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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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统皇帝-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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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仪气得脸发白,见小七儿在骆驼上的那自在样儿,更是忿愤已极。 
“您疼小七儿,比对我还强呢!”溥仪一甩袖子走了。 
人们又听到了皇上的这句话,不禁也替皇上抱不平,又多了许多猜疑。 
张谦和道:“她只不过是个姨太太,大字不识一萝筐,何德何能也学起慈禧老佛爷对光绪老爷子的那种样儿来?” 
阮进寿道:“她对小七儿那么疼爱,不知安的什么心眼儿,一个小奴才,难道比皇帝万岁爷更重要吗?” 
永和宫的太监在皇帝身边值班,把溥仪的一举一动都向端康报告,久而久之,陈宝琛师傅也大为不满。现在见端康瑾妃竟然宠爱一个小太监而不让皇上去骑马骑骆驼,也忿忿不平。 
毓庆宫书房里,陈宝琛看皇上咬牙切齿的样子,道:“自古后妃不得干涉国政,不然,必出事端,初汉初唐就是明证,慈禧太后和光绪帝之间也是如此。皇上已面临亲政年龄,她去更加紧密地监管皇上,其居心是不良的。自古嫡庶分明,她一个偏妃就这样束缚皇上,是不合祖制的。” 
一席话更激起溥仪心中的怒气。 
不久的一天,在毓庆宫中,溥仪上过陈宝琛的课,接下来是朱益藩的,朱益藩看了看溥仪道:“皇上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吗?” 
溥仪说:“看了。” 
“谁?” 
“范大夫。” 
“这我就放心了,太医院里数范大夫高明。不过他是专给端康娘娘看病了呀。” 
“是我偶然遇见了,他也像朱师傅这样说,于是我便让他把了脉,开了药。” 
“噢,是这么回子事。”陈益藩于打开书本。 
站立一旁的太监却道:“万岁爷说的是主子宫中的范一梅大夫吗?” 
溥仪道:“正是。” 
“他昨天被主子辞了。” 
溥仪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 
“这个,奴才就不晓得了。” 
“千真万确吗?”溥仪又问道。 
“张老爷也是知道的。”那太监道。 
溥仪传张谦和过来,张谦和道:“范大夫是被辞掉了。” 
陈宝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道:“身为太妃,专擅未免太甚!” 
张谦和道:“万岁爷这不就成了光绪爷了吗?再说,太医院的事也要万岁爷说了算呀,连奴才也看不过去。” 
溥仪的怒气腾地冲上来,他一转身跑到永和宫,见端康正与赵荣升、王久安等几个人正在打牌,他也不打招呼,高声叫道:“反了!反了!” 
牌桌上的一群惊讶地望着皇上。 
溥仪指着端康道:“你,你凭什么辞掉范一梅?你太专擅了!难道我不是皇帝?这宫里谁说了话算数?真是专擅已极!……” 
“范一梅是我宫里的,他专为我看病,我辞了他,与皇帝不相干的……”端康气得脸发白,在那里争辩。 
溥仪一点也没有听到端康太妃说了些什么,只顾大嚷大叫:“……你想学武则天吗?你想学学……”——“想学慈禧老佛爷”的话未说出来,溥仪一甩袖子跑了。 
回到毓庆宫,几位师傅正在那里学着他,听了随侍太监的报告,师傅们赞不绝口,齐把皇上夸了一阵。 
陈师傅道:“太妃肯定还会找王爷和内务府的人,这个皇上别怕。”于是教了溥仪几句。 
果然,端康把载沣、载涛、载泽、溥伦和内务府的大臣们都叫了去。 
端康的肉脸上挂满了泪水,她嚎叫着:“他说我反了?我为了什么?到底是谁反了?”她哭喊了一会儿,道,“你们拿个主意吧,看这事怎么办?要不把我的名号撤了。” 
王公和内务府的总管们伏在地上,不说一句话,谁也不敢给她出主意。 
“怎么?皇帝是你们指派看来的,是不是?都不说话了?载沣,你说是不是?” 
