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妮得意的扬起下巴，“俺这肚子里的可是柳家的种，是柳家嫡亲的孙子，他那姨娘算是哪根葱。”母女俩预见到未来当家作主的日子，哈哈大笑，似是前几日被拿捏的阴云也散了。
一旁忙着给柳氏兄妹做衣服的张氏打了个喷嚏，“好模好样的谁念叨我这老婆子？莫不是丫头得了他们兄妹要成亲的信，就要回来了？”
009成亲
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罕见的，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的某“觉主”居然失眠了。
躺在炕上，柳苗辗转反侧。她本以为一切都看淡了，她有足够强大的内心来接受这近乎于荒唐的成亲，很多时候，柳苗甚至想，也许这就是一场梦。
可无数次在大腿上留下印记后，柳苗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苗就被人从床上拽起来。天没亮就开始折腾，直到天黑对方来马车来接，柳苗那个空了一天的肚子已经开始叫嚣。脚步发颤，柳苗很怕自己是那个唯一成亲当天饿晕的新娘。
“苗儿啊，哭两声吧。”耳边有婆子低声提醒。
饿的眼冒金星的某新娘没听清，“啥？”趴在柳壮背上，柳苗把盖头掀开一条缝。这一看不要紧，脸登时沉下来了。
猛地从柳壮背上跳下来，“咋回事？”掀开红盖头，柳苗脸色很难看。
“咋了咋了？”姨娘张氏急急忙忙从人群中跑出来。
这边姑娘上车了，那边还等着娶媳妇呢，吴家的花轿已经出了门进村子准备绕一圈再抬过来，这样就跟柳苗迎亲的队伍串开了。
“苗儿你咋下地了？”张氏急得什么似的，“大壮，你也是，咋不把你妹子背稳当了。”
柳壮也是一头雾水，“苗儿，咋了？”
柳苗满脸煞气，“哥，你看。他们林家欺负人。”
众人顺着柳苗的视线望过去，顿时表情有些精彩。林家来接人那辆车，仔细看，拉车的不是马而是骡子。这骡子是马和驴的杂交品种，本身没有繁育下一代的能力，结婚这种日子用这种牲畜，的确是耐人寻味。
只是，柳苗一个姑娘家家的，关注这个似乎不大妥当。立时就有人嬉笑出声。
柳苗却不管那许多，今天是她出门子的好日子，这还没嫁进去就有人要拿捏自己了，等嫁过去还有个好？
“姨娘，去问问林家的人，他们家马车上连块红布都没有，他们林家是准备办喜事还是丧事啊？”说完，提着盖头转身回了屋。“既然林家没把我柳苗当人，这亲不做也罢。”
张氏急得团团转，一边恨林家这事做得不地道，一边埋怨柳苗不懂事。你哥今天娶媳妇，你就不能忍忍？
心里想归想，张氏这脸还是撂下了，走到林家迎亲那边，瞅准了迎亲的是林家的大嫂子，张氏这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心道你个秀才的女儿，咋连这点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
林元峰的妻子王氏本来还满脸喜悦，待看到新娘子一扭身回了屋，这脸色就有点儿不好看。
张氏迎了上来，王氏是见过这位姨娘的。“大姨，这事是咋说的，咋都要上轿了还返回去了，莫不是不想做这亲了？”语气阴阳怪气，让人听了很是不爽。
张氏强压着怒气，扫了一眼那临时搭就的马车，“她大嫂子，你是明白人，俺这乡下老婆子有些事没闹明白，你这秀才闺女给说道说道。”
王氏一怔，这话咋说的？
张氏并没有横眉冷目，王氏毕竟是男方一头的。人家都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她自然不好太张狂。
“大姨有啥话您老就直说，您是长辈，俺们这小辈有啥地方做的不到了去的您老多担待。”
所谓“到了去”，是当地土语，意思是做事明白、上讲究。不到了去自然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王氏心里打定了主意，这位兄弟媳妇是个没啥嫁妆的，年岁又大，家里又穷。那马车是她故意嘱咐，就为了临时拿捏一把这新弟媳妇的，没曾想她竟真的敢不成亲。
