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部队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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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部队大院-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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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区组织的会议还发这种伞!”老伴气呼呼地对郑良说。

    “开两天会还能用多好的伞?要不是下雨我还不会让他们买呢!”

    “噢!原来是你贪便宜让买的这种破伞,扔了它算了!”老伴嚷了起来。

    “扔了多可惜,你到营门外的小摊上修一修继续用。”郑良劝老伴。

    老伴把伞修好后,又嘟囔了好几次:“修伞花了十块钱,听人家说,买一把这样的伞才十二块钱。”

    郑良说:“别管修理它花了多少钱,这把伞又能用了,没有浪费。”

    老伴说:“你把公家的账算得那么清楚,怎么一回到自己家里就犯糊涂呢!”

    郑良当官当了大半辈子,从小官当到大官,从基层的官当到机关的官,什么样的官才是好官?他在大会上和其他公众场合与别人说的差不多,私下里却有着自己的标准。

    “我从小就知道,灶王爷是个好官,龙王爷是个坏官。我刚记事的时候,我们村里有些人家敬奉灶王爷,我奶奶也敬了一个。贴在厨房墙上灶王爷的画像,慈眉善目,长须飘飘,让人看了觉得亲切。那时候农村的人家都还比较穷,每逢家里做点好吃的,我就早早地爬在锅台上等着,往往是等不到做好就想先向大人要一点尝尝。奶奶说,家里做了好吃的饭菜要先敬灶王爷。灶王爷他老人家对供在自己面前的东西一点都舍不得吃,他只是动也不动地看一看,好吃的东西最后还是都跑到了我们的肚子里。龙王爷这个官可就当得差多了,我们村前有条小河,每年的雨水季节,乡亲们把舍不得吃的菜和馍敬奉给他,求他不要用水淹了我们的田地村庄。我们从来不知道龙王爷长得是个什么样子,敬奉他的供品刚放到河里的水面上,他就毫不客气地一下子全部卷走了。”

    部队建设经济适用住房的政策制订得很好,干部们非常欢迎,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有些单位并不能很快落实兑现。联勤部机关自身的经济适用住房建设项目也没有启动,干部们多多少少的都有些意见。

    机关直属的一个分队撤销,腾出来一块空地来,这块空地距离机关比较近,周围的环境也不错。郑良让司令部管理处先做了个方案,自己在联勤部开办公会的时候,建议把这里作为机关干部的经济使用住房建设用地。

    机关里有些首长也看中了这块地方,郑良在办公会上刚把管理处的方案提出来,就有人表示反对。

    军区的王副司令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面对两种不同的意见,提议联勤部长开个办公会,对这个问题进行专题讨论。

    在联勤务部召开的办公会议上,贾玉山副部长首先发言,他提出,解决住房问题应该自上而下,联勤部的有些领导同志年纪已经不小了,住了一辈子公寓房,应该让他们在有生之年看到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年轻的同志来日方长,以后的机会还很多,这块土地应当优先考虑给领导干部们建房。

    郑良发表了不同的看法,他说:“我认为当务之急是解决机关师团职干部的经济适用住房问题,有了政策而政策又不能落实,应该是被看作领导机关和有些领导同志没有尽到责任。联勤部领导们现在住的公寓房,多数都是花不少的钱刚刚进行了装修,很快再建新房会造成浪费。而目前机关里师团职干部连公寓房还没有达标,造成部分师职干部住团职房、团职干部住营职房,长期存在一级压一级的现象。建好了师团职干部的经济适用住房,就可以改善整个联勤机关的住房条件,有利于机关干部的思想稳定。我们天天讲‘为官兵服务’,这里所说的‘官’,是基层部队的军官,也是领导机关的基层干部,而不是指领导机关的首长们。我们提出的工作目标,要在行动上去体现,而不能只在嘴吧上喊口号。”

    郑良最后的这句话让贾玉山羞红了脸,他看了看联勤部的部长、政委,不服气地说:“为老领导们着想也是应该的!”

    郑良的脸也涨红了,情绪激昂地说:“现在有的人是为群众着想,有的人是为领导着想,有的人是为自己着想,还有的人,表面上是为领导着想,实际上是为自己着想。”

    贾玉山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会场上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过了一会,联勤部政委意味深长地说:“老郑的话良药苦口啊!”

    在郑良的副部长当到快七年的时候,一纸命令把他调到京外的一个军队院校当了院长。

    有的人说,像郑良这样的好领导,早就该提正军职了;也有的人说,郑良由军区机关的大部领导,调到一个院校去当院长,是明升暗降。

    得到消息的当天晚上,正在外地出差的贾玉山给郑良打来电话。

    “老郑,祝贺你由副转正啊!”来电话的人态度不温不火。

    “谢谢老搭档的关心,我希望你也尽快转正。”接电话的人口气不冷不热。

    话筒里传来贾玉山的笑声:“我哪里有你那么高的水平和那么强的能力呀,也就准备着在副部长的这个位置上干到退休了。”

    “不,”郑良认真地说:“我刚才不是讲职务,而是说你以后看问题的时候,应该转到正确的认识轨道上来!”

