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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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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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你们应该立刻布置,就近死守左安门,等待勤王援军赶来。只要有一道城门在我们手里,等到援军到时,便可以从此门随时进入京师攻击建虏。建虏疲于应付,长期置于勤王兵马的威胁之下,在京师定然站不稳脚跟,也无力窥欲内城!请秦将军三思!”

秦良玉沉思了片刻,只见她的左手紧紧地握着刀柄,关切之心溢于言表。她听张问一番分析,也意识到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关系到了社稷的安危!秦良玉思量片刻说道:“大人谋划长远,我等尽听大人调遣!”

张问松了一口气,说道:“那我们立刻赶去接手左安门防务!”

秦良玉下令之后,众将吆喝着将兵马掉头,向东行军。左安门现在仍然在京营的控制下,秦良玉出示了关防印信,和张问一起去见守备将领。

左安门就在外城的南城墙处,位于正南门永定门的东面,也是一道重要的关口。外城一共七道门,南面正中是永定门,东为左安门,西为右安门;东侧一门叫广渠门;西面一门,叫广宁门……还有北面的两道便门,一共七道。外城是嘉靖年间修建的,因为财力不足,修成了一个“凸”字形,外城就在凸字的南边,没能把整个内城围进去,所以京师又有个外号叫“帽子城”。

左安门就在凸字的右下角,张问和秦良玉等率军到达左安门时,这里已经另外驻扎了一支京营兵马控制城门防务。张问与秦良玉便去找那参将商量协同防御的事宜。

只见左安门城楼为单层单檐歇山式,灰筒与顶,有瓮城,是半圆形的瓮城。张问是京师人士,对这里的环境也比较熟悉,知道城外是一道护城河。在高大的城楼防御下,想从外面攻取城楼显然很不容易,但是建虏会从城中攻击,防御工事起到的作用就不大了。

将领姓何,是个参将,正在箭楼上,张问和秦良玉上了箭楼与之见面。只见何参将长得又高又壮,肥头大耳,从他脸上那些白生生的肥肉就可以知道,这厮养得很好,恐怕根本就没经历过战阵。

何参将已经获悉永定门失陷的消息,正愁眉苦脸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他从城楼上看见城中的秦良玉军浩浩荡荡,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见面就激动地说道:“你们是哪一部的,是朝廷调来增援咱们的吗?”

张问道:“本官是都察院御史张问,她是山海关总兵秦良玉,因永定门失陷,我们现在要接手左安门防务,守住城楼。”

“那太好了!”何参将急忙伸出手来,“请大人把调令给末将过目,末将这就把责任……把防务交给你们。”

“没有调令,朝廷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张问沉声说道。

“没有调令!?”何参将瞪大了三角眼,“那末将如何能把城防交给你们?末将是明调在左安门负责城防的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儿,那还不得末将担着?”

张问冷冷道:“城门如果失陷,你还不是得担着!现在永定门已经落入建虏之手,等会敌兵从城墙上杀将过来,你们只有拿起兵器在城上和建虏斗狠,何参将自个掂量掂量,能不能拼过凶狠的敌兵?难不成你准备弃城而逃?”

何参将立刻哭丧着脸,转头看着城墙上可以行车的大道,仿佛那里已经有潮水般的敌兵冲过来了一般。他结巴着说道:“这……这如何是好……末将哪里敢跑,皇上的圣旨说临阵逃脱要诛灭九族,末将的妻儿父母都在京师啊,这……末将只有以死谢罪!”

张问呵斥道:“大敌当前,你却只顾着思量身家性命,将城防大事置于何地!我们这里有关防印信,难道还有假不成?”

何参将搓着手来回踱着步子,一边喃喃道:“张大人,末将见过您,当然不会觉得有假,可你们没有调令,按照军法末将就不能把城防交给你们……可是,这敌兵杀将过来……”

这时秦良玉插话道:“将军还在犹豫不决,如果延误了战机,到时候上边调查下来,这左安门原本是能守住的,因为你延误时机丢了城门,看你如何解释?”

