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黑山军自从起事后,战事一直不顺,虽说他们可以通过太行山山脉,在北方并、幽、冀州肆意穿梭劫掠,甚至于,他们还能通过太行山脉,去黄河以南的兖、青二州甚至司隶地区肆掠,但是很明显,他们选择再次起事的时机明显不好。
刚开始,张燕等人想趁着冀州连番派兵给幽、并二州支援的情况下,去攻打劫掠北方最繁华的冀州,结果又一次被原本太平道的第一仇人冀州牧皇甫嵩,当头一棒,用弱兵打的血亏,在折损万余兵马后,只能转道并州了。
本来,张燕也考虑过幽州,不过想要幽州本就贫寒,能抢掠的资源明显不多,而且汉军又集结了不少兵马在幽州对付张纯、张举的,因此幽州自然被他放弃。而并州不同,屠各人和南匈奴人一直在并州北部进攻,吸引了大部分汉朝兵马,这正是他们黑山军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君不见,皇甫嵩所支援并州的一万五千步卒,有一万人都掉去并州北方的雁门郡、定襄郡了吗?这也是上党郡身为并州精华之地,面临黑山军进攻,只给了他们五千步卒的原因,要不是黑山军势大,可能危及太原郡后方,恐怕就这五千兵卒都不一定会给上党。
想到那些冀州兵,张燕就一肚子气,该死的皇甫嵩,简直是阴魂不散。大贤良师毕生心血所建的太平道就毁于其手,现在,他想趁着北方战乱谋利,先是在冀州吃亏,然后又在并州耽搁不少日子,若不是这五千冀州兵,以那上党郡守王海的实力,如何能够有相当数量的兵力,布置这互为犄角的三道防线,让他的军队顿兵多日?
不过,优势在张燕这里,壶口关还是被他破了,只是,下一步该怎么走?
坦白来说,张燕没有想好,这也是他昨日破城后,没有立即出兵的额原因。现在,对张燕而言,他有三种选择。
其一,就是抢一票就跑,这个最轻松,那壶口关以西的上党富庶地区全部抢了,然后回黑山继续当山大王,如果大汉追究,派大兵压境,他打不过就归宿山里,待汉军进退维谷之时,再去投降,这样那块平难中郎将的遮羞布还可以再用用,反正他不认为大汉朝廷会愿意花费不可预计的代价攻伐黑山。
其二,就是留下一支重兵,牢牢占据把守壶口关,以后寇略上党,入其郡,如同入自家后花园一样简单。
其三,便是继续往西深入,攻占上党,而后以上党为跳板,攻伐晋阳,而后和胡人联系,共分并州,将并州半部窃为己有,以此为基,占地称王。
这之中,张燕最想做的便是第三种,他想当并州王,毕竟没有一个人会拒绝权利的诱惑,可他也知道这是非常困难的,所以他才会想要和胡人合作。想来胡人会非常愿意黑山军在他们前面,为他们抵抗汉朝,而只要胡人同意给他骑兵助阵,弥补黑山军最大的不足时,张燕有信心,以他麾下这些从太平道起事时就百战余生的精锐,靠着并州之地,对抗汉室的兵马。
当然,这些也只是张燕的一厢情愿,和胡人联合还是没影子的事,张燕也不敢去深想,为今之计,先行一、二策,抢到足够的物资再说,若是可能,便行第三策,这也是稳重之举。
因此,在留下五千兵马并原本的伤兵把守壶口关后,他自己带领步骑约两万人出壶口关,向西行进,直奔上党郡郡治长子县。
一日后,上党郡,长子县东,漳河边的一处村落里,一幕幕凶残惨剧正在上演,但听见男女老弱呼嚎救命求饶之声,以及村落上不断冒出的滚滚浓烟,充分说明贼军残暴。
“杀啊……哈哈……杀啊……”黑山贼军将这村落团团围住,一只老鼠都逃脱不了,然后便有两千余武装简陋的黑山军士卒,狂嚎着冲向对面安宁的小村庄。
黑山军后阵,张燕坐于马上,一脸漠然,对于部下的举动他无动于衷,任那些兵卒烧杀抢掠,干出什么祸害之举,只要忠心士气不散便好。
因为这正是黑山军甚至他们的前身太平道的发展方法,洗掠村庄,烧毁房屋田地,逼得那些大汉顺民跟着他们发展,即使黑山军如今延续了这么多年,但是他们体内依旧是那股强盗血液,至于治理地方,发展生产,指望这些多数都是泥腿子,不识字的家伙去做,纯属痴人说梦。
吵杂喧闹约莫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一个三十岁上下,五短身材的汉子带着几名士卒走出村子,来到张燕马前,抱拳道“渠帅,村子已安,可入内也。”
“嗯!”张燕点点头,示意知道,便策马前去,同时身后也传来刚才那汉子和其他兵将的声音。
“于毒,收获如何?”