    贾玉山在那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郑良在这边早把电话挂了。

    (本篇完)

台上台下(一)() 
“老刘忙——什么呢!”

    这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刘一程局长吃过饭正在收拾碗筷,就接到了王长年打来的电话。王长年是和他由同一个基层部队调到北京的领导机关来的,在另一个业务部当局长。刘一程和王长年交了多年的朋友,也开了多年的玩笑。他听到王长年的洋腔怪调,没好气地说:“你才是个老流氓呢,是不是又闲得屁股痛啦,有事快说,我正在帮老婆干活呢,谁像你,甩手掌柜,家里的什么事情都不管。”

    “这一点我相信,在老婆面前,我开口是‘指示’、‘批复’,你张嘴是‘请示’、‘汇报’,‘妻管严’的毛病多年治不好。”

    “你不要总是在这个问题上讥笑我,在长期受夫权思想严重影响的国度,怕老婆也是一种美德。”

    “你能够修炼到这一步也真是不简单,财小气细,物资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人家的收入是你的好几倍,我估计你今后还会给老婆端尿盆、擦屁股。怎么样,现在能不能给你们家领导请几分钟的假,听我给你暴露暴露‘活思想’。”

    “有屁就放!”

    “我退休的事情部党委已经研究上报了。”

    “退休!”刘一程吃了一惊。“不是开玩笑吧,前几天还听有的人说你能赶上个末班车,有希望再提一级,怎么这么快就报了退休呢?”

    王长年说:“像我这种人,只埋头拉车,不抬头看人,只靠一双手干工作,不用两条腿跑关系,如果能再提一级,除非是毛主席他老人家从纪念堂里走出来。”

    “老王,你这话说的不合适,目前在干部使用问题上应该说主流还是好的。”

    “这个问题我不想与你争论,刚才的话算是我发的牢骚,用词不当、臭屁乱放,行了吧。”王长年说完,哈哈大笑。

    “对于退休这件事,我觉得你好像还是很想得开吗!”刘一程说。

    “有啥想不开的,或早或晚不都是要退吗,平时盼来个七天长假都高兴的不得了,以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节假日,活不干,钱照拿,你说说,到哪里去找这种好事去。”

    “领导干部要是都像你这样想问题,干部部门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像我这样想,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像我这样做,我们局是清水衙门,我利用人际关系的能力又比较差,对于我个人来讲,除了工作上的因素之外,在职和退休,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有些人就不一样了,退休就意味着丧失特权、降低待遇,害怕说话没人听,担心关系走不通,所以,把退休以后的道路视为畏途。”

    “你说的这个意思使我想起了有人讲过的一句话:‘一般说来,不怕退休的干部就是好干部’。”

    “话虽然是这么说,一想到从此要脱离自己干了几十年的工作,心里还是感到酸酸的,忙了大半辈子了,突然退下来了,以后干什么呢?过去为时间少而着急,现在为时间多而发愁!”

    “这是个很实际的问题,”刘一程说着,看到爱人坐在沙发上正在用遥控器不停地调换电视节目,估计晚上家里不会再有多少事,就小声地对王长年说,“哎,老王,时间还早,咱们到外边走一走,当面聊聊好不好?”

    “好,五分钟以后在广场的毛主席塑像旁边见面。”

    三月的北京,乍暧犹寒,徐徐的晚风吹来,使人感到阵阵凉意。

    是王长年先到的广场,他披着惨白的月光,仰望着几十年来以一个姿态静观世界风云变幻的领袖塑像,心潮起伏。北京城里像这样的塑像已经不多了,在有些人的眼中,这尊塑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固定物体,作用就是指示方位:“在主席像南侧乘车”、“在主席像北侧集合”。只有像他这样的老同志,才会偶尔面对着老人家,回想起那些在他领导下度过的不平常的峥嵘岁月。

    “你是老王吧?”刘一程在广场的一边朝这边喊。

    “你是老乌龟!”王长年答应了一声,向刘一程走过去。

    两个人一起来到广场旁边的大操场上,在跑道上漫步,一高一低的两条身影,短粗的是王长年,严重荒漠化的脑袋在月光下毫无忌讳地闪着亮光;细长的是刘一程,头上的乱发在微风中与跑道旁边尚未返青的枯草遥相呼应。

    “别看你比我大几岁,可是身体壮得像头野牛,将来有可能主持我的遗体告别仪式,我还没有退休你倒是先退了?”刘一程看着王长年迫击炮弹一样的身材说,语调里有几分羡慕,又有几分遗憾。

    “我也是外强中干,常年坐机关,大毛病不多,小毛病不少,这几年高血压、脂肪肝什么的都不请自来了。论身体条件,按说再干个十年八年的都没有问题,主要是思想跟不上趟了,用有些人的话说,叫做观念陈旧、知识老化。”王长年感叹地说,“想想咱们刚入伍的时候,高中毕业生就算是高学历了,你看看现在,机关里有些本科学历的干部都存在着危机感,要想办法读个在职研究生。”

