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丈,是吗?”一阵一高一低的脚步声之后,一个跛着右腿的管事从外间走来。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不起眼儿的老头儿之后,开声向袁方问道。
“是的,陈管事,正是小老儿袁方。”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瘸子而有半分地轻视,袁方急忙弯身见礼。
虽然有近年余没有到过柳宅,不过对于陈明则这个跛腿的管事。袁方还是多有耳闻,当年柳一条先生与兵部尚书候君集起冲突的时候,曾率兵围困过候府,这位陈管事就是在那个时候为柳家献出了一条腿来,后也因此而被东家看重,一点一点地开始培养提拔,到了现在,已经成了柳府里面,除了大管家柳无尘之外。最大的一个管事。在这样的人面前,袁方自是不敢有失了礼数。
“嗯,袁老丈有礼了。”躬手回礼,身上没有一丝地傲气,陈明则温声说道:“柳管家已经在客厅了,特来让陈某带袁老丈过去。袁老丈请随过来!”
“有劳陈管事了!”看陈明则一脸地和颜悦色。袁方不由轻松口气。心里面也稍微安定了一些。见陈明则已经前行。便也随着加走了两步。小声地拱手向陈明则打听道:“敢问陈管事。不知柳管家此次寻小老儿前来。是所为何事?”
“哦?呵呵。袁老丈且放宽心。”回头看袁老头似有些紧张。陈明则不由咧嘴轻笑了笑。道:“虽然不知大管家为何会着人寻老丈过来。不过看大管家方才地神色。难得地带着一分喜意。想来当不是坏事。”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便是陈明则这位管事。心中也是多有不解。为什么一向不拘言笑地大管家。在上午去了一趟三原杨家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年轻了十岁一样。满面红光地。浑身上霞着一丝掩饰不住地喜意。
还有。府中现下并不缺器具。东家没在。也一直没有要添置新家具地打算。怎么大管家一从城里回来。就着人去请了一个老木匠回来?
嗯。还有。就在刚刚。大管家刚打发了几个心腹地下人。带着近万贯地银钱出了门去。说是要去高昌收些什么白叠子回来。这白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竟值得让人不远万里及到西域收取?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不知陈明则心里在想些什么。袁方地脸上陪衬地出了几分放松地笑意。不过在心里。老头儿却还是在不停地祈祷。不管是什么好事还是坏事。此行可是万莫要招惹上什么麻烦才好。
几步路的时间,两人就到了柳府正厅地门前,陈明则在门前侧立,回身伸手作请,开声向袁方说道:“大管家方才曾有吩咐,袁老丈到了无须通禀,可直接进入,袁老丈就此请进吧。”
“多谢陈管事提醒,有劳了!”拱手向陈明则道谢一声,老头儿这才提摆迈步,进了大厅。
正厅里面,柳无尘正在侧位上翻看着几页纸张,心里面不停地做着计较,在心绪兴奋地同时,也是沉思不已,丝毫没有注意到袁方地进放。
“小老儿袁方,见过无尘管家!”
恭恭敬敬地冲着柳无尘施了一礼,在这种装饰得过于富丽地大厅里,袁方多少都有一些拘束。同时,老头儿的心里面也是多有感慨,曾几何时,柳老实家的那个破败院落,竟变成了现在这般贵气十足的大型庄园,出人意料,却又是是让人羡慕不已。
只是可惜,自己年轻时不争气,没有像是柳老实那般,生出了一个像是柳一条这般有本事有见识的好儿子。
“哦,是袁老丈到了,快快,袁老丈快请坐下说话!”恍过神来,见袁方已是到了厅里,柳无尘忙着将手中的纸页遮起盖好,放于桌案,起身请袁方落座,并着人端上两杯热茶。
“多谢无尘管家,如此,小老儿就簪越了。”既来之,则安之,虽然心中仍是忐忑,不过既是事已临头,躲之不过,袁方索性便也放开了一些,微拱手冲着柳无尘一礼之后,便提摆在柳无尘地下首坐下,端起丫环递上地茶水,小押了一口以稳心绪,之后便低头不再多言。
“有一桩买卖,”看袁方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有些心绪不定,柳无尘无语地轻笑了笑,不用说,也能猜出几分袁方现在的心情思虑。所以柳无尘便也不再多绕什么弯弯道道,直接开门见山地开声向袁方说道:“就如一年前,我们东家找袁老丈所作的那桩买卖有所类似。”
抬头看了袁方一眼,见袁老头地眉头有些挑动,柳无尘接着开声说道:“是一桩比柳氏犁坊,比柳氏耕犁,甚至是比柳氏水车都还要更为轰动和让人流芳于后地生意。”
端起茶碗押了一口茶水,柳无尘稍作停顿,给了袁方稍许地缓冲消化时间,道:“不知道袁老爷子有没有兴趣?”
