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香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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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香玉传-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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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网妃子”(香玉妹妹),她一身纯白色的舞衣,头插雀翎,罩着长长的柔滑的面纱,赤足上套着梨花花瓣儿,在踩着节拍婆娑起舞。

    她的舞姿恍如梦境。她全身的关节轻快灵活得象一条蛇,可以自由地旋转扭动。一阵颤栗从她左手指尖传至肩膀,又从肩膀传至右手指尖。真不愧凤舞鸾鸣,腰若流纨素,指如削葱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纤柔白嫩的手上的梨花花瓣也随之振动绽放,她完全没有多余的刻意做作,每一个动作都是自然而流畅,意随心动,仿佛出水清净熙怡的白莲。

    弘历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脸上,好象要看穿那薄薄的面纱,看见她的顾盼之美令人心醉的真容似的。她仿佛看见了弘历含情脉脉的目光,指尖撩起了猜不透的面纱,对他微微笑了笑。弘历呆住。香玉妹妹!居然是和香玉妹妹极为相似的眼睛!那顽皮天真而又妩媚娇憨的低头一笑,居然完全和李香玉一模一样!

    难道说,难道说,她从深山野寺回来到了这个紫禁城中的小街?

    观舞的众人接而不断欢声雷动:“昆仑山神女!”“梨花姑娘!“”舞中女神啊!”再此起潮涨潮落的欢呼声中,店里的美娘把一串精美雕琢的梨花玉石串成的项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昆仑山来的神女,女娲娘娘保佑你!”

    她双手放在胸前,低下头来,深深回了一礼。

    然后,又开始翩然起舞,舞过长街,舞过闹市,所到之处,人山人海。

    直到她消失在茫茫的视野中,弘历才慢慢从沉思中惊起苏醒。

    店家小二来会账了。弘历从腰包拿出了银两付了帐,忍不住问:“刚才那个能歌善舞,是何许人氏?”

    店小二笑了,带着自豪和夸耀的眼神:“看你如此面生,看来不是本地人!她呀,听说是江南来到紫禁城方圆几百里闻名的舞神—从两年前起,每月每逢祭奠花神之际,她总来集上跳舞,只跳三个时辰,然后回家中,不过农历二月十二;这一天是古代民间的“花神节”;乃“百花生日”、“花神生日”。金陵民间素有敬花神的习俗。看来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乡来自于金陵。”

    弘历伤意满面呆呆看着桌上的香梨,又问:“不知阁下知道她住在京城什么地方?”

    小二古怪地笑了:“客官想必是经常不出远门的汉人,打听一个大姑娘的住处,有些不大方便吧?”

    弘历想了片刻没回答,只用了一个自古以来很有效的方法—往店小二的手中塞了一锭亮闪闪的银子。小二马上不绕弯子了,躬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传闻她就住在紫禁城内什刹海的西南角的马桥公主府内,你从这沿金鱼胡同出内城一直往西南走,就看得见。”

    弘历欣喜点点头,握了一个香梨起身欲走。

    小二又加了一句:“唉,话说这姑娘美若仙子,许多人打她的主意,可从来没一个人得了好处。公子你要多加小心了!“

    弘历头也不回地往城内西南角走去,脑中只有那酷似香玉妹妹温柔的笑容。

枉凝眉(四十一)() 
一夜梨花唤残梦,千宫粉黛见泪痕

    盛满翩翩影如玉,轻若露珠掸欲碎

    弘历满脸风尘焦急之色前往什刹海寻找方才能歌善舞的女子,四周已是一片荷塘。偶而有几棵苍松古柏,苍劲挺拔的枝条摇摇摆摆,好象宛如香玉妹妹在跳舞,发出的声音,似乎是它唱着的歌儿,悲凉凄然中欢乐无比。