何参将听罢一咬牙,说道:“那成!末将现在就把城防交给你们,但末将所部也得留下与城门共存亡。”

张问道:“何参将有此决心,待日后本官一定上表朝廷褒奖你。”

等何参将下令之后,秦良玉便立刻调兵占领各处要害的位置。现在这个城楼防御还真是特殊,城楼的防御主要是面对城外,可现在敌兵可能直接城墙上冲过来,也可能从城墙里面的石梯直接杀上去,于是这原本固若金汤的城楼就杯具了,基本没什么防御能力。

秦良玉很快下令寻找石块木头车辆等在城墙上设置三道障碍,同时又在城下的大街上布置路障,层层防御。这样的防御功能是完全比不上京师这高墙工事的,但是因为敌兵在城内,如此安排聊胜于无。

城上的火炮也调转了方向,对着城内和城墙上,火枪手为主力作战兵力,在路障的配合下,火枪射程远,无疑是最有效的兵力。这样的地形,当然不适合骑兵行动。

这样的战斗,也不能龟缩在城楼上,两万兵马挤在一起也装不下,只能摆开了安排在城下和城墙上,而城门上面的箭楼成了整个防御圈的核心。

秦良玉是久经战阵的沙场老将,在她布置防御的时候,张问也就没有插手,只呆在箭楼里面坐镇督战。

张盈走到张问的身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这里的防御可以交给秦良玉了,相公只需要叫秦良玉死守左安门就行,咱们犯不着留在这里冒险。”

张问犹豫了一下,确实留在这里有生命危险,万一战败他就得赔着一起玩完,现在走还来得及,因为本来就没他什么事儿,去留都没有责任。

对于永定门的失陷,张问心有内疚,但是他完全不顾良心的谴责,觉得性命很重要,犯不着充英雄,于是他看着张盈点点头,正欲起身开溜。不料这时秦良玉走进来箭楼,见张问还站在箭楼里,便抱拳道:“建虏很快就要过来了,请张大人速速离开此地。”

本来不用秦良玉多此一举,张问也要准备开溜,可她这么一出现,张问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总不能说:这里危险,交给你了,送死你去,背黑锅我来……

张问尴尬地说道:“本官既然让秦将军守这里,自然与你们一起承担。”

秦良玉摇摇头道:“没必要,大略远谋我比不上大人,但是行军布阵,我自问还有点经验。您不用留在这里冒险,大人应该回到朝廷,设法早日为我们解围!”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张问便随水推舟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不必婆婆妈妈,就此告辞。我想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办,我得请奏皇上把刘铤从诏狱里放出来,带领兵马为国效力。”

秦良玉听罢神情一喜,“张大人真能把刘铤营救出来,我们又多了好几分胜算。”

刘铤的勇猛张问也是亲眼见识过的,秦良玉当然也清楚,他确实一个不可多得的绝世猛将,不过在谋略上差了点。当初在辽东几次兵败,丢城失地,一次是手下有将领被收买了把城门打开,刘铤陷入重围,饶是如此,仍然猛不可挡地冲了出来;另一次是去援救友军,结果被伏击……猛将也不是一定能打胜仗。

果然秦良玉又说道:“有刘铤在,比多两万兵马还管用,只是他有些马虎,有我在旁边提醒,就会好得多。”

张问拱手道:“我定然不惜余力将刘铤从诏狱弄出来。”

第五折 扇分翠羽见龙行

段二三 督战

战火正在京师蔓延,张问等人凭借着地形的熟悉向内城撤退。只见南边烟雾缭绕,火光冲天,好像是发生了火灾,那烟火就像战火,弥漫开来散也散不去。

张问刚回到家,就见曹安等在门口,曹安一副焦急的模样,急忙迎来来说道:“少爷,刚刚宫里边来人了,皇上召您进宫面圣,老奴只得回复传旨的公公,说您出城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曹安躬身道:“就在刚才。”

张问一边向院子里走,一边说道:“备马,我马上去宫里;叫人把我的官袍找回来,要快。”

他脱下身上的盔甲,将武器等物扔在地上,等着下人们收拾,这是奴婢们端了茶上来,张问只穿着亵衣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就猛灌了一口,顿时“扑”地一声将茶水喷了出来,怒道:“怎么这么烫?”

