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声,那少年双脚稳稳落在地面,嘴里却喃喃道:“这下好了,回去如何向师父交代?”。
说话的功夫,那少年似乎觉得身后一阵异动,还未来的及转身,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师弟,多日不见,你这腿脚功夫大有长进啊”。
那少年立刻笑道:“小师兄言重了,比起腿脚,我与小师兄多多学习才是,师父和家父曾说过:小师兄重文而轻武、但不精武,依我看啊,是文武兼备”。
少年名叫卫展,是卫缨之子,如今在凌云山学艺,与阮怀若、章苏、陶雯儿一起,是凌云子第二批弟子。
“师父和卫叔叔可好?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仲逸心里揣摩着:仲姝应该早就过去了吧?
卫展回道:“师父他们刚到,家父另有要事,过几日再来吧”。
仲逸不由好奇道:“卫叔叔没有与你们一起来吗?为何要过几日再来?”。
作为凌云子多年的护卫,卫缨都会跟在师父身后,这一点他们打小就习惯了。
想当初,仲逸还叫‘难难’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才八岁,在十里店“智斗恶人”,说的就是卫缨,在他们三人眼里,卫叔叔如同师叔一样的存在。
“待会儿你见了师父便知道了”。
卫展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的好奇中,意犹未尽道:“小师兄,方才你到底躲在哪儿呢?我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能否传授一二?”。
这一句,犹如当年在凌云山时,仲逸天天跟在师兄师姐后面央求他们练武功的场景,转眼间自己都成了他们的小师兄了。
“习武之人,重在修身,你如今年纪还小,此次你们跟随师父下山‘行万里路”,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仲逸上前道:“等到了某一天,合适的机会,小师兄我便将所有武功传授于你,如何?”。
“好吧”,卫展有些失望道:“可是,那一天还很远吗?我们就想快点下山”。
不知为何,仲逸突然想起了当初他们三人的一次对话,这便问了卫展一句:“倘若有一日你下山后,想干什么?”。
如果换做师兄林宗武,他一定会说像指挥使林啸义一样做个武将,身上穿着绘有虎豹之类的官服。
卫展的回答则更为干脆:“以后的事儿,我也没想那么多,但像大师兄和小师兄在朝廷为官却不是我的选择”。
稍顿一下,他又说了一句:“或许,我会做个侠客,真正无拘无束的侠客”。
仲逸双眉微微一皱,心中不由想到:难道?卫展的这个想法是与卫叔叔有关吗?
同样来自凌云山,却不必走同样的路,这一点师父早就说过:下山之后便是自己选择的路。仲逸对此颇为赞同:若师弟师妹们都像他们三人一样,那反倒不是师父的初衷了。
或许,这也是师父此次下山的另外一层考虑啊。
“走,我们这便去见师父”。
仲逸示意卫展向巷口一侧走去,边走边说道:“以后不能再随意展示武功,除非万不得已,尤其下山后”。
卫展重重点点头,却看眼前之路好像不对:小师兄,客栈在那边啊。
仲逸摆摆手道:“沿路上大多人都认识你小师兄我,客栈掌柜也不例外,还是先回衙门再说吧”。
见卫展不知何从,仲逸笑道:“放心,你师姐会安排的,有她在,只要稍稍打扮一下,就全是仲夫人的娘家人了”。
卫展立刻点点头:“我这便回客栈”
仲逸回到盐课衙门后,对肖大可叮嘱一番,除去必要值守的衙役外,其余衙役皆已回房歇息。
不久之后,凌云子一行便随仲姝进了衙门。
“逸儿终于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了,今日,咱们就不走了”。
见过师礼后,凌云子缓缓落座,向一旁的卫展、阮怀若、章苏问道:“你们的小师兄啊,如今是盐课提举司提举,是个管盐的官儿,你们谁能说说,朝廷为何要专门设置这样一个职务呢?”。
卫展先开口:“因为盐铁自古朝廷掌管,关乎国之根本,不得不慎重也”。
章苏紧接着说道:“如果朝廷不控盐务,势必会引起私盐混乱、物价飞涨,富商们在从中牟利,百姓们一旦无法忍受,就会酿出更多的祸端来”。
凌云子微微点点头,向阮怀若问道:“你说说看,展儿和苏儿说的是否在理?”。
阮怀若一直在沉思,直到问道他时,他还是犹豫了一下:“师父,弟子暂时还没有想好,明日再说可以吗?”。
第756章 计划之外有意外()
大约半个时辰后,卫展、阮怀若、章苏等离去,凌云子方才提出的那个问题,他们三人今晚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仲姝将茶杯撤下,搬来一把木椅,与仲逸二人坐到凌云子身旁。
“师父,还是兵书的的事儿,最近在云南这一带传的很厉害,弟子想”。
仲逸早就想说这句话,只是之前三个小师弟在,事关师父凌云子之事,就是天大的事儿。
凌云子盘腿而坐,一脸的悠闲,方才与卫展等人的笑谈之意还未褪去,见仲逸这么一说,不由的问道:“那么你说说呢?该怎么办?”。
仲逸望望仲姝,而后便开口道:“找到幕后主使,而后便将陈覃拿下”。
凌云子双眼微闭,依旧气色温和道:“之后呢?”。
看似平淡的一句,仲逸却猛地察觉出了异样:师父并不赞同此举。
“照目前情形来看,兵书之事是瞒不住了,北方的鞑靼,东南的福建,还有京城如今连远在西南之地的云南都传开了”。
这时,仲姝主动起身道:“师弟之意,他不想看到这种局面的发生,所以才”。
‘咳咳’,凌云子一阵微微的咳嗽,二人急忙上前帮他捶背。
许久以来,仲逸都一直记得这一次的见面,多日未见,本该好好叙叙旧的,只是才说了几句,便没有了话题。
此事事关兵书,兵书事关凌云子,故此对于兵书之事,无论仲逸、仲姝,还是远在京城的林宗武,都没有直接做决定的权利。
然而他们毕竟来自凌云山,事关师父凌云子,就与他们每个都有关系。
这话?又该从何说起?
