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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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3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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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北游回头望去,原本应该站在自己身边的张海九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而自己正站在一块假山石上,孤独一人。

    徐北游犹豫了一下,从假山石上飞身而下,来到廊道上。

    有两人朝着徐北游迎面走来,对于徐北游视而不见,其中一人自顾说道:“寓恒,你当初选定了知行,想要借着他的东风更进一步,可惜他不争气,非但没能让你借到东风,反而还差点把你也拖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

    另外一人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徐北游既有惊讶,也有恍然。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二十位,李宸,封柱国、特进荣禄大夫、永兴公,字寓恒。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六位,闵行,封上柱国,太子太保、特进光禄大夫、申国公,字知行。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那个一直缄默不语的人,应该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二十一位的忠勇侯陈涵。

    两人与徐北游擦肩而过之后,渐行渐远。徐北游没有回头去看,而是继续前行。

    距离那处宴饮亭台越近,喧闹之声也就越大。

    有人举起酒杯,高声道:“我曾跟随吾皇南征蜀州,北伐后建,东进入关,定鼎一战,若论战功,你们谁能与我相媲美?”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笑骂道:“南征蜀州?还是多亏了魏禁偷越阴平。北伐后建?也是魏禁运筹帷幄,至于定鼎一战更是不用多说,唯有魏禁能够独领一军,与吾皇齐头并进,先破襄阳,再破襄樊,最后破江陵,有你什么事?”

    那人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大笑道:“惜乎魏禁魏文则并不在此地。”

    又有人笑着拆台道:“虽说蓝玉和魏禁皆不在此地,可是闵知行却在,若论资历,岂不是在你之上。”

    那人立时愤然道:“闵知行,若不是你陕中兵败,以至于让东北大军长驱直入西河原,使得吾皇的第一次南征不败而败,又何必进行日后的定鼎一战?”

    不远处一名中年男子端着酒杯,喟然叹息一声。

    徐北游看了那名中年男子一眼。

    若是他没猜错,此人就应该是曾经的陕中行营掌印官闵行。

    闵行看了眼一直向前的徐北游,没有说话,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徐北游脸色恢复常态,继续前行。

    这处看似繁华热闹所在,所有说话的人中没有一个活人,全都是阴气沉沉之辈,只是在这处阴气浓重之地不显而已,若是放到外面,每一个身上的阴气都足以让天地色变,阴风怒号。

    随着徐北游的前行,那处亭台中开始有人注意到徐北游这个突兀出现在此地的生人。

    “此人就是打开明陵之人?”

    “正是此人,他还是本代剑宗传人,同时也是我大齐的第三代帝婿。”

    “那么他背后之剑就是诛仙了?”

    徐北游对于这所有的声音都充耳不闻,依旧是步步前行。

    忽然之间,有阴风吹过,吹得大红灯笼摇摆不止,亭台下的湖面碧波荡起层层波澜。

    此时身无半分气机的徐北游竭力稳定住身形,同时凝神屏思,不使自己被这呼啸的阴风吹得神魂离体。

    这让徐北游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幼年时独自走在山梁上的情景,天地间无遮无拦,西北朔风猛烈吹在身上,几乎让他站立不稳,只能半弯着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登。

    就在此时,有一名身着黑色鹤氅的中年儒士从亭台中走出,在他的身周左右还簇拥着数人,似乎他便是此地的主人。

    徐北游终于停下脚步,望向眼前众人。

    他认得每一个人,而且可以准确叫出他们的名字。

第十九章 徐氏一门两代人() 
徐北游之所以认得这些人,是因为他跟随萧知南去凌烟阁时,见过这些人的画像,而眼前之人的画像更是高挂在最内层之中,与蓝玉、韩瑄等人的画像并列。

    当年的“齐初三杰”之首,国舅爷徐琰。

    相较于三杰中的韩瑄和端木睿晟,徐琰如今已经很少再被旁人提起,他出身大郑将门徐家,父母早亡,由祖父徐林一手抚养长大,少年时身体多病孱弱,未曾如父祖那样进入军中攀升,而是闭门读书,虽然未曾参加科举应试,但才气名声已经传遍西北,时有徐家雏凤之美誉,再后来跟随萧皇,无论家世还是能力,都远胜于当时的韩瑄和端木睿晟,故而被视为三杰之首,甚至被萧皇当作接替蓝玉的储相人选。

    若没有那场庙堂大变,他本该接替蓝玉的位置,立于庙堂之上,经世济民。

    而这位差一点就成为内阁首辅的男子,此时就站在了徐北游的面前,单从外貌来看,大概不惑年纪,两鬓稍显斑白之色,身材修长,当得起玉树临风四字,尤其是气态儒雅,让人见之如沐春风。

    徐北游心情略微复杂,沉默不语。

    很多人,很多事,很多蛛丝马迹,都表明徐北游与徐琰之间有着许多理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甚至已经很多人已经在心底下了定论,只是徐北游从未去深究过。

