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恩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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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华恩仇引-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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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城门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见不到尽头的沙陀右军营大军。徐定安驱骑率先冲了出去,身后佐将、骑卒、步卒皆发出疯狂的呐喊声,紧随其后蜂拥而上。

    “杀!”和以往不同,今日徐定安并不是等对方攻来,而是引着五千余骑卒直冲沙陀大军。以攻代守,抢占先机,这是梅思源给他的建议。

    阿济格未料到徐定安部今日一上来,便摆出了决一死战的架势,想调整队形已来不及。这时,队列最前的是一众步卒,见这五千余骑冲过来声势浩大,已隐隐生出了惧意。

    五千余骑卒喊杀声震耳欲聋,伴着马蹄的声响,冲击着沙陀将兵的眼耳。

    “轰!轰!轰!”两股人马碰撞在一起,避无可避地厮杀开来。

    “铿~~~”

    “哐~~~”

    “当~~~”

    “啊~~~啊!”

    “噗!”

    “呲!”

    世间最可怕的声音莫过于此。这些声响是地狱的安灵曲,是人间的招魂音,每一个声响都伴随着一个生命的消亡陨落。谁都没了退路,只得竭力往前杀,只有杀了面前的人,自己才有活命的可能。

    从巳时杀到未时,活着的人,身上皆沾满血肉与脑浆。每一个人都面目狰狞,比鬼怪还凶残,梅思源亦不例外。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知道很多,很多很多,杀得他现在对于死亡已没有了敬畏。兽性取代了觉识,杀戮掩盖了善念。淳厚如他,此时也变成了地狱的使者,勾魂的无常。

    “啊!”一把长枪刺中他的右胳臂,长枪拔出的瞬间血流如注涌出。这已是他第三处大伤,另外两处是右侧腰腹和左肩胛。

    “咕~~~咕~~~”正当梅思源自觉命将休矣时,却听沙陀军中响起两声悠长的声音,这是斥候示警之声。

    “何以鸣音?”赤赫丹大怒道。左右听了,急忙跑去找斥候问话。

    “大将军,斥候探到左路有敌援军赶到,其势汹汹!”斥候百夫,被赤赫丹近卫急急赶来,慌忙答道。

    赤赫丹一脸冷笑,大声言道:“可恶的大华捞兵,惯会使些骗人的伎俩,还当我会上当么!疑兵之计,不去理会便是!”

    一股绵长的扬尘出现在沙陀军右侧,然而,这却不是徐定安布的疑兵之计,乃诸葛王府的三万铁甲军赶到了。

第一一四章 奇兵奇谋又天佑() 
战场之上,甚么兵最让敌人害怕?

    是奇兵,出其不意之兵。

    大华国四大异性王,自立朝以来,皆有属地自有的军队:佑民郡皇甫家的箭羽军、天霜郡百里家的红缨军、苍生郡公羊家的银甲军以及黎民郡诸葛家的铁甲军。这四支王府属军装备精良,例训严苛,战力远非一般守城军、督防军可比。

    诸葛王府的铁甲军共十四万,其中有四万人驻扎在黎民郡重镇………煌州。这支四万人的煌州驻军首将乃是诸葛滕的三子,诸葛星辰的三叔诸葛平泰。

    二十三日半夜,诸葛平泰忽然接到父亲亲信送来的密函,令自己极速领兵驰援宿州。沙陀国引兵犯境,已攻到宿州的消息,这时早已传开。煌州乃宿州最近一处驻军所在,诸葛平泰早已做好战备,随时应敌。接到父亲密函,稍一准备,天一亮便披铠点兵上了马,引着三万铁甲重骑向西南的宿州赶来。

    宿州与黎州相距约四百里,重骑行军不如轻骑快,边行边歇,今日巳时便亦已赶到。诸葛平泰知沙陀大军定在宿州城外不远处,不敢再贸进,就地扎营歇息造饭。又遣斥候密集探视,稍有异动即刻来报。巳时三刻,斥候传讯,双方已厮杀开了,诸葛平泰才下令行军驰援。这时兵马歇息饮食皆足,士气正旺,杀过来气势浩荡,令沙陀斥候见了吓一大跳,急忙鸣音示警。

