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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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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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贵赶紧招呼驿卒去准备收拾,不多时的功夫,就见一队人马冒着大雨朝这边行来。

    他心想这八成就是布政使大人到了,也顾不上撑伞了,随手拿过一件雨披,冒着大雨就冲了出去。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驿丞,这点眼力界还是有的,李贵一眼就看出当先之人就是地位最尊崇之人,应该就是布政使了。

    只见这位新任布政使一副典型的北人相貌,看上去大约四十岁左右,在这个年纪就能做到堂堂从二品的封疆大吏,想来肯定是朝中有人照应,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李贵不由得又多加几分小心,恭敬行礼道:“下官长乐驿站驿丞李贵拜见布政使大人。”

    这位新任布政使姓张,名鉴,字伯直。

    张鉴不像江南士子那般喜欢坐轿乘车,他更喜欢骑马,而且骑术还不错,这次冒雨狂奔数十里就是他兴起所致,否则他们本该在上个驿站就停脚歇息的,若不是马儿实在坚持不住,他甚至想就这么一路狂奔入江都城中。

    张鉴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李贵,吩咐道:“用最好的草料。”

    李贵接过缰绳,赶忙应是。

    张鉴正要往里走去,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驿丞,你可听说过徐北游此人?”

    “徐北游?”李贵愣了一下,这名字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可怎么也想不起徐北游到底是谁。

    张鉴略微皱了下眉头,“就是徐公子。”

    李贵恍然大悟:“大人是说徐公子啊,在这江都地界,谁没听说过徐公子的大名,小人自然是知道的,就在今个儿上午,徐公子还带人从咱们这儿经过呢。”

    张鉴脸色一凝,“徐公子不在江都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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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贵说道:“我看徐公子一行人的方向,应该是回江都了,与大人您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张鉴沉沉嗯了一声,大步走入驿站。

第六十四章 兄妹之间向所欣() 
秋雨下了一夜,声势不大,却格外冷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像是个哀怨的小媳妇哭个不休。

    公孙府后院,廊下的檐角滴滴答答,木质地板上凝着一层冷冷的湿气,徐北游推开门来到廊下,望着外面的雨幕怔然出神。

    御甲冒着夜雨来到院中,冲廊下施了一礼,沉声道:“启禀少主,新任江都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张鉴已经到了长乐驿站。”

    徐北游嗯了一声,吩咐道:“继续盯着,若是他不来招惹咱们,也没必要去招惹他。”

    御甲沉声应诺。

    徐北游在廊下来回走了几步,脸色有些凝重感。

    打死了赤丙,与慕容玄阴讲和,斩杀了张召奴,拔除了江南道术坊,他本以为这块地方总算是太平了,可现在看来,差的还远。

    蓝党,鬼王宫,以及四分五裂的儒门,徐经纬这些儒门先生们在横空出世的鬼王宫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同谋?幕后推手?还是说两者本就共为一体。

    如今的鬼王宫仅仅是展露冰山一角,就已经搅动大势,那它藏在水面下的部分又该如何惊人?

    再有就是萧知南那边,似乎也出了什么事情,不过萧知南在信中语焉不详,只是提起了萧林袭杀之事。

    徐北游感到有些隐隐不安。

    就在徐北游回到江都的前三天,萧知南终于抵达了齐州琅琊府。

    她之所以来这儿,是因为琅琊府乃齐王府所在,虽然这里也有齐州道门太清宫,但终究是齐王府更为势大。

    在击退萧林之后,赵青没有立刻返回帝都,而是一路护送萧知南来到齐王府。

    出乎萧知南意料之外,萧白与赵青早就相识,甚至还颇为熟识。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萧白是皇储的最佳人选,自然会知道许多旁人难以知晓的皇室秘辛。

    萧白的书房中,赵青坐在书案旁的客位上,端着一杯清茶慢啜,萧白则是在看一封由赵青带来的密信,这封密信是韩瑄亲笔所写,在信中韩瑄没有遮遮掩掩,将自己的一番猜测和盘托出。

