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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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5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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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魔井,镇魔井,镇魔殿因此而得名,是为镇压魔头之用。

    对于如今的道门而言,谁还能当得上“魔头”二字?唯有徐北游一人而已。

    这条紫黑颜色的“瀑布”以不可阻挡之势倾泻人间,然后瞬间淹没了徐北游。一瞬之间,整个莲花峰上昏天地暗,尽是紫黑之气激荡翻腾,接着又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沿着莲花峰的边缘,向下方垂落。

    秋叶没有飞至天幕上居高临下,仍是立足在莲花峰上,头悬玲珑塔,任由大浪一般的凶煞气息从自己的身旁拍打而过。

    如今的秋叶可谓是声名狼藉,尤其是在道门内部,诸如溪尘等反对秋叶的元老人物,都将秋叶视为道门的败亡之主,认为秋叶担任掌教真人之后,毫无雄才大略可言,甚至被许多积怨已久的掌教一脉嫡系认为选择秋叶作为掌教真人是老掌教一生中最大的错误,但有一点不能否认,秋叶的天赋资质之高,修道成就之大,确实不逊于当年的老掌教紫尘。

    秋叶右手抓住一方雕刻有五方天帝之像的印玺,举目眺望,脸上并没有太多得意表情,因为他心中十分明白,仅仅是一口镇魔井,还不能把那位在天下间如彗星般崛起的年轻大剑仙置于死地。

    秋叶的五指下意识地用力,死死握住掌中的都天印,心情略有复杂。

    一位年轻的大剑仙,一位年轻的剑宗宗主,一个年轻人,无论从哪方面去说,这都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年轻人。承平二十年的时候及冠,也就是二十岁,承平二十四年的时候二十四岁,如今是承平二十五年,也就是靖宇元年,刚刚二十五岁而已,还不到而立之年。从年龄上来说,他自己的岁数足可以做这个年轻人的祖父辈,在他登上天下第一人位置的时候,这个年轻人还未出世,可是在二十几年之后,这个年轻人不但能够与他平起平坐,而且还要与他分出一个胜负乃至于生死。

    秋叶感到一种可以称之为荒诞不经的意味。

    一个孩子,要把他这个老人挑翻在地。

    看似很不合情理,其实又合情理。按照道理而言,江山代有新人出,大江后浪推前浪。可修士又不同,因为修士的修为高低,与修道的年岁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通常来说,修道时间越长,修为也就会越高,就像当年的上官仙尘挑战紫尘,终究还是年轻败给了年老,再一次证实了这个说法。

    可世事无绝对,横秋老气未必就能敌得过姗姗来迟的新冬。

    秋叶自己知道,自己确实也在人间滞留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有些忤逆天道规矩了,就算他没有铸就仙人之躯,这人间也不太会容他了,所以就算没有今日的徐北游,明日也会有萧北游、陈北游,无非早晚而已。

    想到这里,秋叶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幕,眼神沉静。

    等到他收回视线的时候,那位年轻的剑宗宗主也没有让他这位老朽的道门掌教失望,一道浩大剑气逆流而上,竟是由下而上地将那道紫黑色“瀑布”逆势向上顶起,远远望去,就像两条截然不同的线,一条是紫黑色的线,一条是白金色的线,紫黑色的线在不断缩短,白金色的线不断延长,最终整个莲花峰被两道线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半圆,一面紫黑如漆沉黑夜,一面白金初升黎明,就像一个不太标准的阴阳双鱼。

    阴阳割昏晓。

    手持诛仙的徐北游再次出现在秋叶的视线中,虽然刚才被那些污秽至极的凶煞之气所淹没,但再次现身之后,仍旧是神情自若,衣衫如墨,尤其是眉心处的一抹紫色,使得原本相貌并不出彩的年轻人,竟是有了玉树临风的仙人之姿。

    秋叶轻轻叹了一口气,兴许是人老的缘故,他总是处在不断追忆往事的状态之中,看到这样的年轻人,他又没来由想到了当年的旧事,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刚刚与萧煜双骑并行入中都,以这样的年龄而言,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可是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相比较,又有些不足为道了。

