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哪跟哪儿呢?喝继续开喝”。
这么说着,这么走着,曹春一脸的不甘心,还得与众人一起向樊文予打声招呼,乱糟糟的样子,也不知是怎么走到了大门前。
轻车简从是文博远定的规矩,不过樊文予确实有些‘高了’,知府衙门只得简单的准备几辆马车、带篷子那种。
负责招呼众人纯粹出于礼节性,樊文予才是这些人中的重点,曹春亲自将车帘子打开,从随从手中接过;两个包袱、不大的包袱,将头探了进来,细细说了一句:“听说文大人喜欢青石桥豆粉,这是刚做的,老字号店铺,可以尝尝”。
‘咳咳’,樊文予差点作呕,好在他确实没有喝多。
“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再拿这些东西,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推辞一番,樊文予干脆在车里顺势斜躺下来,要醉就醉成个样子,随时就能吐的那种。
大家一起喝的,要醉一起醉,曹春也只得晃晃悠悠道:“这有什么关系呢?不就是两包豆粉吗?在你们京城,连碗水钱都不够,特产小吃而已,万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樊文予没有再言语,他的随从赶了过来,匆匆瞥了一眼,而后便将车帘放了下来。
“多谢曹大人、诸位大人盛情款待”。
‘啪’一声,几辆马车匆匆向前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下的小巷中
时辰不算晚,不过酒终人散倒是来的很快,通往知府衙门的小巷中,就只有三五个身影、连同大理知府、同知等人在内。
不知何时,大约是在附近,又多出来几个身影,几人走到了一起。
“曹大人,你说这个姓樊的佥都御史,会把我们的东西收下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日里众人苦苦找寻的——冯三保。
此人名气甚大,相比知府大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刻能与他们并排走在一起,便是最好的证明。
曹春此刻已经完全醒酒,如同一杯都没饮过一样,脸上的表情惬意极了:“借花献佛而已,东西反正是盐商的,樊大人收不收本官就不得而知,但那位左副都御史文大人是断断不会收的”。
胆大之人莫过于此时、此刻、此地走在一起的这几人:与樊文予等人认识不到一天,就敢将东西奉上,而且连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都敢试试。
月色下,冯三保脸上显出一阵微微的笑意,他没有参与今晚的酒局,但在另外一个包间却同样大摆一桌,有作陪的、有端茶倒酒的,此刻也是酒足饭饱。
‘曹大人说笑了,你们官场的事儿,我冯某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不过据我看:此次只要搞定樊大人就行,至于那个老御史,他还能蹦跶几年?’。
说到这里,冯三保突然驻足道:“就是到了京城,我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
此言一出,连一旁的曹知府、同知等人也不由为之一怔:“说的没错,只要冯爷出马,我们大理必定相安无事、盐务无事、盐商们也自然就无事”。
不远处马蹄声起,缓缓过来一辆马车,相比之前樊文予那座驾,好的不是一点点。
‘诸位大人,今儿个就到这里,兄弟先走一步,此事就多劳诸位了’。
冯三保一脚登上马车,转身向众人说道:“当然,不会让兄弟们白跑的”。
一名随从掏出几张银票,塞到曹春手中,而后便立刻前去赶车、一阵规律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盐课衙门也安静了许多,饱餐一顿后的盐户们再次与文博远、仲逸等坐在之前那个最大的屋子中,大家说说笑笑,远比饮酒碰杯热闹。
文博远年事已高,众人散去后他便开始打起哈欠来,程默立刻安排他回了房间。
有程默、肖大可等人鼎力协助,做了一天的‘大闲人’,仲逸到后院向仲姝打声招呼,之后便又去了客堂,衙役们早已为他备好茶水。
樊文予从知府衙门附近的酒楼一路‘睡’来,进了盐课衙门的大门,顿觉浑身轻松起来,毫无半点醉意。
仲老弟房中灯亮着,可以继续开喝喽
第688章 美好的清晨()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盐课提举司衙门的衙役们刚刚换过值守,负责打扫院落的人已经开始祛尘净地,颇有规律的节奏。
自仲逸来盐课衙门后定的新规矩,一直留了下来,大家皆已习惯。
副都御史文博远不仅在朝中口碑好,生活习惯也非常规律:多年的早睡早起、饮食清淡,而且量很少,足以说明他的自律和坚持。
老御史大人这把年纪了,说话走路精气神叫一般中年人都难望其项背,其中的“奥妙”就是这么简单而又不易做到。
空气不错,天气不错,院中一尘不染,文博远在随意走走,顺便打一套属于文官的拳路,既能舒展筋骨,还能从另一角度领略一番当地的景致。
院中路过值守的衙役们不由放慢脚步,生怕发出更大的响声而惊到了这位正在活动的老御史大人。
樊文予来到院中时,明亮的阳光早已洒下一片,这位佥都御史是要谁懒觉的节奏。
昨晚在知府衙门一通大喝,回到盐课衙门后再与仲逸继续,此刻他都觉得有些腹中空空,昨晚干脆就没吃几口行不行?