“逸儿啊,看来这个盐课衙门确实不怎样,比翰林院差远了,听听你方才之言”。
程默片刻笑道:“都说管盐铁的是肥差,你这个提举确实大不如前了”。
如此一说,仲逸立刻起身而拜:“弟子那里做的不对,还请师父指点”。
就连一旁的仲姝也未能‘幸免’,凌云子打趣道:“姝儿,你平日是怎么管的你这个师弟?”。
仲姝立刻转过身来,默默的低下了头。
“哈哈哈,不必如此,此处就你我师徒三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
凌云子吩咐仲姝落座,却对仲逸说了一句:“那你说说,就云南而言,或者就说你们五井盐矿吧,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仲逸犹豫了一下,嘴边还是吐出两个字——银子。
没错,是银子,自从仲逸接到来云南赴任的时候,除了盐务,他还想了很多来银子的办法。
首先在京城由穆一虹打理的诚信堂,就是其中一项。
诚信堂是由杂货铺和‘奢侈店’两部组成,杂货铺力求做到所有货物都能摆上货架,让主顾进一店而够全部所需之物,且价钱公道。‘奢侈店’却包括珠宝、瓷器、玉器,以及金银、砚台、雕木等装饰,因其做工精细,款式新颖而价高,收益颇丰,加之专门为伙计们制定的新规,照目前的形势,规模继续扩大,真正可做到‘日进斗金’。
说白了,就是赚有钱人的钱,那些个喜欢摆阔的主儿,与其将银子花到捧戏子、逛腰子上,到不如为诚信堂做点贡献。
有钱之人,没有几件像样的装饰品,怎么好意思出门?没有几件像样的摆设,怎么好意思请人家来家做客?
这既得益于老姜头等老匠工的手艺,也得益于穆一虹的悉心打理,当然也离不开当初唐小丫提供的那些制作手法、精美图示。
然仲大人终究不是‘仲少东家’,诚信堂有穆一虹、连同那些伙计足矣,他要做的便是盐务和铁矿、铜矿、煤矿,甚至金矿、银矿
为何?大明缺银子啊,北御鞑靼,南灭倭贼,率军出战要银子,修城筑工事要银子,练兵要银子,办书院也要银子
因为银子,嘉靖帝在严氏父子面前流露过多少无奈?因为银子,本该能打胜的仗却匆匆了事,甚至转胜为败。
盐课提举司虽只是一个从五品,但毕竟接触道盐务,而‘一粒盐而知天下’,绝非皇帝的一时心血来潮之言。
铜矿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却偏偏遇到了黑金山,有此牵出陈覃,而陈覃却插手了师父兵书之事。
即便凌云子不来云南,仲逸也确有上凌云山向师父讨教一番的想法。
如今师父问道眼下最重要的事儿,仲逸毫不犹豫的说了那两个字——“银子”。
凌云子也并未立刻开口,而他的脸色却似乎变得更加欣慰,对自己的三个弟子来说,无须说的那么详细,他便一猜便知。
“逸儿,这些年你还是没有变,能言明心中之想,再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为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在此之前,仲姝见到他时,已仲逸的计划告知,凌云子更是了如指掌。
仲逸立刻抬头道:“这么说,师父您同意弟子的计划了?”。
凌云子却微微摇头道:“你的这个计划还不能算作计划,人们往往喜欢既定计划,但计划之外总有一些意外,这个意外又往往会将这个计划打乱,之后,你的计划又得要重新计划,如此而已”。
仲姝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或许也是仲逸心中之想:“师父,卫叔叔去了那里?他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见凌云子却没见到卫缨,仲姝是这样问的,见到卫展而没有见到卫缨,仲逸是这样问的,这是他们的多年的习惯:师父在,卫叔叔必站到一侧。
窗外月色渐高,街上行人寥寥,不少人已安然入眠,一个美好的夜晚已然来到。
“这个等你们过些天就知道啦”。
凌云子伸开双腿,缓缓下地道:“云南这个地方不错,为师还想带着你们的小师弟再多转转,各自忙去吧。想当年,为师也就是带着你与宗武一起下山,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末了,他笑着对仲逸说道:“到时候,咱们再说说,你的——计划”
第757章 闭门不出()
