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部队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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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部队大院-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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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小虹站起身来,跑到窗口往下一看,见妈妈单位的本田车已经停在了楼下。

    “过去大姑娘上轿的时候是不是就像妈妈这样啰嗦?”小虹看到卫生间还关着的门,不满意地问谭森。

    谭森笑着说:“大姑娘上轿前的打扮是比较啰嗦,因为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不过,你妈妈今天好像不是要‘改头换面’,而是要‘脱胎换骨’,这说明她对我们一家三口出去吃饭这件事情非常重视。”

    谭森的话刚落音,卫生间的门开了。

    “你们俩又在嘀咕什么?”殷玲用梳子拢着湿漉漉的头发问谭森。

    小虹抢着回答:“我们没有嘀咕什么,是正常谈话。”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曾经是我身上的一部分,你有几个鬼心眼子我还能不知道!”殷玲不满意地看了小虹一眼说。

    “您是曾经给了我的身体,但是,我现在心里想些什么您并不清楚。”

    殷玲还想说什么,谭森嗅到了火药味,知道“消防车”该出动了,制止住妻子,对女儿说:“汽车已经在楼下等一会了,把你妈妈的风衣拿上,咱们赶快走吧!”

    海鲜城瀑布式的霓虹灯晃得人眼花缭乱,殷玲披着风衣,熟练地走上台阶,像一只蝴蝶,率先飘进旋转门。小虹挽着谭森的胳膊,跟着殷玲进入流光溢彩的大厅,禁不住轻声喊道:“哇,真华丽!”谭森悄声对女儿说:“我最不愿意到装饰华丽的地方吃饭,因为华丽装饰的费用都是从食客的饭钱里边开支的。”

    坐电梯上到二楼,服务员把一家三口带进了殷玲预定的单间。

    “司机怎么还没有上来?”谭森问殷玲。

    “我给了他两百块钱让他在楼下自己买着吃。”

    “那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以为他愿意坐在旁边听我们一家人谈论家务事吗?”

    一家三口人入座以后,殷玲开始点菜,谭森看到她点了每位一杯一百八十八元的鱼翅汤,又点了每位一份一百六十八元的鲍鱼泡饭之后,坐不住了,吃惊地说:“自家人吃些家常便饭就行了,点那么贵的菜干什么?”

    “家常便饭还用得着跑到这里来吃吗?你还没有看明白吗,这个地方是物贱人卑,车贵人尊,如果你从公共汽车上下来,再点几十块钱的饭菜,连服务员都看不起你。”殷玲没有听从谭森的话,自己只管接着点菜。

    谭森在心里暗自算了一下,殷玲点的饭菜加上酒水,总共将近两千五百块钱,禁不住说:“我们这一顿饭差不多把半个平方米的经济适用住房都吃进肚子里边去了。”

给老兵安个家 第十七章 酒店(下)() 
殷玲放下菜单,扫兴地瞪了谭森一眼,悻悻地说:“我看你是建房子入了魔。”

    “爸爸,您也真是的,今天吃饭又不是花您的工资,您心疼什么?”小虹大方地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一个孕妇为了增加营养,让丈夫给她买甲鱼做汤喝,丈夫怕多花钱,只买了些牛羊肉,他对妻子说,有人说吃啥补啥,吃了牛肉将来生出来的孩子身体壮,吃了羊肉将来生出来的孩子性格好,如果喝甲鱼汤,将来生出来的孩子赛跑比赛时肯定都是最后一名。”

    谭小虹边说边笑,看到父母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接着又讲了一句荒诞不经的话,“我们要是能够经常吃鱼翅,说不定将来都能当游泳健将。”

    服务员斟满了三杯红酒,殷玲端起一杯,对丈夫和女儿说:“我因为工作关系,在家里没有尽到一个当妻子和做母亲的责任,希望你们爷两个能够理解,来,理解万岁,咱们干一杯!”