“不不不不,没没没有……”载沣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才好。 
“载沣、载涛,你们俩说怎么办吧。”端康点出他两人来。 
“皇上是有点过份了……”载涛道。 
“那——怎么办吧。”端康道。 
怎么办?——大家都闭口不言。 
停了一会儿,端康哭道:“你们都合伙欺负我,我……我……还不如随先帝去了……”说罢转身回寝宫去了。王公们吓坏了,忙令太监好好服侍太妃,便出去。 
他们个个束手无措。 
溥仪知道了消息,却先一步把他们召到上书房,训斥道:“她是什么人?不过是个妃。本朝历代从来没有皇帝管妃叫额娘的!嫡庶之分要不要!如果不叫,怎么溥杰不管王爷的侧福晋叫一声呢?凭什么我就得叫她,还要叫他的呢?” 
说得大家张口结舌。 
“王爷,你说是不是?”溥仪问。 
“是……是……” 
“皇叔贝勒,你希望我像光绪帝那样吗?” 
载涛本来要为端康说句话,见皇上这样问,满头汗,只是缄口不言。 
其余的人也就什么话也不说了。 
回到养心殿,敬懿太妃来了,道:“皇帝可要小心,听说永和宫要请太太、奶奶来,皇帝可要留神。” 
永和宫正殿。 
“皇帝就是这样对待我的!”端康太妃哭着嚷着,“他说我反了,说我专擅,我……我……怎么做人!” 
刘佳氏和瓜尔佳氏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后,都吓坏了。跪在地上。 
刘佳氏脸色焦黄,哆嗦着,道:“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瓜尔佳氏把头也嗑青了,道:“主子,奴婢们一定要让皇帝向主子赔不是,主子息怒。” 
端康仍哭叫个不停,听到瓜尔佳氏的话,道:“他能听你们的吗?王爷的话他都不理。” 
瓜尔佳氏道:“他要不听,奴婢就碰死在他的跟前。” 
“试试看吧!看看这个把胡适都叫进宫里来的皇帝!” 
溥仪随醇王府和永和宫的太监来到永和宫的配殿,听到在正殿里端康太妃仍在叫个不停。 
“我倒要去听听她怎么说。”溥仪要往正殿去和端康争吵。 
“皇帝,看在我们的面子上,说什么也别去了。” 
瓜尔佳氏泪流满面,拉着溥仪。 
“皇帝,老身一大把年纪了,就求你这一次,别去了,若去的话,给她赔个不是。” 
“听老福晋的话,去给她赔个不是。去吧,要是不去,老福晋会生出病来的。” 
经不住祖母和母亲的苦苦哀求,溥仪答应了她们。 
溥仪来到正殿,走到端康面前,看也不看端康一眼,给她请了安,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道: 
“皇额娘,我错了。” 
端康抽泣着,耸动着肩膀,也不答话。皇上见她不吱声,也没有说第二句,就出来了。毕竟有了面子,端康停止了哭泣,可是见到溥仪那态度,心里还是气恼。 
配殿里,瓜尔佳氏见溥仪这么快就回来了,道:“皇帝,怎么回来这么快?没向她赔个不是吗?” 
“道歉了。” 
“她怎么说?” 
“她什么也没说。” 
“可皇帝怎么就回来了!”瓜尔佳氏道,“虽然她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可却有养育之恩啊。太后故去后,她就抚养你,对你讲过多少纲常大义!说你几句,管的紧点,还不都是为了皇帝好。我知道,她心里有气,多半是因为我。她宫中值钱的东西都送了奉军,还不是为了使皇帝复位?至于不让你和胡适见面,我也会这么做的,王爷和师傅也会这么做的,这些人你都记恨吗?无论如何,她是你的长辈,以后要尊敬她。在宫中,要尊敬任何人——王爷、师傅和主子们,千万要听他们的话,啊——凡是要三思,不要莽撞。”说着说着,瓜尔佳氏流出了眼泪,“皇帝,无论如何,记住,要恢复祖业。帮你的人少,又有许多奸诈的人,皇帝你要处处小心,到处都是陷阱……溥杰整日在你身旁,要好好教育他,看待他。几个妹妹,也要经常教诲。王爷懦弱,办事没主见,凡是多请教你七叔。七位师傅,连庄师傅在内,都是中正高洁的人,多听他们的话,他们都是忠心的。只是庄师傅是洋人,他虽秉忠心,但是做事都是他们的那种思路,和咱的实际是有出人的,皇帝要慎重选择行事。” 