    秋叶发自肺腑地说道:“徐北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我二人也算是神交已久,如果你我二人不是在这等情境下相识相逢,我倒是想要和你谈一谈,未必能把臂言欢,但应该不至于话不投机半句多。”

    面对道门掌教的这番“屈尊言语”,相距不远的年轻剑宗宗主无动于衷,既没有回应秋叶的话语,但也没有趁势一剑劈开那座镇魔井。

    两人相对而立,秋叶握着手中的宝印,五指如钩。徐北游握着手中剑柄,剑尖斜指地面。

    秋叶没有恼怒,因为这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样一个想要将他打落云端的年轻人,有任何反应都在意料之中。

    所以秋叶也没想着徐北游会作什么回应,他只是一句单纯的感慨而已,也许就是人老了,又是临近生死的缘故,确实有些老朽之气了。

    有句老话说得好,少要持重老要狂。少年时若一味轻狂,难以成大材,可老了之后若不聊发少年狂,就成了垂垂老朽。

    就在这个时候,徐北游脸上忽然流露出几分凝重神色。

    因为他发现那个镇魔井洞天的出口开始越来越大,除了滚滚的紫黑色气息之外,隐隐有其他气机传出。

    下一刻,一股鲜活沸腾又伴随着腥臭之味的红光从镇魔井的井口中浮现,转瞬之间就淹没了那些滚滚紫黑之气。

    

第六百七十章 镇魔井中岁月长() 
在血光之后,有一条黑色的血河从井口中奔涌出来,粘稠到化不开的血水就像一条大江,蜿蜒而动,其中饱含着一股暴虐凶残的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气息,绝不可能是道门中人,只有那些忤逆天道的真正魔头身上,才会有这样的气息,这样的人物才是真正的逆天行事,几乎为天道所不容,所在往往都是昙花一现。

    没想到在镇魔井之下,还隐藏着这样一位人物。

    徐北游的双眼之中开始汇聚紫色气息,目光直接透过重重虚妄,望向那座鬼精之中。

    只见在看似窄小的井口之下是一个极大的深邃洞口,漆黑的深沉之中隐隐有着无数暗影游动,似是潜伏在阴影中的猛兽,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要择人而噬。

    佛家素来有须弥芥子之说,与道家的袖里乾坤有异曲同工之处,说白了就是将极大的须弥山藏在极小的芥子之中,这便是芥子纳须弥。由此引出所谓的大千世界和小千世界,所谓大千世界,是人间三届,是真实世界,而小千世界,则是大神通者以大神通在大千世界中造就出的一方独立小世界,故称小千世界。

    小千世界内里极大,有天地之分,也有山川草木,可外在却很小,可能只有一粒芥子大小,就拿道门的山河符来说,符中有山河草木,可实际就是巴掌大小而已。

    先前秋叶与徐北游交手,秋叶在徐北游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便是他临时造就了一个小千世界,只有一粒灰尘大小,可落在徐北游的肩膀上,便让徐北游承受了一方小世界的重量,双脚下陷不止。

    不过山河符也好,秋叶的一粒灰尘也罢,这些小千世界其实都是短暂存在的,或许几个时辰,或许几天,与天地长久相较,实在不足一提,就是比之一些古城,也是时间极短。

    所以又有了洞天一说,便是通过种种手段使得小千世界能够长久存于世间,萧煜的明陵可以算是洞天,汉水之中的佛掌寺可以算作洞天,甚至江都荣华坊公孙府中的镜界也可以算是洞天。