    良久之后,萧白放下手中信笺,缓缓开口道:“依先生看来,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他当然不是问直接出手杀人的萧林,因为在此事中,萧林只是扮演了一把刀的角色,他问的是藏在幕后的操刀之人。

    天底下,有气魄、有能力、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人,不会太多。

    赵青似乎早就料到萧白会有此一问,放下手中茶杯,不紧不慢道:“无非就是草原王庭的林寒,东海魏国的萧瑾,道门玄都的秋叶,再有就是一直与佛门勾勾搭搭的东北牧氏,以及后建的完颜北月和慕容玄阴二人。”

    萧白微微点头,他心中所想也是这几人。

    赵青接着说道:“这些人,乍一看似乎人人都有嫌疑,又似乎人人都没有嫌疑,若是没有切实证据很难下出定论,所以此事还应从萧林身上着手,当年萧林在中都王府供事时,我还在东都武祖皇帝麾下效命,与他没有什么交集,不知齐王对他是否了解?”

    萧白沉吟道:“萧林此人其实是一名来自于极西之地的色目人,真名应是泰瑞尔马修斯冯奥古斯都堡,传闻出身于西方大族,在简文三年,他与艾琳娜子爵一起穿过漠北草原抵挡碧落湖畔,几经辗转之后又来到中都,他们以使者的身份觐见了当时还是西北藩王的太祖皇帝,并奉上来自于所谓议会和圣堂的信札,太祖皇帝对二人以礼相待,并将他们留在了王府之中。”

    林寒轻声道,“色目人。”

    色目人其实是从草原上流传出来的说法,当年还未有后建时,草原大军可谓是横扫天下,甚至曾经越过漠北草原,进入极西之地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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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里的人肤色、发色、尤其是眼珠颜色都与中原和草原大不相同,于是当时的草原大汗将他们称之为“诸色目人”,意思是各种类的人,后来逐渐演变为色目相异之人,故而色目人的种类极多,到了大郑之后,基本上眼睛颜色相异之人都可以称之为色目人。

    及至今日,海上贸易频繁,许多西洋海客远赴万里之遥而来,他们多为金发碧眼,肤色雪白似鬼,同样被称之为色目人。

    生就一双碧眼的萧林是色目人无疑。

    其实在如今,色目人并不少见,早在大齐黄龙十年,一个名为圣堂的宗门就派遣大批人手前往大齐,只是因为儒释道三家的联手抵制,这些人举步维艰,只能暂时蛰伏,不谈传教,专注于经营人脉关系,以期日后再伺机而动。

    经过几十年的苦心经营,这些色目人的努力已经初见成效,比如说徐北游常用的怀表,李青莲书房里的自鸣钟、玻璃镜以及天球仪等许多“奇淫技巧”之物,都是出自于他们的手笔。

    赵青道:“据我说知,色目人的根基大多都在江都,齐王不妨从那边入手。”

    “江都吗?”萧白若有所思。

    待到赵青告辞离去之后,萧白离开书房,来到萧知南的住处。

    秋光、银烛正守在这儿,萧白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行退下。

    待到两人退下之后,萧白蹑手蹑脚地走进药味逼人的屋子,此时萧知南已经再次沉沉睡去。

    萧白站在床边凝视着这张与自己有六分相似的面庞,很心疼。

    两人是兄妹,而且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妹。

    父亲贵为皇帝之尊,并无太多时间用在子女身上,而母亲又因为一些可笑的原因很不待见这个女儿,毫不夸张的说,是他护佑着这个妹妹一点点长大的,朝夕相处,兄妹两人感情自然深厚。