瓜尔佳氏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端康已派人传她过去,让老福晋休息。 
瓜尔佳氏来到端康面前,给她请了跪安。道:“皇帝年少无知,气盛浮躁,主子以后仍要多加管教,奴婢在这里先谢过主子。”说着,跪在地上,咯咯咯不知嗑了多少个响头。 
端康道:“看样子,他是不会听我的话了。唉,当初,要是咱的珍宝都真的能送到张作霖和他手下的手中,他也不会不到宫中来一趟吧。” 
“这都是奴婢的疏忽。” 
“……唉,不然,复辟虽不一定已经实现,可能也就在眼前了。可是现在……若是再与奉军联络,已有了猜疑。” 
“这都是皇帝福浅。”瓜尔佳氏道。 
端康听了这话,又来了气——“福浅”,我的福也浅了!于是端康道:“咱娘们没有对不起你的,可是咱交你拿去赏张作霖的字画,怎么在地安门古玩铺卖出去了?咱知道你会花钱,醇王爷也没法子,可是……” 
端康还说了些什么,瓜尔佳氏再也没有听到,她的脑子嗡嗡作响,犹如五雷轰顶。 
回到醇王府,坐在寝室中,瓜尔佳氏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扑籁籁不住地落下来。 
炕几上放着慈禧太后、荣禄、载沣、溥仪和溥杰的照片,泪水溅在照片上。她对着荣禄和慈禧的照片磕了几个头,道:“大清已经退位了,复辟无望,宫中又人心不齐。不是你们的女儿无用,是我太无能为力了。” 
她又把溥仪和溥杰的照片揣在怀中,望宫拜了几拜,又脆地磕了几个头:“上天保佑他们平安!不能复辟也罢,他们小小的年纪,上天就不能保佑他们平安吗?” 
瓜尔佳氏吞下鸦片,又喝了酒,然后躺在了炕上。 
溥仪终于走出了紫禁城,可却是去参加亲生母亲的丧礼! 
民国和护军的马队走过,是警察署的汽车,随后是溥仪租来的汽车。汽车来到醇王府前,府前的人们跪了一地,高高的牌坊耸立着,上面扎满了白花和蓝花。 
溥仪在两边跪拜的人前走过,走向府门,溥杰在那里跪接、磕头,溥仪把溥杰扶起,四目相对,二人抱头痛哭…… 
长筒喇叭和唢呐的声音撕扯着铅云,直入云霄。 
溥仪来到银安殿,载沣站在殿前,早已泣不成声。 
溥仪在母亲的灵前磕了四个头,站起来,亲眼见母亲的遗体被盖上陀罗经被…… 
“娘……” 
刹那间,溥仪似乎回忆起十年前离开醇王府的情形,当时老福晋哭昏了,瓜尔佳氏紧紧地抱着溥仪不愿放下,而溥仪只知哭叫,哭声和搅天的大风混在一起。 
下午,溥仪回宫,尽管自己仍沉浸在无比的悲痛之中,但是他都贪婪地望着街上的一切。沿街布满了警察和民国的军队,尽管如此,街上还是挤满了人,人们都引颈看着这个年轻的已经退位的皇帝,眼睛的表情是怪异的,想诉说什么,溥仪一点也看不懂。街上的人们只是观望着,寂静无声,侍从们的小汽车有时按着喇叭,溥仪讨厌这种声音,讨厌这些围着自己的小汽车,心想,要是能和街上的人们说上几句话该有多好。可是,鼓楼到了,景山到了,神武门到了,溥仪不得不走下汽车,回身仁立良久,望着神武门外发呆。 
端康已痴呆了许多天,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瓜尔佳氏会服鸦片自尽。虽然有许多人来劝解她,可是瓜尔佳氏的死去与她有关这是肯定的,直截了当的。 
“主子,别这么自责了,”赵荣升眉斜人鬓,目如朗星,唇红如润,按摩着端康的颈项道:“主子试想,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奉军身上,结果奉军不能帮她圆复辟的梦,以她的个性,她能坚持得住吗?何况与奉军联络的,又是荣禄的部下,这种对她的背叛,对她的刺激已经够大的了。” 
端康只是长叹,她也看到了灰暗的前途。今天瓜尔佳氏死了还有这么隆重的丧礼,他年端康将会有什么结局呢? 
