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要什么拉蒂任。”包洪说道。他的语气甚至有些超脱一切的圣人的感觉。
“维戈夫斯基,我之所以支持你,是因为只有你能为乌克兰和波兰带来永久的和平。所有我只要你承诺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和平。”
“我一定做到。”维戈夫斯基坚定地承诺道。
彻辰看着包洪和维戈夫斯基,脸上洋溢起愉快的笑容。
可猛地,彻辰想起来,现在不是讨论两国和平这么大的议题的时候,因为身边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小事”。
“包洪大哥,还有维戈夫斯基书记官,你们快去从暴乱的哥萨克们手中救下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他们吧。”
说到这一点,维戈夫斯基率先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很清楚,要从暴怒的底层哥萨克的手中救人,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它所花费的不仅是体力,更多的是脑力。
“我们需要一只替罪羊。”维戈夫斯基说道。
“你是说和波波维奇那次一样?”包洪沉吟了下接话道。
维戈夫斯基点了点头。
十几天前,波波维奇的死也引起了他团队中的哥萨克的大暴走,希尔科和卢基扬甚至小命难保。最终,靠着包洪和维戈夫斯基的担保,以及出来顶罪的那名连长,二人才逃过一劫。
现在,波兰使团虐杀俘虏的事情是的确存在的。如果不交出一个有分量的人来,光靠二人的担保,很难平息众怒。
维戈夫斯基看中的那只替罪羊便是康尼茨基公爵,整个波兰使团,只有他最合适。
康尼茨基公爵并非凶手,他甚至最初连是个看客都不是。可他是波兰使团的副使,在正使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绝对不能出来承担责任的情况下,只有他是合适的。
随后,维戈夫斯基开始说到,光包洪和自己做担保,这一次分量是不够的,况且上一次的担保,二人已经消耗了自己的公信力。这一次,必须叫几位其他的团队长来。
说这话的时候,维戈夫斯基还有意无意地看向趴坐在一旁的希尔科,那意思很明确,希尔科必须来站台。
维戈夫斯基不愧是一名真正的政治家。哪怕是在救人这件事情上,他都能想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为自己造势。
可以想见,当所有人看到一向与自己不睦的希尔科都支持自己的时候,对那些反对自己的人,将是怎样的震撼。
而维哥夫斯基并不担心希尔科不会屈服。他欠自己的人情,他欠包洪的人情,两个人情足够换他的一次低头了。
维哥夫斯基和包洪关于康尼茨基做替罪羊当对话是当着彻辰的面说的。对二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情。
死个把人对他们来说,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更何况死的还是波兰人。
可彻辰不同。
此时的他,没有了救下众人的兴奋感,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恐惧。
恐惧于康尼茨基公爵的命运。
虽然他和康尼茨基公爵有过过节,并且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其实完完全全都是康尼茨基公爵的责任,可是本质上,他是无辜的,因为在虐杀俘虏这件事情上,公爵虽然没有制止,可他的确没有参与。
而公爵之所以会被推出来当替罪羊,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是波兰使团的副使,是个有分量的人。
但副使这个位置,原本是彻辰的。
因为那件事情,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撤销了自己的职务,改任了康尼茨基。
也就是说,假如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没有撤销自己的职务,那么今天,承担起替罪羊这样责任的,就是自己。
死的就是自己。
彻辰完全能够猜到,事若至此,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绝不会舍不得牺牲自己。
第一次的,彻辰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政治的可怕,比在克里米亚更能感受到这一点。
彻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包洪看着魂不守舍的彻辰疑惑地问道:“彻辰,你怎么了?”