    “好,喝掉这个该死的‘工作关系’!”小虹举起手中的杯子,俏皮地说。

    每一道菜端上桌之后,殷玲都要亲自给谭森和小虹夹一些。她的举动,让小虹又想到了过去那个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妈妈,也让谭森感到非常地不习惯和不自然。

    高档化妆品并不能掩盖奔波劳累造成的妻子的面部憔悴,谭森深情地望着殷玲,有几分爱怜地说:“你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以后不要再像以前那样辛苦,那样拼命,世上的钱是赚不完的,有人说,钱是个好仆人,但是个坏主人。你要是当了钱的主人,就可以驾驭它,让它为你服务;你要是把它当作主人,就会被它牵着鼻子走,受它的奴役。”

    殷玲觉得谭森的话不太入耳,冷冷地笑着说:“你的那些‘有人说’,有的有些道理,生活中行得通,有的看似也有道理,但是生活中却行不通。谁是主人,谁是仆人,有时候是人说了算,有时候是钱说了算。我喜欢当一个语文老师,也愿意献身于党的教育事业。但是,有的老师因为家里有钱有权,得到了不应该得的荣誉和地位,我因为家里没有钱,也没有靠山,应当得的荣誉和地位却得不到。我是看到了钱的神奇作用,有钱王八大三辈,没钱蛟龙当孙子,才跳槽去生活杂志社当编辑的。”

    “你喜欢当语文老师这个职业我知道,愿意献身党的教育事业的说法却难以让人信服。如果你愿意为某项事业献身,就能够为了它不怕吃亏受委屈。”

    “我今天是请你来吃饭,不是请你给我来上课!”殷玲有些不高兴了。

    小虹在一旁笑嘻嘻地说:“爸爸的话我喜欢听。”

    “跟屁虫!”殷玲白了女儿一眼,喝干了自己面前的小半杯红葡萄酒。

    小虹去卫生间的时候,谭森对殷玲说:“女儿有时候回到家里也会感到孤单,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很多方面都需要当妈妈的指点,我毕竟是个父亲,有些话不好说。她想给你说什么事情的时候,你不要总是表现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殷玲伤感地说:“我有时候也想与她好好谈谈,可是这孩子的逆反心理非常强,我说的每句话她都想找出理由反驳。”

    “关键是你们俩缺乏思想上的沟通,我愿意成为你们母女两个之间的桥梁。”

    小虹从卫生间回来,神秘地对谭森说:“爸爸,我看见汪伯伯一家人和几个人在那边一个单间里吃饭。”

    “哪一个汪伯伯?”殷玲漫不不经心地在一旁问。

    “就是汪念军的爸爸,他和一个男人在那里站着互相敬酒,旁边坐着汪念军和几个女人,因为门是半掩着,我看见了他们,他们没有注意到我。”小虹回答。

    “汪干事夫妇都是很节俭的人,他们怎么也会来这里吃饭?”殷玲疑惑地问谭森。

    谭森没有回答殷玲的问题,又问小虹:“与你汪伯伯一起吃饭的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

    “个子不高,胖胖的,肚子——”小虹这时候体现出殷玲很好的遗传基因。她用手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一下,夸张地说,“——有这么大。他的肚子如果长在一个女人身上,一定会被别人怀疑为怀的是双胞胎。”

    “我知道了,他是与我们合作开发建房用地项目的郝老板。”

    “这很不正常!”殷玲警惕地说。

    “汪泉与郝老板是在多年前在工程团一起当兵时候的战友,今天我忘了这件事,这个海鲜城叫什么?是‘太平洋酒家’吧!他们两家约在一起吃饭,我们筹建办的几个人事先都知道。”

    “不对,这里边的有些事情很难说清楚,房地产业历来就是个说不清道不白的行当,你与他们一起共事要小心一点,不要陷进去,更不要去干别人牵牛、自己拔桩的事情。”

    “老汪不会牵牛,我也不会拔桩,你不要以——”

    “以什么?即使我有小人之心,有的人也不一定有君子之腹。”

    谭森坚定地说:“我相信老汪!”

