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部队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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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部队大院-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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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春花打开房门,把姚敏迎进屋,梁长健讲话还不是太清楚,兴奋地呜呜拉拉说着什么。邹春花在一边翻译着说:“老梁说他一听见有人敲门就知道是你,别的人一般不到我们家里来。”

    梁长健家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套沙发的扶手上已经布满了磨破的大洞小洞,在多年前请人制作的米黄色组合柜里,按键式的25寸金星牌彩色电视机仍然在忠诚地为主人服务,以晃动的画面、嘶哑的声音播放着阿拉伯半岛上的战事,老式电冰箱不甘寂寞,用摩托车发动时的音调证明着自己还在工作。

    姚敏在沙发上坐下来,拉着邹春花的手说:“梁处长和我们家老陈原来在基层部队的时候是同事,老陈到上级机关任职走的时候还专门嘱咐我,要经常过来看看他的老战友。这点茶叶是别人刚刚送给我家的,你留着给梁处长泡水喝吧!”

    邹春花感激地说:“你经常送这送那的,真让我们过意不去!”

    “我送给你家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别人送到我家又无法退还的,我和小军也用不着,其实最需要这些东西的,是梁处长这样的人。”

    “小倩几次来电话都问起小军的情况,现在你儿子的学习情况怎么样?”邹春花关心地问姚敏。

    “多亏小倩这份心,”姚敏感动地说,“小军学习倒是挺努力的,从目前的情况看,考一般的大学问题不大,考重点大学有些困难。过一段时间就要参加高考咨询和填报志愿了,老陈不在家,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到时候你也帮我出出主意。”

    邹春花笑笑说:“我这个大老粗能帮你出什么主意呀,小倩高考时候的有些事情都是老梁办的,老梁现在说话不太清楚,有些事情小倩也知道,我把小倩的手机号码告诉你,你可以直接问问她。”

    “打电话会不会影响她的学习?”姚敏担心地问。

    “应该是不会的,不过,你尽量避开上课时间,她会很乐意接听你的电话。”

    姚敏记了小倩的电话号码,高高兴兴地走了。

    最近这几天由于雾霾爆表,北京市区的空气质量很差,任桂荣不敢再出去瞎转悠,周日的下午,她知道肖茵已经从她妈妈那儿看女儿回来,又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你说我儿子他怎么就那么聪明呢!”任桂荣刚落座,就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我问他今年高考准备报考什么专业,将来想做什么工作?他不知道跟谁学的,不正面回答我,用猜谜语的方法告诉我他想干的几种职业。第一种是自己晚上不睡觉,让别人白天睡觉。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他说这是文秘,晚上加班写讲话稿子,白天让领导去念,领导一念稿子,群众就打瞌睡;第二种是自己白天不睡觉,让别人晚上不睡觉。我还是不明白,他说这是演员,演员白天拍电影电视剧,晚上让观众看得入迷;第三种是……”

    肖茵打断她的话说:“绕了半天弯子,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任桂荣笑了:“是呀,我最后也是这样问他的,他说他不想报考技术类院校,要报考管理类院校,将来毕业了当干部。”

    “孩子的事情不能过于放手,”肖茵劝任桂荣,“大人该管的要管,不能让他太自信,也不能让他太自私。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前天我下了楼正要去上班,看到你儿子也准备去上学,他发现自己的自行车在车棚里被其他人的自行车堵在了里边,就推倒了几辆旁边的自行车,然后骑上自己的车子扬长而去。”

    “这件事情我回去要批评他,太不像话了!不过谁又能没点私心呢!”任桂荣自然地说,“比如我们经理住的那个小区,开始是凉水管上有水表,热水管上没有水表,不管你用多少热水,都按凉水的百分之二十收费,结果有的人就可着劲地用热水,洗完澡以后,身上的皮肤烫得就与刚出锅的基围虾差不多。后来他们那里又装了热水表,用热水的钱收得比用凉水的钱多好几倍,有些人又舍不得用热水了,尽量多用凉水,结果洗完澡以后,身上的皮肤又像是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冻带鱼一个样。”

    肖茵又好气又好笑,对任桂荣说:“你这个人可真是有意思,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说到自己家里的轻描淡写,说到别人家里的绘声绘色。有什么好事,掉过来又说成另外一种样子,我真算是服你了。”

    “我说的都是确有此事,有时候不过是形容形容。”任桂荣并不感到难为情。过了一会,她脸上又露出愁容,用商量的口吻对肖茵说,“有件事情我还想听听你的意见,我儿子今年高考,我去学校参加了两次家长会,有些事情也没听太明白。

    “我女儿在还在念初中,高考的事情我也是弄不太明白。”肖茵连忙说。

    “我不是让你帮我弄明白什么事情,儿子今年考学有些事情要办,这是一方面,老冯的母亲在三个儿子的家里一递一年的住,今年夏天又轮到来我们家了,照顾她也是个大问题,这一老一小的事情叫我一个人怎么办。我是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怎么样让老冯趁这个机会活动活动,争取调回到机关来。”

    肖茵考虑了一下,为难地说:“机关里现在正团职的位置有限,调到下边去的有些其他干部也想再调回来,我看这事要想办成很玄。”

    任桂荣听了肖茵的话,一脸茫然。

    “不过,你可以先去1单元找找管干部的那位领导。”肖茵又想了一下,对任桂荣说,“听说他一向主张,在生活上,家庭确有困难的干部要尽量照顾。”

    “能行吗?”

