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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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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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了近半个时辰,张问才停下来,喘了口气道:“一过三十,明显感觉身子骨在走下坡路了。”

李芳忙道:“皇爷春秋鼎盛,生龙活虎,还有九千多岁要活呢。”

张问笑着摇摇头,从宫女手中接过热毛巾洗了把脸,然后吃了些东西穿上上黑下红的十二章服,坐龙撵上朝去了,李芳急忙屁颠屁颠地跟随其后。

上朝在皇极门,称“御门听政”,皇极殿其实很少用,只有在登基、结婚等大事的时候才在那里大朝,平时一般就在皇极门朝会乾清宫和平台,也经常用来召见大臣去皇极门,出了乾清门之后,还要经过建极殿嘉靖时改名、中级殿,然后才是皇极殿前面的御门。

路过乾清宫时,乾清宫管事李朝钦也跟了过来,现在皇帝不住乾清宫了,李朝钦的份量就降低了许多,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远远地听见一个声音喊道:“上朝”等张问来到皇极门时,文武官员已经到场等候了张问遂登上金台既升座,御林军布置无张伞盖、四张团伞在御座东西后,另有两个内侍分别执盖和伞立在张问后面。

而随从前来的李芳、李朝钦,还有张问的近身侍卫玄月都站在御座下面待三扣九拜的礼节之后,鸿胪寺官员高唱道:“有事启奏。”

就在这时,一个刚满任职期回京的布政使便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跪倒在地道:“祥瑞,皇上,天降祥瑞,昭示我大乾皇朝今岁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什么祥瑞?”张问纳闷道,他自己根本就不信这东西,但既然下边的人要捣鼓这玩意,也就随他们去,也许还能起到一点稳定人心的作用。

李芳一听是好消息,便抢先走了下去,从那官员手里接过一个盒子回到了御座旁边,说道:“皇爷,要打开么?”

等张问点头之后,李芳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木盒,下边一群官儿都看了过来,十分好奇地等待看里面是什么玩意只见李芳从木盒中拿出一根禾穗,张问一见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还没看得很清楚,心道:难道是禾生双穗?

这时李芳跪倒在地笑着一张喜庆的胖脸道:“恭喜皇爷,禾生双穗,真是大大的祥瑞呀”御座下面的群臣也没看清楚,这事儿从头到尾恐怕只有李芳一个人看清楚那禾穗是什么样子,群臣听罢也跟着跪倒在地歌功颂德一番,整个庙堂顿时其乐融融。

不料众人刚高兴完,一个兵部官员便冷冷地哼了一声,仿佛对面前的情形很不满意一样他从队列里走了出来,说道:“启奏皇上,车驾司今天一大早收到了广东的急报,事关重大,微臣在东华门等了小半宿,只等上朝便奏报此事,不料刚才陈大人先出来说话,臣只好现在才说。”

张问忙道:“南方生什么事了?”

“皇上,广东惠州等地生大规模叛乱,叛军打着前朝信王朱由检的旗号,几路进攻广州,广东巡抚殷仁杰八百里加急递报京师求援另外兵部密探也于今早晚些时候把消息报上来了,说殷仁杰把妻儿都送往了福建,只身在广州组织抵抗看样子情况十分不妙。”

刚刚还说祥瑞,接过马上应验了,可惜反的进献禾生双穗那官员的脸色顿时变得犹如猪肝一样。。 Jar电子书下载乐园﹕。电子书

这个消息一公布出来,庙堂上顿时一片哗然,倒是张问自己比较坐得住,他早就料到会生这样的事,而且肯定不只这一次因为他张问登上帝位,等于就是篡位,天下这么大,总有人觉得大乾名不正言不顺,这是起事的大好良机,皇帝富有四海,谁不想试试拥有?

