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雯儿扭过头,眼睛频频眨道:“那也不一定,若他吃喝不愁,还是呆在衙门好玩,尤其是跟着仲大哥这样有趣的人”。
仲姝不由笑道:“你仲大哥,真的是个有趣的人吗?我怎么没有发现?”。
一阵脸红,陶雯儿微微道:“你与仲大人青梅竹马都没看出来,我那全是胡说的”。
末了,她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不过,仲大人若是一本正经起来确实令人害怕,但确实大多时候很有趣呀,我真是这样认为的”。
仲姝竟无言以对:“若是这么说,倒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二人一阵窃笑
“时辰到,各就各位”。
时刻刚好,程默再次向院中喊了一声。
这时,已落座的吏目蔡一书立刻起身而立,一如之前的站立笔直。
不知何时,众人面前多了几桶清水,现在每人可以拿起木瓢喝一瓢了。
不大会儿的功夫,众人再次回到原位,一如往常的安静、齐整。
仲逸向吏目蔡一书点点头,他立刻上前而去。
“大家都听好了,根据仲大人之命,我要在这里问大家十个问题,大家要一一作答”。
蔡一书指着桌上的纸笔:“每个问题最多只能用一句话来回答,你们的名字都已排好,我就记录了”。
“盐课提举司是干什么的?”。
“五井盐矿一年产盐多少?”。
“辖内有多少灶户?”。
‘每日早起第一件事做什么?’。
‘衙门内留守、衙门外执勤,有何要领?’。
“何为三必做、五不做?”。
一一作答,有人全部回答完毕,有人支支吾吾半天,有人三四五六不等。
全部回答上来者站一侧,答对七题以上站一侧、掉队者站一侧
之后,仲逸再次登台训话。
“从今以后,诸位被分为三等:站立不语者、不掉队者、十题全对者为一等;站立不语者、不掉队者、答对七题以上者为二等;院中二人、受罚三人、掉队者暂不分等,日后再考,其余为三等”。
仲逸大声说道:“各等每月评一次,一等者本官自掏银子每人赏银一两。若是有当地百姓、灶户检举不法,直接降为无等,日后再考”。
“多谢仲大人”。
声音喊得震天响,不过,大概都是一等者吧?
第637章 荒地见面(上)()
秋季天气多变、时冷时热,身子骨不好的人,还真抗不住,难免有个头痛发热的症状。
正如库副使肖大可曾无意中说的那句话:“盐课提举司衙门,真的要变天了”。
新提举仲大人上任,衙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为之一新,新大门涂上新漆、新牌匾提上新字,门口的大石狮子也被擦拭的锃光瓦亮。
衙役们换上新衣,配刀也是一水的‘新货’,门口值守、库内值守、执勤衙役全部为一等。
等级虽不是品阶,但那份荣誉也是杠杠的,走起路来都觉得腰板硬了许多。
除每人俸银不变外,仲逸再为每名一等衙役赏银一两,这在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幸福的不要不要的。
衙役们再也没有人偷懒,更不会有人答不上问题、跑步还会掉队,简直丢死人了。
见面就问:“下个月的评比一定要争取个一等啊到手的一等还是要保持住的”,这才是衙役们最大的话题。
衙门为之一新,众人暗地里拼命使劲:要记得住、跑的快、不要偷懒、不要掉队,更不能被当地灶户和百姓检举。
次日,仲逸再次传出话来:若是一年之内,每个月都能评为一等者,满一年再赏银十两,全部由他这位提举大人掏腰包。
当然,日后评比增加考核的内容还会增加,远不止这些。
好多人在欢喜之时,却隐隐担忧起来:若是仲大人走了,还会有这样的‘待遇’吗?
那日,程默向衙役们说了:“仲大人的目标就是让你们懂得一个道理:该拿的银子尽管可以拿,不该拿的一文钱都不拿”。
众人细细品来,这句话言下之意:只要办差事办好了,才能让灶户们过得舒服,自己也才能舒服。
不得不说,程默是个十足称职的‘跟班’,不少衙役竟一本正经的叫他‘程先生’。
程先生?这不是仲大人的幕友角色、左膀右臂吗?