    赤赫丹此次出兵,中军列的是“四门兜底阵”,利于防。这是主将所在常列之阵。

    而赤多哈的前锋营,因战损巨大,所余将兵两万余人几乎都有负伤,实在难担攻坚大任,是以退到了左路,与中军再呈“雁形阵”,从旁掠阵。

    阿济格的五万五千部众原是右路军,担责乃是护卫及包抄,这时被推上去做了前锋。这几日阿济格在旁观战,已瞧得明白,宿州守军单兵作战极其骁悍,相互配合却不足,是以今刻意列出这个“二龙出水阵”,欲将其从中一切为二,分开围而歼之。

    出战前,梅思源找到徐定安,道:“我部仅万余,而沙陀大军纵使这些日有折损,想来也还有十八九万部众。敌众我寡,依往常应战之法,最多是多杀伤些敌人而已,却毫无胜算。今日敌军重兵攻来,定欲毕其功于一役,则宿州城必破矣!”

    徐定安一怔,问道:“老徐我正觉无计可施,梅大人可有何良策?”

    “仅有一途,不能胜敌,却或可退敌亦未为不可!”梅思源回道

    徐定安喜道:“哦?快讲!”

    梅思源早已通盘考量,这是朗声言道:“以攻代守,骑卒五千余人摆出‘一字长蛇阵’,长驱直入,猛攻敌前锋营,乱其阵型;而步卒在后,列出‘五虎群羊阵’,将敌既乱之阵一一分离,使其将令不行。将令不行则群龙无首,难以再战,赤赫丹或鸣金收兵。”

    “此计妙极!”徐定安凝神听来,只觉难以相信,细想一下,果然是大为可行,乃大笑赞道。

    阿济格还想着将宿州守军切割成块,再分而歼之,没想到自己的大军却先被徐定安、梅思源部分开。自己所部几乎都是步卒,行动远不及宿州的这五千轻骑快,是以根本反应不及。而此刻,徐定安竟率着两百余骑杀到了前锋营深处,距阿济格不过百余丈。

    扬尘滚滚,马踏之音震耳欲聋,赤赫丹始觉不妙,大声斥问道:“斥候何在?左路敌情速速探知来报!”

    斥候百夫先前报过,亦早已鸣笛示警,乃赤赫丹自言无需理会的,这时颇觉委屈,灰溜溜下去探敌了。

    斥候百夫未及来报,铁甲军阵型已出现在赤赫丹眼前:乃是一个巨大的重骑“偃月阵”!

    所谓“偃月阵”又可称“月牙阵”。攻敌时,全军阵型呈弧形,形如弯月,两侧前,中间凹,尤擅攻击敌军侧翼。而阵型中两侧月轮厚实圆润,正好抵挡敌军包夹。阵型中间牙月凹处,看似最为薄弱,实则是主将所在之地,往往战力最为强悍,实是包藏凶险。

    不巧,宿州援军正在沙陀军侧翼,乃兵法之上位;援军为重骑,冲击力强,移动极快,最适宜摆此“偃月阵”。

    赤赫丹见此景,脸色不由大惊:“竟,竟不是疑兵之计?这援军,怎如此势猛?”脑中一闪,突然大叫道,“不好,是诸葛王府的铁甲军!”

    这时赤赫丹帐下其余五名大将亦早已察觉此变,不免生出烦意。

    “孛鲁吉三,你的左路军正面迎敌,赤多哈,你的前锋营从旁协击!一定要阻住他们!”赤赫丹大声令道。 孛鲁吉三、赤多哈二人领命,急急引着五万余将兵迎上前去。

    所部虽余守军厮杀中,阿济格却一直关注着左侧敌情,见远处扬尘数里,蹄音轰隆,心中隐隐不安。

    徐定安及梅思源亦已知援军将至,一时皆忘却伤痛,战意凛然冲杀上去。“张憨子!随老子杀了那个敌将!”徐定安舔着嘴边的鲜血,指着阿济格大声喊道。

    这时,徐定安率着张东海等一百余人已杀至敌前锋营主将位,离阿济格不过三四十丈。张东海听了徐定安的话,旋枪在手,大吼一声:“兄弟们,随我杀,给将军杀出一条路来!”言毕引着三十几人疯狂杀向前去。