因为此时内阁还没有恢复运转,大臣们便没有票拟处理朝廷的机会,只能在上朝的时候或者用奏章建议皇帝怎么处理,这时黄仁直便率先站了出来,提出建议道:“广东远在南疆,只能从附近调兵弹压,臣请皇上升殷仁杰为总理军务,节制南方数省军镇,平息广东叛乱。”

这时沈光祚立刻就站出来唱反调,相似的场景张问每次上朝几乎都会看到,因为当初开国那会,在沈光祚封爵的事儿上黄仁直从中作梗,让沈光祚十分不爽一直怀恨在心。

只听得沈光祚说道:“皇上,万万不可再用殷仁杰既然急报奏章上说叛军几路合击广州,这么大的事叛军事前没有联络准备?事前这些事件殷仁杰作为一省军政大员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干什么去了?这样的人还能用吗?臣建议将殷仁杰押解回京问罪,另派得力大臣南下主持军务,方能早日平定南方。”

黄仁直红着脸道:“沈大人,事关军国大计,还请您掂量轻重,分清公私殷仁杰在广东已经有两年了,对当地情况熟悉,用他最合适不过,何况如今广东府告急,先就把巡抚问罪了,把广州拱手送给叛军么?沈大人如此说法,将全城百姓置于何地?”

段十 里外   

庙堂上你争我吵,张问坐在高高的金台上,俯视着他们各自的表情,听着他们的言语,黄仁直和沈敬二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争执不休,已难分出他们是为公还是为私,党争是各个汉人王朝中长期存在的东西,那么多帝王都束手无策,张问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不过他在寻思:没有党争哪来的平衡?

黄仁直力主就地启用广东巡抚殷仁杰总理军务,而沈光祚的主张则完全相反,不仅反对升任广东巡抚,还要将其押解回京问罪。

就在这时,辅顾秉镰站了出来说道:“皇上,老臣有一言。”

张问寻声看去,只见顾秉镰头胡须已经全白,自从大明天启朝以来,他一直就在辅的位置上呆着,已是四朝元老,辅都干了七八年,如今怕有七十余岁了。

“元辅年岁已高,来人,赐坐”张问平静地说道,仿佛对广东的事并不心急。

顾秉镰忙道:“老臣谢恩。”

“元辅有什么话,坐下说便是。”

顾秉镰坐到内侍搬过来的凳子上,抱拳道:“广东之祸是给咱们敲了一个警钟,天下的隐患仍在,朝廷切不可大意,武备亦不可松懈。”

张问“嗯”了一声,他想:辅是站在哪边的?可能底下站着的许多官员也抱着皇帝一样的心思却不料顾秉镰并不支持哪一方,反而左顾而言他:“辽东陈兵百万,满清老寨也该荡平了,朝廷应该催促朱部堂战决,尽快彻底荡平辽东,将主力撤回关内;西北围剿前朝余孽朱由检的战事也该收尾了,几十万大军也应该腾出手来,可下令兵部侍郎杨鹤不计代价拿下陕北,活捉获击毙贼,已免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再用朱由检的名号。”

张问道:“元辅言之有理,朕即刻便下旨催促两处边军战决。”

顾秉镰又道:“有此两处百万雄兵在手,不用出手便能震慑乱臣贼子。”

辅这么一说确实是有道理,但他始终还是没有表明广东用谁负责,也就在黄仁直和沈敬二人的争执当中置身事外……这事儿还得张问拿主意,他想了想说道:“刚才兵部的人不是说殷仁杰把妻儿老小都送到福建安置了?这么给他下旨:擢殷仁杰为总理军务,节制湖广、广东等五省军务,调兵弹压叛乱,只要他能维护朝廷尊严,他的妻儿朝廷自会抚恤保护。”

既然张问这么说了,黄沈二人也就没什么好争的,过了一会,鸿胪寺官员便高唱无事退朝。

张问退到乾清宫西暖阁处理奏章,现在这生活不禁让他想起了十年前在上虞做知县的日子:先升堂问案,然后退居二堂办公区别只在权力大小而已。

在西暖阁中,他又召见了工部尚宋应星和御林军指挥使章照,嘱咐他们严格管制式火器的制造技术,凡有泄漏军事技术出去者,以谋逆论处诛灭九族。

现在大乾军队使用的火器,平均射程已达到了一百五十步,枪管较小,气密性好张问对枪炮的具体制造技术并不甚了解,但是听宋应星说枪管等部件需要独特的技术,没有这些技术是仿制不出来的,所以张问一再下旨御林军严格保密制造技术他认为对军械的有效控制,是控制军队的重要手段之一如果地方想反叛中央,就会立刻失去先进军械的支持,那些枪炮寿命有限,没有的军械供应热兵器军队立刻就会落后成冷兵器军队,官军本来就最注重火器训练,如果没有了枪炮,战斗力可想而知。

