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在册封夷男为薛延陀真珠毗伽可汗后,让阿史那思摩带着剩余的人马驻扎河套。
    劼利松了口气,铁勒人虽然不满,但却不敢表示出来。尤其是看到唐军居然人人带弓而走,更是震惊。
    当年突厥号称控弦四十万,但其实也只是虚指,而唐军且战且练十余载,北地兵马就在二十万以上,人人带弓,这是何等的概念,更遑论军中硬弩。
    所以,虽然铁勒诸部多少觉得唐皇有点做事不利落,没有斩草除根,但却也只能看看,不敢有任何评论。
    “大临,你怎么看?”
    紫宸殿内,摆满了蒲团,红紫重臣到齐之后,李世民这才朝温彦博发问。
    “铁勒诸部不足信,夷男野心一眼便知。恐怕突厥败亡后,铁勒诸部必会东侵漠北,效仿当年突厥灭柔然旧事。”
    “不如令其不得越过瀚海,否则以下犯上论处。若是夷男执意东进,不如灭之,以绝后患!”
    尉迟老魔杀气腾腾,这次平突厥他屁也没捞到,浑身不对劲,见着蛮夷就想大力操之。
    一群文官白了他一眼,谁也没搭茬。这次灭突厥费的钱粮,是从武德五年就开始攒下来的。改元后这几年不是关中大旱就是山东大旱要不就是河北大旱……李世民当时整个人都大旱了。
    去年还特意让四大天王中的三个代他去各名山大川求雨,杜如晦为此还暂时代理了一阵子尚书右仆射,累的在官署咯血,差点没把李二给吓死。
    继续打仗,军方大佬肯定是愿意的。不能光你们李靖李勣捞了肉吃,就他们这群想要觅封侯想疯了的连汤也没得喝啊。
    反正这事儿有的人不想搀和了,尉迟恭一看没人搭理他,就斜眼看着刚升格为邹国公的张公谨,还特意咳嗽了两声,冲张公谨嚷嚷道:“弘慎,朱雀街那首诗不错啊。”
    张公谨嗯了一声,然后回道:“敬德,议事呢,俗事等会再说。”
    “什么俗事!这是战事!”尉迟恭突然就拍了一下案几从蒲团上站起来大声道,“陛下!陛下今日也看到了,长安……不,整个大唐,整个大唐都愿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突厥都要灭亡,何况区区薛延陀?铁勒诸部,土鸡瓦狗,只消两三万人马震慑,就足够让其不敢东进半步!”
    “入冬作战至今,耗粮十五万石,继续打薛延陀?拿什么打?朝廷去年岁入不过一千一百万贯,抚恤安置开饷外加征民夫四十五万的调拨,北地甚至有两成的地少种一茬粮。”
    长孙无忌冷眼看着尉迟恭:“三五年内,大动干戈就别想了。”
    这次灭掉突厥,人吃马嚼就去掉一千多万斤粮草,攒的那点家底,经得起几次的大战?
    汉武帝虽然霸气绝伦,但他直接打掉两代皇帝的积蓄,差点直接导致大汉财政崩盘。
    李世民纵然有心做一回汉武,但李渊攒的家底还不如文景的厚实。
    “哼!又是以夷制夷的老一套,俺就不信漠北放羊娃他们不吃粮!”
    尉迟恭捞不着机会,只能发泄发泄,李世民也不和他一般见识。
    不过身为公司的掌舵人,李董还是化解气氛道:“朱雀街的这首诗,朕也喜爱,还不知是谁佳作?”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讶然:这原来不是皇帝安排好的托儿?
    然后众多大臣顿时大怒,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敢抢我们的风头独自一人拍皇帝马屁,这是自寻死路!
    “众卿莫非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作?”
    李董也愣了,居然不是大臣们安排好的托来邀功求赏?