    何为疯狂?不要命了,不管枪戟加身,只往前杀。三十余骑,自杀式地往阿济格所在杀过去,用马身,人身开出一条血路。

    徐定安眼见这三十人,慢慢倒下,眼泪留下来冲洗着血水,笑道:“好,憨子!”言毕跳下马去,踏着这三十几人的尸体冲了过去。

    “挡住他!给我挡。。。”阿济格见徐定安杀来,一脸惊措,忙挥斥左右去抵,然话仅说一半,便再言语不出了。徐定安一柄长槊纵贯他咽喉,他瞪大眼睛,惊恐不已,却感觉体内生机被抽走,再没有一点气力,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

    “啊!啊!”徐定安的右胸、左手各被戳了一枪,血流不止,眼见就要不支。好在他身后的一百余骑赶了来,把他护在了中间。

    孛鲁吉三和赤多哈都是沙陀国有名的大将,今日所部与铁甲军甫一交兵便隐隐生出惧意。以步卒对重骑,原本心理上便占着绝对的劣势,何况这铁甲军摆出的这巨大的“偃月阵”阵型,让这五万多沙陀军错以为这支援军竟比己方还多。且沙陀军原是攻方,事先未准备鹿角木、铁蒺藜、陷马坑、拒马桩等防事,全然无法提前止住铁甲军攻势。

    未战先怯,则未战已败。

    三万人杀进五万人,场面情形却像是三十万人杀向五万人,铁骑所至之处,沙陀将兵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塔吉木,你领军从右路包抄过去!”赤赫丹见状不妙,急忙遣帐下另一大将塔吉木从右包抄铁甲军。这时,他帐下的六员大将已派出四人,余下二人乃中军左右将,绝不能再派出了。塔吉木,实是他最后的希望。

    塔吉木领着两万部众出营,向右行去。

    斥候来报,敌营出兵两万,正往右路赶来,诸葛平泰听了甚觉可惜。此时他已调过阵型,正呈合围之势,敌人从右路包夹,他只能松开缺口,引兵防御。

    “噔!噔!噔!噔!”近千轻骑快速参进了战局,阻在了塔吉木的两万大军前,乃是梅远尘率部赶了过来。

    风,今日风未曾停过。此时正呼呼向塔吉木的军队吹着。

    眼前八百多骑列队摆开驻定,塔吉木心想:“这点人来阻我,是小瞧我,还是高看自己?”

    梅远尘感受着风,脸上有了笑意,轻叹:“天佑宿州!”待敌部越来越近,忽然大声道:“放石灰!”

    骑上众人得令,拿起先前装桐油的大囊袋,打开箍口齐甩,漫天的石灰粉吹向这两万沙陀军。

第一一五章 两军交战无胜者() 
石灰粉质轻,凭风而起,飘到塔吉木的两万大军中。

    石灰遇水则发热,本亦算不得甚么。然,一旦其被吸入口嘴,其热足可灼伤咽喉;若是不慎落入了眼中,足以在短时间灼瞎眼球。前夜烧毁沙陀守粮营后,临行补充一路口粮时,梅远尘在大竹屋里发现了甚多装罐好,用以除屋内潮气的石灰粉。眼前所见使他猛然想起端夫子所授,除了战场消杀除疫外,石灰粉还有着退敌的妙用,便令众卒装袋随行携了过来。

    风实在帮了梅远尘大忙,这时卷着石灰粉向塔吉木部吹了过去。白灰所到之处,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之声,已是多人中招,为其所伤。侥幸未渍到石灰粉的将兵也只得捂眼驻足不前。梅远尘正想引着骑卒冲上去时,却听见沙陀大军中军位传来“叮!叮!叮!叮!”的声音。虽是初次听到,但他也知这是鸣金收兵之音。

    沙陀大军收兵了!