“没多少,估计都叫王海老儿搜刮兵粮去了,倒是这村子的女人不错……”
话语之中,很快便传来了男人之间特有的笑声,策马在前的张燕置若罔闻,这一幕对他而言早已是平常,甚至于来时路上,黑山军就已经如法炮制的洗劫了两个村子了。如果说有不同点,那就是洗劫各个村子的军队不同。
比如,刚才洗劫村子的是黑山军渠帅于毒的部署,而在之前,却是白绕、眭固两个渠帅的部署。黑山军本就是太平道黄巾蛾贼余孽,指望他们有什么军纪,纯属妄想,而且张燕也管制军纪,他们本身就是靠着抢掠过活,还指望有什么军纪可言?更何况,大军刚刚在壶关和壶口关下,血战那么久,不给兵卒放松下,又如何指望他们为自己卖命?
只是,还未等张燕入得村内,其胯下坐骑蓦然引颈长嘶,张燕脸上顿时浮出惊疑之色,震感越来越强,从西面八方席卷而来。现在的张燕也不是当初随太平道举事的新兵蛋子了,沙场经验也是丰富,立刻断定他们被大股骑兵包围了,只是这股骑兵何来?
并州兵不是都被胡人给打溃了吗?他们难道不把骑兵留着盯防胡人,却拿来对付自己?不对,莫非这是汉朝调来的援军不成?
种种疑问在张燕脑海中快速闪现,很快,他为自己的处境想到了解释,不过,很明显,这解释想不想得到,于他而言,都没有丝毫作用了。
“呜呜……呜呜呜……”雄浑的号角声,一遍又一遍的响彻原野,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沉闷的马蹄声响,震得大地剧烈抖动,令得不少知道骑兵厉害的黑山贼兵身子不住颤抖。
上一刻还是空无一物的四野,瞬间卷起无边无岸的黑色浪潮,那是看似数之不尽的汉军骑兵组成的滔天大浪,翻滚奔腾,向着他们冲锋而来,却似乎无人可阻。
这支骑兵自然就是伏德麾下的骑兵,由五千幽州突骑,和原本伏德本部的千余骑兵,组成的近七千骑。只见,作为先锋幽州突骑再一次发挥了他们名震天下的本色,如同一把准确的切割刀一般,快速的凿破了黑山贼军,而后这七千骑便在黑山贼军中,来回穿梭,直接就把黑山贼阵型给杀溃了。
也怪张燕大意,或者说抢掠成性的黑山军张狂,他们洗劫村落,自然是以为上党郡已经没有多少兵马对他们构成威胁,所以根本没有在围住村落不让里面百姓逃出来时,准备合适的阵型,对付可能出现的潜在威胁,这自然就给了汉军骑兵的可乘之机。
“那是?幽州突骑!”张燕看对方装束,很快便知道对方来历,曾经去幽州劫掠的他,对于幽州突骑也是后怕不已,非常清楚他们的实力。
当下,黑山军大乱,张燕连忙呼喊亲信,组成阵型顶住汉军骑兵继续进攻,另一面,果断令其他渠帅,带人后撤。
骑兵对于步兵,本就优势特大,特别是在步兵连阵型都没有的情况下,而且,对方还是大汉战力前三的幽州突骑,这不由得不让张燕壮士断腕了。
现在撤退,无疑会让黑山军损失极大,特别是村落里,还有不少兴奋劲没消失,还没明白外面发生什么事情的两千多兵卒,随着黑山军主力撤退,他们肯定会成为汉军骑兵的盘中餐的。
可是,张燕没办法,若是汉军用步卒进攻,他肯定会死磕,但是骑兵的话,那就算了。当然,若是可能,张燕也想以骑兵对阵汉骑,只是很显然,号称有“十万之众”的他,全军上下也就两千多马匹,这其中,真正能组建合格骑兵的良马也就一千多匹。
张燕对于自己骑兵实力,自然十分清楚,平时打打顺风仗,侦查追击敌人还行,指望他们和汉军精锐骑兵肉搏,能全身而退那算就是奇迹了。这也是张燕为什么会有着占领并州半壁,就找机会和胡人合作的想法,实在是他没有多少骑兵
