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铭起的抉择,杀,与不杀。
他一生我行我素,几乎少有如此情况,这一刻,杀气仿似一道魔气,随着心底涌起的仇恨侵占铭起的灵魂。
“我欠盆儿什么?”
铭起在心底咆哮,当初,他不曾受过坤若一叶一米,但却欠她一颗真心,一条性命。
此刻,铭起不懂,他亏欠盆儿什么,使致坤若留下的空洞再度扩大,宛若无尽黑洞,欲将自己本心完全侵吞了般。
“啊!”
从解封状态下的铭起嘴中发出一声咆哮,缓缓愈合拢的天空再度四散裂开,他身周红光越来越盛,似要将空间都化为红色。
铭起一挥手,将盆儿的身躯送到大地之上,同时将蒙焚尸身收入能戒之中。
他身躯红光蓦然消溃,却在眼中能见到重重困惑与矛盾,甚至铭起双眼出现一半血红的情况。
“答案。”
遥望远处,将解封状态结束,身躯一动,消失在天空之中。
足足三日过去,盆儿躲在长河旁的山林里,她没有离开,等着铭起回来,不论他回来是取她性命,还是带她离开。
这三日,铭起几乎踏遍万里之地,寻求答案,他问天空,天不答,问大地,地不答。
答案,究竟什么才是答案,若让人看见此刻铭起的目光定会惊骇,双瞳大半被血红染透,就似妖魔一般。
躺在茂密的森林深处,满头蓬蒿,衣衫也被泥土爬满,铭起睁开眼,看着山林的一切。
“爹,你说这次,能抓到大家伙吗?”
小猎夫问着身旁的父亲,他背后背着箭筒,腰间挂一匕首,长弓跨在肩上,身上过上一层厚厚的兽皮。
他身旁,老猎夫身躯魁梧,神情刚毅,不过脸上还有数道狰狞的爪痕。
“可恶的灰鬼,来,我要为我娘报仇!”
小猎夫的母亲在几年前上山时被一头灰熊所杀,今日父子俩显然是来寻仇。
“狗子,注意你脚下。”老猎夫喝住小猎夫的脚步,这一剑才没踩下去。
老猎夫走近,摸了摸那似是黑色泥土的东西道“很稀,看来这几日它在闹肚子,这是昨夜拉的,它就在这片林子里!”
老猎夫神色激动,一个眼神使给狗子,两人再向山林好处走去。
“狗子,把铁丝,铃铛,柴刀给我。”
狗子应了一声,把箭筒里柴刀,铃铛,和腰间缠绕的铁丝递给老猎夫。
他握着柴刀,一刀砍断一根腕大小树,很快,弄来超过二十根这种圆木。
狗子拿着匕首将二十根圆木削尖,又从荷包里探出一个小瓶,每一根木尖滴上一滴紫色的毒液。
“爹,这紫蛇的毒我都用上了?”狗子呼道。
老猎夫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狗子捂住嘴知道反了忌讳。
每一根木尖的紫蛇毒都足以毒死十个狗子!
老猎夫将钢丝紧绷在树林里,这些东西不足以杀死灰熊,一切还得靠手中的弓和箭,因为这片山林离家很远,老猎夫与狗子出来无法携带更多重器。
“狗子,你爬到树上去,看见灰熊就拿弓狠狠射它!”
