啊，按辈分，你和九公子都是我的世侄，你屋里作乱的老七也一样，按理说，孤不应该管你们的家务事，不过，天下纷争，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别这么较真。”
大吃大喝的场合，一扯到政治话题就无聊了。我闷头吃饭，对面的韩嫣并烈王父子却立马双眼放光。韩珏抬了抬酒盏：“王上的意思，是让朕拱手让人？”
蛮夷王沉默，韩珏仰脖饮下酒，并不忌讳在坐的韩嫣：“父王自小偏袒老九，朕诚心来求兵符，看来，王上的意思也是倾向九殿下的。”
大概惊讶于韩珏的直白，蛮夷王半天说不出话来。
场上一片冷寂，纱飘影动，无论哪丝声音都很刺耳。
“哈哈哈，世侄怎么这样说话啊！”蛮夷王亲自拿起酒盏，豪气道：“来，陛下，孤敬你一杯。”
韩珏僵硬地抬了抬手。
“上次陛下不是提到和桑晓的婚事……孤看时日也差不多了，应该给陛下一个答复。”
我的心狂跳。席对面的韩嫣失声：“陛下，你——”却被子丹按住了手。肖毅不知什么时候挪到我左边，一脸玩味，“很好玩，看看他们怎么说。”
韩珏面色不变，慢慢地饮完三盏酒，视线飘过我，微微一笑：“王上，我看应该没这个必要了……”
被他们放弃
呼吸一窒，四下开始骚乱。
蛮夷王狐疑，“陛下，这是……”
桑白玩味地看了我一眼，自作聪明解释道：“莫不是陛下嫌弃桑晓公主？确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桑晓妹妹和一般的名门闺秀距离是差得远了些。”说完还顺便瞅了瞅坐在韩嫣下首的藿香，感受到桑白的视线，藿香双肩一颤，条件反射地往韩嫣身边靠了靠。
混蛋桑白，三番两次与我作对，老娘哪里得罪你了我！我把筷子一摔，正要发作，韩珏那厮却很不配合不凑巧不紧不慢现在开口：
“桑白世子何来此言，公主天真烂漫，举止单纯可爱，深得朕意。”
好吧，看在你为我说话，我就不计较了。
“朕冒昧退婚，只因当下君子国内乱，此时迎娶公主回国，必然会怠慢公主；其二，公主与朕之间大概存在误会，昔日公主退回飞瀑连珠，已经明确表明不会下嫁于朕，强扭的瓜不甜……”
蛮夷王看了我一眼，我心虚地低下头，这些，确实出自我之口。
“朕只想等内乱平息，再来求娶……只望那时，公主能接受朕的一片真心。”
什么？我咬紧嘴唇。正好对上了韩珏灼灼的眼神，我顿时乱了心跳，韩珏放慢语速，看着我，一只一句道：
“就不知……公主愿不愿意给我时间……”
垂眼避开。仍能感受到韩珏灼灼地视线，“我……”
“大哥真不要脸，上次已经说了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妃子。你居然还接二连三打她主意！”
韩珏不理他，只深深地看着我，“阿蛮，我只想听你说。”
“我，我……”
肖毅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哈哈一笑，“陛下何时这么多废话，不就是因为听说父王答应给九殿下兵符，怕情理上说不过去，正好答应你和公主的婚事……”
他直视蛮夷王，挑衅道：“既然父王您已经放出话来，兵符与公主不能同得，而陛下也拒绝了求亲，不如您就成全与他，陛下，您说对不对？”
韩珏向肖毅敬了一杯酒：“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公主与兵符，如果真要舍其一的话，朕选择兵符！”
仰脖饮下，他把杯子倒扣，再次看向那我，平静无波的脸上，闪出一丝挣扎，“阿蛮，你会明白我的，对不对？”
大脑一片空白，明明什么都知道……但为什么还是会不舒服？
我别过头，抓起桌上的酒盏一顿猛灌，韩嫣默默地打量着我，冷笑：“不愧是陛下，这才像你的行事风格。”
“彼此彼此，若是九弟，想必也是如此选择。”
韩嫣沉默，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已经坐不下去，道了声身体不适，匆匆离席。
生辰礼物
夜已经深了，我坐在门槛上看月亮。一袭黑影静静地落在前方，自动停在了三尺之外。
“又是我爹让你来的？”
“……王妃，公子让我告诉你不要介意晚上的事。”
“不介意？”一想起晚宴的事，我就火大：“不介意他怎么不自己来说，胆小鬼！”
“谢铁心你说谁是胆小鬼？”
子丹默默闪到半边，韩嫣趾高气扬地从树后做出，形态倒和臭鸟流苏颇为相似。
“你来干什么？”
“谢铁心，你——”他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就想转身而去。
子丹唤了声殿下，韩嫣摇了摇头，又折了回来，从怀中丢出一包红绸裹的东西，我伸手丢出，感叹：“又来了！”
“一下毒杀韩珏，一下冒充二皇子，一下又……又给你卖命当保姆！说，平白给我东西，这次又要让我干什么？”
“你……果然如我母妃所说，我自小身份娇贵，只有香儿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我，你……哼！”
我张大嘴巴，想了半天才回忆起韩嫣口中的母妃是那个半老徐娘状的老少女，也怒：“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九殿下现在还来得及！”