眼见这王氏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张氏有些不悦。心道：苗儿这丫头还没过门呢，你这当大嫂的就开始难为，这要是真嫁过去还不得任你揉搓。
“她大嫂子，你们这是娶媳妇呢？”张氏指了指那灰布马车，俺们可没看出一点儿喜气来，知道的说你们老林家办的红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嫂子你们这是办白事呢。
白事在当地土语里，一般指的是丧事。相对应的红事自然指的是喜事。
明白对方果然在这上面挑理，王氏的心反而镇定下来。毕竟是故意为难，她一早就有准备。
“哎呀大姨啊，我闹是啥事呢，感情说的是这个啊。俺们家这骡子，来之前是给盖了一块红布的，谁曾想咱这清河镇不是风大吗，一阵大风吹的人睁不开眼，这不，红布被吹跑了。”
见张氏的脸色有所缓和，王氏再接再厉。“按理说呢，咱们是娶媳妇的，这红布没了该回去再取一块来，可这道远，俺寻思着，误了吉时不就耽误俺大兄弟和弟妹的大喜事了吗。再说了，俺弟妹应该也不是那小气的人。”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如果柳家计较，就是柳苗小气不懂事；可如果不计较这事，新婚第一天还没进门就让人拿捏一把，以后在林家谁还把这新嫁娘当回事。
柳苗坐在屋里的炕上，却是有人把这话传给她听的清清楚楚，一阵好笑，这位大嫂，倒也太能颠倒黑白了吧。
这个时候，张氏却派人来询问柳苗的意见。
坐在炕上，柳苗心知不能助长那林家的嚣张气焰。冷笑一声，告诉那传话的媳妇，“麻烦大嫂子帮我说一声，毕竟咱这是喜事，柳苗怕这么嫁过去不吉利，为了林家考虑，说不得只好耽误这吉时一回了。”言外之意是让林家回去取红布来。
王氏等人听了这话顿时愣了，这天已经黑下来了，等回去还不知道啥时候呢，几十里的路，晚上还时不时的有野狼出没，这要是有个好歹？
王氏不寒而栗，意识到这位弟媳也不是个好拿捏的，顿时气焰就矮了三分。
就在这时，周围人议论纷纷。
“这羊草沟的王家咋这么不懂礼数，这是要娶媳妇吗，咋地？来俺们黄花岭想闹事咋地？”
“唉，你们没见吗，那领头迎亲的是林家的大嫂子，听说是秀才闺女呢……”
“啥？就这样的还秀才闺女？俺看比俺们苗儿可差远了……”
周围的议论声落入王氏耳中，猛然警醒，这里可不是羊草沟，乡下人地域观念极重，真要是得罪了这村的人，只怕……
想到这，王氏的脸登时一脸苦相，抬头看了看天色，耸耸肩，“大姨，你看，这事……”
张氏心里也有气，刚想发作。韩氏不知道从哪跑出来，拉了她一把。
010风波
“她婶子，你拽我干啥？”被韩氏拉到背人的地方，张氏还一脸不耐，这林家欺人太甚。
“她姨娘，你们这是要干啥？”韩氏眼珠一转就盯紧了张氏。
“你没看到吗，那林家太欺负人了，拉车的是骡子也就算了，咋成亲车上都不配红？”张氏显然没还看明白韩氏来意，自顾自的抱怨。
韩氏可不管林家欺负不欺负人，又没欺负他们吴家人。“俺说她姨娘啊，人家不都说了吗，红布被风刮走了，咱们这黄花岭风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啥玩意鸡蛋里挑骨头，咋地，两个孩子的亲事你非得搅黄了才满意？”
张氏觉得这话不中听，刚要反驳，仔细一琢磨才闹明白韩氏的意思。
感情之前两家人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张氏这脸就有点不高兴，如今两家咋地都算是做亲了，韩氏不帮忙就算了，咋能帮着外人说话？
“她婶子，你这话是咋说地？”柳家这是娶吴二妮进门，虽说低头娶媳妇，可在他们家可不一样，那吴二妮可是上赶着的。“她婶子，苗儿可是大壮嫡亲的妹子，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这要是草草把苗儿打发了，到时候大壮还不得恨死谁啊。”故意剜了一眼韩氏，张氏挺着胸膛走了过去。
“她大嫂子，你看，这天色不早了，如果还想办事情可得赶早，要不夜里这狼啊、不干净啥的再出来，吓着人可不好看。”张氏笑嘻嘻的开口，就不提迎接新媳妇的事。
王氏这下彻底傻眼了，千算万算没料到这柳家是个敢不上轿的。