    经过烈日下的荷塘,却毫无汗渍。他轻轻蹙着眉,正努力的,细细的整理着自己的思想,回忆着曾经在苏杭发生的事情。“雍正元年正月初十初春,风紧一阵疏一阵的吹着,带起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苏州织造府邸的屋檐上。瓢泼大雨一直下个不停,李煦的外孙女独自一人站在屋檐下横笛而吹,衣裾在风中如翻涌不息的云。夜已经深了,脚下雨水缓缓流过,听闻两江总督查弼纳与总管内务府衙门的船已经沿着运河入了城,四方寂静无声,唯有带着几分悲怆愤激的笛声、合着艄公摇橹的欸乃声响在风声雨气中。”她祖父李煦忽然把她抱入他温暖的怀里,含泪说:“玉儿,再过几个时辰吾家人都要因亏空之事被当今皇上问罪,只怕你也会跟随牵连,祖父不愿因一人之过拖累全家的幸福,玉儿明日一早唯祖父安排好家奴送你回金陵外祖母家生活,等此事平缓过去再接你回家也不迟。”立刻,泪水冲进李香玉的眼眶,她双腿一软,就在屋檐旁的石块坐了下来。李煦长叹了口气凝视着默默流泪,发现她忧伤的面颊稍稍恢复了一些颜色,她的手,在她那双祖父的手的呵护下,也逐渐暖和起来了。他盯着香玉看,在家破人亡的势态下,那么脆弱又那么坚强啊,这就是她的外孙女儿。

    她浑身都是冰凉,突如其来的一切,毫无防备的痛心,瞬间跌入低谷的处境,不知所措的选择,所有的一切对她一个柔弱的女子来说,世道茫然,家中更是动荡纷乱之至。经历风雨飘摇如今已是接近分崩离析了!什么都于事无补,连喘息和宽容都同时荡然无存。这就是她付出颠沛流离一生一世的外孙女儿。

    但是,她现在是真正受了伤了,受了很重的伤了。要让一个心冷的人再受重伤并不容易,此时此刻挽救于水火的李煦只有另寻求一个盾牌来保护自己的宝贝孙女。慌乱中是谁让香玉这样□徨无助呢?是谁让香玉这样绝望而憔悴呢?李煦含着泪光上前用手紧握香玉白皙的手,拍抚着她,温暖着她。但愿,在这种时候,“祖父”还能有别的方式缓解安慰自己的孙女!

    “玉儿,落雨了,进屋里歇歇吧。我给你弄杯热茶,好不好?”年过百半的李煦伤情为香玉披上了斗笠蓑衣,柔声问道。然而香玉出神静静看着夜幕,放佛没有听从,默默点了点头。犹自在雨中横笛,笛音中激越之气更盛。随着悲伤入心越重,心上的伤口,仍然在那儿滴着血。

    夜深香玉蹙眉沉吟不觉朦胧睡去,很快到了第二天清晨,香玉身体方愈,原不忍弃祖父家父而往,无奈她外祖母致意务去。且兼家父李鼎含泪默默说:“汝父年将半百,因家中遭遇查抄再无照料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姐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姐妹去,正好减我顾盼之忧,何反云不往?”李香玉听了,方洒泪拜别,随了奶娘及苏州织造府几个老妇人登舟而去。李煦另有一只船,带两个小童,依附香玉而行。

    与亲孙女泪别之时,李煦对自己的儿子李鼎眼神一黯,负手轻轻叹息:“当年康熙皇帝在世下江南巡查,吾家是何等威风凛然,如何文武双全、功勋盖世,却不料传承不过三代,一手创下的显赫家业已内乱大作,已不复存在。”

    顿了顿,李鼎眼望苏杭运河深处,淡淡道:“原先家里一开口,不由人不刮目相看。现如今风水轮流转,今非昔比,今日和往事不值一提。父亲大人无须自责伤怀,只可惜康熙帝驾崩,四皇子胤禛乘机拥权掌握皇位,揭开国库欠下巨债内乱之幕。此后朝政另外几位大臣相继上奏危言,凡是江南一带织造府更是动荡纷乱之至。后来逐渐有雍正帝身边的亲信前来窥探,借着时日限制还不清筹备的缘由,以强加的莫须有罪名乘机铲除原来康熙帝身边的亲信心腹,好让新的势力渗入江南掌控新的格局。”

    李煦花白的眉毛一扬,脸色却不变,呵呵冷笑了起来。笑了一阵,才颇感慨地开口:“转瞬几年过去,不知有多少皇子丧生在这场夺嫡内乱中。当今四阿哥登基派来自己的四皇子弘历此次前来吾家问罪设罚,也不知此番兴师动众之下达到什么目的。人言四皇子弘历是诸王子中翘楚,多年来因其竭力辅助雍正皇帝处理内务朝政,也若不是托幼时弘历的福气,吾家基业才在内乱中保存至今—可惜今日看来不过如此,吾家辜负了皇恩浩荡,没有及时归还巨额国库库银,看来真的是气数已尽。”