老猎夫拍拍狗子肩膀,指着身旁大树道。
这一片林子几乎无法看见眼光,森幽之中又有几分恐怖。
一点点分吹草动都无法从老猎夫耳中逃脱,狗子只听见弓弦‘嘣’的一声,利箭已经在空中发出嗖嗖的声音。
匿藏在林木后的猎物应声到底,老猎夫小跑而去,将一头野鹿扯到这片布着陷阱的林子,那一箭从野鹿的眼睛射入直取要害。
而且箭头涂有毒素。
老猎夫将野鹿丢在布有钢丝的地方,自己躲入林子里,幽静的山林再度幽静,没有一点点响动传出。
夕阳西沉而去,这一山林子完全与黑暗相融,一点点动静都在静夜里放大。
狗子坐在树上,双腿夹在树枝上都已经极为酸麻。
他缓缓挪动身子,一阵麻痒感差些没让他呼出声来。
“吼~”
一声极为沉闷的熊腔鸣让狗子立刻紧张,猎夫的视力都不错,而狗子也一样,在黑暗中他隐约能够看见一道巨大的身影从林子上头向这里走来。
是熊,他一眼判断身影的主人,搭弓拉箭,但可以看见狗子手有些发抖。
灰熊向下走来,到野鹿尸体旁,嗅了嗅,张嘴咬在野鹿的脖子,向回扯去。
这一刻绑在野鹿上的钢丝牵动机关,三根圆木被钢丝牵动,就似弓弦射箭一般将圆木推出,巨大的力量让圆木有了巨大力量,木尖在空中划出嗖嗖箭声。
灰熊看似笨重的身躯却极为敏捷,听见钢丝牵动的声音,双目立刻在黑夜中发出凶狠之光,几乎同时它的身躯已经在窜逃。
狗子手中弓矢一放,利箭嗖一声划破空气,向灰熊射去,它的动作更快,一箭射去慢一步,插在树根上。
灰熊逃窜立刻将许多钢丝触动,不停发出嗖嗖的声音,不同的尖木从不同方向射来,但灰熊左躲右闪动作极为敏捷。
这时躲在暗处的老猎夫早已在瞄准灰熊,他将弓拉做满月,神色专注在箭头,仅用余光判断灰熊的位置。
“嗖~~”
一声极为短促的出箭声,一道寒光闪闪的利箭从森林划过,极为快速,比之尖木快了一倍不止,这一箭直接从灰熊背部中心穿透,几乎全部没入灰熊的身躯。
利箭射中它的脊髓,立刻无法动弹,又有数根尖木射来,卟~卟~卟~几声,全部插在灰熊身上,狗子在树上欢呼一声,“好啊!”
老猎夫搭弓拉箭一箭射中狗子身下的木枝,他一惊,不敢再出声,本打算下树的动作也停止,又缓缓爬回树枝上。
举起火把,老猎夫刚毅的面容在火光下更为菱角分明,他小心翼翼靠近灰熊。
这东西生命力极强,三年前老猎夫用毒匕首割破了灰熊的喉咙它还是活了下来,还在老猎夫面上留下了印记。
他拉开弓再一箭射出,利箭直接没入灰熊的脑袋之中,它也没有动静,应该是毒发了。
火把缓缓靠近灰熊鲜血满布的头部,老猎夫眉头一皱,这不是自己要找那一头,它喉部的皮毛依旧完整。
老猎夫猛然搭弓回头,丛林里取出一头体型更为巨大的灰熊,立刻将老猎夫扑倒在地。
弓被灰熊一抓拍断,老猎夫从容不破的神情却又在双瞳深处爆发浓烈的恨意,他一抓腰间的匕首,狠狠刺向灰熊的眼睛,登时一道鲜血崩溅在他面上,灰熊痛叫一声,向后退缩几步。
老猎夫立刻站起身扑上前去,一把纠缠住灰熊的后背,他狠狠抓着灰熊的皮毛,嘴里吼道“狗子,快射它,快射它!”
灰熊大半的身躯被老猎夫挡住,灰熊巨大身躯向后猛地一倒,狠狠压在老猎夫身上,他嘴中喷出一口鲜血,眼中却是更多的坚毅!
狗子能听自己的急促心跳,拉开的弓弦在手中颤抖,这股无形的压力让他极为紧张!
一旦失手,射中的老猎夫必亡!
灰熊背着老猎夫不停在森林里打滚,碰撞,狗子的箭头随它不停转动方向,他迟迟不敢放箭,全身都被汗水侵透。
“狗子,你能行的,快射它,老子就似死在你箭下也比死在熊嘴里强,快射!”
老猎夫发出咆哮,鲜血不停从嘴里流出。
狗子颤抖的双手随着他一声咆哮稳了一瞬,这一瞬,利箭发出嘶啸,从弦上脱出,几乎紧贴老猎夫的脸庞射在灰熊后脑勺上。
灰熊咆哮一声,快速向林子里逃窜,老猎夫双手一松,拾起插在一旁的尖木,对仓皇逃窜的灰熊狠狠投去。
尖木飞去,深深插入灰熊的后背,它再度咆哮一声,一道利箭再度射中它的后脑勺,灰熊应声到地,身躯在地上不停挣扎。
老猎夫再抓起一根尖木,扑上去就是一阵乱刺,每一刺都在灰熊身躯上留下一个窟窿,当它再无动静,老猎夫才停下手,瘫坐在一旁。
这幕幕,都在铭起眼中,他眼中精光大放,答案,这就是答案。
宛若重山般的困惑在心头轰然崩碎。
他眼露明悟之色。
第718章 暗杀者
无错,这亏欠,就似当初亏欠坤若真心时,他亏欠盆儿一份信任一份与坤若真情一般的信任。
就似老猎夫毫不犹豫让狗子射灰熊一般,他信任狗子能够成功,即便可能亡命,他依旧深信!