天气不错,次日一大早仲逸便早早起来,还未来得及洗漱便跑了出去。
本是向师父过去行礼的,但迎面却撞到了一个身影。
‘仲大人,这么早就起了?’。
肖大可急忙向仲逸赔罪:“我走的太急,只顾着低头走路,可不是有意的”。
见是肖大可,仲逸有些意外道:“什么情况?昨天忙一天不累啊?多睡一会儿又没有人说你,劳累命”。
见一切院内一切如旧,仲逸立刻明白了:师父已经走了。
“见夫人了吗?早上吃什么?”。
仲逸伸伸衣袖,不由的用拍一拍:“这件衣衫,该洗洗了”。
肖大可摇摇头,随意说了一句:‘夫人好像上街了,听妙妙说街上新开了一家酱肉店,排队的人很多,去的晚了就没了’。
原来如此
“差点忘了正事,听林大团说发生了一件大事”。
肖大可这才上前低声道:“听说啊,那个无名山寨,就是当初将林大团和小灯笼绑上山的那一伙儿人,不知怎地,全被人杀了”。
仲逸双眉一展:“是吗?还有这样的事儿?是那路神仙下凡,做了这么一件天大的好事儿?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呵呵,怎么现在才知道?不是那个过路之人,就是那大当家的自己散布出来的消息吧?
若是换到唐小丫那个时代,此事一定得上头条了。
肖大可却似乎没有那么大快人心:“话是这么说,但到底是谁干的呢?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呢?要知道,这伙儿山匪是有来历的,好像上面还有什么人”。
肖大可一知半解,仲逸也不必解释,二人说了半天,无非就是‘此事不管我们盐务衙门的事儿,该干什么干什么便是,剩下的这个摊子,就交给有司衙门吧’之类的。
仲逸要转身回房,肖大可才走几步,这便又想起了什么:“仲大人,听小灯笼说,他们探矿那边有了新进展,要不咱们今日过去看看?”。
仲逸连转身都转便连连摆手道:“不去,你们看着办就行”。
肖大可又问道:“盐井那边今日还放盐,要不过去看看?”。
仲逸这才转过身来,故作生气道:“既然是这样,那你还不过去看看?不是让你好好盯着嘛?”。
肖大可只得匆匆告退,心里却暗暗叫声冤枉:这些个灶户们,叫你们不要请仲大人过来,非得要请他看这个热闹的场面。这下好了,我这一千两银子的事儿也来不及说了。
“改日吧,这个月一等衙役的赏银、灶户们的酒肉银子足够啦”,想到这里,肖大可不由的满意背着双手,踱着碎步慢慢悠悠的出了衙门。
还早着呢,今日有能放出不少盐吧?
肖大可走后,仲逸洗漱一番,随意到伙房用了饭菜,这边又来到院子转悠,时不时的望着门口的方向,却依旧不见有人来。
“仲大人,这么早啊?”,门口的守卫见到他,立刻随意打声招呼。
仲逸微微点点头:“这还早啊?莫不是你们想偷懒不成?”。
那两衙役立刻摇头求饶道:“不不不,怎么可能呢?你看看门口这两石狮子,干净的没有半点灰”。
仲逸望着不远处的小摊,阵阵热气冒起,那淡淡的香味也就飘了过来,才用过饭,胃口又不由的被提起来了。
‘这个鸭血汤烧饼,还有馅饼,对了那个秘制酱肉,各来一份’。
来到小摊前,仲逸一通乱点,之后便将一块银子放到桌上。
小摊主们纷纷向他打着招呼,却坚决不收银子:“仲大人,你上次给的银子,像这样的吃喝还够买半年的,这次就千万不能再这样了”。
见很快就打包完成,仲逸却不由的笑道:“那就再续上一个月的,但不是现在要”。
轻轻拍拍肚子,仲逸望望天空道:“午后吧,你们各自叫人送进来就行,不着急”。
好吧,这么一说,怕是过不了多久,盐课衙门进进出出送饭的都要超过十人之多了。
都习惯了,街上的人都知道:盐课衙门最好进,谁去都可以,还可以管饭。
“今日进府的人多,不要盯得那么紧,都把人家吓住了”。
再次来到门口,仲逸向那两个衙役叮嘱道:“站姿是咱们的精气神的,与他们无关待会夫人还定了几样东西,还有人送进来,不要问那么多”。
两个衙役立刻笑道:“仲大人你就尽管放心吧,保证没人说咱们盐课衙门的不好”。
今日是铁定不出门了,仲逸来到书房,见桌上摆着一副棋盘,好像是之前与仲姝对弈过的。
走进一脸却不由的皱起眉头:这是一副残局,只要一子走错,对方轻松可以将你置于死地。
能来书房的,除了自己外,就是仲姝了,不过他们二人打小就没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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