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恩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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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华恩仇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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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不可如此!”夏牧朝沉声道,“如今局势不稳,此时不宜授人以柄,激发矛盾。朝廷制衡各方本已如履薄冰,王兄此举不异于投石,一旦冰裂,后果可堪设想?此危远甚盐缺之危!”

    “对盐商区而待之,与其说激化矛盾,不如说是使其内生矛盾。制衡之道,破其平衡,另立平衡。盐缺之危如不能即时解除,民乱必起。治盐荒犹如去腐朽之肉,只要下刀力道、方位精准,腐肉当可去。如不能快刀割肉,任其发展,必病及全身不可治矣!”夏牧仁争锋相对道。

第〇一四章 思源始露经世才() 
厅堂之上,颐王颌王各执己见,双方似乎皆无妥协之意,梅思源一时也插不上话。颐王显是记得来为何事,无意继续僵持,望向梅思源问道,“梅大人,父皇命你主理安咸盐政已有旬余,虽尚未到任,想来你也思忖良多,有何良策,不如说来参详一二?”

    梅思源从座上起身,执礼言道,“承蒙颌王殿下举荐,皇上恩典,臣自领命来不敢稍有息怠。盐危遍及,黎民度日艰苦,臣深有感触,今既受命理盐,更觉职责之重。这十余日来,心中所想全系盐政,只怕历练尚浅、思谋不足,误国大事。既颐王殿下有询,臣虽未有周全之策,亦当抒臆所谋!”说完望向夏牧朝,见其微笑示意,显是同颐王所想,心下主意既定,便阐述开来:“臣以为,解盐之危未必要耗时费力去追究始错。危既已成,当赴全力以解。”

    听及此,颐王、颌王皆不觉缓缓点头。

    “臣拆解盐政为五,其一:炼器。臣查究档牍,现时矿场采盐多用工部所供的三齿镐,柄径八分长四尺通体精铁,齿为三寸三无锋三角刺,镐重八斤五两余,一夫日采盐石十二石余。臣反复推敲,以为三齿镐颇有可改之处,数日前找都城有名的铁铺师傅锻了一把铁器,炼铁时加入木屑灰、铜,其形锻为似锹似镐,可铲可凿,臣暂命其为锹镐。锹镐尺寸同镐,齿为十二无锋小齿,但因加入了铜,故比镐重,约九斤十二两,比镐光亮,不易磨破掌皮。且铜比铁耐磨,而铁加木屑灰后器身更刚。自量一夫采石当不少于十五石”

    “妙极!”工部部首和几位掌事都是夏牧朝门下,是故梅思源一说完,夏牧朝便明白其中道理。

    夏牧仁也点了点头,显是认同了这番说法。

    梅思源接着说下去,“不仅采掘之器可改,炼盐之器亦可改。大锅熬盐,实在费时费力。以澹州盐场为例,征役夫七千六百余,兵丁两千余,两千三百余盐锅昼夜不息,日出精盐不过三万斤。臣以为,可在盐场中建炕床,上置釜或鼎,下烧炭火,一个盐炕置十六鼎,一鼎注水两百斤投盐砂三百斤,以阜州的矿盐质地,去砂后一鼎一次至少出盐水三百二十斤,析盐六十斤,一炕日产盐千斤。一盐场置百炕,征役夫三千,则产盐十万斤,合八百石。且役夫兵卒角力少,休憩多,怨声必减。”

    听及此,颐王便知此法大体可行,当下仰头感叹道:“以鼎炕替锅的确事半功倍!按此说,一个百炕之场年产近二十万石,足可供三郡之需,实是一场雨露甘霖啊!”再望向梅思源,“请梅大人务必将其中个由细写,呈报给父皇。梅大人,接着讲罢。”

    “煮盐,乃是以盐砂为体,清水为媒,文火为引,融盐于水,卤水蒸干而析盐。期间捣粒、取水、熬盐实有诸多窍诀。盐场役夫多为左近州县乡民,受教者寥,中间分寸难以把握,于产盐皆有损。是以,臣以为当对盐场役夫一一定岗,巨细其事,如捣夫专职捣粒,粒径几何?盐分优劣?熬夫专管熬盐,何时取水?水位几许?几时捞盐?各自所作皆稔熟于胸,无使有错。此为其二。”

    “妙!”夏牧朝听后不禁抚掌大赞!