    “过去有一句话叫做‘吃亏在于不老实’,现在有一句话叫做‘吃亏在于太老实’。你有的时候吃亏就因为太老实,我劝过你多少次,你就是不听,正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殷玲以教训人的口吻说的话,让谭森听了心里非常不自在,他看看同样表现出浑身不自在的小虹,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殷玲接着说:“现在社会上的事情复杂了,人的脑袋也要复杂一些,遇事要多看是什么,多想为什么,然后再决定怎么办!”

    谭森觉得肚子里有一团喷礴欲出的火焰,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冷静地对妻子说:“我并没有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吃了多少亏,当然,有些制度和道德的缺失,会使老实人失去很多。但人们崇尚善良的本性,也会使老实人得到很多,老实人得到的东西,是无法用金钱和物质去计算与换取的。记得我曾经与你说过一次,关押在监狱里悔过自新的,多是不老实的人,在安静环境中度过平淡生活的,大多是老实人。另外,我还觉得,老实人不仅是指人的性格特征,更多的是指处世态度,我现在还没有资格戴‘老实人’这顶桂冠。”

    听了谭森的话,小虹点头赞成,殷玲五官错位。

    “你的思想还停留在那个崇尚英雄的年代,我怀疑你是不是一个昏迷了四十年刚刚苏醒过来植物人?”殷玲喝了一口葡萄酒,用讽刺的口吻问谭森。

给老兵安个家 第十八章 战友(上)() 
汪泉早上从床上爬起来,觉得天旋地转,他摸索着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仍然感到头昏脑胀。

    昨天晚上他喝高了。

    把老父亲的晚饭在家里安排好之后,汪泉和汪月英就带着念军,应郝金山之约去赴宴。汪念军最不喜欢和父母一起外出,特别是不愿意和汪泉走在一起。“要是让我与他一起出去单独走一段路,我会觉得比从牢房走到刑场都难受。”他向妈妈抱怨。

    “你这孩子不能这样讨厌自己的爸爸。”每当在这个时候,汪月英就耐心地开导儿子,“我们俩刚从老家随军来北京的时候,你和你爸爸亲着呐,天天缠着他给你讲故事,他就要上班走了,你还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出门。”

    “是呀,他后来变了!”

    “你爸爸说是你变了。”

    “应该说,不是我变了,也不是他变了,是时代变了,现在不是‘父为子纲’的时候了。”

    汪月英没有听明白儿子话中的意思,不容置疑地说:“你们爷俩不管谁是铁、谁是钢,你肖阿姨想看看你,我已经答应过她,到时候你得跟我们一起去。你爸爸的单位和你郝叔叔的公司要合作建设部队的经济适用住房,我们这一次去不单单是吃一顿饭的问题,还要帮助你爸爸的单位做做工作。”

    “那好吧,我去,这一次可是看您的面子去的。”念军想了一下,对妈妈说。

    他是一副英勇就义、视死如归的大无畏气慨。

    春天的北京城,风景如画,气候宜人,行人色彩斑斓的外衣和路边的红花绿草相映成趣。汪泉上身穿的是灰夹克,下身穿的是绿军裤,连小学生都看得出来他是个军队退休的老干部;汪月英本色不变,几十年一贯制的农村大嫂打扮;念军脚上那双耐克鞋是26周岁生日时妈妈送给他的礼物,上衣和裤子都是在自由市场买的廉价货。念军平时外出带钱不多,但是身上的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口袋,能让专门“帮助”别人花钱的梁上君子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一家三口人坐了地铁倒公共汽车,在离‘太平洋酒家’还有两站地的地方,从公共汽车上下来,又坐了十三块的出租车才到达目的地。

    “妈妈,我们今天出来是吃饭还是检查城市交通?”念军不满意地问汪月英。

    “孩子,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你爸说了,我们要是一出门就直接坐出租车过来,得花五六十块钱,这样倒两次车,才花了不到三十块钱,既不失面子又花费不多,这有什么不好的呢!一会儿见了郝叔叔和肖阿姨她们,你千万不要说我们今天坐过地铁和公交汽车。”汪月英叮嘱儿子。