    洞天有大小之分,萧煜的明陵共分九层,等同于九个小世界被融合在一起,且第一层便足有整个帝都之大,所以可以看作是一个大洞天,而佛掌寺和镜界,就只能算是小洞天。

    其实镇魔殿也可以看作是一个大洞天,而且与萧煜的明陵有异曲同工之妙,正如秋叶所说,当初修建明陵,便极大借鉴了镇魔井,萧煜从中得了神道,而萧瑾从中得了鬼道。

    明陵共有九层,九为极数,寓意萧煜的帝王之尊。而镇魔井却有十八层,寓意地仙十八楼,已经超脱凡世,根据道典记载,镇魔井乃是当年大天师张祖在飞升之前以大神通开辟出来,用以囚禁他生平所抓获的邪魔妖孽,按照其所犯罪孽大小,依次囚禁,就像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妖孽最重、修为最高的妖邪被镇压在第十八层深处,而修为较低、罪孽较浅地则被镇压在更为靠上的层次之中。后来又经过道门历代掌教和证道大真人的不断加持,终于有了今日的规模,其中镇压之人,不乏地仙十八楼境界的大高手,最次也是地仙境界修士,一旦被镇压入镇魔井中,再想出来便是千难万难,只有两条途径,一条是愿意归顺道门,自愿被道门在身上加持种种禁制,被冠以客卿之名,任凭道门驱使,一条便是在镇魔井下证得大长生之境,悟道飞升。

    正因为如此,镇魔殿的许多大执事本身就不是出自道门正宗,而是由镇魔井中镇压之人归顺而来,虽说冰尘曾经也是道门中人,但她在转修剑三十六之后,就已经不能算是纯粹的道门之人,她最终得以脱离镇魔井,也可以算是半个归顺之人,只是因为她的辈分师承缘故,无人在她身上设下禁制,而是被尊为仅次于镇魔殿殿主的第一大执事,与那些做牛做马的客卿又不相同。

    故而镇魔井的意义十分重大,镇魔殿之所以能在道门中风头无量,与其直接掌管镇魔井也不无关系。

    如今秋叶亲自执掌镇魔井的权柄,直接打开镇魔井的出口,驱使其中镇压之人来对付徐北游,这是让徐北游万万没有想到的,而且看井口不断变大的趋势,秋叶此举甚至会放出极为被镇压在十八层深处的大高手,哪怕这些十八楼地仙因为被长期镇压的缘故而不达巅峰之态,可配合上一位十八楼之上的秋叶,也会给徐北游造成极大的麻烦。

    徐北游心知厉害所在,定要将这处镇魔井的井口毁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条血河已经直奔徐北游而来,观其境界,虽然远远逊于徐北游,却胜在诡秘阴毒,若是被他缠上,已经失去大宝瓶之身的徐北游难免要束手束脚。

    徐北游握紧手中诛仙,刹那间一闪而逝。

    一线剑气撕裂了笼罩整个莲花峰的阴阳双鱼的黑色部分,激荡出的气机涟漪使得无数紫黑色气息回荡不休,久久不能合拢。

    这一剑同样将那条血河从中一分为二。

    下一刻,一个“血人”从血河中被剑气逼出,向后倒滑出十余丈的距离,滚滚鲜血在他的身上流淌,看不清面貌,也遮挡了衣着发肤,就像是一个完全由鲜血组成的血人。

    血河被一分二之后,凝而不散,接着好似百川归海,重新汇聚到此人的脚下,好似大江一般的血河最终化作一个三丈见方的血池,不断冒着血泡。

    徐北游缓缓开口道:“听闻有一门魔道功法,要将自己全身上下的皮肤整个剥下,只余血肉,残忍无比,非大毅力之人不可修炼。不过修炼有成之后,玄妙无比,可使本身化作一道血光,无形无相,上天遁地,无所不能,还可以通过杀人,吞噬他人精血来增加自身修为,每多杀一人,修为就会多高上一分。我本以为此等邪法已经失传多年,没想到今日却是能够得见。”

    

第六百七十一章 四百年血魔洪邓() 
镇魔井名为洞天,实为囚牢。

    不同于萧煜为自己栖身而修建的九层帝陵,十八层镇魔井其根本目的是在于囚禁镇压道门所认为的魔头人物,所以其中的环境可想而知。不但天地元气极为稀薄,而且还有设有种种禁制阵法,若有被囚之人想要强行“越狱”,便引动其中隐藏的雷池大阵,二十八颗雷珠依次落下,受天雷加身之苦,就算侥幸不死,也要受到极大创伤,又因为镇魔井中天地元气极为稀薄的缘故,想要养伤往往要花费数倍于外界的时间。