“大姨啊，你看，俺这第一次迎亲，许是没做到，有啥不对的地方大姨你多担待担待，咱们这来回几十里的山路可不好走，这要是回去再装扮好了过来，那时间可不赶趟。这么地，大姨您多多担待，劝劝俺那弟妹，让她这就跟俺回吧，有啥不地道的地方，家里还有老人给担待呢。”这是把事情往老人身上推了，王氏料定柳苗嫁过去不敢对老人不敬。
张氏好歹是过来人，哪能真让这王氏大媳妇给拿捏住。闻言都不用问柳苗，只是冷笑一声，“到谁家都没有这么说的。”
柳苗坐在炕头，闻听着院子里的动静，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
门帘一挑，走进一身大红喜服的柳壮，柳苗一怔。“哥，是不是嫂子来了，咱们快出去迎迎，正好我迎嫂子进门。”
柳壮一怔，本来他是想劝劝妹子的，见她这般说，他反而不知道咋开口了。难不成还真能让妹子受委屈嫁过去？
吴二妮的花轿吹吹打打从村子里绕了回来，这轿子却是从镇子上花大价钱租回来的，名义上是柳家出银子，实际上是吴家二老心疼闺女出的银子租来的轿子。
吴二妮偷偷掀开轿帘，就看到同样一身喜服的兄妹迎了上来，登时一怔。
“这是咋回事？”压低了声音问轿子旁的喜婆子，吴二妮这脸就拉下来了。
喜婆子是村里的老人，见此情景也是一怔。好在她经历的多了，登时反应过来，见韩氏站在不远处，那喜婆子急急忙忙跑了过去，并示意抬轿子的人故意压慢了脚步。
不过片刻功夫喜婆子跑了回来，压低了声音跟吴二妮说了几句什么。
“嫂子，我和哥迎你进门。”柳苗满脸喜悦，似是没有受到林家事的影响，笑嘻嘻的迎了上来。
吴二妮本来沉着的脸立时缓和了几许，这是她一辈子的大事，她不允许有人破坏。就是羊草沟的林家也不行。
在喜婆子的搀扶下吴二妮跨出了轿门，在众人惊呼声中把盖头掀开了一个角，满脸堆笑。
“苗儿，咱俩从小最好，你能来迎俺，俺很高兴。”话锋一转，吴二妮瞪了一眼后面缩手缩脚的林家大嫂子，“俺已经嫁进了柳家，就是柳家的人了，俺作为嫂子可不能让俺妹子被人欺负了。”话锋一转，“苗儿，嫂子这顶花轿就送你成亲了。”登时，周遭一片叫好声和谴责。
叫好自然是给吴二妮的，那谴责不用想也知道，是给林家来迎亲的众人的。顿时，林家迎亲队伍里那些被请来迎亲的人满脸不自在，连带着把林家这位大嫂子和柳苗都给埋怨上了。
柳苗一怔，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她始料未及的。
这吴二妮，今天咋这么向着自己？
眼见群情激奋，不知为何，柳苗突然想到那天清河镇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顿时心里一软，这亲，还得做啊。
深吸了口气，“那苗儿就谢谢嫂子了。”上前一步搀扶住吴二妮，把人亲自送到柳壮手中。“哥，祝你们白头偕老。”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柳苗钻进了吴二妮之前坐的轿子，有那机灵的赶紧送来了盖头。
韩氏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场闹剧以这样收尾，却是心疼的什么似的。“那一顶轿子一天可要一两银子，俺的个乖乖，本来还指望今天晚上送到镇子上省下几个大子儿，这可好……”黄花岭和羊草沟之间隔着几十里的山路，等到了地方再赶去清河镇送回轿子，却是来不及了。
吴刚也叹了口气，“好在闺女总算嫁过去了，俺这心里也踏实了。”
韩氏登时听的不高兴，“咋地？咱家闺女还愁嫁人？”吴刚砸吧砸吧嘴，没敢对视媳妇老虎一般的眼光，悻悻然回了房间。
柳家那边迎进新媳妇自然是热闹非常。
而反观林家这边，迟迟不见马车回来，派出去几波人去打探，也始终没见到迎亲的一群人回来。
林家老二林元浩一身喜服，一张脸倒还算是平静，只是那比往日更加坚挺的脊背似是出卖了他今朝的心情。
“孩子他爹，这是咋了，不会是出啥事了吧？”林家老夫人赵氏并没有问老头子的意思，只是习惯性的自言自语。
“奶，没事，俺娘去接人还能出啥事。”林家二孙子林业傲气的开口，露出一口豁牙子。
林家老三林元田跑上跑下的不停忙活，突然在院门口大喊一声，“来了来了，二哥，新嫂子来了。”
林元浩腾地一下冲了出去，往日的淡然全然不复存在。