那送茶的丫鬟急忙跪倒在地,哭丧着说道:“奴婢该死……”

旁边的曹安喝道:“还不快去换凉茶上来?”

就在这时,绣姑抱着张问的官袍小跑着过来了,张问便在众人七手八脚的帮忙下穿上了官袍,走出门去,那奴婢正好提着凉茶上来,张问接过茶壶,对着壶嘴咕噜噜就猛灌了几口,急冲冲地赶出门去。

禁城四门早已关闭戒严,张问走到东安门时,东安门的三个门都关着,但守门的禁军太监知道是张问后,很快就放他进去了,并说道:“张大人,你得赶紧,皇爷正在文华殿召见大臣,就缺您了。”

张问忙加快了脚步步行到文华殿,正遇到太监刘朝,刘朝说道:“张大人从外城回来了?得,和咱家一块儿进去吧。”刘朝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过来的,气喘吁吁的样子,大概是疾走了一阵路累的,刘朝身体胖,体力也完全赶不上张问。张问从东安门步行过来,连气也没喘一口。

于是张问跟着刘朝从文华门进去,跪在门口,行了朝礼。听见朱由校隐隐说了声平身,二人才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应该站的地方站着。

张问还没站稳,就听见朱由校叫道:“张问。”

张问忙走出队列,再次跪倒在地,叩首道:“微臣在。”

“朕听说你刚才出城去了?你出城干什么?”

张问从容答道:“回皇上,永定门陷落的消息传来时,臣正在家中,听到这个消息,意识到外城七门不保,敌军极可能会控制城防,意图把勤王援军阻挡在城外。臣想着,如果建虏在京师站稳脚跟,要想驱除就会有很大的难度,建虏长期不走,京师人心惶惶绝非好事。当时情况危急,臣不及禀奏,就急忙赶出城去,劝说山海关总兵秦良玉率军控制左安门,为勤王援军入城保持通路。臣办了这件事,就急忙赶回家中,获悉皇上召见,就马不停蹄赶到宫中。”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崔呈秀出列道:“臣有话要奏。”

“说。”

崔呈秀看了一眼张问,说道:“臣觉得张问此举意图不轨,却在这里妖言惑众!”

张问冷冷道:“崔大人,话可不能像您这般乱说!”

崔呈秀抱着象牙牌,向御座弯着腰道:“皇上明鉴,众所周知,外城和内城呈‘凸’字形,外城在内城南边,只围住了内城南城和东南、西南角楼,并没有在整个内城外面围上一圈。所以就算建虏控制了外城七门,勤王援军仍然可以从京师北城德胜门、安定门等城门入城拱卫京师,并非张问所说外城陷落,就能完全阻挡援军与皇城的联系。

时永定门刚刚陷落,山海关总兵有兵马两万,理应全力夺回永定门,护住外城防御圈。张问却擅自干涉,将秦良玉调到左安门,放任敌兵入城。其居心何在?况张问不过是都察院御史,兵部都没有决定的事,他有什么权力调动兵马?秦良玉又凭什么听张问的?请皇上明鉴,切勿被奸佞所惑!”

张问听罢怒道:“崔大人,妄你是兵部尚书!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内城是京师最后的坚固防御圈,岂是外家兵马可以擅自入内城的?勤王兵马就算来到德胜门,也只能驻扎在瓮城中修整,您连这个都不清楚?兵部还敢下令放外兵到内城吗?援军在瓮城中,敌兵在南城站稳脚跟,直接威胁宣武门,真到了那时,你该向皇上进献什么方略?难道您要皇上冒险将外兵放入内城,参与内城防御?”

