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两只小蝶,分别装满葱花与芫荽(香菜),旁边还有一个小瓷碗,上面一个圆圆的盖子。罗英有些好奇,急忙伸手将圆盖打开,却见里边是红红辣酱,淡淡的一股香味飘来,胃口立刻大增。
“羊汤五碗,各位先请了”,店小二将小木盘放下,五只小碗分别放到各人面前,片刻后他又端来五只大碗。
罗英两眼紧紧盯着大碗,却见碗里只有三个干饼:‘小二哥,这是怎么个吃法?不会让我们嚼这干饼吧?’。
“客官说笑了,它是这么个吃法,诸位先将碗里的干饼掰碎,之后再入汤,各位是初次吃本店特色,所以自己掰着更有味儿”,店小二瞅着旁边的一个老头说道:“对,就像是那位老伯一样,先掰碎”。
说完,店小二便忙着招呼其他客人,经他这么一说,罗英等急忙扭头望着邻桌的老伯:只见这位老人家慢慢悠悠,双手将干饼掰碎,手法灵活而有规律,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简直是一种享受。
“这么小?”,罗英举着一块干饼,双眉紧皱,一脸苦相:“这掰的也太小了吧?照他们这种吃法,这三个饼,何时才能掰完?”。
谁知这么一句,却被邻桌的老头听到,只见他缓缓起身,手里端起那只大碗,竟做到了他们这桌。
“看样子,各位是外乡人吧?”,老头落座后便开口:“这羊羹泡饼的吃法讲究的就是一个悠闲,饼要碎儿均匀,这样才能入汤,再配上辣酱、糖蒜,若是没有忌口,那葱花与芫荽(香菜)也是必不可少的”。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的要自己亲自动手掰饼。这本身也是“吃法”的一种。
众人见状跑向旁边的木盆前,急忙洗手。
“大家照着我的做法,这样,一下一下的”,老头饶有兴致做着示范:“诸位千万不要着急,这吃饭可是大事”。
仲逸冲里屋的店小二喊道:“这位老伯的饭钱,都记在我们这桌了”。
如此一来,老头更来了兴致:“各位既是初来西安府,别的不说,仅是这吃的就多了去了”。
“哦?老伯你快说说,都有些什么呢?”,罗英头一次出远门,在蠡县时就光顾了所有的饭馆酒楼,来到西北,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听好啦”,老头一边掰着干饼,一边娓娓道来:“水滑面,听说过没?够劲道,那吃的叫一个爽。腊肉夹饼,肉肥而不腻、软烂醇香,米皮,是蒸出来的,可以凉吃,配上佐料,口味颇好,据长安县志所在,在秦始皇时,就有蒸米皮”。
“老伯,就不要秦始皇了,快说说,还有什么吃的”,罗英专心听着,不知不觉却将手里的干饼掰的太大了,老头急忙纠正,他这才满脸歉笑的认真起来。
“还有秃秃麻食、稠酒”,老头如数家珍,却还是被一旁的人打断:“看看,又马虎了不是?掰的太大了,太大了”。
哈哈哈
四四方方的城垣,四四方方的格局,数不尽的美食、听不完的趣事,真是不虚此行。
晚饭后,西安府这边的一家药铺为他们安置好客栈住下。
天色尚早,罗英提议大家找家酒馆:特色吃食够味,想必当地的酿酒也不会差到那里。
大头等三人胆子比脑子大,行走江湖自是嗜酒如命,况且大家都在一起吃住,有何所惧?
有仲逸之前的嘱咐,罗英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席间极力劝酒,为的就是不醉不归
当众人回到客栈后,不大会儿的功夫便鼾声四起,仲逸稍作收拾,将外叔公的书信收好便出了客栈。
西安府,夏通判
第157章 来个大手笔()
夜幕下,一个身影再次来到大街之上,此处虽是西北重镇西安府,但仲逸那双脚下生风的本事丝毫不逊。
当然,此时无需要使出他那出神入化的轻功,无非是稍稍打听而已,西安府格局四方正正,方向感再差的人也很难迷路。
白日里有大头等同行,自然无法只身前往,利用罗英上街为家中买些特色礼物的便利,想法打听到西安府夏通判的住处,此刻便可直往。
根据之前在外叔公府上商议:仲逸稍作一番乔庄,不过只是粘了些胡须,发须稍显灰白,面目苍老些,显得上了年纪。
此乃师姐所教。
简单修饰,也就是预防夏府中有人走漏消息:那来找夏通判的也是个看上去年纪约莫是四旬左右的男子,绝不会想到是年纪轻轻的仲逸。
一府之中,除了知府之外,同知与通判自是众人最为熟知之人,况且通判一职掌管粮田、水利、刑讼,当地百姓得知也不足为怪,打听到此处也不是什么难事。
眼前一座普通的宅子,虽住着朝廷命官,但即便按照朝廷的规制修建,那也只是个六品的规格,自然气派不到那里。
“这位先生?你是?”,一阵敲门声后,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缓缓打开院门,只是仲逸这张生面孔从未见过,不知所为何事?