    因为他不想改变什么。

    徐琰缓缓走到徐北游的面前,望着他,同样没有作声。

    徐北游的身形在阴风中左右摇晃,如同大风中的一株无根浮萍,但他却不合时宜地开始神游物外。

    对于身份,徐北游曾经很是渴求,不过如今的他要淡然许多,已经不在乎别人是否称呼他为徐公子,叫他徐公子、徐北游、徐南归都行,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练好剑,然后完成师父的遗志,然后就不再苛求什么了。正如当年那个领着他走上练剑道路的老人,身为上官仙尘的传人、剑宗宗主,交游广阔,故友遍布天下,当真是谈笑有地仙,往来无布衣,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终年一身黑袍子,白发披散,徒步行走于天下之间,又几时讲究过什么身份地位的。

    那时候的徐北游不懂,曾经问过老人,老人笑而不语。现在的徐北游有些懂了,只是老人已然不在了。

    这次他不顾萧知南的告诫为大齐萧氏卖命,为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剑宗,那个老人。若是为了自己,他就不该进入到这个乱局之中。

    都说富贵险中求,如果这次能活下来,大齐皇帝又能安然无恙,也许他就能为剑宗在江都争取到一隅之地,让名不正言不顺的道术坊变得名正言顺,让剑宗真正在江都乃至江南都扎下根来。

    这样,就算他不幸半路夭折,也好歹给剑宗留下一个安稳之地,让剩下的人还能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都说他是无父无母之人,可他觉得两个老人给予了他很多东西,并不比别人差上多少,所以他从不曾羡慕什么,也无意去深究什么,哪怕来到了帝都,哪怕见到了徐皇后,哪怕传闻中的那个人此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也是如此。

    徐琰沉默片刻,轻声道:“借一步说话。”

    徐北游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一处与喧闹远离开来的僻静所在,徐琰微笑道:“真是巧了,你姓徐,我也姓徐,我叫徐琰。”

    徐北游平静道:“我见过皇后娘娘,也见过西河郡王徐仪。”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可是我没能护好皇后娘娘。”

    徐琰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没有震惊意外,只是脸上浮现出悲伤之色,然后轻轻叹息一声。

    徐北游轻声道:“对不起。”

    徐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这都是命中注定,强求不得。”

    徐北游没有说话,发如雪,脸如纸。

    徐琰看了眼徐北游身后背着的剑匣,关切问道:“这就是诛仙?剑宗重器,可是好重的一副担子,扛得下吗?”

    徐北游沉声道:“扛得下。”

    徐琰脸上有了几分笑意,就像一个看到儿子有了出息之后的父亲,伸手挑了个大拇指,赞道:“有志气,男子汉立于世间,就应该如此。”

    徐北游轻声道:“无关乎志气,师父既然把这个担子交到了我的手中,我总不能让师父失望才是。”

    徐琰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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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北游道:“国舅爷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是。”

    徐琰问道:“难道你对自己的身世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徐北沉声道:“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无非是端木睿晟和鬼王宫所为,终有一日,我要亲自手刃他们。”

    徐琰哈哈大笑,稍稍犹豫,还是伸手拍了拍徐北游的肩膀。,徐北游一愣,终于是露出了几分发自心底的笑意。

    徐琰正色道:“说正事,现在青尘和冰尘两人快要进入第四层陵墓,距离我们如今所在已经不远,除去已经死去的第一层守陵人和第二层守陵人,剩余六名守陵人全部聚集此地,准备与他们决一死战。”

    徐北游沉声道:“我也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琰摇了摇头,“我更希望你不要参与其中,毕竟青尘已经是十八楼之上的境界,就算集合了我们六个守陵人之力,最多也只能让他元气大伤,再多你一个,也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他顿了一下,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此地不灭,我们还有重现于世的机会,倒是你,如果死在此地,可就真的死了。”

    徐北游问道:“那我应当如何?”

    徐琰说道:“去第九层,那里是吾皇的安息所在,也是整座陵墓的枢机核心所在,你是打开陵墓之人,也是吾皇选定的有缘之人,只要你能进入其中”

    “会怎么样?”徐北游忍不住问道:“会不会就此封闭陵墓,将所有人都困在里面?”

    徐琰摇了摇头,淡然道:“会唤醒吾皇,到那时候,无论是青尘也好,还是秋叶亲至也罢,在这座与世隔绝的陵墓中都不足为虑,而我们这些人,也未尝不能活下来。”

第二十章 守陵人殊死一搏() 
听从徐琰的指点,徐北游在略微犹豫之后,还是离开了此地,继续向下前行。

    在他离开之后,此地的宴饮丝竹之声渐不可闻,仆役侍女们也不知去向,刚才还在举杯之人已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文官换上公服,武官开始披甲,共有五人。

    徐琰也换上了一袭华美公服,戴上纱冠,虽然已经是上了年纪,但仍旧是玉树临风,卓然不群。

    他抖了抖袍袖,低头看着身上的一袭公服,轻声笑道:“十年逐鹿,十年黄龙,二十年太平,又是二十年承平,我走过了十年逐鹿,也走过了十年黄龙和二十年太平,可到这儿就戛然而止了。”

    徐琰自言自语道:“所幸老天待我不薄,还给我留下了一个”

