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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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重重-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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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一切都整理好了,她这才再次坐下,尴尬地嘀咕了一声:“这手可真滑!”

    这一句说完,白莫寅倒没怎样,平日里从来冷眼看她的白景枫却不知为何突然笑出了声。岑可宣臊得慌,也顾不得其他,只埋着头继续一个劲儿喝茶,又是差点儿呛到,心中直骂:今日是怎么了?

    正是此时,楼下上来一名容颜秀丽的女子,身姿款款朝他们而来。那女子先后向他们行了一礼后,柔声道:“这位公子,槿月姑娘请您到房中一坐。”

    岑可宣一愣,不自觉朝白莫寅看去,却发现白莫寅竟定定地看着自己,她一阵错愕,才惊觉周围的人都望着自己,就连白景枫也正用好奇的眼神瞧着她。而那槿月,在卷起幕帘后,向众人行了个礼便已经欠身离去,正是方才她打翻茶水的空当。

    岑可宣脑子一懵,不确定地望着那偏头巧笑的女子,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是在跟我说?”那名女子弯起眼角点了点头。岑可宣一脸的莫名其妙,又有些迟疑地用手指了指白莫寅,道:“你确定不是他?”那女子莞尔一笑:“公子可是姓岑?”

    岑可宣点点头,心里辩解道:我是姓岑,可不是公子。无奈身着男装,也不便细说。但那女子显然顾不得她心中所想,依旧用那柔柔软软的声音道:“公子请随我来。”说着便要转身带路。岑可宣犹豫地看向白莫寅,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办,白莫寅却浅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她迟疑片刻,又看了他一眼,心中稍定,这才忐忑地跟着那女子一路下楼。

第五十六章 倾世美人 (二)() 
琴声依旧。半江楼的大厅中歌舞升平,白景枫却实在无心观赏,他转过脸望着自家兄长一派闲适的模样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二哥,你们特意把岑可宣弄过来,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他从看见岑可宣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疑问,只是碍于她在场,不好多说。二哥带她来这半江楼本就已经十分奇怪,而槿月又单独邀请她去室内,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若说他们没有什么目的,白景枫自然不会相信。

    白莫寅低头喝了口茶,不咸不淡地回应道:“只是叫槿月照看一下她而已。”

    “照看?”白景枫不自觉皱了皱眉,心中不免腹诽:那么大个人了,还需要照看?宅内一大堆下人,还照看不过来吗?

    白莫寅却眸色转深,道:“近日,只怕碧柳园内不会太平”

    自古以来,烟花之地对各界人流迎来送往,一向是江湖甚至朝政各方消息的聚集之处,半江楼自然也不例外。半江楼格局繁复独特,但大致分了内外两部分,中间隔了花圃水榭,以长廊小径相连。外部便是岑可宣他们之前所在之处,分上下楼,楼下如方才所见,是为大厅,夜夜都有歌舞演出,时有名师舞姬献艺,丝竹管弦不绝于耳。至于楼上,则与大多的烟花之地无太大区别,除了部分雅座隔间外,另设有姑娘接客的厢房,沿着走廊,并列于较为隐蔽深入的位置。

    唯有内苑部分,却是一般客人不能入内的地方。关于那里,人们知道的,无非两点。

    其一,里面大部分院子住着半江楼里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们,偶有身份特殊的客人应某位姑娘的邀请至内院把酒赏月,亦或能瞧见姑娘们在院中嬉闹或是排舞,别有一番景象。

    其二,内苑西北方向的几处阁楼,则显得颇为神秘。从某种意义上说,那里是一个交易之所。

    在江湖上,半江楼远远不是一处简单的风月场所。

    内苑的几处阁楼布局以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设天枢阁,天璇阁,天玑阁,天权阁,玉衡阁,开阳阁,摇光阁,共七处,合称七星阁。多年来,许多的江湖大事都与半江楼背后的七星阁脱不了干系,只因它有着最为庞大的杀手资源。