“是什么?!”
话一开口,袁方就有些后悔了,恨不得一巴掌呼在自己的嘴上,心里面明明想着是要与柳府撇开关系的,怎么话一到嘴就,就变了味道,说出了一句完全相反地话来?
不过,若是真能像是去岁的柳氏耕犁一般,袁方小舔了舔自己有些枯干的嘴唇,两只浑浊地老眼里闪出两道亮光,一种叫做贪婪地东西涌现了出来。
宝贵险中求,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钱多,也没有人会不想过上更好更奢华地日子,袁方心里的某些东西,被柳无尘这简单地几句话给勾引了上来,内心深处,甚至还隐隐地有着一丝欲渐增强地,渴望。
至于柳无尘话语之中的真假程度,根本就不在考虑地范围之内,因为袁方相信,别人或是信口开河,但是他们柳府,却是有着这样的能力。能过上次耕犁地事情他就知道,除了柳氏耕犁之外,柳一条所会地东西,还有很多。
“需要小老儿做些什么?”神清色明,袁方之前有些不定地心情迅速地稳定了下来,很有技巧地开声向柳无尘问了一句。
贪婪,果敢,决断,而且还有着几分睿智的清明,怪不得少爷会选择这个看似胆小地老头儿做为合作地伙伴。
一直留意着袁方神情变化地柳无尘,微笑地点着脑袋,显是对于这个老当益地贪心老头儿,也很是满意。
贪婪,是原罪,同时,它也是原力,重要的是该如何去利用他们。
“我喜欢贪婪的人!”这句话,好像是大少爷一直会挂在嘴边的句子,柳无尘地嘴角不由挂起了淡淡地笑意,不可否认地说,这样地东家,很特别。
“同之前老丈与我们家少爷的合作一样,”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柳无尘开声向袁方说道:“袁老丈地手艺,还有袁老丈地嘴巴。”
“规矩小老儿知道,无尘管家无需担心,只是不知这次,需要小老儿做什么东西?”涉及到自己业务方面的事情,袁方不由挺直了身子,一种叫做自信地东西也随之漫延于身。
“所有要做的东西,全都在此,袁老丈可先行过目,”深看了袁方一眼,柳无尘伸手将桌上地纸页推递到袁方的跟前,继尔,一手紧压着纸张,郑声抬头,开声向袁方交待:“不过在此之前,柳某还须再提醒老丈一次,”
“柳某希望,”柳无尘慢慢地将手从纸页上移开,沉声说道:“今日袁老丈在柳府一切地见闻仕,都不会再入第三人之眼耳,不知袁老丈,可能做到?”