“樊大人,早”。
仲逸似乎更“懒”:睡得晚、起得晚,吃的“多”,喝的“更多”,还不怎么“管事”。
这位提举大人,向来都是举重若轻的风格。
望望全神贯注的文博远,樊文予也开始动动腿脚,一副舒服的神情:“仲大人早啊,盐课提举司的大院——真净啊”。
一套拳打下来,文博远似乎要出汗的节奏,他从随从手中接过布巾,抬头看见樊文予和仲逸有了过来。
“樊大人,今日”。
文博远说话的语速很慢,这是他一贯的风格,樊文予和仲逸对此并不陌生,只是见他目光向前望去,双眉顿时金锁起来。
仲逸急忙转过身去,却见一名衙役正朝这边奔来,急匆匆的样子,后面紧跟着的便是都察院的一名衙役。
“仲大人,文大人”。
二人几乎是同时,向着各自的大人秉道:“出事啦,不少人把知府衙门给堵了”。
文博远已走上前来,身后的仲逸和樊文予紧随其后。
“到底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了,不必着急”,文博远依旧不紧不慢的样子,丝毫不见惊慌。
那两衙役相视一眼,还是盐课提举司的那名一等衙役上前继续道:“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得而知,只听门口有人喊着说‘知府衙门胡乱断案,草菅人命,他们要找个说话‘,而且要找朝廷来的都察院的御史”。
有些气喘,这名一等衙役还不忘补充一句:“哦,对了,门口聚集起来的人,大约有五六十个,年轻的、年长的都有,很激动的样子”。
在看看一旁都察院的衙役,不停的点着头。
文博远微微笑道:“哦,原来是此事啊,看来他们错当老夫在知府衙门呢”。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一般朝廷来的人,大多都是在知府衙门的,盐课衙门此次倒是捡了个便宜。
找文博远的就是找都察院,找都察院就离不开樊文予,这时他转身道:“文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需要过知府衙门一趟吗?”。
文博远挥挥手,那名衙役便立刻退去,他再次转过身去,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此事既然是找我们都察院的,就让樊大人去一趟吧”。
樊文予微微一愣,仲逸急忙提醒道:“对啊,文大人所言极是,樊大人也是佥都御史嘛,纠察官记、为民申冤,本就是御史的指责所在嘛”。
每次有种“冲在前面”的感觉,樊文予这才反应过来:此事虽然棘手,但所处理得当,依然可算作出京后的一件功劳,付出必有回报。
这么一安排,文博远又向仲逸说起昨日宴请灶户的事儿,他已与灶户代表林大团约好:到他们家中走走,看看他们的生活到底如何?
本就将樊文予作为“另行安排”的,没想到知府衙门突发状况,这便省了不少事儿:不用再去大空寺找大师抽签了。
钦差分开走,这是一步相当高的棋:走的地方不一样,看的东西也就不一样了,若是有人想提前准备对策,那也只好使出分身之术了。
谁也无法控制意外的发生,比如说如今乱哄哄一片的知府衙门大门口。
本是奉旨来各地巡查盐务的,但如今人家有人亲自“点名”要见都察院的御史大人,那樊文予也只得跑一趟了。
“这是什么情况?这阵势是几十个人的样子吗?”。
再次拐过一条巷子,樊文予便看到了门口围着的人,足有百余人的队形,其中还不包括衙门的差役,一眼就能看清。
坐的不是自己的轿子,也不是昨晚的马车,仲逸特意为樊文予准备的这辆马车是他经常用得,很普通那种
“给你们说多少遍了,都察院的各位在盐课提举司衙门,你们要找的话去那里,围着我们知府衙门干什么?”。
台阶上,一个中年发福男子,对着人群连连嚷道:“谁要是在这里闹事,老子锁了他”。
这话说的,好像真能锁了一样。要锁早就锁了,为何还能等到现在?
人群中的人那里能听的进去?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举着拳头大声说道:“我们不知道什么盐课衙门,反正,当时断案的就是你们的知府大人,都察院的御史来了我们大理,怎么会不来你们知府衙门呢?”。
“对,就找你们知府衙门,让曹知府出来,让都察院的御史出来,我们要要话要说”。
底下再次乱成一团,那知府衙门的衙役头头吹胡子瞪眼、指手画脚半天,最终也只是自己过过嘴瘾,没有将任何一个人给锁起来。
“樊大人,你看,我们怎么办?”,一名随从向樊文予问道:“是不是叫曹春出来?”。
樊文矛早已将这里的一举一动看的一清二楚,他微微摇摇头,撇撇嘴道:“这个曹春,真不怎地,知府当到这份儿上,哎”。
“别看啦,从后门进吧”,樊文予放下帘子,‘众目睽睽’之下,无人留意身后这辆不起眼的马车
第689章 倒是救我一命啊(上)()
“救命啊,樊大人快救救下官吧,兄弟今日实在是没辙了”。
来到后院,樊文予的马车还没有停稳,就听到一个浑身带着哆嗦的身影匆匆走了过来。
毫不夸张,此刻绝对是曹春做这任知府、甚至于做官以来最六神无主的一次:门口围观的人群固然可怕,而在大理府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文博远——更可怕。
这两者交加在一起,便是最倒霉的了:被逼的太紧,又不敢驱散众人,副都御史那里又不好交代,就是个——死结。
文博远此次奉了旨巡查盐务不假,但身为都察院的副都御史,老百姓都堵到门口了,岂有不管的道理?