    七星阁的规矩据说是这样的:倘若你想要杀一个人,只需提前告之半江楼的管事,十日之后,待查清你的底细,便会有人邀你至天枢阁,根据你提出的条件和难度,提供给你各个杀手的价码。你只需选人,其余的,七星阁自会替你办到。至于佣金,亦不必立马付清,但是在任务成功后的十日之内,必须将其送到半江楼天权阁,如若过期不交,那么,半江楼拥有无数杀手,杀你一个,绝不是难事。

    当然,如果任务失败,这笔钱,自不用交付。

    同时,无论成功与否,半江楼必定会替顾客保守秘密,这是它一直以来的诚信。传闻就连执行任务的杀手,也只是完成这项任务,根本无法得知自己接的是谁的单子。

    七星阁作为一股强大的江湖势力,却几乎从不介入江湖纷争,从不散步背后的交易信息,因而颇得各界人士的信任,即便是那些声誉名满江湖之人,也敢放心地到半江楼买凶除掉妨碍自己的人。事实上,那些名声颇好的人物倒才是真正来得最多的,因为他们不敢用自己的身份明目张胆的去除掉障碍。

    他们享受着美誉,必须给世人做出一个假象。七星阁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他们最为放心和有用的地方。

    由此可见,江湖中,根本就没有几个真正干净的人。

    此时岑可宣缓缓穿行于扶柳之中,脸上略带好奇,却丝毫不知自己瞥见的那一排排隐藏于树影后的阁楼,有着怎样的玄机。她只是跟随随着那婢女,一路穿廊而行,见得紫荆阁三个字,再往内,过了一座花园,被带入了一间屋子。

    她猜想,这屋子想必便是槿月的房间了。

    这房间的布置,可用雅致二字形容,窗边的案几上放一把七弦古琴,质地黝黑暗沉,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千年汉木制作而成,想是槿月姑娘平日里用来弹奏的。屋内墙上挂了几幅装裱精致的字画,岑可宣靠近一看,禁不住倒吸一口气,竟然全是名家所出!

    岑可宣啧啧叹着气,漫不经意地挑开眼前倾垂而下的一串珠帘,却生生愣住。珠帘后的案几上,铺散着一幅即将完成的画卷。白云飘渺间,丛峰山巅处,一座凉亭,一树青松,仿若仙境,山顶流水倾泻而下,似带了声响,唯独亭中空白处,却未曾画一个人物,仿佛缺失了什么。

    画的一侧题了字,行云流水般,岑可宣正欲细看,忽然听得一声音轻柔似水:“岑姑娘。”她闻言转身,只见槿月款款出现在她身后,望着那未完的画卷柔和一笑:“岑姑娘认为这画如何?”她的笑容温婉动人,明明身在青楼,却没有丝毫风尘女子的世俗之气。

    岑可宣偏头笑道:“自是极好。不知这画可是槿月姑娘所作?”槿月低头轻笑:“花了我好些时日。”岑可宣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心里暗叹她近看更是惊人的美貌,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这画没画完,我又该如何评价?“槿月绕过她,瞧着那副未完成的画,淡淡说道:“这世上,又岂能事事完美,总是有些遗憾的。”

    岑可宣挑眉道:“这副画也是?”槿月笑道:“自然。”岑可宣又上上下下看了那画卷半晌,眼睛盯着画中的凉亭,头也不抬地慢慢说道:“倘若自己无法完成,何不交给别人代劳?”

    槿月轻叹一声,道:“自己的东西,即便蒙了一层灰,也不愿别人碰得半分,这等心情,岑姑娘能理解么?”她说着,眼神幽深,情绪难测。岑可宣一愣,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了,这槿月过于优秀聪慧,她总不至于与她针锋相对,却更不想与她成为什么好友。

    “槿月姑娘不仅相貌出众,琴艺作画亦这般出彩,让可宣十分羡慕。”岑可宣终于难得说了一句客套话,却也算发自真心。槿月弯起嘴角:“是吗?可我却十分羡慕岑姑娘呢。”见岑可宣不予回应,槿月又道:“你以为我说笑的?”