“你——你——你——”韩嫣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我不理他，他也不走，作为第三者的观众子丹大概已经腻味了我们这番狗血的市井吵嘴，早已翻身出墙，不知道现在是在哪堵墙下面，看来咱得注意注意影响。
半晌，韩嫣好似像下定决心，小心地走过了，低声下气道：“听说你的生辰要到了，我给你备了份薄礼……”
我背过身子，“拿去给你的香儿吧！”
“……你爹说……你收到一定会喜欢的！”
得得得，拿我爹来压我了！谢源先生真是本事越来越大了，和九公子共谋江山大计的闲暇，也讨论起女儿的隐私爱好来了！不过我倒是好奇起来，从未给我送过礼物的老爹，第一次遥控指挥别人送东西，会给我什么。
韩嫣看我表情有所松动，犹豫着把东西递过来。
“还不给我！”
韩嫣一愣，我三两下解开，眨眼，呃，这个这个这个……
“上次答应要给你买最好的，现在……你也恢复女装了，正好能用上。”
我放下手中的胭脂，纠结：“……这个，我爹说我会喜欢这个……”
月色下，韩嫣的脸色微微泛红，眼神躲闪：“……女大十八变，你爹说你如今定然会喜欢的……”
“哦？”我用手指抹了下抿在手背上，果然成色自然，颗粒细腻均匀，用食盐来划分的话，估计也属于精盐一类，确实比上次那个好了点。
月下蝉语，我试着胭脂，却没注意韩嫣离我的距离越来越近，一阵笑声打破沉寂，“原来九公子在这里啊！”
我受惊起身，和韩嫣俯下的额头重重相碰。我疼得跳起来：“哎哟，疼死了，你练了铁头功吗？”
桑翼与桑晓的过去
韩嫣刚要伸手，肖毅抢先一步把手覆在我的额头下，一边揉一边咬牙切齿：‘“真是笨。”
“那就不打扰大皇子和公主了。”
说完，韩嫣起身告辞。
“不送。”肖毅冷冷道完，又开始滔滔不绝：“我来的时候见你院下一远一近两个人影，马上猜中是韩家两小子。”
我心说错了，应该是子丹嘛。
“本以为在你旁边的是韩珏那小子，结果走近一看，那小子躲在树上，看了一会就走了。”
“啊？韩珏？他来过？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肖毅八卦一笑：“看到你和韩嫣窃窃私语的时候吧，我看他脸色好像很难看呐~~~”
这个……
“韩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别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来，哥陪你喝酒！”肖毅拉我起来，从脚边提起三个草绳连接的酒壶：“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这是母后最喜欢的‘一醉忧’，告诉你，天底下，连老头子都没有喝过。”
明明还没有喝酒，肖毅的脸上却浮出几丝醉态。
“既然如此珍贵，”我抽出手，“我还是算了。”
“怕什么？今天一定要喝。”
“可是我不想喝啊！”
“扭扭捏捏什么样，”肖毅找了两只陶碗，说话间已经干了一碗，硬是逼我喝下另一个。我推辞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喝下，反正只有三壶，赶快应付完毕也好睡觉。
肖毅见我喝下，心情大好，一人一碗又开始继续，一边喝一边絮絮叨叨地开始追忆往事，一追解千愁啊，说着说着，情绪来了，也一并手舞足蹈，提剑挥舞。我被他感染，也开始和他交换童年佚事，只是我的柴米油盐的猎户生活比起他尔虞我诈的皇宫生活自然要乏味很多，不想肖毅也听得津津有味，再三鼓动我继续。杯杯入腹，刚开始我还努力保持清醒，可到后面渐渐口齿不清，头脑也浆糊了。
“桑翼——你这个坏家伙，再躲起来，母后就不要你了。”阿蛮？怎么又是她？
画面中跳出一个锦衣少年，我一看，哈，那不就是缩小版的肖毅，肖毅击了阿蛮的头一下：“整天乱跑，哪里像当皇帝的样！”
“明明是你不肯当，逼我当！”
“切~”
“桑翼，桑翼，阿蛮不要当皇帝，父王说了，如果你也不要，会给我生一个小弟弟，到时候你就解脱了！”
“笨！父王说生就生吗？”
阿蛮一脸认真：“为什么啊。父王说的话，都能做到的！”
“那你知道是哪个女人给你生小弟弟吗？”
“好像是那个喜欢穿粉红色衣服的姨姨！她最喜欢在樱下跳舞，阿蛮最喜欢看了！”
“说你笨你还真笨！那个女人到时候生了皇帝，你想她会拿你怎么样？”
“……会怎么样？”
“当然是把你嫁给丑八怪，然后天天关在房子你不能出门。”
“连打猎也不可以？”
“连打猎也不可以！”
“这……”阿蛮犹豫了。
“所以，阿蛮你就要当皇帝啊，只有继承了皇位，才能随心所欲！”小肖毅一脸狡猾，小屁孩，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阿蛮眨了眨眼睛，质疑：“既然那么好，你为什么不要？”
小肖毅一愣，懊恼，阿蛮哈哈大笑，我也心情大好，发现竟有些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因为……我不喜欢啊——”