    他反正是爽过了,精神灵魂上的念头通达,做皇帝万民称颂掌控一切的感觉,只有在所有人高呼“提携玉龙为君死”的那一刻最强烈。
    这个马屁,真是拍的恰到好处,挠到了李董的痒处。
    “来人,去打听一下,是何人所作朱雀街前那首诗。”
    “是,陛下。”
    因为搭茬,刚才几个大臣之间的剑拔弩张,顿时缓和了不少。不过魏征和温彦博都是眉头紧锁,显然对于没敲定的议程,还挂记着。
    很快,内官就过来回禀:“陛下,奴婢已经打听清楚。朱雀街前那首‘提携玉龙为君死’,乃是务本坊‘忠义社’少年健儿合力所作。”
    “胡扯!黄口小儿,岂能有这般见识!”
    程知节顿时觉得不靠谱。
    “卢国公,此乃令郎亲口所言。”
    “……”
    紫宸殿为之一静,好半天程知节才嘴角抽搐,没敢抬头去看李世民,反而冲假装什么都不清楚的张公谨叫道:“弘慎,你也该管管你家侄儿,恁地这般胡闹!”
    张公谨顿时冤得慌:“义贞何出此言?内官已经说了是三郎亲口所说,怎地又攀扯到了大郎身上?”
    “你何必惺惺作态,你家侄儿狡猾奸诈人所皆知。马上又是曲江文会,是不是又要兴风作浪?今年又准备几十首流芳百世给人添堵?”
    不提这茬还好,提了这个张公谨脸憋的通红,同样不敢去看李董。
    坐皇位上的李董也是表情难看,一想起这事儿吧……真想宰了那个瞎胡闹的江南小儿!
    “好了,此事就不要再提了。”李董意兴阑珊,顿时没了做事的兴趣,然后道,“关于薛延陀的事情,明日再议,散了吧。”
    众臣逐一离开,张公谨要走的时候,一个内官过来低声道:“张公,陛下命奴婢来知会张公一声,让张公族侄江阴大郎前来一趟。”
    张公谨感觉自己吃了苍蝇一样……
    正在数钱的老张笑的嘴巴咧到后脑勺,结果张公谨叔叔回来就对他说:“大郎,跟我去一趟宫里。”
    “干嘛?”
    老张捂住裆部,感觉菊花一紧,莫非有人要骟了老子?真要这么干,怎么地都要反抗啊。
    “陛下在栖凤阁等你,要问话。”
    “叔父少待,等我把钱锁起来先。”
    然后张公谨眼睛才瞄到了张德身前的大箱子,里面全是开元通宝。然后旁边还有一只小一点的箱子,里面全是银饼子。
    “怎么这么多钱!这得多少?!”
    “不多不多,五千贯而已。”
    张德呵呵一笑,然后把箱子锁了起来。
    “江阴又送用度来了?大郎,不需如此,我这里……”
    “嗳,叔父多虑了。这不过是今天卖白糖的一点进项。”
    “今天?白糖?”
    于是张德就把这事儿跟张公谨叔叔说了一下,然后邹国公内心扭曲了。本来皇帝赏了他一套胜业坊的院子,还不错的,如果把普宁坊的房子卖给西市大商,怎么地也有一大笔进项吧?
    到时候,总算是能让南宗的人看看,不就是钱嘛,我随随便便……
    被吊打。
    这才多久?五千贯进账?这是抢钱还是赚钱?张公谨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能。
    “大郎,行商有损名声,切不可声张。”
    “叔父无虑也,侄儿用维瑟尔这个胡人,正是此意。推其出面,不外是格挡一下流言蜚语。这白糖进项,多了不敢说,一年百万贯进项未必没有。”
    张公谨彻底扭曲了:“大郎,去了宫里,千万别和陛下提白糖的事情。”
    “叔父放心,侄儿有数。”
    “那就好,那就好……”
    等张德往宫里去了,张公谨叔叔这才在大厅里再三念叨:“百万贯,百万贯啊!”