早就听闻仲逸曾在蠡县衙门做过当时知县樊文予的幕友,也被所有人称呼一声‘仲先生’。
‘不妥、不妥,谁若是再敢叫程先生,别怪我翻脸不认账,千万记住啦’。
程默笑着对衙役们说道:“赏脸的叫声小哥,年纪大的叫小默子就行”。
好小子,不愧是翰林院出来的,连这都能想到。
大多人欢喜,至少也充满了希望,不过任何事总很难做到让所有人满意,真是几人欢喜几人忧。
这几日,最闷闷不乐的就是库大使刘通,他只因答不上四道题和差点掉队被降为二等,而身为库副使的肖大可却是一等中的一等。
太没面子了,莫说大可,就连刘通手下的衙役都有一等的,虽说他还是库大使,不少人还得听他的,但总觉得膈应的慌。
这是为何?人嘛,总归是要面子的。
为此,刘通曾找过同提举的王核唠叨过几次,但王核却默默回了一句:我有什么办法?若是让本官练那么一套下来,连个三等都不是。
刘通渐渐转悲为喜:“这次仲大人十足为自己长了面子,但让王大人却丢了不少威严,提举衙门毕竟还是有一套规矩的、很老的规矩”。
“不得不承认,这位仲大人也是很厉害的角色,谈笑间便将兄弟们原有的阵型打乱,而且那些一等者大多都不是我们的人,也就不是王大人的人,以后就更与我们不是一条心了”。
刘通私下里与他的心腹衙役说道:“这下有好戏看了,一个是提举仲大人,一个是同提举王大人,一个是初来乍到、一个根深蒂固,各有各的人马,各有各的办法,骑驴看账本”。
“刘头儿,那你说我们到底是听仲大人的,还是听王大人的?”。
一名衙役向刘通问道:“尤其是当面,二位大人意见不一致时,听谁的?”。
刘通骂骂咧咧道:“这还要说?都他么这几年的饭白吃了,当然是听王大人的,看看你们几个:三个二等,其余都是三等,那些一等的,也不是我们的人”。
这时,一个高高的瘦猴衙役笑道:“刘头儿,我觉得王大人不是仲大人的对手,兄弟们要不弃暗投明算了”。
刘通立刻起身怒道:“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这才那跟那跟呢?前面几个提举大人刚来时不也很牛气吗?现在呢,还不都滚蛋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点头:“就听刘头儿的,准不会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胜败,有胜败的地方就有手段,否则你就会——败。
这日午后,仲逸带着同提举王核、副提举姜军、吏目蔡一书等再次召集众人来到衙门大院,有要事相商。
人马到齐后,程默向领头的库大使刘通、库副使肖大可说了一句:“出发,到盐井”。
片刻的功夫,一队人马缓缓出了提举司衙门。
再回头看看门口守卫的两个一等衙役,站的那叫一个笔直、有伸儿。
来此多日,仲逸初次到盐井,这也是他在云南的崭新开始
根据之前的部署,所有灶户全部聚集在此,等待面见这位新来的盐课提举司提举仲大人。
最先开口的还是库副使肖大可,他与这些人关系打的比较熟,平日里只是管不了事儿而已。
‘大可,仲大人呢?我们可都等着他呢’。
为首的一个一名男子,近四旬的年纪,名叫林大团,应该是这些灶户中的头头,至少是德高望重的那种。
大可笑道:“大团呀,都说你眼尖手巧,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他用手指着前方的一个土坡,一身布衣的仲逸正在吏目蔡一书的查看地形,腿上已沾满泥土。
‘那位就是仲大人?这么年轻啊这也太’。
这些天,灶户们一直未去提举衙门,而仲逸忙着整顿衙门,也没肩上面。
林大团都有些后悔:没有早点去看看这位新来的仲大人。
‘完了这么小的年纪,盐课提举司这摊子事儿,能抗得过来吗?’。
这话是林大团心中默默嘀咕,多年的饱经风霜,还是从他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失望与无奈。
“大团,管注你那张破嘴,这位仲大人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来肖大可与林大团确实够熟,私下还不忘叮嘱他一句:“你们的事儿,还得要靠仲大人,不过,现在先不要着急”。
林大团点点头,见不远处的程默正领着仲大人一行走了过来。
“兄弟们,新来的提举仲大人来了,大家快去迎接”。
第638章 荒地见面(中)()
午后的日光不错,随着秋季来临,这样的天气越来越少。
一块硕大的荒地,看上去还算平整,上面是一堆杂草,沿着土坡而上便是一排大树、树荫成片的样子。
左右衙役分开,个个站立笔直,中间是仲逸率同僚而立。
程默在中间,俨然一个传话的角色。
这架势,灶户们看的有些不适,仅是衙役们的站姿,足够眼前一亮。
“诸位兄弟叔伯,我们仲大人初来盐课提举司,近日忙于衙门事务,今天特意来看望大家”。
程默大声说道:“大家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仲大人有的是耐心”。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默默低下头,瞄瞄左右的人,微微摇摇头,最后将目光落在地面荒草上。
树荫下的王核立刻上前怒道:“你们都没听见吗?仲大人能特意来看你们,这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别给脸不要脸,尤其那些窃私盐的,仲大人绝不轻饶”。
这么一说,众人头低得更低了。
库大使刘通表面一本正经,心中却乐开了花儿:“提举大人与同提举大人的较量,这才刚刚开始”。
副提举姜军、吏目蔡一书相视一眼,又不言语了。
程默是何许人?王核那点心思他还不清楚?