    “此法甚好!”夏牧仁附和道。

    “现时各盐场均以陶罐储盐,有一弊:安咸山多险阻,官道崎岖陡峭,人马长途劳顿,多有事故,往往罐碎盐毁于途,每年运途损耗多达十数万石,好不可惜!”说及此,梅思源脸上一抹惋惜好不明显。“臣以为,可在驿道中设置周转站,以阜州运盐至都城为例,阜州到青州多水路,期间可以罐运;青州往澹州多山障,宜装袋而运,澹州往都城路皆平阔,再以罐运。期间虽多次拆装,耗些时力,然毁于运途之盐量必减,终究利大于弊。此为其三。”

    夏牧仁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站起身来谓梅思源道,”梅大人所虑实在周详,此换装运法新颖非常,听来已觉十分可行!看来梅大人确实没有少花功夫!”

    梅思源躬身行礼道,“臣身居庙堂,世受皇恩,自当为朝廷分忧,唯恐才疏学浅,难报皇恩万一!”

    夏牧朝笑笑道,“哈哈,思源,你亦不必自谦。来来,接着说!”

    “兵卒乃国之利器,常年运盐缺少训练,战力自不强。一旦外事开战,这些运盐兵怕是攻不了城,守不了国。”

    “若不遣兵丁运盐,盐将何运?”夏牧仁问道。

    “民间镖局。鼓励大镖局到政司造册,政司下镖,镖局押镖,州府收镖。押镖银钱由户部下拨各州府衙门。”梅思源答道,“诸多运力以民镖为最。镖局以押镖为生,历来以运时短,不失镖著称,使民镖为朝廷所用,则兵卒可归兵营操练,镖局、盐政、兵卒、百姓各自得利而无一害!此为其四。”

    “其五,新辟驿道。现时安咸运盐官驿仅阜州往澹州一线,一旦供盐增加,实在捉禁见肘,且无论东进南下北上都必经此道,徒增路途。臣以为,可开辟北上和南下驿道,北上可经阿兹博县出邓州,南下可经木钦县,转望塔河到普度县,再走屏州官道南下。其中详情,臣还要请教段泽清老先生。”

    “不错,一旦阜州产盐加量,一条官道实在不足,辟官驿耗资巨,征役多,耗时久,要加快进程”,夏牧朝一时也感受到其间压力,向夏牧仁说道。

    “嗯,不如明日我们便联名向父皇上奏此事?”夏牧仁显然十分认同夏牧朝的说法。

    “如此最好!”夏牧朝点头道,再向梅思源赞道,“思源,此事亏得你提起,不然后面再想起此事,只怕要误不少时日!”

    夏牧仁听梅思源讲完五条治盐之论,心下十分欣赏,忍不住赞赏道,“今听梅大人一番治盐说,实在获益良多。本王曾举荐司马昂任安咸盐运政司,今日一看,梅大人谋略实在远胜于他。有梅大人坐镇安咸盐运,大华盐危三年必解!”说完,行步到颌王面前,颌王起身相对。“牧朝,我这便回去准备,明日你我在内政司在合计一番,晌时向父皇请奏。”

    夏牧朝笑道,“甚好!”。。

    夏牧仁对梅思源点头示意,便大步向外行去。

    梅思源执礼道,“恭送颐王殿下!”

    夏牧朝走近梅思源,待夏牧仁走远始温声说道,“思源,你满腹经世之才,今日方始展露啊!”

第〇一五章 疑是仙子落凡尘() 
梅远尘自住进颌王府,每日与世子夏承炫同习同食,已然似对少年好友。夏承炫身为世子,贯居尊位,自有一番高贵气度。然而日常往来,对梅远尘又是爱护有加,处处为其着想,不怪梅远尘每日在其左右,如影随形。

    “远尘,还有四日便辞旧年了,你可知我给你备了甚么礼物?”早课已完,夫子授毕已回,书房只剩自己与梅远尘,夏承炫笑嘻嘻问道。

    “啊?这,我不知。”梅远尘一阵愕然,因自己并未给夏承炫备年礼,蓦然想起,实在难免心里惭愧。

    “呵呵,你且猜猜看!”夏承炫似乎兴致正好,毫不在意说着。

    “哦,这可难猜地紧。想来是个稀罕的巧妙物件!莫不是你先前跟我讲过的墨玉麒麟砚?”梅远尘想了想,想起前几日夏承炫说起自己得了一个墨玉麒麟砚,十分精巧细致,脱口就说了出来。