    岑可宣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才道出了自己的疑问:“我是同白公子一起过来的,你明明知道,却为何只请我过来?”如此冷落他,难不成是在为昨夜的事情赌气?

    槿月的反应倒十分出乎她的意料,她只是笑了笑,轻声道:“我倒是很想见见他。只不过——”她缓下语气,望着窗外喃喃低语:“他今日怕是与人有约,没时间理会我了。”窗外一排垂柳在风中招摇,轻缓而柔和,如同此时槿月的声线中隐藏的情愫。

    “他与人有约,你怎么知道的?”岑可宣不解,“他今日不是特地来听你抚琴的吗?”她突然想起方才白莫寅跟自己说起槿月时的神情,至少在她看来,那是发自内心的认可和欣赏。

    槿月回眸嫣然一笑:“岑姑娘以为呢?”岑可宣讪讪的如实说道:“我不知道”虽然她一直不敢相信白莫寅那样的人会来青楼取乐,可当她见到槿月时,便已经有些相信了。槿月的优秀出乎她的意料,他们二人,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其实真是十分般配的。

    岑可宣闭上眼,心里有些苦涩。

    槿月并未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缓缓行至桌边坐下,单手撑着头,轻靠着桌缘柔声道:“岑姑娘,你太不了解莫寅了。”他若是肯专程为了她槿月来一次半江楼,若是肯在她身上哪怕多花半分的心思,他们也不至于如此蹉跎岁月,耗上这么些年了。

    然而岑可宣单单只听见了一句,她叫他莫寅。那一瞬间,岑可宣才知晓,自己和他们之间隔得有多么的远。

第五十七章 神秘暗影 (一)() 
白景枫盯着兄长,眉峰微微蹙起——碧柳园?难道近日碧柳园中会有什么变故?他原先抿了一口酒,不知为何觉着味道不佳,又将酒杯放下,想看看歌舞,然而楼下的歌舞之声亦随之缓缓停下。

    窗外的河岸边,柳条随风拂动,恰有精致的画舫顺水而过,水面的波纹如同车轮碾过,次第荡漾开去。船头之处,站了一个人,宽松的衣袖被风吹起,发丝轻扬,如同一个饱经沧桑的墨客,望着粼粼水波,兀自沉默,同那水上画舫一起,绘成了一幅胜似江南的水墨画。

    白莫寅微一停顿,旋即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

    “二哥?你——”

    白莫寅停住脚,回过头来说道:“有人邀我共饮一杯,景枫可是要与我同去?”比起方才的静谧恬淡,此时的白莫寅倒莫名多了几分惬意和豁达,这让白景枫有点讶异,忙问道:“什么人?”他纳闷,这世上,能让二哥动容的人,并不多。

    白莫寅沉吟片刻,解释道:“三年前,在武当山上,我曾经与一人比试剑法——”

    与其说是比试,倒不如说是一场点到即止的切磋更为确切,因为整场比试下来,没有胜负,没有伤亡,武力相当的高手以剑相交,以知对方心意,无所谓强弱之分。那一次,倒让白景枫捡了个大便宜,他本就天资聪颖,自小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场精妙绝伦的剑术比试,他看得出神,事后闲来没事,细细思索琢磨,竟是受益颇丰。

    白莫寅本非好斗之人,自小喜静厌争,再加上那个时候他已然闻名天下,根本无意于与人相争。然而之所以会有武当山顶的那一场较量,却是因为他遇到的那个人,颇有些不同寻常。

    “噢,是明霄的那位师兄。”白景枫恍然大悟道,“确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说起来,当时我在一旁瞧得认真,对他的剑法路数倒有几分心得,最后竟没来得及跟他正式见上一面。”语气听起来很是遗憾。

    “偷学了别人的剑法也不亲自拜谒,的确是失礼了。”白莫寅微微笑道。

    “这可怪不得我。那人虽说出身武当,却听明霄说已经下山多年,难寻踪迹了。再者,大哥曾经就说过,那些个离世高手性格一向都古怪得很,我可不想同他们打交道。”

    白莫寅道:“这么说,你是不想去见见他了?”