    李煦虽然知道自己背负沉重的罪名,仍然充满了温暖,毕竟延续李家香火的孙女李香玉找到了一个安全的、避风的港口。

    很快弘历与雍正皇帝身边亲信大臣两江总督查弼纳离开船只登上了岸边,微微雨水濡湿了四皇子弘历的鬓发,四皇子弘历清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莫测高深的老臣,许久,终于垂下了手,退开,恭恭敬敬的作揖:“在下正是是雍正帝四子,弘历,今日前来奉命皇帝旨意查办亏空国银之事,敢问这位前辈大人如何称呼?”

    李煦见四皇子弘历进退有度,先微微颔首,却继续沉默,许久,才沉沉道:“老夫的名讳,已不足为外人所知,奴才受恩深重,断不敢丝毫徇隐,上负万岁天恩,心知愧对皇上一片苦心,也罢,奴才蒙特恩简用,感激惶悚,惟有尽心报效,也知一切关系国帑,必须彻底清查,四阿哥仰副皇上委任圣意也是情理之中。既然依旨逐细清查就查吧,老奴也无话可说。”

    弘历为之震惊:眼前的李煦已不再是往日风光无限好的李煦,本为大清前任忠心与虔诚的老臣,至今连赐予功臣都是极少之事,由此可见,眼前这个平凡淡然的老人过往至今身份必然一直显赫。

    弘历神色恭谨,再次行礼,说:“请恕晚辈无理,还请前辈不要记恨于心。”话乱,搜查的士兵排成了长龙,两旁站满了护卫,正在挨个检查每个院落的情景和藏匿的秘密。稍微有可疑形迹的地方立刻就被报到一边由专门的人看着。

    李煦却闭眼养神不答,过了一会儿,李鼎反问:“四阿哥此次调兵遣将查办苏州织造府,不会只是个人意念,当今皇上做何姿态?”

    弘历欲言又止,脸色有些黯然,许久,才叹息:“前辈心中定然已知答案,何必非要在下亲口承认说出。”

    相视片刻不久,一个冷漠的官兵突而似不带任何感情地在弘历耳边说了一句话,默默点点头,并不说话,许久,再问:“然而我此次前来,神色中喜忧参半为李大人担忧,方才两江总督查弼纳前去查实账本如实汇报,看来任内亏空各年余剩银两不胜其数,尚有六十一年办六十年分应存剩银六万三百五十五两六钱九分九厘四毫,并无存贮库,亦系李大人亏空,不知李大人从何擅用职权动用国库库银,到如今依旧无法归还清偿完所有支出库银,你可知担当得起此罪?”

    李煦一怔,弘历的话语惊于所有人目光的锐利,然而他沧桑的脸上却因为这句问话而腾起了淡淡的尴尬无奈,亮如朗星的目光黯淡了一下,手指有些用力的握着扳指,讷讷道:“老臣一时之间有心无力偿还清所有动用款项。还望皇上宽恕一段时日。”

枉凝眉(四十二)() 
鸟惊庭树度回廊,回风舞雪耐凄凉

    红粉朱楼春色阑,尘寰消长枉悲伤

    弘历原以只是一场梦,真实到让人信以为真的梦。梦中,一如既往被带走了全部幸福与欢笑,化身为浮生风尘终日悲泣的孩子。

    无奈被搜查出的大叠亏欠银票的账本赫然在目,泪水从云淡风清的眸子滑落,在白玉一般的面孔上划出的痕迹,竟是那样的凌乱动魄。又一次从同一个梦中醒来,弘历脸上,满是无奈的愁容。

    看着无法归的巨额债款,身穿官袍,帽饰美玉,面貌古拙,脸带怅然的暮年李煦顿时木讷沉吟,抬起头来,冒雨看了白衣如雪的四阿哥一眼—曾经仿若九子夺嫡四皇子丰神俊秀,谋略武功俱为众阿哥眼里称道。如果不是自己家中势力弱冠以来一直竭力辅佐上位的废太子胤礽,四皇子一直怀恨外围势力在心,而后若不是自家在康熙面前好言美语当今拥有皇权的雍正根本无法在群雄逐鹿中支撑到如今。