011新婚
过火盆，跨马鞍，拜堂、入洞房。等到掀开盖头那一刻，柳苗定定的看着那张明明紧张却强自镇定的脸，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温暖。
以后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了，从今天开始，自己的一切都将与他休戚相关。
林元浩也在定定的看着这个新嫁娘，她很瘦，很瘦，比自己还瘦。一张脸呈现不健康的菜色，明明挺高挑的身材偏偏瘦的麻杆似的，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还没自家十四岁的老妹子看起来丰满。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哎呦喂，看看人家这两口子，可不就是啥个一见钟情吗。”
耳边戏谑响起，林元浩知道那话啥意思，登时红了脸。
柳苗本就定定看着他，这会儿见他耳根都似红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元浩只觉得更加窘迫，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起。
“新郎新娘喝合卺酒。”喜婆子笑嘻嘻的递过来两杯酒，林元浩迟疑的伸出胳膊。
柳苗大大方方的把胳膊伸出去，绕过去，偷眼打量自己这位相公。
差不多一米八左右的身材，远远看着还挺瘦，可离近了看才知道，他其实很结实。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乡下人一般在地里劳作都被晒的通红，这林元浩却是个难得白皙的皮肤。五官也精致，柳苗甚至觉得很好看。
下意识的打量一眼自己干瘪的身材，柳苗暗叹，前世那可是C啊，咋这一世连B都没有，这样的身材……柳苗很上火。
喝过了合卺酒，林元浩被人拖出去喝酒，就剩下柳苗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仔细打量，这房间不大，不过一间屋子，北面是炕，南边的地上放着自己打的家具。外间是厨房，连个西屋都没有。
柳苗暗叹一声，看来，这林家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去。
也不知坐了多久，柳苗觉得屁股都麻了，还是没有动静。
想了想准备下地活动一下，这个时候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柳苗赶紧坐好。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
“二嫂，俺们把二哥给你送回来了。”正说着话，几个男人架着满身酒气的林元浩回了房间。
柳苗这会儿却不能坐了，赶紧扶着林元浩躺在床上，迟疑着开口，“他这是……”
“呵呵，二嫂可别介意，二哥今天高兴喝多了，可不关俺们啥事啊，二嫂你要有怨言就明天冲二哥说吧。”林元田促狭的眨眨眼，拉着几个半大男人笑着跑了出去。
站在炕边，柳苗眉头蹙起。这该咋整？前世她没结过婚，也没正式恋爱过，这房间里两个人的事几乎就是小白，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就好了，谁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闻着林元浩身上满身的酒气，柳苗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出去打盆水。
衣服袖子突然被人捉住，柳苗一怔，刚要回身。
“媳……媳妇。”林元浩似是有些迟疑。
柳苗也不知怎地，登时红透了脸，“啊……唉……”双手轻颤，一时间竟是不知道放哪好。心下却是恍然，她就说嘛，怎么新婚还喝成这样，感情他是装醉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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