彻辰打了一个机灵,他掩饰道:“没,没什么。”
“我们走吧,”包洪见彻辰没事,亲热地拍了拍彻辰的肩膀对他说道:“希尔科被维戈夫斯基说服了,我们快赶去广场。”
知道自己有了后代的包洪甚至连性情都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他忧郁中带着颓废,可现在的他却满是开朗和豁然。
看着包洪的变化,彻辰的心情似乎好了些。
他知道,不论其他人怎样,包洪大哥不是那个会把自己变成替罪羊的人。
第670章 劫后余生()
康尼茨基公爵像一条狗一样被拖了走。
从始至终,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都没有看他一眼。而那些使团的文职人员、亨里克·波托茨基听说他们得救了,罪责将由康尼茨基一个人承担,脸上甚至于露出了或如释重负或劫后余生的表情。
并且不止一个人在那里庆幸。
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是波兰使团的所有人经历的最恐怖的一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他们都觉得死亡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虽然黑森骑兵们和布莱尔率领的扎波罗热哥萨克骑兵竭力地阻止着哥萨克暴民对使团施暴,可是他们能挡的住人、却挡不住暴民们的声音传进屋内。
那些丧失理智的哥萨克人丝毫不管使团成员的使者身份以及使者是受保护的这一通例。他们叫嚣着要把莱赫们碎尸万段,并且用各种的酷刑和他们好好“玩玩”。
那些酷刑,甚至连最坚强的人听来都会感到恐惧。
透过木屋的高窗,哥萨克暴民们朝屋内扔进来一些猪牛羊甚至是人的肠子、心脏等秽物。那掉在地上,如同蚯蚓般在木地板上蠕动的花花绿绿的肠子,让使团的好些人都呕吐不止。
只有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平静地坐着。
老大人已经从失败的绝望中苏醒了过来。可他却对一切充耳不闻,只是交代侄子,如果哥萨克暴民们闯了进来,那么他就给自己来一刀。
作为大贵族和共和国的重臣,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绝不能被下等人所羞辱。
当门被打开的时候,所有人本以为大劫将至。胆小者藏到了屋子的角落或者站立着瑟瑟发抖;如龙骑兵和披甲哥萨克等军人则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做绝望的一搏——不做安安饿殍,尤效奋臂螳螂。
而当看到进来的是彻辰和帕夫洛·戈蒙的时候,大伙终于松了一口气。
死亡没有到来,至少是现在。
彻辰告诉所有人,他已经和包洪以及希尔科他们解释清楚了,哥萨克将不追究使团的责任,只要……
“只要你们把虐杀俘虏的主谋交出来。”帕夫洛·戈蒙在一旁说道。
这话让所有人又紧张了起来。特别是那些有份参与的人。他们深怕自己被交出去。
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看着波兰人这副狼狈相,帕夫洛·戈蒙心里暗自嘲笑了声。而当他看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脸上露出了一丝戏谑。
“嘿,斯坦尼斯瓦夫。这次救下你们我可是没少出力的。”帕夫洛·戈蒙道。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抬起头看向这位谢契的最高长官。
“放心吧,我们波兰人有恩必报。”
帕夫洛·戈蒙笑着点了点头。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要一个人。”他说道。
“是谁?”不止一个人在心里问道,可没人开口。
帕夫洛·戈蒙指了指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康尼茨基公爵。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下。
“好。我们的确是要给你们一个交代。”老大人说道。
说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径直回到了里屋。
随着康尼茨基公爵被当做替罪羊被拖走,围在外面的哥萨克暴民们也纷纷散了去——在广场,有一场好戏在等着他们。
彻辰安慰了使团的其他成员并感谢了布莱尔的帮助。
此时,那些个龙骑兵和披甲哥萨克们都又把彻辰当做了他们的救命恩人,一个个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当然,感激的话他们是说不出口的。
待安抚好众人后,彻辰走进了里屋。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正伛偻着腰背对着他坐着。
“你做的很好。”老大人虽然没有回过头却知道来的是谁。
“国王和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听了这话,彻辰静静地站了会。
“我很遗憾没能保下康尼茨基公爵。”他开了口。
老大人回过了头,他看着彻辰的眼睛,想知道这是否是他真实的想法。
就在刚才,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曾怀疑,彻辰是在公报私仇。
他看到彻辰的眼中的的确是悲凄。
“康尼茨基公爵死得其所,他承担起了自己肩上负担着的责任。”老大人说道。
“原本我的使团副使的责任。”彻辰想道。
刚才那一句,彻辰本想告诉老大人维哥夫斯基当选的消息,可话一出口却变了。
他真觉得自己有些傻,本已知道老大人会说什么,又何必来多此一句呢。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见彻辰一脸的不以为然,他又开口道:“彻辰你要记住,我们的共和国正值狼烟四起、兵戈扰攘之时,个人的涓滴之水犹如清晨雨露,若不落入汪洋大海,它便只能在日光中消散。康尼茨基公爵为了所有人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这是他的无上光荣,也是他作为共和国儿孙的责任。今日之事,哪怕哥萨克人要我,只要能够保全所有人、只要能够让议和继续下去,我也会奋不顾身的站出来。千刀万剐又如何?粉骨碎身又如何?那些暴民们的酷刑,只会让我在天堂受到的荣光更加的光彩。”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话义正辞严,完全是站在一个爱国者的立场。他这么说,也会这么做。并且的,他也希望彻辰能够如此。