第四十三章 忠臣(凌晨有票投点俺)() 
李董不是一千年后的康熙,虽然也喜欢马屁,但更加务实,不需要靠一天日三百来只兔子刷个人武力值。他自己就差空手打死老虎这个记录了。
    所以务实的李董如果想不通一件事情,就会把那个人叫过来问问清楚。这是一个很好的优点,那个人是坏人,但是有才华,那么请做朕的鹰犬。那个人是好人,但是有才华,那么做朕的爪牙。
    阿史那思摩改姓李了。
    大唐人民群众将来听到的故事版本,那应该就是太宗皇帝看重李思摩在劼利可汗走投无路还不离不弃的忠诚,于是感动不已,于是就委以重任封以王爵……
    当然贞观朝的一干鹰犬爪牙都很清楚,你丫一突厥佬,滚黄河口看门去!薛延陀人要是敢捞过界,打丫的!
    李思摩没二话,带着族人就守河套,盯着北边草原上是不是来了奇怪的牲口。
    前隋玩这一手玩的最溜,因为杨坚是北朝以来搞政治斗争和权力运作的第一人,他要是多活十年,基本没关陇门阀什么事情,死球去吧。
    至于小杨总,那就是个大号熊孩子,作死小能手,完全没继承他爹钝刀子割肉的天赋技能。
    大明宫含元殿,龙首尾的台阶老张倒是想尝试一下,如果不会被打死的话。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连“诗佛”都道心不稳的时代,可见大唐何等强盛。
    栖凤阁正烧着炭,铜炉青烟微动,似乎还有香料的味道。
    “圣人,梁丰县男正在门外恭候。”
    “让他进来。”
    “是。”
    青袍内给事持着拂尘出来,轻声道:“大郎,圣人命你进去。”
    “有劳了。”
    张德拱拱手,竟是一块银饼子不小心掉在了内给事的手里。
    “大郎放心,圣心愉悦……”
    愉悦……我愉悦你老母!
    勾结内官是自寻死路,但老张十二岁,不怕这个,再一个,他没官职,就捞着一个男爵。总不见得李董还怕他造反吧?
    “臣江阴张德,参见陛下。”
    “来了?”
    李董一脸玩味,他留了好些年的胡须,总算有点儿美髯公的架势。不说和城北徐公比美,怎么地也是帅气大叔啊。
    “来了。”
    老张很淡定。
    “就没有什么想和朕说的?”
    “陛下想知道什么?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雀街的那首诗,是怎么回事?”
    “噢,这都是西域胡商琢磨出来的小花招,为了发卖他的货物。”
    “胡扯!”
    李世民本来想喝口水的,一听这小子不老实,直接把银杯砸托盘里。
    “陛下恕罪。”
    “这首诗……是谁所作?”
    “此乃智……呃,乃族叔新作,唔从书房顺出来的。”
    “顺出……竖子有辱斯文!”
    “臣有辱斯文。”
    “……”
    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李董才沉声道:“你说是弘慎新作?”
    “正是叔父肺腑之言。”
    那肯定的,“提携玉龙为君死”,不是肺腑之言是什么?
    李董顿时愉悦了,满足了一点点虚荣心,然后轻咳一声:“那为何弘慎朝会上不承认?”
    “恐为他人攻讦,攀诬阿谀奉承。身为子侄,见此等泣血忠心之文不见天日,有违孝道。”
    “所以拿来给胡商发卖货物,就尽孝了?”
    “胡商所为,乃是细枝末节,不值一哂。报君恩,扬国威,振民心,才是叔父本心。陛下圣心独断,明察秋毫。”
    李世民沉吟了一会儿,才感慨道:“怪不得义贞问他,弘慎颇为局促,竟是有这般心思。弘慎之忠心,罕有人及也。”
    老张眨了眨眼睛,心说李董还挺容易动感情的嘛。
    其实他哪里知道,李二不过是想起来当初要是没有张公谨力拒薛万彻冯立,估计他大小老婆还有一干子女,都得死光光。
    就算他登基,皇后肯定就不姓长孙,太子也必然不是承乾。
    李董再三给张公谨叔叔表达了肯定:张公谨同志很忠心。
    不过事后他肯定不会去跟张公谨说,诗写的不错,继续努力。至于老张和他叔叔之间的默契,看在百万贯的份上,别说一首“提携玉龙为君死”,就是来个“满城尽带黄金甲”,咬咬牙……特么也得认!