    “哈哈,好你个远尘,居然想要我的麒麟砚!那可是我二舅专门遣人从上河郡送来给我做年礼的呢!”夏承炫大笑道。夏承炫的二舅乃是当朝二品武将白马将军冉建功,领白马军两万余,驻地在保国郡。

    梅远尘被夏承炫这么一说,悔之不及,好不尴尬,满脸通红,连忙摇手辩道,“没有没有!我只是不知该猜甚么,胡猜的!你可莫要往心里去!”说完,紧张望着夏承炫,盼能自白一二。

    “呵呵,你急甚么!逗你玩也不知!别说是我二舅送的,便是我皇祖父赐的,只消你开口,我都是愿意送你的!这些物件有甚么打紧的?”夏承炫见梅远尘窘状,不忍再戏,便宽慰道,“我给你备的这份年礼可比麒麟砚要紧得多,料你想破脑袋也猜不着,等除夕夜就知道了!”

    听夏承炫一番话,梅远尘心里暖暖的,一时好不感动,“世子待我实在不薄,除了爹娘、云爷爷他们,就他待我最好了。唉,我竟忘了给他备年礼,实在不该!”想及此,又添了几分内疚。

    夏承炫看着梅远尘脸上表情几番变换,甚觉有趣,脑袋靠近梅远尘,贼贼问起,“远尘,那你可有为我备年礼?”

    “啊?……还不曾……还不曾”,本以为此事便了,怎想夏承炫又突然问起,梅远尘此刻真想钻到案底去。

    “哈哈……”夏承炫捧腹大笑,笑声好不写意。

    “甚么开心事情,笑得这般欢?”,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书房院中传来。

    “惨了,承渏来了!你先应付着,我得躲起来”,夏承炫踮起脚往外一瞄,顿时气势萎靡,一脸苦瓜,毫无之前半分意气。嘴里一边细声说着,脚下却没停,委身赶紧往后面走去,并对着梅远尘“噓”了一声示意。书房并无其他出口,又不能翻窗出去,夏承炫只得靠着屏风躲着。

    梅远尘得了保密指示,却一时不明,来者何人,听其声音似乎毫无恶意,何以让夏承炫这般躲闪?

    脚步声渐近,未几,一个披着鹅黄貂裘的貌美少女从门口走来。这少女肤白细眉,双眼明亮胜水,眼睫秀发兀自挂着零星一点雪花,唇弯似笑,亭亭而立,形态间自然带着一股高贵。

    这少女走近梅远尘,左右看了看,歪着头一连发问道,“你是谁?为甚么在此间?世子在哪里?我适才明明听见他的声音。”

    不知是仍未从先前夏承炫的捉弄中回神还是怎的,梅远尘望着这少女,双颊酡红,木木发呆竟不答话。

    这少女见梅远尘这般反应,自然来气,轻喝道,“喂,问你呢!你这人,怎的也不吱一声?”

    梅远尘这才缓过来,想起少女所提三问,才讷讷答道,“我叫梅远尘,是颌王殿下叫我来这里受学的。”

    夏承炫躲在屏风后,离着二人不过丈许,这番对答自是听得明白,怕发出声被发觉,笑地好不辛苦。

    少女听了也不以为意,又向周边审视一遍,问道,“我哥呢?他到哪去了?刚刚明明还听到他的声音。”

    “啊?你哥?”梅远尘在颌王府虽待了二十余日,但于王府眷属却只见过王妃和世子。现下记起,夏承炫说了“承渏来了”,这少女想来便是夏承炫的妹妹,夏承漪。“哦,世子啊。世子……世子”梅远尘自小受爹娘教诲不可撒谎,话到嘴边,支吾半天却始终说不出来。

    夏承漪望着梅远尘,就要再问,一个身影从屏风后走出来,正是夏承炫。。。

    不待夏承漪言语,抢先对梅远尘抱怨,“唉,远尘,你也太实诚了罢,便说我不在好了,吞吞吐吐的,谁都看得出来啦!没劲。”

    梅远尘被训,自知不力,只得讪讪笑着。

    “漪漪,找我有甚么事么?”