因为老大人自认,彻辰娶了娜塔莉,他便也是共和国的子孙。
“是。”彻辰低头敷衍地答道。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恐怕要失望了。此时的彻辰,远还没有达到他所希望的那个程度。作为西班牙籍的佣兵,彻辰为波兰效力,是出于报仇、出于爱情、出于同伴、出于恩遇。
老大人听彻辰应了口,以为彻辰已经听进去了。于是的,他又道:“好了,闹腾了一夜,你也累了。下去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回国。此次出使失败责任全在于我,回去以后我会向国王陛下自请处罚的。但你不需要担心,整件事情你只要功没有过。”
就在这时,彻辰终于对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说出了让他即惊又喜的话:“我说服了包洪大哥放弃了选举并支持维戈夫斯基成为下一任的哥萨克大酋长。”
第671章 新的大酋长()
在随着包洪戏剧性的自愿退出后,维戈夫斯基获得了绝大多数的哥萨克团队长的支持。而伊凡·希尔科自知自己势单力孤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他藏起了爪牙,也转而支持维戈夫斯基成为哥萨克酋长国的大酋长。
虽然三十六名团队长和连长代表已经就谁是新任大酋长的人选达成了协议,但扎波罗热哥萨克传统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那就是全军的拉达大会。哥萨克人的全军拉达,就和现代的乌克兰议会一样,充满了混乱和暴力。并且它的投票方式完全靠吼。也正因为如此,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生前才修改了选举办法,先由团队长们小范围合议。
维戈夫斯基在同一些人商量好,然后请他们吃了一顿酒宴,于是几个喝的酩酊大醉的哥萨克就在事情过后的第三天的清晨直奔谢契的广场。
在广场的柱子上系着几面羯鼓,这通常是在发生大事和召集会议时敲的。
没有找到保存在鼓手手中的鼓槌的哥萨克们随手捡起了些木柴,然后胡乱敲了起来。
鼓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先到的是那保存鼓槌的鼓手,那是一个浑身肌肉虬结,但却只有一只眼睛的高个子男人。此时,他连那一只眼睛也是睡意朦胧的。
“谁在敲鼓?”他大喊道。
“闭嘴!拿出你的鼓槌来,叫你打你就打。不然我们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敲鼓。”醉汉的首领威胁道。
鼓手很清楚喝醉酒了的哥萨克是说到做到的。他拿出了由自己保存的鼓槌,然后用力的敲了起来。
羯鼓被敲的咚咚作响。黑压压的一片哥萨克从四面八方涌进了广场。
从窗户内,彻辰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对于此情此景,老大人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六十多年的岁月,老大人已经看过了无数场这样的表演。此时,情绪颇高的老大人喝了一口酒,然后对彻辰和站在他身后的亨里克·波托茨基说道:“好戏就要上演了。”
三通鼓响后,广场上已经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此时,书记官维戈夫斯基登场了。他身后是帕夫洛·戈蒙,他举着大酋长的权标,再之后跟随的是捧着法印的法官、带着墨水瓶的副官以及手握十字架的基辅大主教。
维戈夫斯基向着广场的三个方向鞠躬致意。
一些人安静了下来、一些人脱帽还礼,一些人则咒骂了开来。
“这次开会是什么意思?我们有了新的大酋长了吗?”有人说道。
“滚下去,滚下去!我们不要你。”
在一片嘈杂声中,维戈夫斯基保持着面带笑容站着。当一些人喊累了,声音也小了,帕夫洛·戈蒙率先说道:“各位盟兄弟,我们这次是要选举新的大酋长,不过我自愿退出,并且推荐我们的书记官维戈夫斯基成为我们哥萨克酋长国下一任大酋长。当然,各位如果有什么好的人选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公平竞争、共同选举。”
一听到帕夫洛·戈蒙退出选举,下面的哥萨克一片寂静。他们这些底层的哥萨克们当然不知道三巨头已经达成了协议,此时只不过是走过场。一些哥萨克推举了自己的队长和连长,一些则还喊出了伊凡·希尔科和包洪这些人的名字。
被喊到名字并且有意参选的候选人逐个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这个时候一定要走的快,并且不能发出声音,以免被人攻讦你在贿选拉票。
十余名候选人站成了一排。有人又在下面喊道:“尤里·赫梅利尼茨基在哪里?尤里·赫梅利尼茨基在哪里?”
十几名哥萨克自告奋勇地去找这位候选人。
此时,尤里·赫梅利尼茨基正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穿上了父亲留下的红色披风,头戴着父亲常戴的帽子。他的胡子和头发也在理发师的精心打理下,做的和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一模一样。
这位博格丹之子自知自己选举无望,正用这种方式满足自己成为“大酋长”。
那十几名来请他的哥萨克闯进了屋。他们见到尤里·赫梅利尼茨基都吓了一跳,把他当做了小一号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
“我们来请您去参加选举。”一名哥萨克毕恭毕敬地说道。
“我不去。盟兄弟们、叔伯们、还有老乡们。”尤里·赫梅利尼茨基拒绝道。
那名哥萨克又重复了一边。
“啊!”尤里·赫梅利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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