    “以后不可恣意妄为,知道了吗?”
    “臣多谢陛下提点之恩。”
    李董沉默了一下,然后有点心虚低看着一脸恭顺的张德,小心翼翼地开口又道,“今年曲江文会……”
    “陛下容禀,三月初三臣受了风寒,恐怕去不了曲江池。身为勋贵子弟,不能为陛下弘扬文治,实乃罪过,还望陛下宽恕。”
    “咳,朕……朕恕你无罪。”
    “谢陛下。”
    “好自为之,下去吧。”
    “是,陛下。臣告退。”
    然后出去,然后内给事把门带上,下了台阶,老张整个人都在笑。哈哈,李二个傻逼,谁特么在乎写诗装逼,钱才是王道!
    至于李董,在栖凤阁内坐了一会儿,想想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但想想又没什么不对。
    正琢磨这小子到底为什么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外边儿来了人,是他儿子,还有他老婆。
    长孙皇后一脸的欣慰,和风旭日地过来对李董道:“二郎,承乾这次事体,办的妥帖。”
    “噢?宫中用度采买,不过是遵循旧例,有甚妥帖?”
    长孙皇后笑了笑,依在一侧软榻上,道:“采买之余,更有进项两万贯,如何不妥帖?”
    “两万贯?”
    李世民一愣,然后看着一脸腼腆羞涩的太子,再看看一脸自豪的老婆,“可是有阿谀之辈巴结东宫?”
    “没有没有没有……”李承乾又不是傻逼,一听他爹这特么是要泼脏水啊,赶紧撇清,“耶耶容禀,此事说来话长。”
    于是长话短说,于是长孙皇后在旁边润色,于是李董听的一愣一愣的。啥?买五年灰糖屯着?这特么是要齁死太极宫一干人等吗?还有啥?有个胡商说要灰糖一百万斤?西域很抢手?
    操!老子又不是傻逼,你特么在逗我?
    胡商……嗯,胡商……刚才好像还提到胡商来着?
    “那个胡商,什么来历?”
    “身家清白,早先倒是落拓,在南里一带混迹。去岁得了贵人提携,于是生发了。”
    长孙皇后笑的很甜,熟妇的撩人,让李董失神了一下,但还是清醒过来。
    妈的,贵人提携?
    一想起张德那张人畜无害粉雕玉琢的脸,李董脸一黑:“承乾,张大郎吃得下一百万斤灰糖?”
    “别说一百万斤,就是再来……呃。”
    李承乾脸一白,然后讷讷地低下脑袋,“那个胡商求购灰糖极多……”
    “哼!”
    李世民觉得那小子肯定在暗爽,一想到那小子在暗爽,他就不乐意了。
    他不乐意的时候,来了一小公举,献宝一样地跳进来举着一只锦袋:“耶耶,耶耶,看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小公举把锦袋打开,也不等李二和老板娘提问,自顾自地倒在托盘上:“耶耶,你看此事何物?”
    “咦?这是何物?宛若冰晶玉石。”
    长孙皇后拿起一颗,眸子闪烁惊异。
    “糖。”
    小公举扔了一颗在嘴里,“可甜了。我在望仙门看到张大郎,他给我的。”
    “丽娘,怎能胡乱吃东……”
    皇后准备严肃地批评,结果小公举拿起一颗就塞她嘴里。
    “嗯。真甜。”
    皇后看着李董,然后拿起一颗伸到她嘴边,“二郎,是真甜,如蜜一般。”
    一看老婆献殷勤,李董本来还要摆摆臭架子,这会儿立刻张开嘴含了一颗,然后眼睛放光:“此事何物?竟是这般甜蜜。”
    “糖啊。”
    小公举眨着眼睛,看着爹妈很认真地说道。
    李董开始琢磨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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