“荣升……”端康躺在赵荣升的怀里。赵荣升似乎看透了端康的心思,道: 
“人生就是这样,无常不定,还是寻着乐子,享受今日,莫问明天——把烦恼都丢开,也不要去硬争什么,什么都是命,争不来的。”…… 
从此,端康日日和赵荣升、王久安在一起,再也不问溥仪的事了,对宫中的一切人,除了笑脸,还是笑脸。 




 1



溥仪看了新娘子一眼,只见婉容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盈波,心中一动,这位大婚前的少年天子,竟也未能脱俗,周身不由自主地热燥起来…… 
“起火了!起火了!”溥仪猛然回头望去,只见西北方向烈焰冲天而起。那正是宫中藏宝最多的建福宫!溥仪心头一紧,这场火,将烧掉多少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望了最后一眼紫禁城,溥仪低头钻进了汽车。是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取消了皇帝尊号的他,还能再成为那团龙金椅的主人么?…… 
随着亲生母亲的去世,快满16岁的溥仪终于冲破了束缚他日常生活的一些习俗和礼节。什么时候学习和什么时候玩耍,都可以由他自己来决定。他宁肯自己从宫中的这座庭院走到那座庭院,或者是从这条长街跑到那条小巷,也不愿坐那顶大黄轿。在宫中的官员们看来,宫廷礼仪,接见礼节和庄严的周年纪念仪式乃是皇上生活的全部内容,而溥仪对这许多事情却漠然置之,不屑一顾,其左右无不为之震惊。溥仪完全理解自己这种名不符实的皇帝地位,他不愿把自己看成是真的皇帝,也不愿把身边的王公大臣看成是真皇帝的左右,这使他身边的王公朝臣们非常烦恼。溥仪对那些赤裸裸的阿谀奉承深恶痛绝,又对那些对他稍有不恭的人大打出手,身边的太监时常被他打的皮开肉绽,而有时,却被他疼爱得死去活来。 
他从庄士敦的画报中看到了许多洋狗,于是,养心殿简直成了狗窝。随他出行的,太监少了,代替太监的是形色各异的狗。 
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外,他认为人们都是虚伪的,都在骗他,只有那些狗对他忠实,他喜爱这些狗,绝对超过了身边的那些太监及宫内外的王公大臣们。 
这一天,7点多钟,天已黑了,溥仪带着一群小哈叭狗溜跶,突然,见前面有一个黑影,溥仪一跺脚,一群哈八狗汪汪汪直奔黑影而去。 
“娘的个操!敢咬老子!”那黑影手中有个扫帚,便舞弄起来,狗叫的声音不再是“汪汪汪”而是“昂昂昂”。 
溥仪迅速地赶到,一声口哨,狗停了下来,围在溥仪的脚边。溥仪看前面的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便道: 
“你为什么打狗!” 
“这真是怪话,哪有狗咬人不许打的。我不打,就让他咬死啦!” 
那小太监有挥舞着扫帚,小狗们直往溥仪身后躲。 
“你你这叫冲撞皇上!” 
那太监把扫帚一扫,扑嗵跪地:“俺的娘,你你是万岁爷呀……”咚咚咚就是几个响头。 
“明儿个听信,你走吧。”溥仪刚转身要走,想起了还没问对方名字,“你叫什么?” 
“俺叫春喜儿,河间府的。” 
春喜回到住处,一群太监围着他,七嘴八舌,都以为他要大祸临头。 
春喜儿哭了半夜,第二天一早,一道圣旨下来,他却成了皇上的御前太监,大家都为他庆幸,庆幸他因祸得福。 
春喜儿奉旨来到养心殿,离殿门还有老远,就见一群狗汪汪汪地跑来,这下春喜可吓坏了,转身就跑,旁边一个太监大叫:“不许跑,万岁爷的狗撵来了,能跑吗?”春喜儿面如土色,站着不敢动了。又听见一声口哨响,围他汪汪直叫的狗又回了养心殿。 
“喜儿,过来吧。” 
春喜回头,见溥仪和另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少年正站在殿前,微笑着看他。 
春喜儿走上前,给万岁爷请了安。溥仪道:“给二爷请安。” 
春喜又脆地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给溥杰请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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