虽然北方之地产马,张燕如果全力搜刮的话,肯定能获得更多的马匹,但这并不能说明黑山军就有很多骑兵。毕竟,养骑兵本就花费不菲,而黑山军多数人还在考虑吃饭问题,就别指望张燕能拿出多少东西扩充骑兵了。
故而,于张燕而言,若有机会,他就只有借着胡骑的实力,才能有和汉军在北疆对战的可能性,不然想凭着步兵的血肉之躯,对抗汉朝骑兵,战胜的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他们这些黑山军,又不是汉军,先不说他们面对冲锋的骑兵有没有抵抗的意志力,就说他们不如汉熟悉掌握军阵阵法,能靠着拒马等阵型,对付骑兵,这就注定张燕的图谋失败。
一场逃溃战,结果虽然在汉军骑兵的预料之中,但是也有些意外,他们本以为会遇到黑山贼军的顽强抵抗,要付出不少代价的,但没想到,这些黑山贼这么怂,开战便撤。
不过,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逃脱,实在想得太简单了,当下,汉骑主将徐荣分出两千骑,冲向那被黑山贼扫荡的村落里,对付那些作恶的恶贼。
那些恶贼士卒或衣甲不整,或身带血迹,或衣襟鼓鼓,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因此,早得伏德指示的徐荣,对于这些作恶之卒,是毫不留情,命令这进攻的两千幽州突骑,对村子里的恶卒,要寸草不留。
而徐荣自己,则是率另外四千余骑,死死缀在黑山贼军身后,因为在他们逃跑的路线前方,万余汉军步卒,按计划,现在应该在伏德率领下列阵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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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章 流失悲剧张燕死()
一万五千余黑山贼军在留下不少尸体和同伴后,遁逃而走,看似脱离险情,可是当他们逃亡了十几里后,见到摆在他们前面的汉军军阵,顿时傻眼。
只见得对面汉军,以刀盾兵在前,配长矛兵辅之,之后弓弩兵以射程远近依次排列,一个简单有效的阵型,放在往日,这些战斗经验丰富的黑山贼军,会有不少种办法破阵,可是现在,这简单的阵型,却是他们的催命符了。
“中郎,臧宣高虽小有谋略,然黑山贼军兵广,以其为将,掌兵抵之,似有不妥。”汉军步卒中军,麴义望着遁逃的贼军,语气不善道,他的心情很糟,伏德将这次步卒灭贼的重任交给初出茅庐不久的臧霸,使得他感到了一丝威胁,实在是臧霸在军事上的才华令麴义颇为忌惮,担心伏德会为了制衡他,而继续重用臧霸。
“燕逆若列阵死战突骑,尚有活路,如今,其众自溃,吾军何以言败?将军多心也!”闻麴义所言,伏德微微一笑,简单敷衍着,他自然猜得出麴义的心思,因此说完之后,便继续和麴义畅谈打败张燕步卒后,他们接下来何去何从的问题。
对于张燕这只溃卒,伏德毫不在意,他可不信一支阵型散乱,四处逃亡的溃兵,能打败自己这阵型森严整齐的汉军?更何况,在这些溃兵身后,还有数千幽州突骑,前后夹击,若是如此,汉军都能让这些泥腿子功破,那可就成了笑话了。
当然,汉军虽然不会被黑山贼军攻破军阵,但如果想就这样全灭贼众,也很难,此地开阔,如果张燕识趣,主动绕过汉军军阵,从两侧逃脱,这样虽然会被身后的幽州突骑再次杀伤不少人,并且不能第一时间返回壶口关,但是却不会给列阵以待的汉军全歼他们的机会。