“桑翼——你别跑！”
一去难回
醒来已是第二日天明，我不记得昨夜是怎样回到自己的床上，可梦中两个小孩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细细回味去，却总感觉心头……很温暖，我抚着昏沉的脑袋，坐在床上努力回想，似乎有些什么就要破茧而出之时，却被一个鼓噪的声音打断。
“公主醒了？公主看今个儿穿哪件衣裳好？早膳想吃什么？”
侍女拉开帐幔，白花花的日头照进来，我翻身下床。
“已经晌午了？”
“可不是！公主醉得厉害，连君子国陛下过来道别，在您床前坐了许久，您都没醒……”
我猛然转头。
“你说什么？”
不知道被我脸上哪种表情吓到，伶俐的小侍女咽了口唾沫。
“今个一早君子国快马告急，所以陛下……哎！公主……您去哪？”
一口气冲到韩珏下榻处，推开道道房门，只有洒扫的婢女惊讶抬头望我，亭台水榭处处寻过，粉纱安静地飞荡着，昔日弄琴调笑的身影不在，无比空旷。
真的就这样走了？连一声招呼都没有，连一句解释都没有，他就又再次趁我睡着的时候离开！
再次……离开？
胸口一闷，整个人木然立在那里，四周景物天旋地转，斗转星移，空旷与空旷重叠，就像很久以前，在山里一样。
“是不是很难受？睡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不，不睡，阿蛮害怕。”
“怕？怕什么？”
“怕……醒过来的时候，就看不到壁虎哥哥了。”
“……”
“壁虎哥哥？”
“睡吧，哥哥不会丢下你。”
骗人！你还是丢下我了！就像十年前一样！一样！
脑袋嗡嗡作响，我呆呆立在那里，那对话是那样清晰，那场景是那样清晰，尽管我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胸腔里的悲伤却提醒着我，那并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
我抹了把眼睛，跌跌撞撞跑开。
一口气跑到韩嫣那里，停下来喘气，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激动。
我也曾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对韩珏的态度，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以至于他选择兵符弃我，我会难过，他不辞而别，我会失落。
走就走了吧，或许这样更好，就算有过一些莫名其妙的羁绊，抛去权益，他与我终究不过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怎样，我怎样，到头来也是毫不相干。
屋内，韩嫣与子丹似乎正在谈什么重要的事，下人都被远远遣在院子门口。
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毕竟，这才是我爹为我选择的立场。
“殿下……雁回一带地势险恶，韩珏……果真会铤而走险？”
我推门的手一顿。
“自然。”
只听韩嫣一笑。
“韩珏那样冷情之人，想要背叛他的人很多，尤其是被遗弃的女人，有时比男人更加危险。”
“……是……赫连燕？”
韩嫣没有回答，反问。
“七哥那边布置得如何？”
“雁回岭一带，已布下三千弓箭手，前后均有精兵埋伏，渡河船只也已换过，一切周密，可保万无一失。”
韩嫣点头，声音前所未有的冷绝。
“雁回，雁回……我便要这孤雁，就此一去难回。”
出宫报信
蛮夷北宫门开得隐僻，正对着险阻迂回的山路，一向没什么人经过，八个侍卫七个靠在门洞里打盹，剩下一个抓阄输了的阿三，恹恹巡视着。上午大太阳晒得人没精打采，可这没多久，黑压压的云已经堆了满天，像是要下雨……
一道惊雷，侍卫张三抖了抖，干脆躲到城门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块厚厚的积雨云上，完全没有注意被雷声掩盖住的马蹄急啸而来。
“让开！”
一声嘶鸣，阿三转头，黑马腾空跨过他，扬尘而去。
他愣了愣。
“有、有人逃出宫了！”
我一路策马，黑色斗篷被风鼓起，很久没有这样豪气干云了，惊雷之下，路边的驴子惊了，拉着板车滚倒在路中央。我扬鞭跨过，后面叫骂声渐渐远去。
难得恢复英雄气概，本该发展侠义运动，增强侠女本色，可我现在却丝毫没有这个心情。
韩珏正往雁回进发，我要如何快，才能赶在七殿下动手前告诉他？
不远处有个佝偻身形拦住了本就不宽敞的山道，我勒住马。
“大爷，发生什么事了？”
樵夫打扮的老大爷看了我一眼，抱怨道。
“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不想让人好好过路……”
循着他的目光，果见两旁的树木都被人特意砍下许多，断裂的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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