待宋应星和章照出去之后,张问又开始处理那些奏章因为奏章实在太多了,长期亲自处理实在受不了,内阁和司礼监的平衡制度现在也没有建立起来,于是现在张问采取的办法是“贴黄”,先叫通政司摘取奏疏中要点黏附在奏疏后面,然后每份奏疏他就只看后面的贴黄,不重要的直接丢在一边让王体乾处理,自己专门挑重要的奏疏批复。

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累,这时候他心道:今天早上顾秉镰建议让朱燮元尽快结束辽东战事,如果朱燮元回来了,以他的资历和功劳,下旨让他入阁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张问偶然现太监庞承平在门口缩头缩脑的,过了一会在一旁侍候的李芳便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也不知这两人在捣鼓什么玩意,张问也懒得去管,佯作没看见,继续处理奏章。

李芳走出西暖阁之后皱眉道:“没见咱家正侍候皇爷呢,有啥事吃饭的时候再说不成?”

庞承平的脑袋上窄下宽,面有奸诈之相,这时候鬼鬼祟祟的看起来加奸猾,他把大嘴凑到李芳的脑袋边上低声道:“二祖宗,是王体乾那边的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二祖宗这个称呼还是李芳的专用“谋士”冯西楼叫出来的,这么一来,庞承平也跟着这么叫了。

李芳一听忙把庞承平带出乾清宫,找了一处屋子进去,又叫身边的小太监在门外看着,这才沉声问道:“是以前的东厂番子办的那事儿?”

庞承平点点头道:“可不是那事么。”

李芳道:“东厂那些人的手艺还没落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庞承平面有激动之色:“这回非叫他王体乾吃不完兜着走,纰漏正是出在他的得意儿子李朝钦身上,这家伙跟着王体乾附庸风雅,可又只学到皮毛,弄成贪财又好色的本事,在正阳门外边和宣南坊各有一处宅子,养着好些个姑娘……”

李芳脸色一变:“就差出这个?这算什么事,有鸟用啊?”

“二祖宗您别急,小的不是没说完么,李朝钦这么一折腾还不得缺银子,他只好收外朝那些当官的贿赂,这不两天时间番子卧底就探明了一次他和外朝官员秘密往来的事实,那官儿叫龚鼎兹,刚从江左调任中央,不知怎么勾搭上李朝钦的,送了一大笔银子,时间地点,还有他们秘密相会时说的每句话都有记录,还有人证,这货就算有三张嘴都没法子抵赖。”

李芳听罢大喜,说道:“这件事暂时保密,咱家先和冯西楼商量商量,看怎么寻个机会让皇爷知道,王体乾那帮人是怎么吃里扒外的,哼哼。”

……

司礼监衙门里和以前一样,深灰色的基调,照样得阴沉王体乾的管家覃小宝急冲冲地走了进去,寻到他时,王体乾正在案边批阅从乾清宫递过来的奏章,旁边还有李朝钦帮忙,另外还有两个小太监端茶送水。

覃小宝一看有不相干的人在,便没敢急着说出来,刚要开口提醒,王体乾已抬起头来看到了覃小宝脸上的神色,便立刻屏退左右,只留下李朝钦在旁边这时王体乾才说道:“有什么急事儿,现在说。”

覃小宝看了一眼李朝钦,沉声道:“老奴得到消息,李芳掌握了李公公和外朝大臣密会的证据,好像要借机挥,在皇爷面前谗言,这事儿不仅对准李公公,老爷也得受牵连。”

李朝钦一听,他那张猴子一样的脸顿时变得就像猴子屁股一般,用极其无辜的眼神看着王体乾。

王体乾的脸也拉了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可靠么?”