仲逸规规矩矩道:‘在下是受人之托,前来拜见夏通判,还劳烦老伯通报一声’。
末了,仲逸补充道:“此事,在下只能见了夏通判之后,才能说明”。
管家快速打量着眼前的这名男子,见他举止大方,仪表堂堂,十足一个书生学究模样,并未有恶意,况且夏通判府上也常有些陌生人造访,他这才缓缓开口:“先生稍后,老奴这便通报”。
片刻后仲逸被带到客房,管家回话:“夏大人立刻就到,请先生稍后”,之后他奉上茶水便缓缓退了出去。
从进院后,仲逸便细细打量一遍:小院中规中矩,朴实无华,并无彰显出格之处。再看看这间屋子,摆设极为简易,除去必要的桌椅之外,能看到的只有墙上那仅仅是装饰的字画而已。
都说这地方官油水肥差,比京官来路多,虽是六品,但这夏通判确实一切从简,难免有些寒酸。
此举着实难能可贵,果真是外叔公的故交,但愿不虚此行。
“请问这位先生,深夜造访,不知找夏某所为何事?”,片刻后,一个身影走了进来,见到仲逸后便问询起来。
来人四旬之余不到五旬的年纪,中等个子,长得还算精神,只是或因西北风沙所吹的缘故,皮肤看上去有些黝黑,一脸的朴实相:“夏某好像从未见过先生,不知先生是否是西安府人氏?”。
先生?仲逸心中暗暗发笑:“这个先生与在蠡县县衙做幕僚先生时的称呼全然不同:做幕僚是身份所致,不管在小的年纪,都的称一声仲先生,而此次全是乔庄所致,皆因年纪的缘故”。
“夏通判果真好眼光,实不相瞒,在下是从京城而来”,说着,仲逸从怀中掏出信来:“这里有刑部文大人书信一封,请夏通判过目”。
“是文泰兄,有些年月没见面了”,见字如面,才看个开头称呼,夏通判便知道了写信人的身份。
“莫非?你就是信中所提的王管事?”,夏通判看完信后便抬头望着仲逸:“既是文兄所派你来府上,又是随身携带书信,想必先生是文兄身边所信之人,不会错的”。
仲逸急忙上前道:“对对对,夏通判所言极是,只是文大人为您安全所虑,这才让在下深夜造访,多有冒昧,只因那严氏位高权重、党羽众多,我们要小心从事才是”。
夏通盘微微摇摇头,一脸轻松的样子:“小心固然无错,只是这里不比京城,严家的势力虽大,但这西北之地,他也管不到一家一户”。
如当初在文府时外叔公所说,这位曾经的五品京官,只因得罪了严氏,被贬到这西安府做了六品的通判,起初还有事失意,时间久了,反倒觉得自在,平日里少了些小人使绊,未尝不是一种安慰。
“至于这药材之事,夏某倒是听说些”,夏通判若有所思道:‘在这西安府里,除了那个安知府外,其他倒是并未听有谁是严氏一派,难不成是他派人送礼?’。
仲逸初来此地,对于这西北之事不甚清楚,此等场合自是少说多听,更不得随意表态。
“哦,对了,最近听说下边有两个知县倒是蠢蠢欲动,似乎想通过安知府这条线巴结上严氏”,夏通判是个直爽之人,或许是因为文泰的缘故,言语间并无遮掩:
“当然,这都是听说的,并没有真凭实据,毕竟这里不比京城,地方小,好多事情传的很快,更何况有的人到处托人找关系,这条线不行,便想着另外的山头,如此就更让人知晓攀附之意,在知府衙门里,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夏通判如此坦诚,仲逸见状便补充道:“那不知陕西布政使司这边,是什么情况?那个安知府与布政使还有按察使之间是否瓜葛?”。
“王管事果真是从京城来的,一语可击中要害,”,夏通判双眉微皱:“按察使司那边好像倒没听到这什么风声,本省按察使是为徐阶徐大人向朝廷举荐,想必自然不会是严氏一派。不过布政司那边就不好说了,夏某分管刑讼,与按察使有些来往,布政使这边确实不太熟悉”。
果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只是这朝中一人大权在握,到了下边的地方上,便可生出诸多心腹来,这些心腹再发展心腹。
如此下来,便就有了‘党羽’一说。
朝中两个大人物或是两方势力角逐,而往往导致到地方也是如此。就拿夏通判所说:按察使为徐阶所推荐,那布政使或许就是严氏一派,如此既能反应两方的矛盾,更能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一种平衡。
达到某种平衡,是这个世界好多看似不太合理事情,能久久不息的缘故。
仲逸此次登门造访夏府,与其说是问询西安府,乃至陕西布政使司的情况,倒不如是一种信息交换:仲逸在当铺与药铺的所见所闻,恐怕这位夏通判大多是不知情的。
“像布政使、按察使,那怕是西安府的知府没有朝廷的旨意,是很难随意进京的”,夏通判面露难色:“可是这些‘孝敬’总是在所难免,若是派人去京,难免有些张扬,将东西放到药材里,再通过京城的药铺,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夏通判恍然大悟道:“若是这样,你务必要设法搞清楚药材里到底是何物?夏某在衙门这边再留心查看,严氏的权势盘根错节,我们要从长计议”。
“如此甚好,若下次再来西安府,我们就能进一步掌握其中要害”,仲逸兴奋道:‘在下此次西北之行,全劳夏通判,但愿早日将那严’。
“早日将严氏一派铲除,是夏某毕生所愿”,夏通判抢先道:“原本夏某无心朝局之事,既然文兄有此意,我们就来个大手笔”。
第158章 听谁的?()