    “行不行试一试呗,我看有希望。”

    任桂荣刚才还像下岗工人一样难看的脸,这一会儿又像再就业一样有了喜色。

    “不过,你到他家去的时候,千万不要带着着豆浆机和牛奶当礼品。”肖茵开着玩笑提醒她。

    肖茵这句话让任桂荣先是楞了一下,才想起了自己以前说过的话,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胖脸上的肥肉荡起层层涟漪,并不断地有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掉下来。

左邻右舍(四)() 
邹春花因为提前打了电话,门铃刚响了两声,姚敏就开了门。

    “谢谢嫂子,这么晚了,我说我去取,您非要送过来。”姚敏拉着邹春花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来,客气地说。

    “我已经把老梁伺候睡了,正好过来与你说说话。”邹春花说着,把手里拿的几页纸递给了姚敏。

    姚敏看到梁长健亲手写的《高考学生家长应做的工作和需要注意的几个问题》,非常感动,梁长健的手还有些哆嗦,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扭扭,但是看得出来,他一笔一划地写得很认真。

    邹春花在一旁对姚敏说:“老梁让我找了几本今年的高考参考书,他连着看了好几天,结合小倩高考时的体会写了这么个材料。他让我告诉你,他帮助小倩高考是几年前的事,有些体会现在不一定有参考价值。他还说,他现在身体不太好,了解的信息有限,如果开家长会或者有高考咨询活动,让你尽量参加,特别是要多听听小军的班主任的意见。”

    姚敏高兴地说:“谢谢您,也谢谢梁处长,昨天我给小倩打了个电话,她也帮我出了不少主意,我心里现在不像前几天那么发虚了,已经有了一些底数。小倩这孩子真懂事,态度很诚恳,说出话来也有道理,让人听了心里边热呼呼的。”

    “也算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这闺女小的时候跟我在农村吃了不少的苦,那时候她爷爷奶奶的身体都不是太好,好多事情我顾不上管她,学习完全靠她自觉,从小学到初中,她几乎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的第一名,没有让我多操心。”邹春花自豪地说。

    “小倩吸取了梁处长你们两个人的优点,她长得像梁处长,认真劲像您。”

    邹春花试探着问姚敏:“我们家里以前的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

    “您指的是什么事情?”姚敏奇怪地反问邹春花。

    “不要影响小军学习,咱们到阳台上去说吧。”邹春花对姚敏说。

    两个人搬着小板凳在阳台上坐下来,邹春花喝了一口姚敏给她沏的热茶,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顺着记忆的游丝,又返回到二十多年前的非常岁月。

    “老梁家里的人日子过得艰难,在我们老家的附近几个村都是出了名的。我那时候也知道老梁想找个农村的媳妇,便于照顾家里的老人,老梁本人的自身条件很好,我相信见过他的姑娘都会心动,但是,看到老梁那个穷家,想到婚后的日子,很多姑娘想和他交往都又止步了。我虽然没有见过老梁,但是觉得他是一个能够为了父母贡献自己一切的人,也值得我为他献出一切,我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老梁可能会看不上我,只是心里暗自这样想。当有人向老梁提起我的时候,老梁没有拒绝,他有一句让我感动一辈子的话,他说:心甘情愿到我这个家过苦日子的人,值得我深爱一辈子。”

    邹春花说着这里,声音已有此哽咽。姚敏为她的杯子续了一些开水,轻声说:“大姐,您慢慢讲。”

    邹春花点了点头,接着说:“我嫁到梁家以后,过的是黄连拌苦胆的日子,我都不知道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两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加上老梁刚念初中的弟弟,出门有7亩地,进屋有三张嘴,我去他们家之前,把老梁的姐姐和姐夫都快拖垮了,后来老梁的姐姐姐夫有了孩子,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家,我就成了梁家的顶梁柱。村里的很多人家,是男人干男人的活,女人干女人的活,我是男人的活女人的活一起干,每天夜里干完活往坑上一躺,觉得自己连胳膊腿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当时我最害怕的是自己倒下,我一旦倒下,这个家就完了,发高烧、拉肚子是常有的事,我经常是一片药没吃就挺过来了。与老梁结婚以后,因为家里离不开人,我六年没有到部队探过亲,老梁中间回家过几次,都是穿便衣,我和老梁结婚的第七个年头,才知道他穿军衣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以前只是在照片上看到过。与老梁结婚后的第三年,我生了个女儿,由于营养不良,女儿长得很瘦小。生了孩子的第二年冬天,我在院外的山坡上砍柴火,老梁他妈在屋里烤火时引着了床上的草帘子,老太太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的时候,草帘子又燃着了草房的屋顶,当时我正往家走,看到浓烟,扔掉柴火飞快地跑进院子时,整个房子上边已经成了一团火球,有几个邻居正从远处跑过来救火。这时候屋子里同时传出来我公爹的喊声和我女儿的哭声,我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先把公爹背了出来,脸上这块疤就是那次烧伤留下来的。当我第二次要冲进屋里去救女儿时,大火已经封住了房门,来救火的乡亲们死死地拉住我,不让我往里去,当时我像疯了一样,拼命挣扎着要往屋子里闯,几个大男人上来才把我按住。”