盆儿,她就是这么一直信任着他自己,哪怕他会取了她的性命,她依旧深信铭起是他神明!
这股信任,铭起能够真切实际感受到,但却困惑在杀与不杀上。
杀,对蒙宗的报复无疑又极大迈进了一步,但铭起心底似乎并不希望如此,真若如此,这亏欠立刻膨胀,会让铭起内心的空洞难以想象的扩大。
铭起眼中的血红盛到难以想象的程度,这双瞳完全被腥红取缔时,他神色如常,身周释放着难以想象的杀气。
整个山林在这一瞬失去所有生机,唯独老猎夫父子二人被一股奇异力量包围,杀气对二人未造成影响。
有他二人,才会有铭起的感悟,突破,铭起虽冷酷,却并非无情。
“爹,这里太古怪了,怎么突然就冰天雪地了,而且,我还不觉得冷。”
“给老子少说话,快去多弄着木头来,老子做个木车,这么多暴毙的野兽,怎么也够你小子讨个漂亮媳妇儿。”
…
坐在柴火旁,看着火苗的闪动,盆儿若有所思。
从夜空星光下能见到一个人影飞来,几乎转念,他就出现在盆儿面前。
是铭起,不过此刻他已经恢复以往行装,但,眼中血红却让盆儿心头升起恐惧。
这股恐惧绝对不会来自死亡,而是从灵魂深处油然而生的恐惧,难以按耐的恐惧。
从铭起目中仅仅能看见的杀气,甚至比之过去更为强劲的杀气!
盆儿深吸口气,露出微笑,将雪白的脖颈伸出。
如果神明需要她的性命,她乐意接受死亡,她就是虔诚的教徒,有着愚昧,却是真正的忠诚。
铭起抬手将冰刀架在盆儿脖颈上,一股寒气从她脖颈传开,若非多日服用蕴藏水法则之力的鲤鱼,单单这股寒气就会取她性命。
当冰刀之上黑炎升起时,铭起目中血红达到一个巅峰,这一片森林皆被红光笼罩,百里之中,全是绝寒之气,任何草木生灵,皆在杀气之中或凋零,或封冰!
“不杀!”
铭起嘴中突兀念出这两字,眼中腥红宛若破碎一般从眼瞳中溃碎开,甚至铭起身周的所有红光都同时溃尽。
再难从铭起目中觅得一丝杀气,蓦然之间,一丝丝红光又从铭起背后闪现,这一丝红光幻化出一道几乎无法看见的幻影。
“杀气,第八层,不以杀而杀,杀,是修罗之相,不杀,也是修罗之相,修罗并非是仅仅杀。”
铭起嘴中喃喃念叨,背后这幻影刹那消失,涌入铭起体内。
“你的修罗真身与我修罗相同,平日我释放杀气以你修罗真身施展却也方便了许多,不过此刻它仅仅初育,欲真正步入第八层,尚需诸多腥杀之气。”‘铭起’不知几时从昏迷中醒来,此刻提醒起铭起。
“嗯。”
铭起淡淡看着眼前正在震惊中的盆儿,手中冰刀缓缓崩碎,他面无表情,道“从今日起,你是我门下第二名弟子,你师兄名破冰,你名破梦,如何?”
盆儿在震撼中愣住,她并没有死,还要被收徒?从未有过的兴奋与喜悦让盆儿立刻跪在地上,恭敬给铭起十扣首,激动道“师傅!”