这也是当时在壶关之时,上党郡太守王海谏言的原因,如果纵容贼军深入,然后集结兵马,完全可以让张燕陷入汉军包围圈歼灭他们。可是,像现在就地阻击的话,除非张燕决战,否则肯定难以尽全功。
对于也算受伏泉熏陶颇深的伏德而言,自然不会放任百姓不管,若是让他用百姓的苦难成就胜利,他做不到,所以即使这一战只能击退张燕,但是伏德还是愿意这样去做,他相信,就是大兄伏泉在此,也会如此。
至于适才麴义所言,虽有颠倒黑白之嫌疑,但伏德心里面明白,其实麴义也根本没有把张燕等人放在眼里,他这么做,只不过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过分对他进行制衡而已,因为从入幽州开始,麴义作为副将一直没有立功的机会,实在让麴义非常不高兴。
汉军此来虽然并未携带什么辎重,一点儿车弩等物都没有,但也丝毫不惧,此番追击张燕,伏德听从鞠义、臧霸意见,轻装简行,人人只带兵器盔甲和三日干粮,这才有汉军能这么快赶来张燕所部,只可惜,就是如此,还是让这伙黑山贼寇祸害了不少上党郡百姓。
“传令,坚守前军,贼军敢来,后退一步者,斩!”汉军前方,臧霸看着愈来愈近的黑山贼,目光凝重道,即使黑山贼溃散,但他也不敢大意,因为如果他的前军被冲散,说不得还真有可能被黑山贼逆转,那样的话,他的乐子可就大了。
“兄长放心,小弟在此,绝不叫黑山贼破阵一步。”孙观应声回道,而后小跑几步,冲向军阵第一线,那里是他亲手训练的一屯人,这一战他要身先士卒。如今一个小小的屯长已经不让他触动了,他要成为将军,要出人头地,而这一切,前番打张纯、张举因幽州军主攻,他们所得的功劳太少,现在的话,就看这一战他如何打张燕立功了。
黑山贼阵中,张燕看到汉军阻击不足,当即皱眉,同时也和在遁走路上相聚的其他渠帅商议,应该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
若是背后没有那数千追击骑兵,他肯定会很乐意和伏德摆开架势干的,虽然他怕伏德那个参与平定太平道的兄长,但是对于伏德这小屁孩,他还没有什么畏惧。只是,现在前有敌军,后有追兵,如果他带兵破阵,能一下子突破汉阵那还不错,如果突破不了,那极有可能陷入汉军围困,这样的话,无疑他们的伤亡会很恐怖,甚至无人能逃脱。
在黑山贼里,其实山头林立,张燕只是名义上被大家推举出来的统帅而已,原因自然是他的势力是最大的一支。平时,黑山军众人或许对其决策毫不犹豫的支持,但是,现在事关大伙的生死性命,那些小渠帅自然起了心思。
当下,便有不少人提出绕道撤退,绝不可和汉军硬拼,即使可能会拉长撤退路程,甚至会抛弃他们抢来的物资,但是性命对他们而言,是第一位。不过,还有不少人觉得应该死磕汉军步卒,但有个前提,他们要求张燕动用他的骑兵,让骑兵去突破汉军阵型,这一点上,张燕十分迟疑。
只是,无论他们讨论结果如何,在他们到达射程后,汉军的箭矢便从天空上,如期而至。却见得,密集的箭矢如雨般,洒落在黑山贼军内,一时间矢如雨下,满天都是。
黑山贼军本就往来山中,而且多是流民裹挟来,大浪淘沙的兵卒,根本就没多少铁甲,大多数人也只能穿着不齐整的皮甲,甚至有的人还只是布衣,哪里抵抗得了犀利的箭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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