‘诸位兄弟叔伯,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仲大人年纪轻啊,盐课提举司担子重啊,离京之时,当今万岁钦点的,这是仲大人莫大荣耀,也是我们五井盐矿天大的荣耀啊’。
程默再次提高嗓门:“我们仲大人为何这么年轻呢?只因他刚进翰林院时,庶吉士不到一年便升为翰林院编修,再到后来的侍读、侍读学士”。
底下的人听得似乎有了点兴致,不少人纷纷抬起头来。
对大多人人而言:什么翰林院庶吉士、编修、侍读学士的,他们不懂,但‘万岁钦点’还是能听懂一些的。
如此年纪,就能得到皇上的钦点?真是不可思议。
就冲这一点,也该抬头看看这位传奇的提举大人。
“当年有个叫保定府博野县的地方,有一桩命案,我们仲大人奉旨督办,鞑靼犯我京城时,仲大人奉旨与他们谈判,后来福建抗倭北方的鞑靼不是厉害吗?那又如何?”。
程默这小子一说起来就停不下,连好汉不提当年勇都不明白。
不过细细想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对这些灶户而言,他们确是初次听说,而且他们都巴不得能来一个‘硬茬儿’的提举大人。
仲逸上前几步,程默立刻退了下来。
“诸位兄弟叔伯,大家不要都站着,如今天儿还不冷,大家就坐在草地上,如何?”。
一块草台上,仲逸缓缓‘落座’。
他笑道:“我那跟班嘴上没个把门的,他也是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本官是有备而来的,绝不负这里每个人”。
众人窃窃私语,你看看我,我望望他,就是无人落座。
林大团快速回味还在脑中萦绕的话:一个翰林院的什么学士,竟然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拉家常一样,不可思议。
再傻的人也能明白一个道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绝不敢编造‘万岁钦点’、还有那些北虏南寇之事儿。
‘大团,还愣着干什么,叫大家快做啊,你没看仲大人、姜大人、蔡大人都坐下了吗?’。
一旁的库副使肖大可向林大团嘀咕起来。
‘兄弟们,既然仲大人都这样说了,我们就坐吧’。
林大团率先坐在草地上,还盘起腿来。
众人见状不再犹豫,纷纷坐了下来。
“今天见大家呢,主要两件事儿。之前,同提举王大人说,你们当中有人窃私盐,将窃到的盐兜售或换做它物,是否有此事?”。
仲逸这么一说,众人又不淡定了。
‘张大头、王小亮、大成子,站出来’。
说话的是吏目蔡一书,他手里捏着一叠厚厚的文书。
“你们三人挑头窃私盐,破坏工具、毁坏盐粒泄私愤,多次警告,却屡次再犯”。
蔡一书下意识望望同提举王核,而后继续道:“根据朝廷法度,务必要惩处”。
“带到衙门,听后处置”。
一旁的副提举姜军一声令下,数名衙役立刻上前,很快将这三人押住。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欲再次起立,却被前排的林大团转头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再乖乖的坐了下来。
衙役们将那三人带走,只剩下一阵凌乱的众人。
这时,一直站立一旁的同提举王核不由的一个冷颤,竟也主动‘坐了下来’。
不用说,这三人敢屡次犯忌,多时仰仗着他这位同提举大人的不管不顾,否则,岂能每次都相安无事?
“林大团,奉公守法、吃苦耐劳、不计得失,屡次自愿带队产盐,制盐成效好、有目共睹”。
吏目蔡一书再次翻开卷宗,继续道:“奉仲大人之命,赏林大团纹银十两”。
吏目手中的这一叠卷宗,分别就是‘功过薄’嘛。
“嗷”。
这句听的真切,方才还沉浸在被带走那三人的恐慌中,此刻却顿时逆转了。
“大团,拿着吧,这是仲大人个人赏的,以后就好好干吧”。
当库副使肖大可将银子拿到面前时,林大团简直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幕。
“王二虎、陈六,尽职尽守、奉公守法,赏银三两”。
不大会儿的功夫,一百两多的银子被分发到众人手中。
灶户们穷啊,正如之前吏目说的:不少人是做过一些不太合规之事,但确因家中拮据,他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拿不到银子,如何来养家糊口?
阳光照耀下,白银似乎在发光,照的人双目热热的。
“盐课提举司,真的要变天啦?这位皇帝钦点的仲大人,真的就是我们做主的?”。
同样的问题在所有人脑中徘徊、久久的徘徊。
这么多年来,眼前这样事儿,连听都没有听过
见众人几乎没了动静,库副使肖大可急忙说道:“你们还不快谢谢仲大人?”。
仲逸起身而立,慢慢向土坡上走了下来,向林大团靠近。
‘你们说说,我们五井盐矿,为何产盐这么少呢?你们分到的银子,为何会越来越少呢?’。
仲逸望着林大团,也望着所有的灶户,期望一个答案。
再次低头,众人又沉默了。
许久之后,林大团微微说了一句:“仲大人,我们都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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