    “真是穷疯了!”念军并不理解妈妈,低声嘟囔了一句。

    一家三口在海鲜城刚下了出租车,一位漂亮的女服务员就走上前来,问汪泉:“您是汪先生吧!郝总正在二楼等着您,特地让我在这里迎接你们。”原来郝金山并没有在大门口迎接客人,这让汪月英觉得,后来花的十几块出租车钱有点冤枉。

    汪泉一家人跟着女服务员上了二楼,刚进入一个宽敞的套间,郝金山和肖桐就一起张开手臂迎了过来,他们俩一个拉着汪泉叫“老指导员”,一个抱着汪月英喊“汪大姐”,热情的态度使汪泉夫妇有一种兄弟姐妹失散多年又重逢相聚的亲切感觉。

    时光是一个神奇的魔术师,它能将大姑娘变成老太婆,也能将小伙子变成老大爷,而且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它高超技艺的真实性。

    汪月英看到,肖桐描黑的眉毛,涂红的嘴唇,以及施了过多姻脂的双颊,不仅掩盖不了她已经变成的中老年妇女的面容,一张脸反而成了蹩脚画家的调色板。红绸夹袄,扎成羊尾巴一样的发辫,才让汪月英又联想到当年的那个战天斗地的“铁姑娘”。

    “小肖还是那么年轻!”汪月英费了好大的劲,才在“歪把子机枪”发射的间隙插进去一句很多女人都喜欢听的假话。

    这让最近几年听惯了假话的肖桐乐得合不上嘴。

    郝金山西装革履,大腹便便,大老板派头十足,他和汪泉一见面,两支大烟筒就一起点着了火。

    两对夫妇喷洒了足够的唾沫星子,才想起来要看看对方被冷落在一边的两个孩子。

    汪念军一直在门口站着,他对于大人们的寒喧并不感兴趣,只是希望早点吃完饭回家。

    沙发上坐着的女孩子是郝金山和肖桐的独生女儿郝小弥,几个大人讲话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在快速地点动着手机上的荧屏,不知是玩游戏还是发短信。汪月英看见她身上的吊带装和超短裙,既佩服她的耐凉能力,又担心老家的棉农们失业。特别让汪月英看不惯的是,郝小弥脚上那双鞋,鞋尖和鞋后跟细得都可以让医院的医生拿去给病人扎针灸。

    在互相夸了儿子“帅气”和女儿“漂亮”之后,宾主才分别落座。

    “你的司机怎么没有一起上来吃饭?”郝金山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汪泉。

    “我们是打的来的,原来想着要台车,后来又怕有个司机在旁边,我们说话不方便,就没有要车。”汪泉很自然地回答。

    “今天咱们喝点什么酒?”郝金山征求汪泉的意见。

    “来瓶红酒吧,我现在酒量不行,喝了白酒难受。”

    “你说这话我不信,当年两块钱一斤的高度红薯干酒你一次能喝两碗,经过这么多年的锻炼,应该更有长进。”

    “那就来点低度的白酒。”

    “好,低度五粮液来两瓶,干红葡萄酒一瓶,饮料来几种,想喝啥自己挑。”郝金山吩咐服务员。

    酒水倒满以后,郝金山首先举起酒杯,高兴地说:“别的话都不说了,为了昨天的友谊和今天的重逢,来,干杯!”

    汪泉喝干净杯中的酒,兴奋地对郝金山说:“山沟里分别,大都市相聚,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这说明我们有缘,希望下一步合作愉快,我们一同开发的土地……”

给老兵安个家 第十八章 战友(中)() 
郝金山客气地制止住汪泉,对他说:“老指导员,我们今天只谈往事,不讲工作。”

    “对,多年不见了,你们要好好地叙叙旧,工作上的事情到了办公室以后再讲。”肖桐也在一旁附和着丈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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