    在这种环境之下,任你是地仙十八楼境界的高人也好,还是曾经呼风唤雨的魔道巨擘也罢,都很难再有平常心态,所以其中多的是性情古怪之人,就连曾经冰尘也是如此,早些年时的冰尘可不是现在这般模样,乃是道门中最有名的两位仙子人物之一,与玉尘并列齐名,可在被镇压入镇魔井中之后,就性情大变,甚至于多年以来,竟然甚少有人知晓她是女子之身。

    眼前之人已经不知道被镇压在镇魔井下多少岁月,性情自是乖戾无比,此时听到徐北游的话语,桀桀怪笑,嗓音尖锐刺耳,“好见识,瞧你这小娃娃的骨龄,岁数着实不大,修为却高,竟然能跟堂堂道门掌教真人交手,难不成是从天上下来的谪仙人?”

    徐北游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手中的诛仙。

    此人仍是没有丝毫惧色,笑道:“这把剑我认得,不过就是剑宗的诛仙,你既然手握此剑,那么想来就是本代的剑宗宗主了,我且问你,无衍子是你什么人?”

    徐北游对于眼前之人那股近乎于自负的自信有些拿捏不定,不知眼前之人到底是有意拖延时间,还是真的有所依仗,所以徐北游没有急于出剑,答道:“无衍子祖师是剑宗第十二代祖师宗主,我是剑宗第十六代宗主。”

    “血人”闻言之后哂笑道:“剑宗第十六代宗主?我与无衍子平辈相交,你岂不是要喊我一声老祖宗?”

    虽然他脸上神情被滚滚鲜血所遮挡,但想来不外乎是讥讽二字。

    徐北游沉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多高的辈分岁数,以前有过多大的风光和威名,又有那些事迹流传世间,但这次我会让你走不下莲花峰。”

    “血人”放声大笑,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就凭你这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娃娃,也想杀我?”

    “剑修如何?诛仙又如何?当年若非道门掌教用计将我引进了周天星辰大阵之中,天底下谁又能奈我何?”

    滚滚笑声好似一声声炸雷响彻于莲花峰,回荡于碧游岛,其中尽是癫狂和狠戾。

    秋叶也好,公孙仲谋也罢,以及更老一辈的紫尘、青尘、天尘、上官仙尘,或是年轻一辈的天云、白云子、齐仙云、徐北游等人,无论两家如何敌对,终归都是玄门正宗出身,绝不可能有这般癫狂气态。

    就算当年杀孽极重的上官仙尘,也只是如苍天在上一般漠视脚下万物,认真说起来,其实上官仙尘比起紫尘更近乎于“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之道,在上官仙尘的剑下,无论你是皇帝掌教也好,还是乞丐叫花也罢,都一视同仁,所以上官仙尘是惊才绝艳之人,没有什么大奇缘大机缘,第一次入世便是仙道剑,画地为牢二十年之后再次入世,已经是圣道剑,绝非眼前“血人”这般如走火入魔似的仇恨偏激。

    就在此时,秋叶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意图,只是作壁上观。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他毕竟是堂堂道门掌教大真人,不管此地有无外人旁观,他都不会与此人联手围攻徐北游,因为此举有损身清誉,在他看来,徐北游以龙碑天书镇压他的气运,那他便搬出镇魔井来损耗徐北游的气机,合乎情理。可如果他趁机联手镇魔井中的凶擘围攻徐北游,便是不合乎情理,他所不为。

    说是迂腐也好,说是不知变通也罢,有些该坚守的东西,不因外物而变。在这一点上,就连溪尘这些反对秋叶的道门元老也不得不承认,秋叶的错,在于他带领道门走错了路,单纯以个人操行而言,除了齐仙云之事,秋叶并无可以指摘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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