    “哼,我可是你亲妹,没事便不能来找你么?走啦,娘亲说外公外婆稍后就要来,正在张罗,我便来唤你了”,夏承漪显是对夏承炫的言语甚为不满,没好气答道。

    “啊,外公外婆要来?太好了,正想着二老呢!”夏承炫喜形于色,一脸欢快,“走吧!”说完,就要往外走去。刚走两步便停了,侧身笑着对梅远尘道,“远尘,今日我可不能陪你了!你便自己在王府逛逛罢!”再走近夏承漪,“快走吧,好妹妹!”

    兄妹二人快步向院子行去,一路对答熙熙传来,直至没了身影,消了声息。

    梅远尘自呆站着,心间鹿鹿作响,良久始自语,“好美!”

第〇一六章 雪花无力乃飘零() 
“腊月廿六,杀猪割肉”。二十六乃是备年货的最后一天,平头百姓家最头等的年货便是年猪了。辛苦劳作一年,寻常时日实在难得吃一顿肉,各家都等着在这一天犒劳一家老少,但凡有豢养家畜的都要在这一日宰杀,倘使家里未养禽畜,也会到市集间买些肉食回来。年节前后,肉质不腐,无需敷盐腌制,最是杀猪的好时机。

    夏牧朝虽不耽于享乐,颌王府的起居饮食用度却亦向来阔绰,眷属、客卿每日餐饮自不缺好酒肉食。梅家虽已没落,好歹梅思源一直在地方任官,梅远尘自小跟随爹娘,一应照料周全,亦未遭忍饥受冻之苦。

    梅远尘自顾在镜湖走着,神色颇有些恍惚。

    从书房走到镜湖,一路地上皆有积雪,唯此处不同,雪花落地即化,地面薄霭袅袅,草木绿意盎然,百花艳彩夺目。此间美景尽收眼底,梅远尘却始终提不起兴致,兜转一圈便往玉琼阆苑行去。

    “源哥,吏部的告身副本想来也到了安咸罢?”偏厅之中,梅思源、百里思对坐于小茶案两侧,百里思一边往梅思源杯中续茶一边问起。告身乃大华任命文书,一式三份,正本授本人,副本一留吏部档犊库,一往官员任所。

    梅思源接过茶杯,顿了顿,答道,“原本安咸盐政司乃是从二品职,现因巨矿而破例提格为从一品,我虽列正二品,可任职确是从一品,按律,一品告身的行程是日三百里,安咸距都城不过两千一百里,就算途中驿卒行二休一,此刻也早到了。”说完,嘬了一口茶,望着百里思,笑笑道,“怎么,在王府住的不惯?”。。

    百里思瞪了夫君一眼,嗔道,“你早晚忙碌,鲜有时间陪我,尘儿课业繁重,亦多不在我身畔,这院落终究不是你我私宅,时日久了,如何不倦?”

    听百里思一番话,梅思源好不惭愧,伸手握住百里思双手,温声道,“这些日来只顾着盐政之事,着实冷落了你,唉,我真不该!这样罢,趁今日休憩,我陪你去坊市逛逛!”

    “不去。你我就这么坐着说说话不好?”百里思拒绝道。她如何不知自己夫君新领授命,肩负黎民,二十余日来殚精竭虑,几乎废寝忘食,形容疲态昭昭,心疼尚来不及,怎么责怪。只是自己这些时日远离清溪故土,王府虽好,终是客居,是以度日苦闷,借机撒撒娇罢。好像突然想起甚么,百里思脸色一正,对梅思源说起,“源哥,正有一事要与你讲。你我夫妻,你往安咸赴任,我随你同去自不必多说。只是尘儿,他已是不小,正是学问精进的年纪,我看近月来他随着世子同学,学问见识进步远胜先时。安咸并非富庶之地,想来学风不靡,你在任上匪短,只怕误了尘儿菁菁韶光!”百里思说完,脸上一抹愁容。

    梅思源叹了叹气,感慨道,“都城学风蔚然,历来是鸿儒大家聚集之地。上至皇亲官宦,下至富贾平民,不论崇文尚武,必有所学。文有武英大学堂,大华文职官员多出于此;而历代武职军官则十有六七出自都师讲武堂。比之地方郡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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