“药材皆已装好,天寒地冻,各位一路辛苦,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西安府一家相当不错的酒楼里,当地药商盛情款待仲逸一行。
此处距离他们入住的客栈不足百步的距离。
做东的是一个郭姓的东家,此人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在这西安府一带颇有名气,仅说这药材的行当,无论店铺的数量,还是所处的地段,都是当之无愧的行业翘楚。
或许,这位郭东家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有着与罗龙文相似的地位。若果真如此,此人定是京城所派,至少是罗龙文的心腹。
“此次负责押送的是仲少东家,你我虽是初次见面,但郭某还是能看的出来,少东家仪表堂堂,气度不凡”,郭东家举杯提议:‘此次押送事关重大,愿诸位一路顺风,干了这碗酒’。
此时已是隆冬之季,算上到京城的来回的路程,一路长途跋涉,若没有特殊情形,这次西安府对京城某些人的‘孝敬’恐怕是年关前的最后一次。
那隐藏在药材中的东西,自然也就要比往常更‘殷实’一些。
如此,才是罗龙文要派仲逸前往西北,而郭东家再三叮嘱要小心的缘故。
场面上的事,自然还是场面上的话,仲逸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随手放下酒碗:“多谢郭东家盛情款待,赶路要紧,就此三碗,我们这便起行”。
郭东家立刻吩咐人拿来礼品:“诸位兄弟来西北一趟不易,都是些西安府当地的特色小吃,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只见他单手一挥,立刻上来几个精致的小盒子。
仲逸见状急忙致谢:“在此吃住多有打扰,还要带些礼品,真是过意不去”,他向罗英叮嘱:“盛情难却,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下次我们定要多带些京城的东西来”。
哈哈哈
“仲少东家言重了,我们都是为罗大人做事”,郭东家略略致歉道:‘只是在这明面上,我们就是个开药铺、做药材生意的,所以只能将东西装好,无法像官家那样护送你们出城了’。
这就完了?仲逸心中暗暗盘算:“难道?这些人送往京城的礼品中,就没有礼单吗?”。
莫说在京城有严氏,严氏一派遍布各个衙门,底下一些尚书、侍郎,甚至于郎中等京官都有自己的心腹之人,而这些想攀高枝的地方官,自然会找自己的山头。
很明显,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直接攀附到严家。
可是,这陕西地界,有布政使,还有按察使,各个州府的知府,甚至知县。
单说西安府,在京城的门道各不一样,各自礼品也不尽相同,若没有礼单,该如何甄别?
在京城的若一当铺时,被罗管家带走的是价值八千两的歙州砚台,而在隔壁的春药铺发现的,也是字画而已,宝物归宝物,自然价值不菲。
可是,真金白银呢?那怕是银票也行。
说话间,郭东家已摒弃左右,屋内只剩他与仲逸、大头三人。
“此次药材中所带之物:名贵宝玉四枚、字画三幅、还有两件古董”,郭东家压低声音嘱咐道:“还是老规矩,完好无损交到罗管家手里,若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只得全部扛下来,一切与我们这里无关,与京城无关”。
“那是,那是,这还用说?”,大头急忙回应,相比仲逸,他确实熟悉许多。
“这些话每次都是要说的,不过也就是说说而已,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岔子”,郭东家笑道:“这次更不能出意外,毕竟是数万两银子的东西啊”。
果真如此,郭管家并未提到礼单之事,这些东西直接交到罗管家手里,接下来自然是由他分类交到各人手里。
来到大街之上,仲逸见药材已悉数装好,如之前所说,他们只是个做买卖的,只能就此告别,不能送出门外了。
“这是小六子,平日里很机灵,一直走西北这条线,这次还是由他跟着你们”,郭东家指着小六子:“一路之上,要听仲少东家的”。
一个瘦瘦的年轻人,看上去确实机灵:小的见过仲少东家
狡兔三窟:除了仲逸与大头互相牵扯外,还有西安府当地药铺的人,如此交叉“监视”,谁还敢动里边的东西?
郭东家的话真是太对了:毕竟是数万两银子的东西啊。
一驾马车、六个身影,在凛冽的寒风中,这些“药材商”们缓缓走向城门
“站住,干什么的?”,东城门中,数名守城差役见到仲逸一行后,立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六子,这是怎么回事?还没出你们西安府就被挡住了,往常可不是这样啊”,大头见前面的马车停下,立刻向西安府药铺派的小六子问询起来。
在西安府,自然是小六子出面,他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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