    兵家皆知,交战时攻城一方向来不占地利,是以出兵要快,力求势如破竹。一旦攻城久不能下,则此消彼长于己不利,此时不宜僵持,当收兵归整择机再战。赤赫丹宿州援军已到,敌势不增,知今日事已不可为,乃令大军回撤收兵,并由攻势阵型转换为守势。这一变阵,果然收效不错。沙陀军聚兵一处后,诸葛平泰的重骑无法冲杀起来,便失去了作战之优势,只得在后追着小股落伍的沙陀军砍杀。

    徐定安、梅思源部明白,梅远尘部明白,诸葛平泰部亦明白,他们此行是来守城拒敌,而不是引兵杀敌。他们最终的目的,是将这支沙陀大军赶到国境以外,而不是将其杀光在这里。谁都知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要杀光这二十万敌军,需要多少将兵拿命去抵?人皆有私,若非没了选择,谁都不愿就死。是以,沙陀军撤兵后,几部军队皆未追赶上去。

    人潮退去,留下了满目苍夷和难以计数的残肢断骸。满地皆是尸体,见马无处落蹄再难行进,梅远尘果断弃马徒步,往城门处的徐定安部赶去。他知道,梅思源定然在此间!

    “爹,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梅远尘在心里强烈祈盼着。

    那夜小金口的惨烈,还一直刺痛着梅远尘,使他纵然得了胜,心中却半点也不喜。而此时宿州城外的战场,惨状远甚那夜,人尸马尸延绵了几里,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爹!爹~~~”梅远尘一路走,一路渡声大喊。突然,感觉自己脚踝被紧紧抓住,低头去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扭曲的、不甘的脸和一双乞求的、惊恐的眼,眼脸上都是血,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梅远尘的右脚,另一只手还仅仅握住插在胸膛上的枪柄。这是一个年少的沙陀兵。

    虽于心不忍,但梅远尘还是蓄力一脚甩开了他,继续在尸海中寻找自己的父亲。

    “徐将军!徐将军!”一队兵卒着急冲向一个小尸堆,扒开一具又一具尸体,寻找着徐定安。他们中有人记得,先前徐定安便是在这个位置倒下去的。

    “徐将军!是徐将军!”一个士兵大喊道。一旁的士兵忙赶过来,把徐定安从尸堆里挖出来。在杀了阿济格被敌兵扎伤,眼见就要战死之时,他的一队亲兵赶到了他身边,把徐定安护在了中间。

    现在,那队亲兵变成了这个小尸山,总算把他保了下来。

    梅远尘循着这个声音赶来,辨这个浴血大汉的军铠,又听众人叫他“徐将军”,已知他是安咸哨所参将徐定安了。忙推开一旁的士兵,把徐定安的铠甲脱掉,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把血止住。在抓起他左手,把一股内力输到他体内,最终护在心脉附近。“徐将军受伤很重,赶紧回去包扎入药。”梅远尘谓旁边的兵士道。轻骑远行,不宜负载过重,是以梅远尘此时并未穿千夫长的军铠。然众人见他快速出手救治徐定安,心中不免大为感激,自然遵其所言。

    “你们有见过,梅思源梅大人么?”梅远尘本来已行了出去找父亲,忽然回身,碰运气地向众卒问道。

    一个士兵行上前两步,答道:“我才见的梅大人。他受了不轻的伤,是我们几个把他抬进了城的!”

    梅远尘听到自己父亲还活着,不禁大喜,又想起他竟受了重伤,一时又十分难过,急问道:“你可知,他此刻在何处?”

    “梅大人是此间首官,我们把他抬到了中军营。”那士兵猜想眼前这位少年或许是梅思源亲眷,这时便多了分敬意,微微躬身回道。

    “太谢你了!”梅思源说完这句话,行出“斗转斜步二十三”,如一阵虚影般向城内冲去,留下惊愕不已的一众兵卒。

    世人皆知战事惨烈,战场如人间地狱。但却只有经历者,才确知其中感受。

    宿州守军赢了,以一敌五,击退了沙陀大军。然而,出城迎敌的那一万余守军,活下来的已不足三千。这三千人虽活了下来,却人人负伤在身,他们中,不知还有多少会死于这些伤口。

    “啊~~啊~~啊!!!”

    “啊!!啊~~啊~~!”

    。。。  。。。

    一路走来,听到的都是伤兵痛到极处的哭喊声,令梅远尘更心乱,泪水一直在眼眶打转。走进中军帐,两个医兵正在给梅思源包扎。  梅远尘握紧拳头,快步行了过去。看到梅思源身上几处深可见骨可见脏器的伤口,他再也忍不住,放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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