    这个妹妹自小聪慧,性情温和,而他却是性情急躁,每逢他因故发怒,都是这个妹妹劝解自己,努力逗他开心。

    萧白现在仍是记得,当年两人还住在宫中的时候,每逢他要出宫办事,这个妹妹都要送到朱雀门,然后等到他彻底走远不见之后才会回宫。

    他十六岁那年,按照律制要出宫建府,那时候不过六岁的萧知南明明很舍不得他,却又偏偏装出一副很坚强的样子,强忍着马上就要流出的泪水硬挤出一个笑脸,劝他放心,她在宫里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那个复杂笑脸让萧白至今难忘。

    想起这些过去往事,萧白的脸色罕见地柔和起来,不过转瞬又变得狰狞,森然可怖。

    萧白与其他同辈兄弟姐妹的关系平平,唯独对这个妹妹放心不下,在他十八岁那年,亲自传授他剑道的老祖宗萧慎曾经问他何所求,他回答说,“所求有三,江山,太平,妹无恙。”

    那时候他就想,父母贵为帝后,用不着他来担心,唯独这个妹妹,决不允许旁人伤害她,谁都不行。

    如果真有这样的“英雄好汉”,那他发誓要让这些人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

第六十五章 齐州道门太清宫() 
已经处理好自身伤势的陈知锦来到门外,双膝跪地行礼,低声道:“老奴陈知锦拜见齐王殿下。”

    司礼监和暗卫府一般,在众多朝臣面前可以威风无比,偏偏在天家面前直不起腰,堂堂首宦司礼监掌印也不过是天家的大管家,其余宦官,无论是秉笔也好,还是太监少监也罢,说白了都是天家家奴,甚至连个“臣”字都算不上,是杀是罚可不需要什么三司会审,更不需要依照国法,因为这是天家家事,按照家法也就是主人一句话的事情。

    若是将天家看作是一个富贵人家,齐王便是正儿八经的“大少爷”,将来要继承家业的,最是招惹不得。

    萧白转过身来,方才脸上所有的狰狞都已经消失不见,快步走出后虚扶一下,面容和煦道:“陈公公快快请起,这一路真是有劳陈公公了。”

    陈知锦起身羞惭道:“是老奴无用,不是那贼人的对手。”

    萧白摆了摆手道:“此事怪不得你,八成是牵扯了几位真正的贵人,来日方长,还需慢慢从长计议。”

    陈知锦脸色凝重。

    能让堂堂齐王都视作贵人的角色,那可就真不是一般人物了,说不定都能和当今陛下掰一掰手腕。

    陈知锦在心底难免有些大不敬地埋怨先帝爷,当年先帝爷统御天下,怎么就不把那几个不安分的乱臣贼子给彻底拔去,否则也不至于现在又闹出这般事端。

    萧白的心思更为深沉,十年逐鹿,天下初定时,萧瑾林寒等人就已经呈尾大不掉之势,而那时候的他们并无反心,又有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和多年积累下来的深厚情分,皇祖父更是顾忌身后清名,终究没做狠心清洗功臣的铁血帝王,而且两位藩王也都是能屈能伸的角色,直到皇祖父驾崩之后,才开始渐渐显露异心。

    今日之事,就算不是两人在背后主使,也绝逃脱不了干系,父皇为何先后任命张无病为西北军左都督,禹匡为江南军左都督,防的是谁?还不是西北草原和东海魏国!

    想来是蓝相也看到了这点,所以才会主动举荐张无病,并且没有死保陈琼,说到底陈琼并非良将之才,若是让他继续镇守江南,有朝一日魏国大军渡海登陆,整个江南的局势将彻底糜烂而不可收拾。

    在当下的局面中,江南和西北无疑是重中之重,而相较于战力第一的西北军,久疏战阵的江南军更让人放心不下。

    萧白又是瞥了一眼屋内沉睡不醒的萧知南,轻声问道:“韩阁老只是在密信中说公主中了旁人的手段,赵先生也语焉不详,久闻陈公公精通歧黄之术,不知陈公公可否为本王解惑?”