他们口中说的那些冤案,确实是出自他这位知府大人之手,朝廷有规制不假,断案需要逐级上报也不假,但就此刻门外的情景,御史大人闭着眼睛都可以管。
“去去去,一边去,到门口把着,谁也不要叫进来”。
曹春摒弃随从衙役,亲自将樊文予搀扶下马车,一脸的求饶,感觉立马就要背过去那种:“樊大人,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救下官,兄弟给你下跪了”。
这称呼该怎么论?一会一个‘下官’,一会儿一个‘兄弟’的叫着,这让同为正四品衔而又年纪相差甚远的樊文予几乎没有半点法子。
樊文予的随从驾车离去后,院中就只剩他们二人,本来是安静倒是安静的,只是门口断断续续的喊叫声让人难以平复:这就是‘催命’的叫声。
曹春的眼睛几乎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樊文予的身上,突然间,他猛地察觉到:文博远为何没来?却让一个正四品的左迁都御史来了?
坏事?好事?
脑中快速盘算着,曹春细细在‘好’与‘坏’间切换:樊文予的到来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大约是好事,最起码樊文予的品阶更底,但算起来,他也是都察院的御史,这似乎能说的过去”。
曹春心中再明白不过:“什么佥都御史,副都御史,对老百姓而言,能知道有个都察院,都察院有个御史就不错了,而且这还不是每个人都能知道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不得不考虑的事儿:就在昨晚,他与樊文予是见过的。
樊文予连连摇头,二人再次客套一番,曹春这个知府终究还是没有下跪,御史大人也与他称兄道弟,门外的喊声让人颤抖,似乎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曹大人,你们说你也是一任知府,为何遇到这点意外,就如此乱了阵脚?有失朝廷脸面,有失官体啊”。
樊文予倒是一身的轻松,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挑战,但就目前而言,他自信能镇得住今日的场面——今日的角度不一样。
曹春点点头,抹抹还未掉下来的眼泪:“樊大人说的对,下官有失礼仪,请樊大人到里边说话”。
一个大大‘请’的姿势,曹春身子弯的足够的‘有诚意’,樊文予若是再不进去的话,真是对不起这位‘虔诚’的知府大人了。
屋中没茶,这次倒也不用客套:主人没有心思奉茶、客人也没有心思品茶。
‘我们要见知府大人、要见御史大人’,门外的喊声从来都没有停止。
“樊大人,实不相瞒,下官今日确实摊上事儿了,明说吧,你愿意帮兄弟这个忙吗”。
曹春开门见山道:“昨晚那两包‘青石桥豆粉’,大人是否品尝了?”。
樊文予微微转过身去,脸上是一脸的不屑之情:太过明显的事情,即便事先知道,再被当面挑破,还是了令人有些隐隐作呕。
“还没呢,你说那两包豆粉,估计还落在马车上吧?”。
樊文予再次向门外望了一眼:“曹大人,还有别的事儿吗?本官奉命而来,文大人说了,若是对门口那些人没有一个满意的答复,本官就不用回去见他老人家了”。
曹春脸上再次紧张起来:若是按照这样的说法,樊文予根本就没有‘接他的的招儿’,这可怎么办呢?
佥都御史是如此,副都御史自然就更不用说了,文博远更不会理会这些。
原本指望樊文予来办此事,至少是个桥梁的作用,现在看来:桥梁没有了,路也堵死了。
关键时刻、孤注一掷?
不由分说,曹春关起门来,别对着樊文予,有些颤抖的样子,而后猛地转身下跪道:“樊大人,下官最后求你一次,今日之事,你一定要替下官周旋,之只有你能帮下官了”。
这次是真的跪了,与此同时,他还从袖中掏出一叠东西来、厚厚的感觉。
没错儿,是银票,他毕恭毕敬的呈了上来。
关键时刻,曹春坚信:“什么这兄弟、那爷的,倒头来还是银子最管用”。
退一步讲,若是连银子都无法破解此局,那他也就可以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等死了。
樊文予微微一怔,而后缓缓接过银票,只需稍稍一看便能知道大体数目——这次,这位知府大人确实足够‘诚意’。
“哦,老天爷”。
曹春长长舒口气,感觉整个人都小了一圈似的,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樊大人,兄弟就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