    他忽然摇头一笑,“南归,其实我是骗你的,我根本不知道第九层中到底是怎样的景象,我同样不知道死了之后会如何,毕竟我在这座陵中也不过二十年的功夫,哪里死过第二次。”

    “我只是不想让你陪着我白白送死罢了,若是你能进入第九层陵墓,好歹还能有一线生机。”

    说罢,徐琰大步向其他五人走去。

    六人瞬间消失不见,下一刻出现在第四层陵墓中。

    第四层陵墓,是草原小丘陵。

    小丘岭名为丘陵,实际上也不算高,其下是一片广袤,此时在小丘岭上搭建起了一座高大宽阔的雄壮校兵台,六人就出现在校兵台上。

    站在校兵台山俯瞰下方,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平原。

    闵行站在徐琰的身侧,缓缓说道:“那个年轻人很不错,说实话,我有些羡慕。”

    徐琰负手而立,轻声道:“是不错,可惜他未曾认我。”

    闵行轻轻叹息一声。

    一阵阴风呼啸吹过,天色骤暗,在这层陵墓中,阴气浓重到近乎实质的地步,竟是由阴风阴云化作雨滴,开始有雨点淅沥落下。

    徐琰伸出纤长五指,接了几个雨点,说道:“九层陵墓的本意是层层消耗,可青尘此人却窥破了陵墓格局,提前联手冰尘一起入陵,如此以来,两人互为照应,反倒要将我们分而击破,所以我们不得不在此全力一战,只是胜算不大。”

    闵行的脸色凝重,“你觉得他们两人能一力破万军?”

    徐琰说道:“阴兵毕竟不是活人,没有血气一说,没有血气,即便结成军阵,也无法破去各种神通道法,而且此地隔绝天机,没有天道庇护,两人大可放手施为,不必担忧惹来天谴,更重要的是没有天机阁的雷霆弩车和神威大将军炮,那么这些阴兵只能算是用来消耗两人气机的炮灰。”

    闵行轻轻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雨势有转大的趋势,天地间有一声沉闷号角悠悠响起,响彻此方天地,紧接着数百呜咽号角一起响起,号角声汇聚在一起,响彻整个小丘岭。

    继而鼓声响起,百架战鼓之声如陆地滚雷。

    地面微微颤抖,细小的石块开始跳跃,接着在天际尽头出现了一线黑潮。

    滚滚马蹄声踩踏在地面上,滚滚如雷,无数身披玄甲的骑军如潮水一般涌来,汇入军阵,一面黑底暗金边的萧字大旗在阴风中猎猎作响。

    其后是皆是手挽短弓的轻骑,萧皇起家于草原,故而麾下亦有草原轻骑,当年草原兴盛之时,曾经远征西域诸国,用这轻骑横扫西域诸国的重骑,无一败绩。

    在草原轻骑之后,则是手持弩机的西北骑军,当萧皇南征北战驱逐后建,远征草原,留下两支百战铁骑,分别就是后来的中军和西北左军,草原轻骑骑射鼎盛一时,只有西北铁骑,能跟巅峰时的草原轻骑在骑射上一较高下。

    再其后,是数个步兵方阵,以刀盾兵、长枪兵、重步兵为主,在骑军之后缓缓行来。旌旗漫天,数万步卒一起迈步前行,声音气势丝毫不逊于前面的骑军。自古以来都是草原后建以骑射著称,中原的历朝历代,则是以重步兵应对来去如风的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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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又是五千骑兵,不过这五千骑兵却不是一般的骑兵,而是能与后建铁浮屠相媲美的重骑军。人马皆披重甲,单骑就足有两千斤的重量,若是被迎面撞上,休说是寻常甲士,就是一般的鬼仙境界修士也要被撞飞出去,若是五千重骑一起冲锋,哪怕是地仙修士也不敢正面直掠其锋芒。

    二十余万步骑大军组成数个巨大方阵,列在小丘岭的校兵台下。

    徐琰上前一步,环视驻军。

    就在这时,呼啸的阴风吹过无遮无拦的塞外草原,将旌旗吹得急剧摇晃,风中还夹杂着雨丝,打在铠甲上啪啦作响。紧接着天空中闪过一道惨白色的雷光,酝酿许久的天色骤然一暗,伴随着轰隆的沉闷雷声,凄冷的阴雨终于倾盆而下,落在无数黑甲上,溅起无数的白色水雾,似是给单调的黑甲镶上了一层朦胧的白边。

    放眼望去,雨雾之下尽黑甲。

    校兵台上的六人不去阻挡秋雨,任凭雨滴打落在自己身上。

    徐琰立于正中位置,在他左侧是身着公服的永兴公李宸,轻抚胸前三缕长髯,衣袂飘飘。

    其次是身披甲胄的忠勇侯陈涵,按住腰间的刀柄。

    在徐琰右侧的是申国公闵行,同样是手按腰刀,他本该接替徐林成为新一任大都督,只是世事难料,魏禁成了大齐的第二任大都督,而他则是变成了守陵人中的一员。

    闵行在生前就是有儒将之风的美男子,若论相貌气度,丝毫不逊于徐琰,此时披上重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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