“你修能较晚,却不打紧,当初三岁之时你体内法能使血脉极为纯净,怕足以与蒙焚一代子嗣相比,我又以水法则之力催动血脉提早成熟,只要你勤恳修炼,凭借灵药种种,不出五十年必能破入地级层次。”
铭起手里一招,从盆儿,不,破梦体内一股股法则之力飞涌而回。
水法则之力入到体内,立刻被化为冰之力在体内蔓延,这股力量对盆儿已停留无益。
“师傅,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盆儿咧嘴笑道。
铭起淡淡看了盆儿一眼,或许她是蒙宗能存下的最后血脉,至少铭起不会再放过任何蒙宗人。
“走己。”
他木面下毫无表情,却有一道寒光隐没入盆儿体内。
盆儿依血脉而言,当修蒙宗之技,但铭起绝不稀罕蒙宗,更不会让盆儿去习蒙宗,这一道寒光之中全是铭起自身冰技,以及诸多修能界中须知之事。
“随我走。”
铭起转身走向天空,宛若仙人一般的霜气在他身周盘绕,盆儿在失神间,身躯已被铭起一同带入空中,几乎一晃,出现在她不曾到过的地方。
“好大~~~”
望着下方刚刚消失的大地,盆儿瞠目结舌,一丝丝焦灼的岩石还在升起百烟,万里大地消失了,似是被吞没了般,只剩下无尽黑暗的深渊。
铭起早已紧闭气息,感知着周围一切。
“这不安的源头,究竟是谁?”他眼中精光闪烁,如同黑夜之中一方星辰一般,却极为冷漠。
蓦然间从天空扭曲之处,出现一道人影,此人一现,立刻在铭起心底惊起波lang。
是亡冥!
不过他此刻全身灰色液体纵流,面色苍灰,黑发亦化为灰色,气息极乱。
他见铭起冰冷双瞳,不需见面容,便知是铭起,身躯四周空间扭曲,就要逃盾。
铭起目光一凝四下天地之力纷纷凝聚而来,刹那粘稠,亡冥身周的扭曲被强行扭转。
他目光闪烁狠厉,一掌按来,天空撕裂一道破口,暗夜落下,他此刻身受重创,无法使用那灰色力量,却依旧有五段之力。
铭起后退一步,背后寒气化为一道冲天寒龙,与这暗幕冲击在一起,空间登时撕裂开长口数道。
几乎同时,铭起将破梦收入能戒之中,退后十数里,那暗幕崩碎寒龙后落入下方深渊之中,吹出一阵黑色风暴。
“你究竟如何逃脱的?”
铭起与亡冥对峙而立他厉喝一声,质问道。
亡冥虽伤势沉重,但目光一刻未离铭起的身躯,依旧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贪婪之色。他冷笑道“当初我是必亡,但我隐匿自身真身藏于灰剑之中,将分身与大半精血留下,更吞没犬冢之魂才会幸免,如今遇到你,即便拼上重伤垂死的危险,也要灭杀你。”
铭起目露沉吟,当初犬冢二人被灰色力量反噬仅仅只看到皮表,应是如他所说。
“想取我的性命,那需看你本事”铭起目光一冷,初破八层的杀气蓦然爆射开,寒气几乎同时混入这杀气之中,向亡冥吹去。
从这天空阔开一道黑暗,与寒气形成缠绕,一股股杀气在碰撞之中形成红光的割裂。
铭起刚刚步入第七层与第八层杀气过度,比之亡冥胜了一筹,一筹优势将所有杀气倒卷而回连通暗之力一道冲击向他时,亡冥目光一冷,铭起这股杀气之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似能够将自己杀气消融一般的力量。
寒气冲击而来,寒与杀气的两种寒力,一者对身躯,一者对灵魂,亡冥爆退百里,手中一道暗纹荡开,瞬间将寒气撕扯开,随之亡冥的嘴角出现一缕灰液,那,是他的血。
“可恶!”
“寒矢!”
此技,乃铭起从冰海余晖之上拓展而出,冰海余晖终究有限,以有限之运转,延伸出如今更为强劲的寒矢。
寻常时,铭起是不会动用此技,此技需要极强的专注,而且箭意需以杀气凝聚,方才能发挥最强力道。
过去铭起无法在杀气完全爆发开时控制施展寒矢,但现在不同。
左臂蓦然爆发开的寒气在铭起身周浓郁到粘稠,再缓缓朝他左掌心凝聚而来,一张宛若冰晶所铸,实则寒气所凝的冰弓随之而出,更多寒气在冰弦所凝的弓弦之上凝聚出一根无形冰弦。
虽无形,却能从流动中看出大概模样,寒矢施展,整个天空形成一道巨大无匹的寒气漩涡,这漩涡凝聚在无形之箭的箭尖,箭头四周出现一团足以撕裂万里天空的小小寒旋。
“破!”
铭起低念一句,眼中刀意冲击而出,这一箭射出,似贯破苍穹,又似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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