    说到这里,邹春花泣不成声,姚敏泪流满面。

    邹春花哽咽着又说:“女儿就这样眼看着被活活地烧死了,当时我真是绝望极了,我个子矮小,骨盆狭窄,生孩子的时候是剖腹产,医生说我以后不宜再生育。老梁他姐姐的二女儿和我的女儿年龄大小差不多,她就把二女儿抱给我抚养,这个小女孩又给了我生活的希望,她就是小倩。”

    “小倩知道这件事吗?”姚敏擦了擦眼泪问邹春花。

    “她从小就知道,记得是她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她对我说,妈妈,同学们都说你不是我亲妈,我不怕他们说,你把我当成亲闺女,我就把你当成亲妈妈,当时我们娘儿两个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老梁从基层部队调到机关以后,机关里有些同志也知道发生在我们家里的事情,但是他们都不随便乱讲。”邹春花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老天爷对同在世上生活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不公平,三九天让我洗冷水澡,三伏天连口凉水都不给我喝,老梁的父母去世以后我随了军,结果老梁又得了与他爸爸一样的病。”

    姚敏拉着邹春花的手安慰她:“大姐,我相信好心会有好报,小倩这孩子就是老天爷对您多年辛苦的奖赏。”

    邹春花欣慰地点点头。

    这天晚上,两个心贴心的女人坐在一起谈了很久很久。

左邻右舍(五)() 
任桂荣一张脸板得像是没得竹子吃的熊猫,一进肖茵家的门就说:“你说我那儿子他怎么就……”

    “……他怎么就那么聪明呢,是不是?”肖茵说,这句话你每次到我家里来至少要说一遍。

    “不是的,”任桂荣噘着嘴说,“他怎么就那么笨蛋呢!第一次模拟考试才考了个全班倒数第七名,这个臭水平将来别说上本科了,上大专都够呛!”

    “模拟考试又不是正式考试,模拟考试时没考好,正式考试时拿高分的学生有的是。”肖茵安慰她。

    “你不用给我吃宽心丸,这一点我懂,正式考试怎么样是以后的事,现在衡量复习效果的好坏,预测将来上什么样的学校,就是看模拟考试的成绩。这孩子浑就浑在这里,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吹的还挺玄乎,他说梁小倩考上了清华,我争取考上北大。结果是瘦驴拉硬屎,小人说大话。”

    肖茵听到这里笑了,心里说:“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任桂荣还在那里唠唠叨叨地抱怨个没完,肖茵忍不住对她说:“这种事情你也不能全怪孩子,你有时间了多陪陪他,起码把后勤保障工作做好,给他创造一些良好的生活条件,他的学习成绩也不至于这么差。”

    任桂荣委屈地说:“你不知道这孩子有多怪,我的话他根本不爱听,有时候我刚说没几句他就用手捂耳朵。我要是给他说,我去你肖阿姨家坐一会,或者说我出去走走转转,他就会很高兴地说,谢天谢地,你快走吧,快走吧!好像我在他跟前很碍他的事似的。这孩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嘴里吃糖不觉甜,生活上更是难伺候,整天这不吃那不吃的,好像我做的什么饭菜都不合他的口味。”

    “看来是你教育孩子的方法有问题。”

    “他有什么话倒是愿意对他爸爸讲,照你这么说,他爸爸算是会教育孩子了,可是他爸爸离家里又这么远,工作又那么忙,电话都很少打,有时候顾不上管他。”

    “冯主任调动的事情有眉目了吗?”肖茵问任桂荣。

    “我看希望不大,后勤部的那个领导我去找了,第一次我到他家里去,给他拿了两瓶‘五粮液’,后来他让他孩子又给我送回来两瓶‘茅台’。第二次我去他家给他买了一盒燕窝,他让他孩子又给我送来两棵野人参。变着法子不要你的东西,送钱的事情现在咱又不敢做,依现在的形势,你送了他也不敢要啊!”任桂荣失望地说。她没有好意思说自己到那个领导的家里去了两次,哭了两回,哭得声音抑扬顿挫,哭得表情丰富多彩,什么自己过去得过病、儿子现在没人管、老人将来无人问,种种理由都在哭声的伴奏下从嘴里流淌出来,好像冯平不调回来就要天塌地陷,地球倒转。只哭得那个领导手足无措、坐立不安,不知道怎么样安慰她。

    “他不收你送的东西不一定不给你办事,我听说他现在不收任何人送的东西,以前顶多也就是收个豆浆机、牛奶什么的,结果还被有些人耻笑。”肖茵笑着说

    任桂荣红着脸说:“你怎么净是逢着矮人说短话,我上一次只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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