    白景枫歪嘴一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隔空向白莫寅敬了一杯:“二哥走好。”

    作为御景山庄的三公子,白景枫自小便生着一股傲气,不屑也无需讨好他人,更不像那等无名人士,日日盼着声名四海。对难得一见的高手奇才,他自然是欣赏的,然而在白景枫的心中,这世上的任何人,再如何卓尔不群出类拔萃,又怎能及他二哥分毫?他大多嗤之以鼻,不屑深交。在白莫寅面前,他通常便是个任性又爱讨巧的弟弟,然而旁人面前的白三公子是如何冷酷傲慢,目中无人,他最敬爱的兄长约莫是极少瞧见的。

    此刻,他一口饮进了杯中酒,见白莫寅尚未离开,又说道:“又及,景枫自知任性冲动,若是不小心失言得罪了二哥的朋友,纵是自罚三杯也不足以谢罪。”他稍稍弯起嘴角,虽是玩笑,却带上了几分真诚。

    这番话令白莫寅露出一丝明显的笑意,白景枫却颇为不解:“听二哥的口气,好像很欣赏他?”御景山庄高手众多,先不说各大坛主,长老,就是跟随二哥身边的明霄,秦穆言等人也绝非泛泛之辈,然而,他从未见过白莫寅对谁有高看几分。

    “他并非简单的人物。”白莫寅忽然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眸光渐深。武当山向来人才辈出,隐者无数。白莫寅从来不是自负的人,即便年纪轻轻就战败天下第一之称的燕雪崖,但他知道,这个世间高人无数,真正的修行者,恐怕根本不在江湖之内。当年就他所知,能够与他交手数十招而不露败绩的,应该只有闭关修行多年的青玉道长,那人也算他的恩师,曾在他茫然无措时指点他不少。然而三年前同槿月武当一行,却认识了如此一位奇人,他自然感到讶异。

    这人自称是武当弟子,明霄出身武当,自足以证明此事不假,但白莫寅却认为,此人远远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这世上能得二哥赞赏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白景枫评价道。

    白莫寅沉默了一小会儿,淡淡吩咐他:“告诉何老板,岑姑娘是我的贵客,切莫怠慢了。”话音未落,人已经拾级而下,只留余音缭绕。白景枫望着他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他看见那个人踏过门槛,出了半江楼,缓步行走于街头,古朴大气的画舫停靠于河岸边,一群鸟雀飞腾而上,穿柳越水,自在悠扬。

    已是黄昏,落日西斜,柳条招摇,水面上金色波光如鱼鳞晃动。白莫寅停在岸边,望着眼前一袭素衣临水而立的人道:“既然到了洛阳,为何不先到碧柳园去住些时日。”

    那男子微微侧身,牵起一丝笑意:“听说碧柳园住了贵客,实在不好冒然惊扰。”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泛着淡淡的光晕,正衬上了河岸画舫的朦胧意境,带上了某种神秘的意味。

    白莫寅也未否认,淡淡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落日的余晖倒映于粼粼水面,他的声音便如同水波荡漾。木制的方形桌面上,一壶雕花好酒,两个青瓷酒杯。男子的声音不高不低:“前些日子听闻你在武当,我带着好酒兴致勃勃上山,最后却扑了个空。后面一打听,方才知道,竟是去了紫云境。”他叹息着,大抵为自己的白跑一趟很是介怀,“你倒是跑得远。”

    “南方紫云素来神秘,我早想一睹其风采,况且此翻前去,的确还有一些私事。”说到这里,白莫寅的语速已经缓了下来,视线落到水面,渔船靠岸,船家正将满船的鱼朝岸上搬动。

    “私事?”男子语气上调,显得饶有兴致,“可否介意说来听听?”

    白莫寅也不遮掩,只稍稍思索片刻,便不缓不慢地解释道:“之前在西域,欠了一个姑娘的人情,我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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