覃小宝道:“绝对可靠,办这事的人是东厂番子那帮人以前东厂还没撤销的时候,老爷兼了这么些年的东厂提督,老奴也因此认识里面的不少人,现在他们改换门庭,到了御林军手下做事,可和咱们的交情还在不是不想李芳那厮竟然找东厂的人办这事,立刻就有熟人跑来和老奴通气,这不老奴才知道有这事儿。”

就在这时,李朝钦突然从椅子上直接扑倒在地,脑袋磕得咚咚直响:“儿子该死,儿子死也罢了,没想到会连累干爹,干爹一剑捅了儿子,这样儿子心里还好受些。”

王体乾闭上眼睛,看也不看李朝钦一眼,不气也不恼的样子,让李朝钦心里面反而加害怕李朝钦知道这次是真捅了篓子,跟着王体乾混了这么些年,有些道理他还是清楚的,除非遇到不理事的昏君或者别有目的的君主,一般情况下皇帝比较忌讳内外勾结的状况出现……要是李芳再在皇帝耳边这么一谗言,后果可想而知。

不料王体乾却没事似的,睁开眼睛淡淡地说道:“那么紧张干甚?起来。”

“干爹……”李朝钦是二仗和尚摸不着头脑,怔怔地看着王体乾,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王体乾道:“不就是收点银子吗?咱们没贪内府的银子,就是拿点贿赂,又怎么了,啊?”太监不比文官,他们可不在乎什么名声,名声拿来也没用所以王体乾并不责备李朝钦一个太监还养花姑娘什么的事。

不过李朝钦却真的懵了,难道干爹想不到皇爷忌讳内外勾结的状况出现?他自知自己的那点心思都是和王体乾学的,他能想到的事,王体乾肯定也能想到,可王体乾没事似的,难道有什么玄机?

段十一 千两   

开元元年五月,各地的夏粮已开始征收了,大乾朝的税收政策延用明朝“政”之后的办法,依然使用一年两次征收的法子,分秋夏两季一到这个时候,无数的官吏就会绞尽脑汁想出最隐秘的方法公报私囊。

大部分文官虽然以道德清廉标榜自己,但贪官是不可能完全禁止的其中有个姓王的盐都转运使被御林军的密探查获了证据,被逮捕下狱,这位王大人的事儿传出来之后在京师流行了好一阵:说是三司法问案,问他“你知道贪墨是犯法的,却如此明目张胆知法犯法,难道你不怕律法治罪么”,那王大人的回答十分搞笑,说“我什么都不怕,就怕穷。”

一时那句“我什么都不怕就怕穷”成了京师民间的流行语……

不过每个汉人王朝,还真不缺那种不怕穷的官,这种人是打心眼里信仰他读的圣贤,以济世为民为人生目标,自己却穷得叮当响目前乾朝名气最大的这种清官,当属吴兆兴,明朝万历时的进士,干过知县、知府、按察使、布政使等职,一直克己奉公甚得民心,有人密查过他的家当,基本是家无余资。

永历年间,吴兆兴出任过广西布政兼视鹾政,管着官盐那实在是个肥缺,不料干了几年他竟然没捞一文钱,张问听说之后便调他到中央担任都察院都御史一职,一直到现在。

五月初十这天,吴兆兴得到了一份太监李朝钦收受户部官员龚鼎兹贿赂的材料,其中细节十分详尽送密文的人把东西交给了吴兆兴的管家,也没留下名字便走了,管家只好把东西转交给了吴兆兴。

吴兆兴打开一看内容,想了想,对同样穷得叮当响的管家说道:“龚鼎兹不过送了一千两银子,这在咱们朝廷真是小巫见大巫,就算老夫以此为凭弹劾二人,皇上也不会真拿他们怎么样。”'。电子书:。电子书'

这个老管家身上穿的衣服还有补丁,如此境况在乾朝真是穷到家了,因为蒸汽机投入到纺织业之后,布匹价格早已低得不成样子,就算是百姓家三餐都有些困难的,一身衣服仍然置办得起,可见吴兆兴这个管家有几分资产了他跟了吴兆兴几十年,十分了解他的为人,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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