第二卷 唐朝小地主 第635章 三原茶地影响
“娘子若是忍不住地话,咱们可以上前去借口水喝,与岳父岳母他们见上一面。”站在销村沟渠旁扬柳树下的阴凉处,柳一条试着开声向一旁的媳妇儿说道。
看着媳妇儿一直呆呆地站在这里,眼泪刷刷刷地一个劲儿地往下流落,柳一条的心里,疼得厉害。
“不,不用了,”紧了紧抱着小宝儿的双臂,张楚楚泪眼迷离地看着沟渠对面,正在田中劳作地张卟亮夫妇,泣声说道:“若是真个去了,妾身定是会忍之不住,徒增烦恼。一年没有与爹娘他们相见,他们二老现在看去,消瘦了许多。”
“嗯,”柳一条抬手轻拍了拍媳妇儿的肩膀,顺着她的话头儿在一旁轻声劝慰:“岳父岳母的身形虽显消瘦,不过看他们的气色,却是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身子都还健朗,娘子可放安心。日后为夫会着无尘多来照拂一下他们二老。”
抬头也朝着张卟亮与张刘氏所在地方位瞧看了一眼,看这老两口正在赶着一头耕牛垦地,柳一条不由轻摇了摇头,若非是他的这个老泰山脾气太过执拗,非要守着他们家的那几亩良田不肯离开,始终都不愿搬到柳府去入住,更是一口气赶走了所有从柳府派来的丫环下人,今日里楚楚也就不会这般忧心了。
说起来,这个张卟亮与柳老实都是一个脾气,不愿平白地接受旁人的施予,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兄弟,是自己的女婿。
想当初,柳家的日子过得那般穷苦,甚至于在儿子被人给打得半死的时候,柳老实不也是没有想过要去求得杨伯方地帮助吗?
柳老实虽然憨厚,老实,可他并不是傻瓜,柳一条不相信。他会不知道杨伯方的能力与手段,可以很容易地就能帮他们柳家出口恶气,讨回公道?
“还是算了,爹的脾气我知道,无尘管家便是再派人来,还是会被爹以各种借口给撵赶回去。夫君就不用再费心了。”眼睛一直没有离过前面的那片土地,张楚楚看着爹娘佝偻的身形,幽幽地向柳一条说道:“能够看到他们二老都还安好,妾身就已经很开心了,就莫要再着人去打扰他们了。”
说完,张楚楚收回目光,抬起衣袖轻拭了拭了眼角地泪水,决然地抱着儿子移步抬脚钻进了马车,一刻也不敢在原地停留。她怕再在那里看下去,自己会真地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与爹娘相认。
唉。瞅了一眼远处地岳父岳母,又回首看了一下刚蹬上马车的漂亮媳妇儿,柳一条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若非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楚楚与岳父他们现在地境况,又何至于会如此不堪?
看来。有些事情。是真地要加快进度了。
“夫君。爹娘已然见过。咱们这便回去吧。”掀开窗帘儿。张楚楚善解人意地轻看了她地夫君一眼。开声向柳一条说道。
“嗯。娘子坐好。咱们这便回去。”抬头看了看楚楚那张娇小地脸旁。柳一条心中一暖。轻点了点头。遂跨步跃上马车前座。扬鞭驾车。沿着沟渠。缓缓地向南边地县城赶去。
一路无话。当柳一条夫妇驾着马车再次赶回三原杨府地时候。管家柳无尘已经在那里恭候了近一个时辰。
“无尘见过少爷。见过少夫人!”与杨伯方招呼了一声。偕着媳妇儿一进到暂住地小院儿。就见到柳无尘躬身从里面迎了出来。拱手与柳一条夫妇二人见礼。
“夫君与无尘管家有要事商谈。妾身不便打扰。这就先去与杨婶儿闲话了。”欠身与柳无尘回礼。张楚楚小声地向着夫君说道了两句。之后便抱着小宝儿又出了门去。
“嗯,去与杨婶儿聊聊也好,为夫送娘子出去。”示意柳无尘在此稍停片刻,柳一条温笑着将楚楚送至院门外,目送着楚楚渐渐远去,刚刚从爹娘那里回来,心情正是抑郁,确是该去找人好好倾诉一番。