    “殿下谬赞。”陈知锦愈发恭顺,道:“依老奴看来,公主殿下并非是中了以术法或是巫蛊之道,而是中毒。”

    “中毒?”萧白眼底掠过一抹淡淡阴霾,“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暗卫府和天机阁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陈知锦犹豫了一下,说道:“殿下,老奴倒是觉得此次出手的未必就是高来高去的修士,说不定就是普通人,只要能接近公主殿下,那么此事也并非不可能,毕竟公主殿下不比齐王殿下,没有地仙境界的修为,只是一个普通人。”

    萧白下意识地按住腰间玉扣,轻声道:“若真是如此,那就说明公主府里有他们的人,真是何等猖狂,都把手伸到皇帝女儿的跟前去了,是生是死岂不是就在这些人的一念之间?那本王的府邸怕是也不安全了。”

    陈知锦轻声问道:“殿下,此事是否要禀明陛下?”

    萧白摇头道:“父皇圣明烛照,定是早已洞若观火,既然他没有说话,那么我们也不要多此一举。”

    陈知锦弯腰应道:“诺。”

    萧白又问道:“公主如今总是沉睡不醒,陈公公可有什么办法?”

    陈知锦摇头道:“老奴才疏学浅,就连公主殿下到底所中何毒都辨认不出,更谈不上解毒。”

    萧白点点头,“陈公公一路劳顿,先去歇息吧。”

    待到陈知锦告退后,萧白沉声道:“来人。”

    一名面白无须的高大老人凭空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轻声道:“请殿下吩咐。”

    按照大齐律制,所有宗室王爵都可以配备数量不等的宦官,这名高大老人就是由萧帝亲自选派给萧白的首领太监。

    萧白从袖中抽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书信,递给高大老人,“拿着本王的手谕去太清宫,让齐州道门派人过来。”

    老人双手接过书信,恭恭敬敬应诺一声后,再次凭空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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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州道门在众多地方道门中可谓一个异数,当年萧皇封王就藩齐州时就曾下榻于太清宫,可以说齐州道门是诸多地方道门中最为亲近朝廷的,尤其是在萧白封王齐州之后,齐王府和太清宫同处琅琊府,平时多有往来,关系亦是极为密切。

    太清宫位于崂顶之上。

    琅琊崂山素有海上第一仙山之美称,其主峰崂顶更以剑峰千仞、奇石怪岩和日出海上而著称于世,其东面临海,与剑宗碧游岛隔海相望。

    齐州道门不像道门玄都那般规矩森严,门中长辈也不是顽固之辈,从来都不会讲究什么不可逾越一步,所以太清宫中的小道童们就难免活泼顽劣一些。

    因为太清宫临海的缘故,许多小道童平日里都会偷偷结伴乘舟出海游玩,今日功课完毕之后,又有两名小道童撑着自己编织的竹筏浮于海上。

    其实他们也不敢真的出海,就是把握好潮汐时间,在沿海一代漂流,顺带捉些小鱼小虾,倒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纯粹就是为了好玩而已。

    一名小道童正趴在竹筏的一端,把手伸进海水里胡乱划动,突然他感觉有人在水下握住了自己的手,冰冷一片,他吓了一大跳,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力气,猛地抽出手来,如同火烧屁股一般缩到竹筏的另一端。

    正在捞鱼的同伴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道:“你怎么了?”

    他伸手指着先前自己所在的方向,颤声道:“那里那里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同伴沿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然后看到一只苍白的手掌正从水中伸出,死死抓住竹筏。

    两个小道童尖叫一声,互相抱在一起,一个吓得说不出话,一个则是闭着眼睛口不择言地胡乱念道:“太上道祖保佑,吕祖保佑,庄祖保佑,黄祖保佑,张祖、老祖、彭祖保佑,掌教大老爷保佑,邪魔退散,水鬼退散,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然后就见一名身着道门服饰的女子吃力地从海水中爬上竹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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