    然而,事到如今,居然连无边风月的功臣李煦也已计穷,不得不亲自叩头问罪。

    经历一切恩怨世俗的为国劳心劳力的李煦今日看尽了世态人心的眼里、也掩不住顿悟之意:自从雍正继位礼法向来严格得近乎苛酷,毫无顾忌迎面查抄。自知无法脱身,只是不住苦笑,脸色复杂,低声道:“涸辙之鲋,相濡以沫,相煦以湿,曷不若相忘于皇恩。犯下大罪已在所难免,是臣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厚爱啊!”说完眼泪却溢出了眼眶,沿着面颊滚落下去了。跟随无尽的泪水飘着一片雾蒙蒙的细雨,天气阴冷而寒瑟。

    弘历蓦然也是苦笑了起来,脱口道:“既然有些事情根本由不得我们自己,不如永远不要动念头。若是当初及时归还亏空的银两,也不会受罚罪重,偏偏明知故犯,怪不皇阿玛生气到了极致!我相信,你也是一个心胸宽大的声名显赫的功臣,人生有些事情,是无可奈何的,自己看得开,才会有幸福!”

    李煦糊里糊涂听他语重心长的一说,不知道弘历何所指。但是,很快被弘历温柔的语气感动着。看来弘历是误会了。不过反正没有办法解释,只能让亏空受贿先白担这个虚名。

    默默颤抖的手摘下乌纱帽端在腰间,楞在那里,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没头没尾地回了句:“老臣谨遵四阿哥弘历教诲!。”

    弘历回忆起凄楚的过往注视着面前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下的荷花,望着那蒸腾的香气。轻轻探头注视着水面,望着那张憔悴的脸庞。内心很静。神色哀怨并不想追问自己的对错与否,那眉目之间,一片哀愁和委屈。彷徨中觉得,李煦实在是个很有了解力的人。了解自己的苦心,他心中紧缩了一下,蓦的想起在那儿遇到李香玉妹妹舞姿的一幕了。

    那熟悉的一幕到底代表了什么?他心痛的回想,心痛的思量,心痛的分析,心痛的去推敲那时自己的心态。他知道得非常清楚是他一句话毁掉了原有的温柔。那一天,是早已过去了。但是,在他又披着大衣,浑然不觉,那被雨淋湿的面庞上毫无表情。蹇蹇于寒晨的紫禁城街头,望着日光下跨水而卧的那条长桥时,依稀彷佛,那一天似乎又在眼前了。

    弘历只是默默一个劲儿的向前走着,穿过这条街,走上那条堤,寒风扑面而来。叫卖声、马蹄声、雨声、风声,全轻飘飘的从他耳边掠过去了。在他眼中只是一些交织的光与影,没有丝毫的意义。他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在他全部的意识和思维中,都只有一个人影:李香玉。都只有一种声音:古琴声。一连串的音符乐色,清脆的,叮叮咚咚的流泻了出来,一双白皙纤瘦的小手从琴弦上飞掠过去,一连串悦耳心动的乐声,一连串淡淡离愁的乐声,叠印着李香玉的脸,香玉的笑语,涵妮的眼底那抹忧郁,那抹关怀,李香玉眼泪流露出的歌,李香玉的轻言细语,那份沁人心脾的清凉伴随琴声,香玉,香玉,琴声,苦苦交织着,重叠着,交织着,重叠着,交织着,重叠着,交织着,重叠着,心里苦闷拆散一个幸福美好的家庭。

    风掠过河面吹来,带着水的气息,清凉、幽冷。从弘历面颊的边缘上滑过去,从发丝上溜过去,弘历在着急寻觅下,却毫无汗渍。他已找到那座跳舞女子的府邸。

    在风景秀丽的紫禁什刹海的西南角,有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在这条街巷之中,坐落着一座王府。府邸大门立着汉白玉的石狮子,四周的墙壁全是汉白玉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的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的绽放,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漾,弘历站在这高达十米的建筑里,如果不是皇室特有的镇定,他早就晕过去了,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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