“无尘兄,咱们到书房叙话!”片刻,待媳妇儿身形渐远无踪,柳一条这才正身回首,抬步带着柳无尘一起,进了厢房里屋。
“事情办得如何了?”伸手示意柳无尘在对面坐下,柳一条提壶亲沏了两碗新茶,分出一杯,缓推递至柳无尘地跟前。
“谢少爷!”双手伸出将茶碗接过,柳无尘恭敬地开声向他们家少爷回道:“合约昨天便已经签订,正如少爷之前所料,袁方在当时就一口应下了这桩买卖。只是他并不知晓少爷画纸上那些器具的用处,在府里还曾缠着无尘追问了半天。”
“嗯,看到新奇地木艺,袁方有如此表现,倒也是正常。”小押了一口热茶,柳一条点头轻语。到现在,柳一条还不曾忘记,之前袁方初得到曲辕犁的样图时,激动狂喜的神态。
“工期怎么说讲?”轻押着碗盖儿,柳一条接声又问了一句。
“弹棉弓的结构最为简单,从选料到出工,不出五日便可,”柳无尘拱手回道:“不过像是搅车、织机、还有纺车这三样大件,结构繁琐复杂,虽然可以做出,不过,说是至少也需三月方可。”
“入冬之前能够制出便好,时间上倒是还来得及,无须催促。”柳一条轻点了点头,慢工出细活地道理他还是懂的:“去高昌收聚白叠子的人手可已派出?“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出发了,”柳无尘道:“三人共携了近十万贯地银钱,依着高昌当地的货价,他们此番,至少能拉回高昌一国近十年的所有存货,少爷可放宽心。”
虽然一直觉得这样做有些昌险,不过这桩买卖前后所需所耗,总共也就才不过十万贯银钱而已,以柳家现在地家底,出得起,也赔得起。
而且,对于他们家少爷地头脑和能力,柳无尘信得过,茶叶的前车可鉴,让他一直都记忆犹新,所以从始至终,便是心有疑虑,柳无尘还是一丝不苟地照着他们家少爷地吩咐做了下去。
“嗯,”十年的存货,应该是足够用了,柳一条满意地轻笑了起来,再次开声向柳无尘吩咐道:“一会儿着人再去支会他们一声,价钱便是收得贵上一些,也没关系,重要的是行动一定要迅捷,今年入冬之前,必须要将所有收到的白叠子运送回来。”
“是,少爷,无尘明白。”柳无尘恭声应是。
“还有,明年开春耕作之时,你把这个交给李德臣,”说着,柳一条起身在正堂地书桌上拿起了一张间作地图纸,直递于柳无尘,道:“让他照着这上面的方法进行耕作,粟、棉间耕套种,明年咱们柳府地秋收,就以白叠子为主。”
“是,少爷,”柳无尘起身双手将图纸接过,见上面标注地方法甚为奇怪,粟田之中,竟要穿插播种白叠子,这么古怪地种法,会不会影响春粟的产量?
“家中的茶叶生意,可还通顺?”摆手示意柳无尘入座,柳一条也曲膝坐下,淡声向柳无尘询问。
“托少爷地鸿福,茶坊地生意,仍是供不应求,每天来往茶坊订茶购茶地商家,数不胜数,坊中茶叶地储备,已经不多了。”提起茶坊地生意,柳无尘的脸上不由便出了几分笑意:“这不,秋茶地时节已到,无尘正在组织人手,准备趁此时机,再多备一些茶源。”
“不过,”稍顿了一下,柳无尘接着说道:“自从咱们的三原茶问世之后,各地茶农所售散茶地价格都开始往上提升,今秋坊中进茶地成本,比之春初至少要高上三成。”
“还有,有一些茶贩地摊位上,已经开始有了炒茶地贩卖,”说到此,柳无尘地面上显出一丝忧色:“虽然它们的品味形色,与三原茶相去甚远,不过比之寻常地茶饼,却是要好上甚多,再加上他们的售价低廉,极受寻常民户地欢迎。无尘担心,长此以往,咱们茶坊地生意,必是会受到波及…”
什么时候柳氏茶坊制茶地方法不再是秘密,大唐各地都出现类似地茶叶出售,柳氏茶坊地诸多优势定然是会荡然无存,到时候,柳府若是再想像是现在这般红火敛财,怕就是有些难了。
“这些,都是难免之事,”柳一条轻点了点头,任何一样新奇的东西,时间久了,难免会让人嗅出一些倪端,大唐地匠师都不是傻子,能够发现茶叶经过炒青也不奇怪。
“不过,短时间内,柳氏茶坊还是会处在领先地位置,”柳一条小押了一口茶水,很是自信地开声说道:“炒青,烘青,看上去虽然简易,不过没有个三五年地时间,有人想要