    刘一程附和着说:“是呀,我们当战士的时候,做好事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帮助文化程度低的战士写家信、学认字,记得我们班有个战士,一天学没有上过,连‘文盲’和‘流氓’两个词的意思都分不清,在新兵连的一次班务会上说:我不识字,是个大‘流氓’。”

    王长年笑起来,对刘一程说:“现在战士当中初中学历的都很少了,大部分是高中生。干部的学历更高,今天调来个研究生,明天分来个博士生,我们部的科训局刚调来个助理员,你知道他是什么学历?博士后!我们连博士前都不是,可人家是博士后,小伙子计算机玩得溜溜地转,英语说得顺嘴流。我们这些土老冒,不出国想出国,出了国活受罪,去年我随团到欧洲考察,因为不会说英语,一步不敢离开翻译,看见外国人要给自己讲话,就吓得连忙摆手,指着自己的嘴巴说:‘孬’、‘扫锐’。”

    跑道上不断地有穿着运动服练长跑的年轻人从身边掠过,刘一程和王长年肩并肩地走着说着,不时地为他们让道。

    王长年接着说:“你比我年轻,又有大本学历,争取在部队多干几年。”

    刘一程压低嗓门说:“我那个学历怎么来的你还不清楚,象征性地往学校跑了几趟,个人填了一张表,学校发了一个证,按理说,那叫弄虚作假。”

    “这种事情地方卡得比较严,部队管得相对松,不管学历是怎么来的,它是提拔使用干部的一个基本条件,你在工作上有政绩,在群众中有威信,要抓紧最后的时机,争取再上一个台阶。”

    “我知道你说的‘抓紧最后时机’是什么意思,我一生规规矩矩,不能在最后两三年丢掉自己一贯的做人准则,去跑官要官。”

    “换个角度讲这个问题:你规矩一生,最后两三年再不跑,可就是没有机会了。”

    刘一程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王长年说:“你这个家伙,己所不施,强加于人。”

台上台下(二)() 
王长年的老伴崔兰萍是机关大院旁边一所地方中学的语文老师,也是三个月前刚刚退休,她看到王长年晚上快十一点钟了才回家,嗔怪地说:“退休又不是升官,你到处张扬个啥。”

    王长年说:“那怕什么,退休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不然,为什么以前都叫‘光荣退休’呢!”

    崔兰萍担忧地说:“我以前不指望你当官发财,只希望你本份做人、老实办事,今后也不指望你帮我干多少家务事,只求你有个好心情、好身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退休了还能干什么呢?心怕不用,身怕不动,总是在家里闲待着可是不行,没病也要憋出病来。原来在我们后边那栋楼住的赵局长,前年退了休以后,闲得无聊,恨不能白天看树上的蚂蚁,晚上数天上的星星,结果不到两年身体就跨了。”

    王长年也伤感地说:“有的人就是一辈子忙惯了,退下来以后没事干,心态和身体都不适应,忙得要死死不了,闲得要命命不保。现在五六十岁的人生命很脆弱,一场大病下来,轻则叫你脱骨变形,重则让你命赴黄泉,这几年机关里走了好几个五六十岁的退休干部,他妈的!干部年轻化被八宝山的人学去了。”

    “干部退休以后生活上都应当有个计划,形成规律,养成习惯,以后就好了。”崔兰萍说。

    王长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耍了半辈子笔杆子,退休以后写算了,说不定那个眼睛不济的导演看上了,还能改编改编,拍个电影或者电视剧什么的。”

    崔兰萍“扑哧”一声笑了:“你以为起草文书和写是一回事呀!隔行如隔山,为了教学,我买那么多文学写作方面的书放在家里,你平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虽然不像有些人说的‘只知道普希金比银子贵,大仲马比骡子跑得快,莫泊桑种多了能养蚕’,但是,也不清楚莫泊桑和莫言的文学著作有什么不同,与散文有什么异样,还能写出来?再说了,现在好多写的人,年龄在三十岁以下,内容在裤腰带以下,你敢写吗?你会写吗?下下功夫也可能会写出点东西来,不过那不能叫做,只能称为习作,寄出去可以充实报刊文学编辑的废纸篓。”

    “第一个计划被枪毙了!”王长年故作丧气地说,“要不然我就学画画,楼上的秦局长就是退休以后学画画,尽管他画的老虎和家猫差不多,兰花和茅草都一样,但是他自己看着高兴,还把画的画到处送,前天还让我抽时间到他家去取画。”

    “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他最喜欢看到自己的画被人家挂起来,‘传世之作’污染了好几个亲戚朋友家的雪白墙壁。”崔兰萍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止住笑,又对王长年说,“你不能总是在屋子里边打主意,要迈开双腿走出去,在外边活动。”

    “那我去开公司,跑买卖、做生意。”

    “不行,不行,你平时买东西连价都不会还,看到别人赚钱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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