两人吵来吵去,朱由校一直没有插嘴,虽然他心里更倾向于张问的观点,但他并没有认为魏忠贤和崔呈秀等人会通敌叛国。王体乾进献的那个建虏奸细的册子,朱由校已经搞明白里面的内容了。朱由校认为是永定门的校尉通敌,而魏忠贤只是不慎被牵扯进去,他没必要勾结外敌。

朱由校没什么文化,但是脑子是很清楚的,魏忠贤叛国,更得到什么?'。电子书:。电子书'

朱由校做了三年皇帝,已经体会到皇帝确实就是孤家寡人,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人,但是疑心也不能太重,凡事应该理性分析。魏忠贤不可能叛国,这点朱由校认为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但是魏忠贤一党显然不堪使用,贪得太厉害了,否则那个永定门的校尉是没有机会掌握重要的城门的。

当大臣们还在为永定门的事儿吵来吵去的时候,朱由校想得更多,他不仅想着眼下的危局,也想到了整个朝局的平衡。魏忠贤一党不能再重用了,但是对于制衡新的势力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而且突然打击势力庞大的阉党,也可能产生动荡。

朱由校用脑过度,身体又有些不适,头昏眼花的,精神有些恍惚起来,到后面大臣们说些什么他都没听见。他定了定神,闭目养了一会,然后有气无力地说道:“忠贤,让他们别吵了。”

旁边的魏忠贤忙朗声说道:“皇上说,让你们少安毋躁,别吵了。”

张问和崔呈秀这才停止了争论,都静静听着皇帝要下什么圣旨。

朱由校歇了一会,说道:“张问。”

张问急忙答道:“微臣在!”

“朕赐你尚方宝剑,任你做总督,待勤王援兵到达京师时,协调调度天下兵马。”朱由校的声音不大,但是口气是不容置疑的,他已经想明白了,从张问在辽东和南方军务上的表现,张问此人是一个有能力的大臣,当此危急关头,只有用最能干的大臣,才能化解危机。

张问心下一喜,急忙跪倒道:“臣接旨谢恩,臣谢皇上的信任,定然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朱由校嗯了一声,并没有多少动容,接着又说道:“刘朝。”

刘朝浑身一颤,没意料到皇帝突然点名道姓地叫了自己,急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在。”

“朕命你为九门提督,监军内城,包围皇城安危。”

“奴婢何德何能……”刘朝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这时悄悄看了一眼魏忠贤,见魏忠贤正在拼命给自己递眼色,刘朝急忙说道:“奴婢领旨谢恩,一定不负皇爷重托。”

朱由校说完闭上了眼睛,他这样安排,是给魏忠贤一党吃一颗定心丸。张问显然是魏忠贤的对头,重用了张问,现在又重用刘朝,正好表示皇帝的态度,忠贤,朕还是信你的。刘朝是魏忠贤的心腹之一,九门提督关系京师内城九门的安全,这样的重要职务交给魏忠贤的人,足可表示出皇帝的信任。

就在这时,张问抱拳躬身道:“禀皇上,臣还有一个请求。”

“说。”

“请皇上下旨,把刘铤放出来,当此危急关头,国家需要这样的猛将。”

朱由校毫不犹豫地说道:“准奏。”既然重用大臣,这么点要求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朱由校说完,便说道:“起架回宫。”

众臣高呼万岁,送走皇帝,然后才从地上爬起来,按先后离去。张问等在殿门口,待太监送来了尚方宝剑和圣旨,这才携带着东西离开紫禁城。

张问来的时候比较急,是骑马来的,出紫禁城的时候,左安门门口已经有一顶轿子等着自己,是曹安派过来接张问的。张问提着尚方宝剑上了轿子,忍不住拔了出来观看,只见剑锋锋利,是名副其实的宝剑,又名“斩马剑”,连马都可以斩斩断。实际上它的无形价值,比它本身的功用大得多,“先封尚方剑,按法诛奸赃。”有先斩后奏之权!

张问家里还有两把尚方剑,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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